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鸮 作者:颜凉雨

    第19节

    他们不可能看见他躲在这里的,却还是轻松锁定,拿到了他口袋里的钥匙。

    这么厉害的幻具,一开始却没用,应该还是舍不得吧。

    舍不得浪费在他们身上。

    况金鑫不明情况,只看见吴笙猛地一拍口袋,然后远处的四人解除沙坑,陆续坐进重见天日的甲壳虫里,更重要的是,他们发动了汽车!

    “笙哥?”况金鑫急了,“他们……”

    “拿了我的钥匙。”吴笙说得平静,可握着镰刀柄的手,关节已泛白。

    “没事,”况金鑫直视前方,目光坚定,“他们跑不了。”

    ……

    池映雪最后一个坐进甲壳虫,懒懒散散关上门。

    厉夏从后视镜里瞥他一眼,踩油门,发车。

    虽比原定计划多了小波折,但无伤大雅,整体依旧轻而易举,证据就是从头到尾,对方只有逃窜,毫无还手之力。

    韩步庭对这个结果,基本满意。

    李子近却耿耿于怀:“他们还不如之前开卡车的队伍呢,至少那帮人还能打几个回合,这一队倒好,弱成渣了,居然浪费我们两个文具。”

    厉夏向来话少,这会儿只专注开车。

    池映雪打个哈欠,也没什么想接茬的欲望。

    韩步庭心情尚可,看看手表,确认一下剩余时间,末了抬起头,准备回应一下队员。

    厉夏忽然一个急刹车。

    甲壳虫在刺耳的轮胎摩擦声里,猛地停住。

    韩步庭系着安全带,还是被晃得不轻。

    根本没有安全带意识的池映雪和李子近,直接撞了个七荤八素。

    李子近艰难爬起来,第一反应就是骂司机,可刚动了嘴唇,就被车窗外的“景色”弄愣了,到了嘴边的“你会不会开车”,成了:“这是什么鬼……”

    月光,花草,游乐设施,都不见了。

    车窗外是墙壁,烛火,壁炉,沙发,就好像甲壳虫开着开着,闯进了谁家客厅。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李子近用力嗅了一下,芬芳,香甜,浓郁。

    “巧克力,”池映雪放下车窗,让味道更直接一些,随后失望皱眉,“可惜不纯,添了太多香ji,ng。”

    “把车窗关上。”厉夏沉声说。

    池映雪无所谓地点点头:“行,关吧。”

    司机位可以控制全部车窗。

    厉夏却又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把车窗关上。”

    池映雪眼底深处,暴躁一闪而过,快得没人察觉。

    “ok,司机最大。”耸耸肩,他乖乖关上车窗。

    厉夏回头提醒李子近:“系上安全带。”

    “哦。”李子近忆起之前的悲催,连忙系上。

    池映雪没接到友情提示,便一个指头都没抬,饶有兴味地看着窗外墙壁上的烛火,越看越觉得像糖稀。

    厉夏重新发动汽车,一脚油门踩到底。

    甲壳虫重新开起来,然而还没飙到最高速度,已经撞上墙壁!

    预期中的激烈碰撞没有发生,车头像是撞到了一块橡皮糖上,任你怎么往前,它都牢牢兜着你,然后一点点,磨掉你的速度。

    甲壳虫再次停下来,还是在房屋之内。

    厉夏看向队长,言简意赅给出判断:“防具。”

    韩步庭点点头:“都下车吧。”

    厉夏狐疑,却依然听令,开门下车。

    池映雪很想看看他的表情,奈何一眼望过去,只有一片y影,甚是无趣。

    李子近第三个下车。

    池映雪又是动作最慢那个。

    韩步庭也没挑他,只等全员在车下聚齐,稳步走到门边,握住不知像极了威化饼干的门把手,轻轻一旋。

    门锁咔哒,门扇开启一道缝隙,独属于游乐场的淡淡血腥,随夜风而入。

    厉夏皱眉。

    李子近则惊讶瞪大了眼睛。

    韩步庭将门重新关上,回过身来解释:“没有提示音,说明防具不是用在我们身上,而是用在车身上的,我们开车出不去,但我们自己,想出尽可随意。”

    “不能连车带人一起拦吗?”李子近愈发嫌弃起那支队伍来,“什么破烂防具。”

    “不是不能,是不想,”池映雪挑起漂亮眉毛,朝他轻轻吹口气,“你看不起的破烂队伍,还惦记着把车抢回去呢,连我们一起拦了,哪还有机会。”

    窗外忽然灯光大起,缤纷明媚也映亮了脆片糖一样的玻璃。

    屋内四人一怔。

    有人,把被他们拉断的电路总闸,再度推上去了。

    ……

    光明,重新降临幸福游乐场。

    闪烁的彩灯,旋转的木马,荡起的海盗船,旋起的甜品杯,都是它的缤纷色彩,快乐童趣。

    屋内四人看不太清这美好景象,却很快听见了来自某队长的呼唤。

    “别躲着了,出来吧,糖果屋从外面看,更美味哦——”

    第46章 摩天轮

    韩步庭清楚, 这样出去,百分百就进不来了, 但无所谓, 反正在里面也开不出车。

    对方算计他们, 他们也想送对方回家,解除防具。

    一拍即合, 正好。

    “开无人机的臭小子,你是不是没有机关枪就怂了, 躲在里面吃糖呢——”

    外面的喊话锲而不舍。

    在只见过李子近和池映雪的情况下,喊话者很聪明地选了最容易煽动的人戳。

    韩步庭勾了勾嘴角,握住门把手,这一次, 直接拉开。

    他曾担心, 只剩一个多小时,对方会觉前路无望,豁出去不交卷了, 也要用防具绊住他们,现在看,还是不自量力的人可爱。

    池映雪跟在队末, 在跨出门的最后一刻,还是没忍住, 伸手蘸了一点墙壁烛火里的“蜡油”,偷偷放进嘴里。

    甜。

    池映雪一瞬弯起嘴角,他就知道是糖稀。

    呃, 甜过度了。

    第一感判断性质,第二感就要判断品质了。

    糖稀也是有三六九等的。

    池映雪趁着糖果屋在身后自动关门的那一声响,毫不犹豫回头“呸”一口,把偷尝的东西吐掉。

    这一回头,就愣了。

    明亮灯光里,糖果屋的外颜值闪了池映雪的眼。

    完全不同于屋内的朴素,从外面看的糖果屋,颜色鲜艳,造型活泼,美味中带着童趣,童趣里闪着浪漫,放在这座亮起来的游乐场里,和谐得就像原住民。

    糖果的种类也极丰富,屋顶是巧克力,上面挂着奶油雪霜,窗户是脆片糖,彩灯是橡皮糖,墙壁是水晶硬糖,墙外挂的无数花环是甜甜圈,门是咖啡牛轧糖,门外一排小树是彩卷木奉木奉糖。

    一秒前吃过的亏,早到了爪哇国。

    伸手扯下半个橡皮糖小彩灯,池映雪迫不及待一品究竟。

    第一口,就咯了牙。

    硬得像轮胎,甜味几乎没有,比糖稀还假冒伪劣。

    备受伤害的池映雪,再不相信这个“甜腻世界”,偷偷扔掉小彩灯,没事儿人似的上前两步,融到三位队友身边,总算是回归了组织,也终于看清了叫嚣者的位置。

    小飞象。

    就在他们面前的旋转木马后方,小飞象高高翘起的鼻子上,两个人肩并肩站着。举着奇怪手枪的那个,负责叫,之前对他用幻具的家伙,站在旁边沉默助阵,不过肩膀上扛着的镰刀,不知何时换成了火箭筒。

    那原本扛火箭筒的小子哪里去了?

    这丝疑惑就像风掠过水面,一闪而逝,池映雪很快专注起来,不看叫嚣者,只看有过节的沉默者,越看,眸子越冷。

    交卷不交卷的,他才不在乎。

    他只记仇。

    “不是非要喊我们出来吗,”韩步庭等了半天,没等来寒暄,只得主动抛“橄榄枝”,“我们现在出来了,怎么反倒不热情了。”

    “我有预感,一定会谈崩,”小飞象上的徐队长,用枪口挠挠头,霎是苦恼,“所以在犹豫还要不要废话。”

    【韩步庭在海盗船,李子近和厉夏都在摩天轮底下。】

    这是池映雪在“doo ”作用下,说出的队友名字。

    但哪个名字,属于眼前这位总裁ji,ng英范儿的队长,徐望对不上号。

    “正好,我也不喜欢客套,”韩步庭朝那半空中的地方队长微微一笑,“所以,开打?”

    徐望正有此意,刚准备发令枪,却被吴笙拦下:“等等。”

    看了一会儿自家队长手臂上的血痕,从头到尾只安静给队长助阵的吴军师,忽然朝着糖果屋门前,呼唤罪魁祸首:“池映雪——”

    这声呼唤让韩步庭始料未及,连同李子近、厉夏,一起看向今夜新增员的这位队友。

    池映雪也茫然,蹙眉看向吴笙,总觉得对方不怀好意。

    吴笙不懂什么叫寒暄,他更喜欢直奔主题:“你觉得你的新队伍怎么样——”

    池映雪眯起眼睛,心里的第一反应是“有y谋”,紧跟着就是“慎言”,可这样双重的警示下,话还是诡异地出了口——

    “能力还行,就是从队长到队员都太装深沉了,严肃得跟生死大战似的,十分无趣。一个游戏而已,开心才最重要嘛,何况又没人能保证闯完23关就结束,万一拼死拼活到了最后,发现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多可怜……”

    李子近在听到一半的时候,就想揍人,被厉夏从后面抱住,仍伸腿过来踹了池映雪一脚。

    厉夏在连帽衫的y影里,看不出脸色,只尽力拦着队友,一如既往的沉默。

    韩步庭面上仍带着浅笑,眼底的笑意却没了。

    池映雪无暇顾及这些。

    他在同吴笙视线对上时,就察觉到不妙。

    然而任他如何努力,却始终无法挣脱那视线的蛊惑。

    直到他拿出匕首,在自己手掌上划下一刀。

    钻心的疼里,清醒重临。

    可惜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为时晚矣。

    池映雪也懒得去看队友脸色,只淡淡抬眼,望向吴笙:“doo ”

    他极轻地帮对手重复文具姓名,眉梢染着一丝笑意,眸子里,却结了霜。

    吴笙也回他一笑,倒是温暖的:“这么可爱的幻具,只用一次,多可惜。”

    杀人,诛心。

    徐望从没想过,吴笙那个全是代码的脑袋,还能玩出这么狠的。

    池映雪和这支队伍,按时间算,今夜也才是第一次磨合。

    在无尽海上随心所欲吐槽队友的人,连坠海都坦然从容,这一回却很是收敛,原因只可能是一个——他想在这支队伍里待下去,甚至,在那些吐槽嫌弃底下,还有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对新伙伴的认可和重视。

    “doo ”可以让他说出心里真实的吐槽,却没办法挖出那些他自己都没厘清的潜意识。

    徐望看得透。

    没有“无尽海上的池映雪”作对比的韩步庭他们,却很难。

    不再给对手“解决内部矛盾”的时间,徐望举起霹雳枪,大声道:“你们不是喜欢刺激吗,那就大家一起嗨起来吧——”

    已经心情一言难尽的韩步庭、厉夏和李子近,在这一声莫名其妙的宣告里,本能抬头。

    只见对手以一个十分帅气的姿势,朝上苍扣动扳机。

    刹那,水柱冲天!

    李子近一瞬忘了池映雪刚拉的仇恨,凝视小飞象上,连水花声都因距离而听不太清的滋水枪,懵逼:“嗨……吗?”

    他的这声“吗”,在夜风里悠悠飘散。

    那滋了一会儿的水枪,忽然通体闪烁起彩光。

    同一时间,整座游乐场,不,方圆十里,都听见了那震耳欲聋的动感乐曲。

    声音之洪亮,像一百个广场舞的音箱在齐响!

    “呱唧呱唧呱唧呱唧,我要练出八块腹肌~~~~”

    “呱唧呱唧呱唧呱唧,我要练出八块腹肌~~~~”

    李子近惊悚地后退半步,踩了厉夏的脚。

    厉夏毫无知觉,只想静静。

    池映雪好奇地掏出手机,点开音乐播放软件的听歌识曲功能,识了半天,才想起来,这里没网,顿时好失落。

    韩步庭似没受到任何干扰,冷静判断:“他们想招来丧尸,趁乱抢车。”

    李子近和厉夏正色起来。

    “那我们就趁丧尸来之前,把他们送回家。”韩步庭盯着小飞象上的两个人,稍稍提高音量,好让队员听得清,“我守着糖果屋,以防他们偷车,李子近、厉夏,你们两个去小飞象。”

    “池映雪,”韩步庭看向新队友,“你负责找出另外两个人,不必啰嗦,直接送走。”

    “小飞象上的才是主力,”池映雪一点也不想去找吴笙以外的人,“我去更合适。”

    “你认真起来,比李子近和厉夏都厉害,”韩步庭顿了两秒,轻轻摇头,“但我现在信不过你。”

    ……

    “呱唧呱唧呱唧~tu,n大肌和胸大肌~~”

    灌耳的魔音,让在灌木丛里匍匐前进的李子近,头昏脑涨。

    远听已然崩溃,这近了,简直人间地狱。

    “说好了,等下上去,先、把、枪、踩、烂。”李子近从牙缝里蹦出高远志向。

    “行。”厉夏难得附和幼稚队友。

    刚达成一致,游乐场的灯,忽然又全数熄灭了。

    所有设施停摆,游乐场重新陷入黑暗,连小飞象上闪着彩灯的枪,都没了踪影。

    只神曲还在播。

    二人一时无法适应黑暗,用力反复眨眼,却还是什么都看不到,隐约听着那神曲像是远了,但声音太大,稍微弱一点,也不明显。

    正犹豫着,神曲也戛然而止了。

    游乐场的灯光忽又大亮!

    小飞象上哪里还有人影。

    厉夏和李子近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放了人在那边c,ao控总闸!

    游乐园东面围墙底下。

    重新推上总闸的钱艾,捡起电锯再度扛到肩上,望了望天,颇有一种豪情满怀之感。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拉电闸兮,控全盘。

    按照计划,队长和军师要趁着黑暗溜掉,而况金鑫则躲到摩天轮附近,等抢到车的队长或者军师过来接。

    小飞象上已经没人,钱艾又远远看一眼摩天轮,虽然知道看不见躲在摩天轮下的队友,但好像也要这么瞄一下,才放心。

    结果这一瞄,就看见况金鑫根本没按原计划躲摩天轮底下,人家直接坐上摩天轮了。

    还是跟对手一起。

    钱艾脸黑下来,脱口骂一句:“这他妈约会呢?!”

    骂完,他想都没想,扛起电锯就往摩天轮方向去。

    ……

    摩天轮。

    浴缸造型的开放式“吊盆”,随着转动,缓缓上升。

    况金鑫和池映雪,在同一个带翅膀小浴缸里,相对而坐,彼此距离顶多一米。

    况金鑫握着从吴笙那里换来的镰刀,虽身体坐着,但从头到脚严阵以待,手心已经出了汗。

    “你紧张什么,”池映雪甩甩空空的两手,“我把弩箭都扔了,还不够诚意?”

    “你想说话,应该去找你自己的队友,”况金鑫不为所动,“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那刚刚我要爬上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一刀柄把我推下去?”池映雪歪着脑袋看他,眸子清澈,显得特真诚。

    况金鑫迎着他的目光,没丝毫闪躲:“我不会因为‘不会死’,就杀人。”

    池映雪笑了:“你们才进来没几天吧?”

    况金鑫抿紧嘴唇,不语。

    池映雪眼底竟浮起一丝淡淡羡慕:“在这里待得越久,心肠越冷,珍惜现在吧。”

    况金鑫的防备有些动摇,不知怎么,他看着池映雪,竟然想起茅七平来。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还是没忍住,问了。

    池映雪说:“五个月前。”

    况金鑫愣住:“那怎么才到第三关?”

    “性格不好,没队伍愿意要我,好不容易组上了,也处不长。”池映雪笑得浅淡,微微泛苦,“组到这一队的时候,我还以为终于不用飘着了。”

    况金鑫想起了无尽海里,他对队友的态度,再一对比今天,的确差异明显:“你喜欢他们?”

    微妙的用词,让池映雪怔了下,然后被逗乐了:“没那么深情。”他微微转头,看着半空的茫茫夜色,目光温和,似陷入一些不算太赖的回忆,“入队的时候,韩步庭说,他们不介意难相处,只要实力够……”

    “所以啊,难得找到一支靠谱的队伍,我也想好好和他们走下去,”池映雪重新看回况金鑫,扯了扯嘴角,“都让你们毁了。”

    况金鑫茫然:“什么意思?”

    池映雪看了半天,终于确认,对方是真的没懂,一时黑线:“doo 。要不是你队友往我身上用这个鬼文具,我何至于把人都得罪了。”

    “他们生气了?”况金鑫总算反应过来,但一想,还是不对,“他们不是说不介意难相处吗,那你说了实话,他们为什么要生气?”

    “……”这个逻辑太强大,太通顺,池映雪竟无言以对。

    “而且即便吴笙对你用了幻具,如果你心里没有那么多不满,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况金鑫给他讲道理,“你队友说可以接受你的坏脾气,却没做到,这是他们不对,你对他们有意见,却不诚实沟通,压在心里变成越来越多的怨气,这是你不对。”

    “吴笙一点责任没有?”池映雪算是把这个名字记住了,刻骨铭心。

    “你s,he伤了我们队长,他才对你用了幻具。”

    “擦破点皮也叫伤?”池映雪伸出手,“看清了,这才叫伤。”

    一道极深的刀痕,横向贯穿整个手掌,旧血已经凝固,新血却还不断往外渗出。

    “什么时候弄的?”况金鑫看着都疼,可他明明记得先前打照面的时候,这位没负伤啊,而且后来都是他们打,自己队逃,双方也没再有实际接触。

    “我自己划的。”他实话实说。

    况金鑫蒙了:“为什么?”

    “这得感谢你那位好队友,一对上视线,我就得情真意切,”池映雪收回胳膊,抖抖手掌上的血,“不这么来一下,我还不知道要说多少真心话。”

    真心话三个字,被他刻意加重,满满嘲讽。

    况金鑫眼里又出现了浓浓不认同。

    池映雪看一眼,就脑袋疼,索性先发制人:“小朋友……”

    对方忽然语重心长,况金鑫本能倾听。

    池映雪微微前倾,凑近一些:“人人心里都有y暗面,但理智可以控制,所以才有善意的谎言。如果每一个都实话实说,这世界就再没团结友爱,伙伴情深了。”

    他的说法,况金鑫不认同,但现在的池映雪,认真,诚恳,平和,跟在旋转木马上袭击他们的时候,判若两人。

    这让况金鑫愿意和他沟通,哪怕三观不合:“我不知道你之前怎么过来的,都遇见过什么样的队友,但在我们队里,大家就是有话直说,坦诚相处。结果是我们只用了七天,就从第一关来到了这里,中间还去了一次无尽海。”

    “哪里的无尽海?”池映雪问。

    “陕西的,”况金鑫直接给他答案,“我们那时候就在海上见过,只是你忘了。”

    “我记得。”池映雪带着笑意挑眉,戏弄得逞似的,“我坠海之前,还和你打了招呼。”

    况金鑫傻了。

    “其实我是想去找吴笙的,”池映雪忽然换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可惜队长不让,只好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况金鑫没过脑子,只是顺着话茬问。

    “速战速决,送你回家,”池映雪说,“不过一和你聊天,我就改主意了,所以我们才能气氛这么好地聊到现在。”

    况金鑫试探性地问:“你想讲和?”

    池映雪被这脑回路逗得不行,没忍住,笑出了声:“不不不,”他摆手,语气随意得就像在聊家常,“我是想让你认清,这个残酷的世界。”

    他们乘坐的小浴缸,正好转到最高点。

    况金鑫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池映雪抱住,带出了浴缸之外。

    跌落的一瞬间,况金鑫的疑惑竟然压过了恐惧。

    这人有一万种方法送他回家,为什么非要同归于尽?

    极速坠落中,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唯独池映雪眼底的幽暗,况金鑫看得特别清楚。

    和他仍挂在脸上的灿烂笑靥,诡异的和谐。

    况金鑫忽然有一个强烈的念头。

    这人想杀他。

    也想杀了自己。

    “小况,闭气——”

    刮过耳边的凛冽风声里,隐约传来队长的声音。

    况金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和池映雪一并落入水中。

    高空落水,带给身体的巨大冲击是难以想象的。

    池映雪一下子松了胳膊。

    况金鑫只觉得入水一瞬间,身体像被钝器击打一样疼,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也就没机会听见,耳内迟来的提示——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lt[防]劝君更尽一杯酒≈gt哦~~】

    第47章 酣战

    “夺回甲壳虫大作战”的原定计划是, 徐望、吴笙在小飞象上牵引对手,吸引来城南、城北丧尸, 钱艾待命电闸, 看情况差不多, 就断电助队长、军师摸黑埋伏到糖果屋附近,只等丧尸一来, 韩步庭等人陷入尸群混战的汪洋大海,吴笙、徐望再伺机从y暗角落跳出来, 夺回甲壳虫,最后去电闸、摩天轮两处,依次接上钱艾和况金鑫。

    从始至终,况金鑫的责任就是在摩天轮底下藏好, 他是糖果屋的使用者, 不可以出现任何闪失,因为韩步庭一定会留人守车,万一丧尸还没到, 糖果屋已经消失,留守者可以直接开车接上队友走人,那徐望他们的一切谋划和努力就都白费了。

    然而, 古语有云,计划就是用来free style的。

    先发现况金鑫和池映雪一起乘坐摩天轮的是钱艾, 于是什么原地待命、什么电闸守护者,集体从钱艾脑子里离家出走,扛起电锯就往摩天轮奔, 几乎是本能!

    徐望、吴笙自小飞象上下来后,一直循着隐蔽地带,迂回着往糖果屋那边绕,猫腰还来不及,根本没想过回头欣赏摩天轮。

    但冥冥中的有些事,你不信都不行。

    就在况金鑫乘坐的小鱼缸,抵达摩天轮最高点的那一刻,徐望忽然心中一悸,本能回头望半空。

    正正好好就看见了组团掉下来的两个人。

    摩天轮下面是休憩小广场,一水长椅环绕的空旷硬地啊!

    那俩人掉的速度极快,况金鑫又被池映雪紧紧抱着,其实看不清谁是谁。但自家队员就在摩天轮附近藏着呢,徐望不敢抱一点侥幸心理!

    ≈lt[防]劝君更尽一杯酒≈gt。

    点掉文具盒里最后一个防具,徐望死死盯着下坠中的二人,时间短促甚至让他来不及和文具“对话”,只强烈地单方面输出自己意念——救人,一定要救下他们!

    顷刻间,空旷硬地上出现一座巨大的三足酒樽,兽衔环耳,通体鎏金,仿佛一方古意盎然的酒池,承接住了两个坠落之人。

    “咚——”的一声,酒花jian起,飘香醉人。

    这惊险的生死一刻,前后不过几秒,专心潜行的吴笙,在落水声起时,才茫然回望,结果摩天轮底下那画风极违和的巨大酒樽,让他更懵逼了。

    “摩天轮上有人掉下来了,可能是小况,”徐望来不及多解释,只焦急道,“我必须过去看看,你先一个人去糖果屋那边埋伏!”

    “劝君更尽一杯酒?”第一眼冲击太大,才懵逼,再看第二眼,加上徐望的话,吴笙立刻明白过来。

    “对。”徐望心早飞到摩天轮了,随便应一声,就要走。

    吴笙立刻拉住他手腕:“解除。”

    徐望愣住:“啊?”

    吴笙无语:“先把防具解除,不然等你过去人已经淹死了,没淹死也醉死了。”

    这酒味浓的,他离这么远闻着都晕。

    徐望恍然大悟,连带着整个思绪都一瞬清明了,一边注视着三足酒樽,凝神c,ao控,一边低声道:“快去糖果屋。”

    吴笙懂,如果落水的真是况金鑫,糖果屋的效果恐怕支撑不了太久了。

    松开徐望手腕,他背牢火箭筒,重新猫腰,隐入灌木丛中。

    “记住,你怕车坏,韩步庭也怕。”

    这是徐望叮嘱的最后一句话。

    吴笙没懂,但把每个字都放进了锦囊。

    ……

    钱艾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池映雪抱着自家队友,跌出摩天轮外。那个瞬间,他大脑一片空白,伸出胳膊发了疯地往摩天轮底下跑,准备徒手接人。

    结果——

    平地酒樽起,双坠佳酿里,卷起醉花千层浪,醇香飘万里。

    当然,这是偏文艺性的客观描述,落实到钱艾心里,就一句话:靠,队长的防具敢不敢再浮夸一点=_=

    和酒有关的文具,他只能想到自家队长的,所以本能松口气,但速度未减,仍风驰电掣冲到酒樽下面,抱住一足就开始往上爬!

    摔水里是不会死,但淹酒里会啊!

    他必须最快速度把人捞出来!

    凭着这股信念,他愣是一口气爬到足顶,刚要伸手抓酒樽上的环耳,更上一层楼,环耳忽然扭曲一下,就像电视信号不好时,图像突来的变形。

    这是文具效果要解除的前兆。

    钱艾抱紧樽足,坦然接受命运安排——队长,你就玩儿死我吧tat

    几秒后。

    酒樽消失,樽内之酒如汪洋瀑布,倾泻而下!

    钱艾屏息闭气,在酒浪里冲刷了个彻底,幸而四周地势平坦,酒水很快散去。重获呼吸的第一秒,他就爬起来四下搜寻,第一眼看见的是池映雪,躺在广场正中央,半死不活的,之后才是况金鑫,队友躺在或者说被冲到了小广场边。

    他以最快速度奔过去,将人扶起,这才发现浑身shi透的队友,双目紧闭,毫无意识。

    重伤或死亡就直接回家,若没回,应该是伤势仍在可控范围内。

    但也只是应该。

    对着这样的况金鑫,钱艾根本没办法再去冷静推敲“鸮”的逻辑,心急如焚地抱着人:“小况,你别吓我啊……”

    正手足无措,不知该掐人中还是拍脸颊,钱艾忽然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李子近和厉夏赶过来了。

    池映雪已经坐起来,却没迎接队友,而是看着不远不近的这边,钱艾一回头,正隔空对上视线。

    池映雪轻轻挑起眉毛,朝着他无声叹息,似十分遗憾,没能将人带回家。

    钱艾深深看了他一眼,像是要把人看到化成灰都认得,末了抱起况金鑫,沉默而迅捷地离开。

    “我去追,你看一下池映雪。”厉夏交代完,快速穿越小广场,循着钱艾的背影去追。

    李子近也跃跃欲试想追敌,奈何新队友病西施似的,坐那儿半天不起。

    “你什么情况?”瞧半天,李子近也没瞧出这位哪儿受伤了。

    池映雪幽幽叹口气:“可惜了。”

    李子近一头雾水:“可惜什么?”

    “可惜了一堂好课。”池映雪看着那二人背影,消失在游乐场的五光十色里。

    这么值得教育的小朋友,再难遇见了。

    啧。

    李子近听不懂他的怪话,只得回到自己憋了半天的槽点上:“队长让你过来送人回家,你跟着一起自杀,疯了吧?”

    “自杀?”池映雪收回目光,一脸无辜地看队友,“谁?”

    “除了你这个神经病还能有谁,”李子近无语,“我亲眼看见你抱着他跳下来的!”

    “哦,”池映雪才听懂似,认真澄清,“我是失足。”

    “……”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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