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者 作者:西境

    阵敲上,回车:“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那你要参加婚礼吗?她把请柬给你寄家里了,我早上看见的,明珠大酒店,六点半。”

    “不去。”

    “那没事了,你接着写吧。”

    谢宇捏着肩膀走到窗边,唰地拉开窗帘,却没有阳光照进来。

    阴,傍晚,轰隆欲雨,灰蓝色的天光打在他笔挺的白衬衫上,身后的cd机尽职旋转。

    天辉酒店隶属天辉集团,谢宇以内部五折的价格长租了一套客房用来写书,自《三城》开载断断续续住了两年有余,这门牌号0813的一室一厅俨然是他另一个家了。没有妹妹三不知的无理取闹,保姆吴姨也不会两小时一敲门提醒他注意休息,他可以在电脑前尽情地坐上一整天,任音符契合着故事情节,将他的情绪牢牢钉在一点。

    或明快,或压抑,或诡秘,或疯狂。又一个八度双音落下,手机响起。

    “谭启功的事故调查报告出来了,结论是醉酒驾驶。”卫远扬说。

    “伪装成醉驾的他杀。”谢宇望着霓虹初上。

    “其实也不一定,可能真的是醉驾。”

    “可能吧。”

    “那先这样,回见?”

    “好。”谢宇切断电话,坐回桌前,将那张写着孙太太电话的便签条收起来,又抽出归心静坊最新的宣传单,在咨询师“齐谐”的名字上,用红笔圈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暴雨骤然降下,没带伞的行人慌乱奔跑,一双鞋子踩在水坑,脏水啪地溅在警车轮胎上,一片夜幕中,几只警灯的红色蓝色无声地交替,城中村一间廉价出租房里弥散着腐臭的味道。

    法医雷廷扯开口罩钻出警戒线,对走廊上的家伙一搭肩膀:“哟扬子,干嘛呢?”

    卫远扬捂着嘴,脸色难看地摆摆手。

    雷廷叼起一根香烟:“早说老老实实当你的交警吧,谁让你跑来刑警队掺和的,来,搞一根。”

    卫远扬正了正警帽:“不抽。”

    “不抽拉倒!好心还当驴肝肺了。”雷廷呼地吐出一口烟,又疑惑地嘶了一声,“照理说不能啊,你处理交通事故的时候难道没见过尸体?怎么还这反应跟害喜似的!”

    “害你个头!交通事故的尸体和这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了啊?”

    “交通事故的比较……新鲜!”

    “这形容词用的!”雷廷弹掉烟灰。

    卫远扬往身后指了指:“那个,死了多久啊。”

    “十天左右吧,不过没你们什么事了,自杀。”

    脆生生一声师兄,黄缨从屋里跳出来。

    “你是喊哪个师兄龋俊崩淄10褡帕称ぷ过身。

    “去!有你什么事啊!”黄缨一挥手,捏着个密封袋伸到卫远扬面前,“师兄你看这是什么?”

    卫远扬抬眼就见一片赤黑的血迹,不由得退了半尺。

    “是不是很眼熟?”黄缨紧追不舍。

    “嗯?”卫远扬一把抓过来,“这不是归心静坊的听课证吗!”

    “是啊,在受害者钱包里找到的,看证上的记录他从去年就开始听课了,然后你瞧这遗书。”黄缨又举起另一只袋子,念道,“唯一的光明消失了,没有任何希望了,什么都没有!这是天大的恶号!大师再也不能指引我,我只能死!”

    “不会吧!”卫远扬觉得不可理喻,“难道说他是因为姓谭的死了,找不到人生方向了,就抹脖子自杀了?”

    “这可撞了邪了,张局家老爷子前两天犯了心脏病,听说也是因为这个。”雷廷夺过遗书看了看,“哟,还有错别字呢,恶号?这什么文化水平啊!”

    “人都死了你还笑话他,不厚道啊。”卫远扬说。

    “废话,我不笑话他我能平衡吗!他要死就死远点,再不成死干净点也行啊,害得老子晚饭刚吃了一口,就得撂筷子过来收拾这血淋呼啦的烂尸体!”

    “你这都什么工作态度。”

    “我就这样!不服他蹦起来把自己收拾干净了拖火葬场去!”

    黄缨笑嘻嘻:“他要是能蹦起来第一个收拾的肯定就是你。”

    卫远扬打断她:“黄缨你别跟着他瞎起哄,拿死人开玩笑总归不太好。”

    “怎么,怕了?”雷廷乐。

    “这跟怕不怕没关系,这是对人家最起码的尊重。”

    “我以前怎没发现你这么有人文关怀啊!”雷廷在墙上按灭了烟头,“那就你了,正好今天缺人手,过来帮我把尸体抬下去。”

    “啊?”

    “啊什么啊,快点的!我还等着回去吃饭呢,好不容易打到北食堂的红烧肉。”

    卫远扬又一阵反胃:“你要是乐意把我那份也吃了吧。”

    “没问题啊!”雷廷一掀警戒线钻了进去。

    暴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丁隶走在下班路上,没过半分钟就淋了个透,索性放弃小跑,双手插在衣兜里慢悠悠地晃回北陵路。

    上楼,开门,一个喷嚏打进去。

    丁隶揉了揉鼻子,脱掉湿透的衣裤扔进洗衣机,冲了个热水澡,身体暖和了一点,他擦着头发拐进里屋,想找找有没有替换的睡衣。

    拉开屋主的衣柜,叠得整整齐齐都是些样式奇怪的古装。

    “这房东的交通工具一定是时光机。”丁隶自言自语,扒拉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件正常衣服,只得挑了一套暖灰色中衣凑合着穿上。屋子里没有电视电脑,他百无聊赖,爬上床裹着被子玩手机。wifi自动连上,丁隶又打了个喷嚏,拇指一振,不小心点进了相册。

    “糟糕,要感冒。”他吸了吸鼻子,拇指条件反射地拉下页面,屏幕上掠过一张张图片,浮于表面地提醒着他日子怎样流走。

    “桂花茶?”丁隶疑惑地皱了皱眉头,点开一张毫无印象的照片:斜拍的镜头中,一张桌上摆着两只盖碗。

    拇指再一滑屏幕,丁隶呆住。

    取景框从茶桌移高,对面是一个男人,倚在窗边,略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书卷,微暗天光印上他的素衣,在偏暗的背景中泛起了一点毛茸茸的白光。丁隶将图像放大,那男人的左颊点着一颗泪痣,神色淡泊,眼睛低垂,那似乎是一双不同寻常的眼睛,隐隐透着某种感知力,倾向于直觉而非逻辑,触觉而非视听,顿悟而非推理,断言而非条分缕析。

    丁隶愣愣地盯着屏幕,仿佛希望照片里的人能感触到这目光,抬起双眸和他对视一眼。只需这一眼,所有疑惑都能迎刃而解。

    当然这不可能,那男人的视线始终专注在书卷上,神情沉静到游离。

    夜深,丁隶迷迷糊糊地咳醒,浑身发冷地裹紧被子继续睡去。又不知道睡了多久,他恍惚间觉得有个人影走到床边,摸了摸他的额头,拉他坐起来,递了药和水,等他服下躺好,又轻轻地带上门走了。

    做梦吗。第二天清早,烧还没退全的丁隶自言自语。

    浴室里的衣服干透了,笔挺地垂在原处。丁隶捏起裤脚,凑近,凭着鼻塞的最后一丝嗅觉闻了闻。

    “不是做梦的话,就一定是见鬼了。”他对自己下结论。

    大雨转小雨,淅淅沥沥落在归心静坊的玻璃窗上。

    钱助理抱着文件夹,敲开总裁办公室:“齐先生看什么书呢?”

    “需要向你汇报吗。”齐谐坐在老板椅里头也没抬。

    “丁医生怎么样?身体没大碍吧。”

    “与你无关。”

    “您太见外了,想关照什么人只要说句话,我一定安排到位,哪用得着您大半夜亲自跑一趟。”

    齐谐不答,放下书,伸手,钱助理识趣地将文件夹递上前,见他展开扫了一眼:“出去三个小时而已,要用这么麻烦的案子来换吗。”

    钱助理一抿朱唇:“当初可是谈好了,给您一次自由行动的许可,您就得解决一个案子。”

    “后面跟着看守也算自由?”

    “人要想活得轻松一点,就别对自由这两个字要求太高。”

    “说的也是。”齐谐合上文件夹,“什么时候出发。”

    “车已经等在楼下了。”

    黑奔驰穿城而过。

    主干道,拐窄路,上一截陡坡,绕进一堵砂浆剥落的院墙,停了下来。

    地面沾满粗泥,周围的梧桐树异常高大,繁重枝叶却没有投下任何影子,阴灰的天色里,凉风夹着土味吹来,齐谐抬头,一栋裹着脚手架的五层建筑横陈眼前。

    冷清的工地里快步走出一人。

    “几位辛苦了!”那男人招着手迎过来,乱发,额泛油光,拍了拍西裤上的泥,咧开一排略黄的牙齿:“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这乱糟糟的,连个能坐的地方都没有。”

    钱助理微笑:“李主任太客气了,这位就是我们齐先生。”

    “幸会幸会!”被称为李主任的男人伸出手。

    “哪里。”齐谐将折扇换到左手,握一握,收回的掌心沾满汗液。

    “那这位一定是小方师傅了!”李主任再次伸手。

    方寻没接,拉下耳机挂在脖子上:“师傅是什么啊,我又不是食堂里烧菜――”

    “是的。”钱助理打断他,“我们家这位小方师傅不太会说话,您别见怪。”

    “哈哈年轻人嘛!没关系。”李主任收回手。

    钱助理粲然一笑:“您说的就是这栋楼?”

    “就是这栋。”李主任点着指头咂了砸嘴,“这楼真是太邪乎了!”

    ☆、木四沓巴

    “三位这边请。”李主任一边引路一边介绍,“这大院原先是省印刷厂的,改制的时候给普园公司收购了,后来他们老板犯了事嘛,公司也倒闭了,现在我们何总有意要做这一块。那几间平房看见了没?都要拆了,盖个十二层的写字楼,西边搞步行街,还有这栋,本来是印刷车间,也砌上隔墙改成商铺租出去。哎门口这条沟怎么还没填上!我昨天还说呢,这些人真是!钱小姐要不要搭把手?”

    “没关系。”钱助理扶着脚手架,轻巧地跃过去。

    李主任立刻竖起大拇指:“哎呀齐老板,你这助理真不错,一看就是干实事的人!不像有的女员工,就知道坐在办公室吹空调!”

    “怎么?李主任对手下的员工不满意?”齐谐笑笑。

    “您真抬举我了!我一个小主任哪来几个手下啊!”

    四人跨进门厅。

    方寻嚼着口香糖揉了揉鼻子:“什么味道。”

    李主任嗅嗅:“有味道吗?”

    方寻没回答,夸张地跟着鼻尖往前走,绕过两堵散乱的砖堆,上楼梯,转走廊,最后在一个门洞前面站住。

    李主任一声惊叹:“小方师傅果然厉害!出事的地方就是在这!”

    齐谐望进去。

    空荡荡的房间狭长,三四米见方,地表毛糙,玻璃破损,左右两道隔墙一看就是刚砌上不久,大块的混凝土砖泛着墓石般的冷青色。

    李主任伸出指头点了点:“那天几个工人在走廊干活,其中一个就是进了这屋子,中午了,别人来叫他吃饭,就发现他躺在地上好像睡着了,瓦刀却还攥在手里,开始工友以为他是装死闹着玩,可怎么叫都叫不醒,七手八脚弄到医院,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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