志怪者 作者:西境

    么人我很清楚。”丁隶没接u盘。

    “但愿你看完之后还能这么说吧。”钱助理直接搁在窗台上走了出去。

    丁隶看看那只u盘,伸手却拿起了保温瓶,拧开盖子,鱼汤的香味飘上来。

    他盛了一碗,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和那个人一样。

    根本没必要再去了解,从小两家只隔一栋楼,幼儿园一个班,小学坐同桌,初中前后座,高中考进同一所学校,阿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理所当然的存在,温和的一面也好,刻薄的一面也好,他早就习以为常。

    随意点开一个pdf文件,屏幕上是齐谐那流畅舒展的字体,收录着志怪斋的客人们带来的一个个离奇故事。日记里的“我”也一如平常,凭着心情的好坏,或给予帮助,或往悬崖边的后背推上一把,更多时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虽然丁隶也因为后两种态度和他吵过,终究干涉不了他的做法,至今也接受了,即便是魅那件事,在了解到阿静身体的异状,发现确实是立场不同之后他也没再说过什么。

    让我看这些是什么意思?丁隶托着下巴漫无目的翻过一页,以为我还是记不起之前的事,想用这种办法来离间吗?可惜没法成功啊。

    这么想着,他鼠标一划找到了最新的pdf,封面果然和锁在抽屉里的那个本子一模一样。

    还说不让我看,现在不是一样看到了?丁隶在心里偷笑,滚轮往下拉了一页,却渐渐皱起了眉头。

    这一手字……和老医生写病历完全没区别吧。丁隶盯着鬼画符一样的行文,就算仔细辨认也只能看出个“一”或者“的”,他甚至怀疑齐谐能不能明白自己当时在写些什么。

    摇摇头他决定放弃,鼠标无意识一滚,又嗯了一声。

    “原来还有画。”丁隶自言自语翻了翻,不禁笑出声来,回想起当年门门功课不如他的时候,自己只能在美术课上找到优越感,每次看到阿静本子上“重画”二字他都能高兴好一阵,虽然表面上得装出一副惋惜的模样。

    图画从页码3开始。

    第一张似乎是一只大车轮,有六个轮辐,每个从轮圈延伸出去一点,端头都连着一只脚丫。车轮旁边画了两道弧线,似乎示意着它在往前滚动,后面留下几个黑点,就像脚印一样。

    第二张是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女人,因为她头发极长,拖了一地都是;更确切地说是一个裸(防和谐)体的女人,因为她没穿鞋也没穿衣服。看得出齐谐想努力把她画得漂亮一点,以至于描了又描,改了又改,最后跟包公没什么区别。

    第三张是一座山,前面竖着几道波浪线,可能代表一条河从山里流出,山体整个涂黑了,中间留白像个山洞。洞里画着一些火柴人,前面一圈横着许多小人,他们背后站着一个大人。丁隶看了很久也不懂他想表达什么,于是翻到下一页。

    屏幕上是一个老头,画得有点抽象,还有点不耐烦,类似小丸子爷爷的鼠绘版,再一页歪歪扭扭地勾了几笔,猜想是一个穿肚兜的小孩。

    “阿静你能不能稍微认真一点……”丁隶失笑。

    这应该是只狗吧……他将脑袋调了好几个方向,好容易瞧出一个大概。那只狗的嘴巴张得巨大,牙齿尖,眼睛很凶,全身都长满了倒刺般的鬃毛。

    丁隶又翻了一页。

    这是x?还是个叉?他捏着下巴盯着那符号,左边有一块被线条涂掉,猜想是画错了,透过线条隐约能看出是只蝴蝶,右边重新画了一只,可是有些不一样,前面那个左右翅膀各一对,后面的四只翅膀却是以躯干为轴环绕排开。

    丁隶忽然愣了一下。

    四只翅膀的蝴蝶?是微音吗?那x就是‘有丝分裂中期的染色体’?

    丁隶立刻往后拖,下一张果然是一株植物和一只鸟妖!所以之前穿肚兜的小孩就是在李陵山遇见的元童?还有黑狗,一定是那只穷敖!

    ――没错了,这是阿静在画他每次看到的妖怪。

    但好像又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丁隶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抓住那一丝违和感,于是继续向后翻:通道里的几只水鬼、灯罩上裹着的蝠鲼状动物、贴着高楼的巨型凝胶、站着跑的青蛙、拖一条鱼尾的鸟类,下一页全部涂成黑色,只留了两个眼睛似的白洞森森地穿过屏幕盯过来,旁边写了一个字:祸。

    丁隶愣了一下,最终沉沉地叹了口气。

    “我认识的阿静不是这样的。”――这句话是他说错了。

    原先的阿静确实是那样一个人,尤其在当了齐老板之后到第一次烧掉日记之前,那几年里他只是避事,却不怕事,要是真被谁惹急了,也会或明或暗地原样还回去。好比七年前魅的事,如果放到今天,齐谐一定会在卦婆找上门时老实交出那几页日记,绝不会和当年一样软硬不吃,让事情发展到针尖对麦芒的局面。

    然而他转念一想,可能正因为那次事连累到了自己,才让齐谐才觉得有必要藏拙了吧。

    矫枉过正。

    丁隶的脑子里冒出这个词。

    要不是看了这些日记,他根本就不会知道阿静时常被地痞敲诈,甚至有一次还被打过。凭他那些奇怪的能力完全可以反抗,他却一概接受下来,无所谓到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

    也许从这个角度看,归心堂找上他是一件好事吧,至少让他重新学会了生气和害怕。――像一个还活着的人那样。

    丁隶这样想着,缓缓地合上了电脑。

    书房里的齐谐拉开抽屉,很容易发现了被动过的痕迹,尽管所有东西都原样地摆在那儿。

    目的一定是这个。他指尖摸过日记的封面。

    “钱思宁拿去扫描了,昨天有带去医院给我看。”丁隶站在书房门口。

    齐谐皱了皱眉头:“谁让你起来了,回床上躺着去。”

    “我都在医院躺了五天,早就好了。”丁隶表现出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还有鱼汤的味道不错。”

    “不用谢。”齐谐说。

    “我又没打算谢你。”丁隶毫不客气地坐在书桌上。

    “你看了吗。”齐谐问。

    丁隶一愣,想起他指的是日记:“随便翻了一下,怎么了?”

    “没怎么。”齐谐取出本子撕下几页。

    “你又要烧了它?”

    “不是。”齐谐把那几张纸折起来,“我得换一个安全的地方藏着,不能再让她拿走。”

    “她为什么要把日记给我看。”丁隶问。

    “不知道。”齐谐说。

    丁隶瞧出一些端倪:“你这种反应说明你知道。”

    齐谐直言不讳:“不知道的意思就是不能告诉你。”

    丁隶不满:“你上次还说我想知道什么都不会瞒我。”

    齐谐犹豫片刻:“其他的事我都可以说,可是有一些不能,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就请不要问。”

    丁隶点点头,说好。

    齐谐却望着他。

    “怎么了?”丁隶问。

    “没有。”齐谐收回了视线。

    “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丁隶低下头想看清他的表情,“是不是我住院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

    齐谐摇摇头靠进椅子里:“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人可以付出信任到这种程度,我让你不问你就不问,我说有妖怪你就以为有妖怪,你就不怕我在骗你吗?”

    “不会啊。”丁隶理所当然,“在屠家村那天我都亲眼看到了,怎可能是你骗我。”

    “那是因为你喝了药,其实那是一种致幻剂,功效类似于大(防和谐)麻,你看见的那些妖怪都是你的幻觉。”

    丁隶想了一下:“可是马昌他们也看见了,在那个石洞里,怎么可能三个人出现同样的幻觉。”

    “那是因为我说了有鬼,你们受到语言暗示罢了,包括白衣服长头发女鬼这些特征,以及她之后会回过头来。”

    “可是青蛙和半鱼半鸟的怪物呢?那时候你并没有暗示我。”

    “更早前我就提到山里有那些东西,你已经把它记入潜意识了,一旦身处那种阴森森的环境自然会联想起来。还有,赋育楼遇见的道士是我叫钱思宁安排的,吕秘书没有说错,他就是我找的托儿。”齐谐言语平静,目光低垂,“其实这世上根本没有妖魔鬼怪,全都是我胡编的。”

    “不、可、能。”丁隶担心地盯着他,“阿静你怎么回事,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因为迟早会有人跟你说这些,不如我先演习一遍。”

    丁隶一愣:“所以你刚才那些话都是假的?”

    “嗯。”齐谐长舒了一口气望向窗外,“我怕万一别人这样说你就信了,以为我一直在骗你。”

    丁隶笑着叹息:“不会的。”

    “或许是我多虑了吧。”齐谐推开折扇,“总之事情可以这样解释,也可以那样解释,无论人们笃信哪种观点都可以找到论据去支持它,同时也会无视掉和它相悖的事实。”

    “你的意思是这世上可能有妖怪也可能没有吗?”

    “不,我知道这世上存在妖怪,只是那些看不见的人会把它们解释成另外一种样子,比如能量场,电磁波,精神疾病,潜意识,或者催眠术。”

    丁隶若有所思,回忆道:“你这句话让我想起一件事,读研时班上有个同学是信教的,一次我们在实验室聊到有没有神的问题,有人说有有人说没有,后来她问我,我说不知道也许有吧,她就把我归到没有的一方了。我问为什么,她说,因为神的存在是绝对不容置疑的。”

    “哦?”齐谐微笑一下,“那么你觉得妖怪的存在呢?有,没有,还是也许有?”

    “有。”丁隶说。

    “笃信?”

    “嗯,但不是笃信妖怪,是笃信一个人。”

    齐谐莞尔:“我可不是人。”

    “那是什么。”丁隶歪起脑袋,“和信仰有关的话……是神吗?”

    “不敢当,会变成邪教的。”

    “没关系,目前只有一个教徒,规模还不够。不过这个神那么厉害,以后一定会有很多人抢着要信,那样就麻烦了,所以他只当那一个人的神就好。”

    看着丁隶一脸严肃的样子,齐谐哈哈两声:“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就吃了点消炎药,没吃别的。”

    “那药过期了,别再吃了。”

    “我是认真的。”丁隶直视着他,“这两天我在医院想了一下,就算不是归心堂其他人也会找上你,你有那些特殊的能力,又接触过那么多客人,名声传出去是早晚的事,所以……”

    “所以?”

    “所以你以后要么变得更厉害,让想利用你的家伙无从下手,要么就彻底关了斋子,再也不接触那些妖魔鬼怪的事。”

    齐谐迟疑片刻:“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过后者会比较安全,也比较轻松。”

    “可是我不干这行又能干什么呢。”齐谐一格一格地收起折扇,“我又没什么一技之长,还只有初中文凭。”

    “谁说你没有一技之长的。”丁隶抽出他手里的扇子搁到桌上,“你的字写得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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