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索性伸过手,为他擦拭了脸上的灰烬,浑然未曾意识到两人这般举止有多亲近,仿佛这于她而言是平常的不能在平常之事。</p>

    李桢微微一怔,一时间竟然忘了反映。从他的视线望下,他能够清晰地看清女子清秀出尘的脸。</p>

    肌肤如冰似雪,眉目如画,眼波流动之间顾盼生辉,还有……那张娇艳欲滴的红唇……</p>

    李桢心神一荡,眼眸晦暗幽邃,低头紧紧望着她。</p>

    “脸脏成这样,你去哪了?”长歌言辞之间含着少许无奈。</p>

    看着眼前那红唇一张一合着,李桢喉结滚动,不觉有些口干舌燥。</p>

    擦拭完他脸上最后一点灰烬,长歌作势收回手,猛然间,被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紧紧攥在半空。</p>

    在长歌尚未反应之际,李桢已低头吻上了她的唇。</p>

    长歌脑袋轰地一声,世间万物仿佛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她整个人便彻底怔住了。</p>

    炙热的吻流连辗转,慢慢地,李桢不甘于外,灵敏的舌头轻轻撬开了她的贝齿,近乎贪婪地掠夺着女子美好一切。</p>

    长歌身体微僵,大脑顿时恢复了少许清明,意识到李桢的举动过后,心头一阵慌乱,随后燃起滔天大怒,猛地扬手一掌便将他给击出数米之外。</p>

    “嗯哼!”地一声闷响,李桢捂住受伤的胸口,半撑于地,近乎站不稳,唇角已流出了丝丝殷红的血迹。</p>

    长歌纤细的身子微抖,紧紧蹙起眉,一双清冷的美目死死瞪着李桢,脸色是如雪般的苍白,显然气得不轻。</p>

    “你为何不一掌杀了我呢?”忽地,李桢压低了声音,带着少许轻微的喑哑开口。</p>

    长歌微微蹙了蹙眉。</p>

    李桢突兀绽放出一抹笑,他那笑容,再没有往昔的雍容淡雅,有的,只是几分悲哀的自嘲:“今后,纵然我登基为皇了又如何?这龙阳之癖却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倘若我今后真的无法对任何一个女人动心……倘若我若无法为皇室传宗接代,流传香火……”</p>

    长歌心底的怒气开始烟散云散。</p>

    “那么,我如今所做的这一切,又有何意义?”李桢突地抬起眼,“长歌,我知我刚才冒犯了你,我不知,这普天之下,除了你,还能有谁愿意帮我!”</p>

    长歌面无表情,心底却也有丝丝动容。</p>

    与李桢相处这些时日,她口上虽不说,表面也对他冷漠的很,但也到底将李桢当成了自己的徒弟,帮他自在情理之中。对于天法,她也向来甚少放在眼底。</p>

    只是……</p>

    长歌一想到李桢刚才所举,眉头更为深皱了几分。</p>

    虽说李桢在她眼中是个十七岁的毛头孩子,但在凡间,像他这般大的年纪成亲的人不在少数,她心底虽不在意他人如何想,但……毕竟关乎他们之间的声誉,于心坎那边却是过不去。</p>

    况且,她乃是李桢的师,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她可不顾及自己的名声帮她,但李桢不行,人言可畏,如若让人知道他们……那样于理不和,简直荒唐。</p>

    “任何事我都可以应允你,唯独此事不行。”</p>

    长歌转了身,声音冷淡又平静,“自古帝王贤者当之,不求永垂不朽,只求名留青史,你思虑这么多,实属庸人自扰,你若执念至此,实在迈不开心坎那一关,那么放弃皇位,就此做罢,万民不需要先已后人之人,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情系民生的帝王。”</p>

    李桢低垂下头一言不发,沉默许久之后,复而抬头,平静地注视着面前冷静自若的长歌,眼眸之中有着摄人心魄的光华在轻轻流转,俊美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p>

    他松开捂住受伤胸膛上的手,站起身,走到长歌跟前,显得甚为优雅地作了个揖:“我受教了,长歌说的即是。”</p>

    长歌眼角余光轻轻瞥了他一眼,复而转身重新坐回了位置上:“既然受教,去帮我剥糖栗子吧!”</p>

    李桢唇角笑意一闪,这招断袖果然屡试不爽,想到刚才唇上传来的那软绵馥郁清甜的幽香,不觉之中,又觉有些口干舌燥,下意识的舔了唇瓣。</p>

    脚下动作却也不含糊,坐在长歌身旁,乖巧顺从的剥栗子起来。</p>

    胸膛那一掌虽到现在还有些隐隐作痛,但,值。</p>

    ……</p>

    三天转瞬即逝。</p>

    二月十日,傍晚,李煜初醒,皇宫内外顿时嘈杂喧闹一片,郑氏以李煜大病初愈调养生息之由,拒绝任何人进椒房殿。</p>

    次日,李煜恢复早朝。</p>

    金鸾殿上,众朝臣分左右两端并肩而行,气势宏伟浩大,殿外,长廊处,太监总管李全尖锐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p>

    群臣跪地,山呼:“臣等、儿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p>

    他们语音刚落地,殿门口一袭明黄袍的皇帝大步走了进来,袖袍一拂,人已坐在大殿上方中央,李煜锐目往殿堂轻轻扫了一眼,继而沉声道:“众爱卿平身!”</p>

    群臣叩恩并起:“谢陛下!”</p>

    待众人起身,李煜沉声道:“今日众位爱卿有何事要启奏?”</p>

    “启禀陛下,臣有一事要启奏!”左丞相郑德走出一步,双手捧着一本早已备好的锦书递上。</p>

    太监总管李全见状,立即走上前,将那锦书拿下,转而递到李煜面前。</p>

    李煜伸手接过,打开一看。</p>

    郑德边道:“太子李桢,自幼骄纵蛮横,凶狠残暴,七岁之时因一名宫婢不小心弄脏了他的衣服,竟然下令将与那名宫婢有关系人等三十余人全部杖毙;十岁那年,他擅自出宫,在街道上,有一名鬓发苍白的老妪因几日滴米未食,带着她年仅三岁的孙子向他乞讨,他不仅不施与援手,更是嫌那名老妪坏了他的兴致,竟然命人活生生的踢死了那名老妪,事后,他唯恐那年仅三岁的幼童朝他报复,甚至泯灭人性亲手杀了他。”</p>

    在场的众位大臣开始窃窃私语。</p>

    有人道:“连一个三岁的小孩也不是放过,真是太残忍了!”</p>

    又有人答:“可不是,不就是仗着自己是太子,有权势吗?”</p>

    “十二岁那年……”郑德的声音继续响起,“太学院考试,四皇子李灏因才华出众冠冕当场,太子李桢因嫉妒四皇子聪慧过人,命人在他所吃食物中下毒,几乎令四皇子丧命。”</p>

    李煜目光凛冽地望着李桢,双拳紧紧攥住,额头上隐隐有青筋暴跳,显然气得不轻。</p>

    而李桢此刻低垂着眉目,不反驳也不默认,整个人安静从容地立在一旁,面上看不清任何神色。</p>

    “十四岁那年,因新科状元谢淋语看不惯太子随意打杀下人,出手制止了他,太子怀恨在心,居然利用自己权势诬赖状元谢淋语利用自身职权贩卖官权,贪污受贿,竟然使得他全家数百口人因此丧命,因谢淋语平日宽厚下人,爱民如子,他所管辖的城镇百姓联合署名,写了百家策,状告太子,最后皆被太子拦下,众人为他身份所迫,此事不得了之!”</p>

    殿内众位大臣顷刻一片喧哗。</p>

    “十五岁那年,太子殿内失窃一块玉佩,原本是一件极小的物什,他竟然将负责他寝食的宫婢全都绑在树上,用大火活生生的烧死,最后,居然发现那块在锦盒之中,原来,是太子有一日玩累了,随手便将它放在了里面!”</p>

    “如此泯灭人性简直天理难容。”朝廷之上,以郑家为首的一名顾命大臣忍不住愤恨出声。</p>

    另一名大臣怒声道:“不错,皇上,太子乃关乎国家社稷之人,此事定然不能纵容,应当严惩不贷。”</p>

    董泰清深蹙了眉,提步走出,想说些什么,却被李桢一个眼神制止。</p>

    李桢面上淡漠的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p>

    “事情,还远不止这些!”郑德见皇帝越来越阴沉的脸,察觉时辰差不多了,便接着道,“皇上可还记得前些日与四皇子滴血验亲一事?”</p>

    李煜眯起眼眸,寒声道:“朕又如何会不记得?”想到那背后之人居然连他也敢戏弄在股掌之中,当即冷冷道,“难不成,那下药之人抓住了?”</p>

    “不错。”郑德点了点头,答道:“此人正是皇上您身边的宫婢,香儿,可惜她还未来得及上朝作证,便被背后主使之人亲手杀死了!”</p>

    李煜深沉的眼眸里迅速燃烧起两道炽烈的火焰,心底已隐隐猜到了是谁,却还是不死心的开口问道:“可知那凶手是谁?”吐出来的话几乎如履薄冰。</p>

    郑德无声地扫视了一眼李桢,一字一句道:“那人,正是太子李桢,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设计的,证据,便是殿下你手中他写的那封亲笔签名信。”</p>

    那一刻,李煜心头怒火再也压抑不住,“砰”地一声,他拍案而起。双眼锐利如鹰紧紧盯着李桢,眼眶中的怒火炽热如焰,几乎能将人焚烧为灰烬。</p>

    众人皆以为太子李桢必然会害怕、或哭着跪地求饶,相反地,他神情淡然而从容,仿佛他们现在所商讨的与他无关一般。</p>

    “陛下,太子身为大兴未来的天子,整日不学无术视为失德;为一已之私污蔑朝廷重臣视为失仁;遇老妪行乞见死不救、还杀人灭口视为失义,谋算父兄,于公,视为不尊;于私,视为不孝。如此不尊不孝,尽失德、仁、义之辈,若有朝一日登基为皇,岂不危害天下苍生。”</p>

    郑德跪地:“臣,请求陛下废黜太子。”</p>

    以郑氏为首那一派朝廷大臣齐齐跪地,齐呼:“臣等,恳请陛下废黜太子,另择明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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