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子无双 作者:慕子宸

    第12节

    江洛玉看着面前甄氏身畔的老嬷嬷低身见礼之后,便神色倨傲的扬起了头来,几乎用居高临下的目光扫视了一眼,方才开口说话的时候,眼底不由闪过了一丝暗色,唇角却仍然露着微笑:“嬷嬷来了,请坐吧。”

    “世子客气,老奴可生受不起。”老嬷嬷听到这话,忍不住低下头来嗤了一声,这才再度看向面前面带笑容的江洛玉,顺便眼神严厉的扫了扫身后胆怯站着的暖玉,这才咬了咬牙,恨恨发声道。

    “老奴此来,是来送还暖玉这个不长眼的贱丫头的,王妃已经吩咐了,世子可以随意处置

    这个丫头,王妃不会再管。”

    江洛玉闻言,立即从善如流的低声应道:“既是如此,还请嬷嬷回去之后,代替本世子多谢二婶了。”

    “世子客气。”老嬷嬷看着面前江洛玉不痛不痒,甚至面带笑容的模样,忍了又忍后还是没能忍住,便骤然前进了一步后,神色恭敬的俯首在江洛玉身畔低声说道,“老奴一直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江洛玉看着正对着自己身前的那个黑色的头颅,眼底的狠戾之色一闪而过,修长的手指在袖中动了动,唇边的笑容却更深了些:“嬷嬷可随意。”

    “多谢世子。”老嬷嬷听到他答应,浑浊的眼珠先是亮了一下,随即便涌上了浓浓的黑暗,一字一顿的说道,“老奴是想说,世子有时做事未免太狠,有道是背后留一线面前好相见,世子如此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总有一日会遭报应的。”

    江洛玉听她说完话后,带着诡笑缓缓直起身来,神色更是扭曲的令人厌恶,便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的让身后的逐月将哆哆嗦嘹的暖玉领了过来后,抬起手来扬声送客道:“嬷嬷的话要是说完了的话,慢走不送。”

    老嬷嬷闻言脸色一暗,看着面前的人油盐不进,甚至对她的话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模样,脸色不由更是臭了,冷冷的瞪了面前的人一眼后,骤然甩袖带着身后的两个丫鬟气冲冲的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最后还不忘重重的哼了一声。

    眼看着背后站着的那个淡青色身影越来越远,老嬷嬷忍不住握紧了自己的手指,咬牙切齿着喃喃道:“哼,江洛玉……你杀了轻红,我不管你是逍遥王世子还是什么,总有一日……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暖玉被逐月领回院子里后,便一直吓得不行跪在地上,还不时可怜兮兮的看一眼重新坐回榻上,神色淡然唇边带着微笑的江洛玉,仿佛是在博取同情一般。而站在榻边不远处正在给江洛玉锤肩的逐月见状,不由开口试探性说道。

    “世子,那暖玉被送了回来,那小小姐……”

    江洛玉连头都没抬,唇边的笑容却淡了些,手指轻轻在茶杯上敲了敲,话语中听不出情绪,不过和以往是一般的淡然,却让站在他身后的逐月禁不住双手一顿:“放了她罢,不过是做做样子吓她罢了,我还不想得什么虐待庶妹的罪名。”

    说完这件事后,他未曾有片刻停顿,便看向了站在榻边接过他手中茶盏的晚霞,兴致缺缺的吩咐道:“晚霞,你去瞧瞧洛白那边的情形。让眠星先在那里侍候着,等到洛白全好了再回来,我这里暂时不用他侍奉。顺便带着洛琴走罢,别让她在这里呆着碍眼。”

    晚霞不敢怠慢,忙应道:“是,世子。”

    等到晚霞带着江洛琴临去之前,快步走到江洛玉身前行了个礼,江洛琴又忍不住瞪了跪在地上的暖玉一眼,这才仰起下巴气哼哼的走了,逐月才跟着看了看跪在地上已经被吓破了胆子的暖玉,问道:“敢问世子,如何处置暖玉?”

    江洛玉闻言抬了抬手,示意身后的逐月不必再敲了,才跟着将目光转向了跪在自己身前的暖玉,神色中带着几分讥诮:“这个丫头没什么大本事,不像轻红翻不起大波浪,不过有些小聪明罢了,此时她已经成了甄氏的弃子,洛琴那里也绝容不下她,就留给洛白处置罢。”

    暖玉听到这话,心想着这可比上次轻红的处置轻多了,自己又被给了个庶子,那庶子定然是不会将自己怎么样的,顶多打几板子罢了,顿时长长的松了口气,身上也不再抖了,连连低头谢起了恩。

    江洛玉摆了摆手,示意身畔的逐月带她离去,便缓缓从榻上站了起来,微垂着眼帘进屋去歇息了。

    几日之后,江洛白的身子已经大好,便急忙到了碧波苑中去找了江洛玉一次,询问该如何处理暖玉,等到听完兄长的一番解释后,他回到院中后立即气势甚足的训了暖玉一通,又让人拉着她下去打了几板子,才勉勉强强的收她在了院子里。

    这一日天色尚好,逐月服侍着自家世子用完午膳,便迅速带着一溜小厮退了下去,只留下了侍立在江洛玉身畔不远处的眠星一人。

    片刻之后,半躺在院中榻上,正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午睡的江洛玉,却突然被院外杂乱的脚步声吵醒,再度睁开眼睛时眸光虽仍是淡淡,神色中却带着几分不耐:“什么声音,这么吵吵闹闹的。”

    眠星站在他身后一直为他打着扇子,闻言便立即将手收了回去,看了四周一眼后,压低了声音道:“回世子,也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沈国公的那位嫡子前来拜见公主了。”

    沈国公嫡子。

    卢珉竟来了?

    江洛玉一听到这几个字,顿时觉着自己清醒了不少,立即支起了身体抚了抚袖摆,轻轻反问道:“哦?”

    第116章 娶谁为妻

    眠星看着半倚着软榻,面容犹如芙蓉出水般白中透红,乌发垂落在鬓边,眼底的光芒却冷淡无波的江洛玉,仿佛一时间被他所震慑一般,许久后才回过神来,忙不迭低声稟报道:“那位嫡子来时带了许多礼物,说是当年出嫁的内君想念公主,这才前来拜见的。”

    江洛玉眯了眯眼睛,慢慢直起身体后端起了小几上自他睡下后便一直晾着的凉茶,低头轻抿了一口后,这才再度开口唤道:“眠星。”

    眠星闻言,连忙低身应道:“在。”

    江洛玉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杯盖,乌玉般的眸子里光影沉浮,唇边的微笑却渐渐浮了起来:“你可知道,那位沈国公嫡子可有嫡妻?”

    眠星是寒江阁中的人,来之前已然清楚了解过京都之内大小贵子的境况,闻言连想都不想,便当即回道:“回世子,那位的声名在京都很是狼藉,尚未求取嫡妻也未曾有侍妾,只是光通房已经有了好些个,一个庶子也已经三岁多了。”

    “嫡妻没有,却连庶子都出来了?”一听卢珉没有嫡妻,却有了一个庶子,江洛玉眼底的嘲讽之意就更浓了几分,茶盏盖哐当一声盖稳在了茶杯上,稍微惊了一下后,刚准备抬手接过江洛玉手上的茶盏时,却听见他低敛中夹杂嘲讽的声音,“真是好笑。”

    他的话音未落,一直守在院外晚霞的声音却骤然在不远处响起,带着匆忙凌乱的脚步声和有些惊慌失措的情绪。

    “世子,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江洛玉神色淡淡的看着晚霞跑过来,脸色红彤彤上气不接下气的在江洛玉面前,一副惊恐万分的模样,唇边的笑容便禁不住淡了淡,抢先在面前的晚霞开口之前出声道,“可是那位沈国公嫡子,朝着我们这个方向来了?”

    晚霞闻言连连连头,像是有些焦急的回头看了院外一眼后,方才回道:“……是,那个奴婢听说,卢公子他……他这次前来不仅拜会了公主殿下,又去看了王爷和王妃,就冲着咱们这个方向来了”

    “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江洛玉闻言,脸上没有任何特别的神色,只是挑了挑眉,仿佛心中早已料定了这一点般,微笑着轻声道,“郡王府的长辈都已经拜见过了,府内的嫡长子不在,他身为男子又不能去和江慧见面,也就只能来看看我这个双子表弟了。”

    晚霞显然没想到自己眼中的大事,到了面前的世子眼中便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不由也多了几分镇定,眼底的慌张一时间却没能消下去:“世子,那该如何是好?”

    江洛玉低低的哼笑了一声,终于弯下腰来站起身,唇边的笑容隐带嘲讽与冰冷:“既然来了,躲躲藏藏不算本事,你和逐月守好我的院子,让追云和眠星一同跟我去外面的凉亭中,一会那位风流成性的卢公子。”

    晚霞闻言,连忙低身行礼,道:“是,世子。”

    等到江洛玉缓步走到亭台楼阁间,任由身后跟着的追云和眠星放好了东西,又让眠星躬身扶着他在石凳边站定时,眼角余光便看见一道碧色身影正向着他的方向走来,熟悉的面容上带着和上次见面时,一般无二的轻佻笑意。

    “表弟,表兄这厢有礼了。”

    “表兄远道而来,辛苦了。”江洛玉看着他走进亭中,又吩咐身后的小厮将带来的东西交给眠星后,便抬手让几个人纷纷退下的动作,唇边的笑容便深了些,乌玉般的眸底却越来越黑,抬手道,“请坐罢。”

    卢珉看着江洛玉在阳光映衬下,更显出晶莹剔透的白皙面容,细长的眼睛禁不住眯了眯,仿佛闪过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光,方才接过了身畔眠星恭敬递过来的茶盏,低头吹起茶末后,轻轻抿了一口,赞道:“好茶。”

    “不过是普通的云雾茶,表兄谬赞了。”江洛玉神色不动,将手中的茶杯盖晃了晃,掩住了冒出的一股股雾气,似笑非笑的挑眉问道,“表兄可以见过祖母,还有二叔二婶了?”

    卢珉一直紧紧盯着他的神色变化,眼底光华流转,也不知在打着什么念头,听他如此问话后,便立即摇了摇自己手中的扇子,笑道:“看表弟说的,卢某既然到了此处,自然是已经拜见过众位长辈后,就专门前来拜见表弟你了。”

    “哦?表兄此来,原是专门前来拜见的。”江洛玉点了点,低声重复了这几个字后,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面容上的笑容骤然冷了下来,眼光凌厉的看向了面前的卢珉,一字一顿问道,“不过洛玉不知,表兄此次前来见洛玉,可是有何要事么?

    卢珉被他这样的眼光看得手指一抖,差点没将手中的扇子扔到桌上,脸上也跟着浮起了惊讶的神色,可等他稍稍将心中的惊讶压下,再度抬头去看坐在对面的江洛玉时,却发现此时的江洛玉仍笑吟吟神色柔和的看着他,仿佛刚才他看见的一切都是幻觉一般。

    想到这里,他有些奇怪的皱了皱眉头,这一次再度开口的时候,眼神中便少了几分轻佻:“要事倒是没有,不过一件小事,要询问表弟的意见。”

    江洛玉无所谓的笑笑,轻声言道:“表兄但讲无妨。”

    “表弟客气了。”卢珉听他客气,又想起自己来时的目的,顿时整了整神色,目光再度紧紧定在了对面人的身上,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轻笑说道,“说来这件事,可和表弟前几日在宫宴上,看见的那位姓云的公子有关。”

    江洛玉挑了挑眉:“哦?”

    卢珉见他只发出一个单音,其后好似便再不开口了,不禁暗暗将身子向着石桌上靠了靠,细长的眸子紧盯着江洛玉脸上闪现的每一点神色,压低了声音问道:“表弟就不好奇么?”

    “好奇如何,不好奇又如何?”江洛玉淡淡微笑着抬起头来,乌玉般的眸子不喜不悲的直视着面前的卢珉,话语中仿佛包含深意,语气却平平的没有波动,“表兄既是已到这里,没有说完的话,不管洛玉是否好奇,都定是要说完的罢。”

    “表弟说的不错。”卢珉见他猜出了自己的来意,又想起自己上次在宫宴的事情,不打算接着和面前的人兜圈子,故而转了转眼珠子后,便爽快的将手中的折扇再度哗啦一声展开,仿佛不将之后的话放在心中,眼神却若有似无的注意着江洛玉听话之后的反应。

    “那位云公子是礼部侍郎之子,去年刚加冠成人,只是一直未曾娶妻,甚至连一个通房小妾都没有,眼光可比京城的这些普通的王孙贵子高了许多。我时常与他一同交游,交情一直不错。”

    江洛玉低低应了一声,不紧不慢的回道:“此人,和表兄前来要说的事情有关?”

    “那是自然了,表弟你猜怎么着?”卢珉看着他仿佛兴致缺缺,却因为他此时坐在面前,

    而不得不耐着性子在听的模样,眼底的神色不由深了几分,唇边却带着微笑仍然接着开口说道

    “自从那次宫宴结束后,那云公子听说可在侍郎府中犯了相思病,日日夜夜惦念着一个人,我再怎么约他他都不出来了,只顾着一个人闷在家中喝酒解愁。表兄当时就十分好奇,便去了他府内询问于他,究竟是那家的小姐令他辗转反侧求之不得……”

    听他说到这个时候,江洛玉活了两辈子的人,顿时明白了他前来的目的。

    卢珉是来试探于他,是否会抛弃世子之位,作为一个女子一般嫁人的。

    既是试探他,那么此时面前的这个沈国公嫡子的背后,是谁?

    是甄氏……还是,他自己?

    想到这里,江洛玉唇边多了一分冷意,眼帘却愈发低了下来,足以掩住眼底涌起的杀意和煞气,修长的手指却一点点握紧,看起来倒仿佛是有些紧张的模样,连本来还算正常的声音都低了几分,却淡淡问道:“结果呢?”

    卢珉一直在注视着他的表情变化,看见他垂下头的时候先是有些着急的想要凑到他面前去看看,可还没等动作的时候,却被他的问话问的一懵,下意识回道:“……什么结果?”

    “洛玉方才问表兄,到底是哪家的女子,竟这般有能耐让那位云公子寤寐求之,寤寐不得?”江洛玉听他反问,仿佛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方才再度开口道,“表兄不正是因为此事,方才来问洛玉的么?”

    “哈哈哈,表弟果然聪明,一下就说中要点。”一听江洛玉自己主动问起,卢珉的眼底骤然亮了亮,像是忽然得到了什么默许一般,不禁迅速的将手中的折扇折起,唇边的笑容也多了几分期许,语速极快的接着说道。

    “据云公子说,他那位求之不得,寤寐不得的佳人,可是他万万都高攀不上的人,更何况那人虽容颜美丽,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双,更对他没有丝毫心思。所以表兄就想,这件事可真是难啊……”

    第117章 无情无心

    其实卢珉今日前来,不光是为了母亲来拜见外祖母溧阳公主,更是为了前几日在宫宴上看见的江洛玉,还有一直念念不忘的自己来试探一番。

    虽然那个云轩和面前的这个表弟身份相差甚远,是绝对不能有任何染指江洛玉的心思的,可若让面前的美人表弟做自己的嫡妻,应该就门当户对了罢。

    现下,他只要稍微试探一二,表弟自己是否有这个心思,这件事便成了一半,不过按照上次在宫宴上表弟的样子,好似表弟心里也有几分那种意思——

    更何况表弟未曾加冠,还不算是个完全的男双,若是表弟真的同意,他凭着自己在母亲和父亲膝下的宠爱,再和表弟一起求一求溧阳公主,让皇帝写下个婚旨,不过一个月仿佛就是嫁娶的好日子,他就能和表弟……

    虽然现下两人不过只有两次见面,他现下也只是为了表弟那副美丽容颜,可感情这东西多培养培养便出来了,更不提若是表弟真的作为嫡妻嫁给了他,还不是要老老实实的呆在他身边喜欢他么,这些都没什么难的。

    卢珉越想越觉得高兴,细长的眼睛便眯了起来,那副轻佻的模样直让站在江洛玉背后的眠星皱眉,坐在桌畔的江洛玉却神色淡淡的放下了茶盏,突然抬眼直视着面前的卢珉,轻声说道:“那有什么难的。”

    “哦?”卢珉知道他说这句话,就是在回答方才那个难题的,一时间顿时觉得自己方才想的有戏,眼神比刚才更亮了几分,面上也多了几分志得意满之色,兴致满满的凑近了桌前的江洛玉,笑着问道,“表弟此言何解?”

    江洛玉淡笑着扫了扫近在咫尺的卢珉,唇边的笑容多了几分讥讽,乌玉般的眸子却光华流转,看的卢珉痴痴的望着他移不开眼睛时,方才开口说道:“不过那位云公子,可是真爱那位男双?我可有些不相信。”

    “表弟不必怀疑,那云公子待人诚实可靠,这种事情他是定然不会对我撒谎的。”卢珉一时望着他美丽的面容出了神,闻言连忙直起了身体,急着回道,“他还对我说,若是那位男双肯放弃一些东西嫁给他,他可会一生一世好好待他。”

    听到一生一世好好待他的时候,江洛玉全身先是僵了僵,脸庞微微扭曲了片刻之后,却骤然抬手捂住了唇,侧身突然开始大笑了起来,笑声不仅越过身畔坐着的卢珉,还传到了仅有一墙之隔,却不知何时静静站在葱绿树下的白衣人身畔。

    卢珉看见江洛玉自从听了那句说是出自云轩之口,却是他自己许诺给面前之人的话,便笑的难以自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一时间心底便渐渐涌上了不喜的感觉,细长的眸子里的亮光也骤然暗了下来,声音也跟着冷了: “表弟为何发笑?”

    “表兄不知?”江洛玉好不容易止了笑意,从身畔的眠星手上拿了帕子拭了拭自己笑出来

    的眼泪后,再度抬眼望着桌边的卢珉时,唇边的讥讽之意不由更浓了,“自是因为可笑而笑了

    ”

    〇

    卢珉看着他此时的神色,便知道面前的人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试探,并且以不屑和讥讽回应了自己,明显就是绝不同意了,可看着面前的人在阳光下若莲花般静美脸颊,却仍是不死心的咬着牙,问道:“有何可笑?”

    江洛玉看着对面的人脸色变化,方才也大笑着奚落过了,便回复了以往淡淡的模样,薄薄的唇微微勾起,眼角眉梢处却露出些许掩饰的厌恶,修长的手指点着面前的石桌,一字一顿说

    道。

    “表兄,你我都是男人,他既是这样说那位男双,自是想把那位男双当做女子了,可男子对女子的誓言,可算是从古到今应有尽有了,表兄自己对那些红颜知己,许下的誓言也都记不清了罢——可当真不惜一生实现的,能有几个?”

    卢珉听到这番话,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几分,脑子里也跟着冒出了许多反驳的话语,却在想要再度开口说话,遇到坐在桌畔江洛玉冰冷的眼神时,被一点点逼了回去:“这……”

    江洛玉仿佛没有看见他此时的窘迫,只是微微笑着突然转了话题,接着说道:“表兄若是想让表弟相信那位云公子的心,也再简单不过了。”

    听到这话,卢珉脸庞上本来凝滞的神色松了些许,手中的折扇也跟着阖了起来,再度试探性紧盯着面前的江洛玉,压低了声音说道:“还请表弟赐教。”

    江洛玉微微垂下头来,将手中的茶盏轻轻一落,目光深深的望着面前的人,唇边微笑更深:“你只需找一位漂亮的女子或是双子,再在两人的饭食或是熏香中加上强度的媚药,等到一天一夜过后,若是那位双子或是女子还未破身,表弟便相信那位云公子的心——是真的。”半柱香的时间过后,江洛玉终于将手中的那盏茶喝尽,半敛着眼眉站起身来,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方才卢珉气冲冲脸色难看离去的方向后,面上的神色突然消失殆尽,骤然开口冷声唤道。

    “眠星。”

    眠星一直在他身后不远处候着,闻言立即低身回道:“在。”

    江洛玉侧过身去,有些怔然的看着亭边那一块渐渐隐去的阳光,仿佛有些疲惫一般的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低声道:“去屋子里,替我取一只笛子来。”

    眠星闻言,忙低身应道:“是。”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眠星便从小院回返,持着一个木盒快步走回了亭中,躬身将东西捧到了江洛玉面前后,看着江洛玉神色淡淡的掀开未曾上锁的木盒,将横放在绒布中的碧色玉笛拿了出来,细细摩挲了片刻后,轻声说道。

    “都下去罢,晚膳之前,我会回去的。”

    眠星和追云闻言立即低身应是,缓步向着背后的小路上退了几步后,便纷纷向着不远处的碧波苑中走去,不一会就留下了此时独自一人站在亭前,依靠着亭柱横着持起玉笛,神色中略微带着茫然和憎恶的江洛玉。

    当清幽的笛声骤然在不大的围墙另一端响起时,一直站在一墙之隔的白衣人闭了闭眼睛,骤然转过身去向着垂花门走去,白色中带着暗纹的衣摆被微风扬起,乌黑的长发掩住了他带着狰狞伤痕的面容,却未曾掩住他紧紧攥在袖中的手指。

    那笛声中,没有绵绵不绝的纠缠不休,也没有断断续续的呜咽,只是茫茫不尽走不透的幽暗,在隐含痛苦时斩断最后一丝缠绵,好似春日的绿叶终于完全落尽,又仿佛深冬白雪下安静吐蕊的红梅凋落枝头,更似整个人都浸入其中,在绝望和哀伤中化为了灰烬。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悠悠的笛声在扬起了一个尖音后却停在了半截,仿佛是被什么东西骤

    然掐断了声音一般。

    在眼角余光再度扫到那个白色的身影时,江洛玉唇边的笑容淡了些,本来要吹下去的乐曲顿时再也无法继续,修长的手指禁不住握紧了碧色的玉笛,却始终不曾侧过脸去看他,只是半敛着眉目,沙哑着声音问道。

    “你又来做什么?”

    白敏玉站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白衣被风扬起,乌黑的发却被拂在了面颊上,遮蔽了他此时的神色,和烟熏據拍一般的眸子。

    他的声音极淡,却仿佛隐含着某种无法诉之于口的情愫和挣扎,手指几乎要刺破掌心的皮肤,全身都因为心底涌起的暗潮而颤抖着,声音却淡冷如冰。

    “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江洛玉没有回答,只是疲累的闭上眼,低身坐在了亭柱旁,手指轻轻拂过碧色玉笛上的气孔,薄唇略微抿了抿。

    “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白敏玉等了许久,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声,便仿佛忍不住了一般,深深的凝视着那个淡青色的声音,一字一顿的开口说道,“那个云公子,是倾心于你的么?,,

    “是或不是,与我有什么干系呢?”江洛玉仿佛没想到他会接着问下去,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时,竟先是微微恍惚了片刻,方才冷下了脸来低声回道,“我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不必他再来凑热闹了。”

    话音未落,他便淡淡看了一眼站在亭外神色莫名的白敏玉,握紧了自己掌中的玉笛后,回身甩袖就向着亭外走去。白敏玉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暗自低下头来咬了咬牙,竟一反常态的快步跟了上去,烟熏據拍的眸子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倔强和不甘。

    江洛玉很快就察觉到了身后跟随着的脚步,顿时冷冷的回过身来,瞪了那个白色身影一眼后,眯起眼睛晈牙斥道。

    “别跟着我!”

    白敏玉听见他的话语中仿佛带着厌恶,却有些隐藏在最深处的惊慌,一时间顿时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有些怔然的看着仅有几步之遥的那个人,薄唇虽然没有什么血色,却仍是倔强的开阖着。

    “倘若……”

    第118章 护国寺中

    江洛玉听不清他的话语声,又害怕他继续跟着他到了院中,便想着有什么话就在此处说完,之后自己就不会再理会他的纠缠了,于是侧过身来反问了一句:“什么?”

    白敏玉听到他的声音,仿佛突然多了些勇气,烟熏據拍的眸死死盯着他,突然一字一顿的问道:“倘若有一日,真的有人能够做到呢?”

    江洛玉闭了闭眼,像是更为疲累了一般,白皙的手指在身侧握了握。

    “不会的。”

    他声音极轻极缓,像是整句话都悬浮在半空中,如何都无法落地一般,飘渺的好似下一刻就会消失:“不会有人做到的。”

    白敏玉看着他说完这句话后,仿佛再也不想说些什么,转身便向着不远处的院子走去,淡青色的衣摆随着风一同飘起,白皙如玉的肌肤在阳光照s,he下,愈发显出冷漠的轮廓时,还是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再度开口道。

    “若是……真的有呢?”

    这一次,江洛玉没有回过头来,更没有回他的话,只是唇边露出一丝带着戾气的笑容。

    不会有。

    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时候,不管会经历何事。

    绝不会有的。

    白敏玉怔怔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的时候,方才垂下头低声喃喃道。

    &曰 ”

    右疋

    就在他定定伫立在亭台畔的时候,一阵突然而起带着花香的狂风骤然浮起,吹得那低低的声音骤然不见了踪迹,再也无人能听闻。

    又过了几个月,夏日渐至尾声,荷塘中的莲花已经有些蔫蔫的卷起了叶子,亭台中吹拂而过的凉风扬起了回廊下挂着的风铃,也同时扬起了站在溧阳公主门前,刚刚请完安的众人鬓边的乌发和衣摆。

    江洛玉安静的站在回廊畔,在感觉到这阵风微微过去之后,便勾唇笑着转过身来,看向自己身畔虽然打扮美丽如仙,脸色却十分难看,眼底也有些说不出y霾的江慧,轻声问道:“几日不见堂妹,怎生堂妹看着,仿佛樵悴了不少?”

    江慧察觉到自己身畔有说话的声音,又听到了樵悴二字,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后就要发怒,直到看见说话的人是江洛玉时,这才稍稍熄了怒气,露出了勉强的微笑道:“是么?”

    “看堂妹这么樵悴,堂兄可真是于心不忍。”江洛玉点了点头,看着面前江慧的眼神极深,唇边的微笑却仿佛因为担忧而消了不少,低头一边思索着一边对江慧建议道。

    “对了堂妹,这几日我从外面听说,好似皇城内的护国寺香火极为旺盛,许下的心愿许多都能实现,看堂妹这样ji,ng神不振,堂兄也到了京都这么久还不曾出去看看,不如过几日堂妹陪堂兄去一趟护国寺散心如何?”

    因为前几日暖玉的事情,甄氏早已气得卧床了好些时候,江慧也就许久都没能出门,一整个夏日都在府中呆着未曾乘凉,心中一直惦念的这些事情,因此这时一听江洛玉出言,便故作娇羞的垂下头来,低身行了个礼道:“堂兄如此邀请,妹妹自然却之不恭了。”

    江洛玉听她答应,唇边的笑容顿时深了些,脸上也多出了几分欣喜,应道:“堂妹答应便好。还有,前几日王府那里的老嬷嬷已经将冰肌玉骨膏寄了来,等到早膳之后便能给你拿过去了,堂妹那里的药膏可还够用么?”

    江慧一听是冰肌玉骨膏,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相比于以前更为滑润美丽的肌肤,便立即笑着回道:“多谢堂兄挂心,也就剩下最后几瓶了,这几日慧儿还正准备找堂兄要呢,没想到堂兄这就送来了。”

    江洛玉见她低头看自己的手背,眉目间也跟着涌上了满意之色时,缩在袖中的手指更攥紧了几分,声音却比刚才更是轻柔了: “堂妹不必说谢,这都是堂兄份内之事。”

    应了这件事后,江慧又和身畔的江洛玉约定了明日清晨便出发的事情,这才领着自己身后的婢女快步回了香兰苑中,还未歇上一会喝一口茶,就忙忙的对身后的大丫鬟吩咐道。

    “珍珠,拿我的衫子来。”

    珍珠看着她焦急的模样,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僵了一下,可瞬间过后便恢复了以往的模样,恭敬的低身应道:“是,小姐。”

    片刻之后,珍珠独自一人站在帘子外,看着院中的二等丫鬟端着托盘,托盘上则放置着各种颜色的纱衣,被阳光一照便泛出美丽的光色来,便先是淡淡的扫过那些衣服后,再抬起头来对着领头的那个二等丫鬟低声吩咐道。

    “去,将那身杏黄衫子拿来,也供小姐挑选。”

    自从江慧因为办事不利处置了琉璃,香兰苑中的丫鬟们对江慧的吩咐更变得小心又小心,只剩下珍珠这个大丫鬟一直得宠,因此自那之后只要珍珠领了江慧的命令出来吩咐,屋外的丫鬟都是不敢还嘴的,那二等丫鬟便连忙应是道。

    “是,珍珠姐姐。”

    江慧有些不耐的在屋内一边喝茶一边等着,一盏茶还未喝尽的时候,终于等到低眉顺眼的珍珠带着一帮端着衣服的二等丫鬟们,脸上的焦急便散去了几分,在走到身畔的珍珠搀扶下站了起来,低头一样样的看起了衣服来。

    珍珠一直站在她身畔与她一同看衣服,脚下却暗暗向着那个端着杏黄色衣衫的二等丫鬟走去,不出意料的让身畔的江慧一眼就看到了那身为赏花宴所做,却没能好好穿过的杏黄罗裙和外衫,眼底便忍不住露出了几分可惜,一边伸手去摸那光滑的丝绸一边叹道。

    “可惜了这身杏黄衫子,那次还没等我在宫宴上多多露脸,就莫名其妙被皇帝宣了过去,吓得我三魂失了七魄,好歹最后只是问了问祖母的事情,皇帝就放我出宫了,不然我还以为是那皇帝老头看上了本小姐,要让本小姐为妃呢。”

    站在她身畔的珍珠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竟直称大泷皇帝为老头,一时间吓得脸色都变了,先是隐含警告的扫了那些端着托盘的二等丫鬟后,这才压低了声音劝道:“小姐,您小声些,不能让别人听见了不敬之词啊……”

    “行了,我知道了。”江慧一听见身畔的人说起这样的话,便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回过身来压低了声音嘱咐道,“明日要去护国寺,正好那套罗衫的颜色也够素淡,就还是穿那身罢,不必换了。”

    珍珠看她当真选了这件衣服,眼底的亮光一闪而逝:“是,小姐。”

    江慧选完衣服稍稍高兴了一会后,刚准备再度拿起身畔的茶盏,眼角余光却瞧见了窗外那些躬身侍立的小丫鬟,一时间想起了甄氏这几个月头痛病犯了之后,便一直卧床不能管事,结果穆氏不迁就她的口味,总是给它送些不合口饭菜的事情,便再度起了怒气,压低了声音斥道

    “最近母亲的头痛病犯了,成日躺在床上也起不来,王府这些杂事都让穆氏那个贱人接管了,这几日连饭都不对我的口味,真是岂有此理!”

    珍珠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闻言不敢答话,只是更加压低了身体,连那张白皙清秀的脸都看不清楚了。

    江慧自己怒气蓬勃的说了一通,身畔却没有人回应,眼底的光芒顿时一转,好似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唇角也跟着勾起了微笑,突然低声对面前的大丫鬟吩咐道。

    “听闻那护国寺的方丈大师是个名医,明日和表兄一起去了,正好也为母亲求一副方子来吃,等到母亲好了之后,便不必看穆氏那副嘴脸了!今晚上,你记得清点好我要去备着的东西,可知道?”

    珍珠轻声应是:“都听小姐的吩咐。”

    第二日一大早的时候,江慧早早便去了溧阳公主房里请了安,又正好碰上了坐在那里和母亲说话的郡王江雄,随后而来的江洛玉便也跟着提出了两人要去护国寺上香的事情,溧阳公主便嘱咐了几句后,任由两人一并退下了。

    江洛玉缓步出了郡王府后,在身畔眠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后便感觉到马车外的暄闹声渐渐大了起来,唇边的笑容便更深了几分,乌玉般的眸底却并没有分毫笑意,只是无边无际的冰冷。

    因为江慧则是个女子的原因,两人下了马车后在王府的护卫下进护国寺的时候,江慧的脸上一直戴着遮掩容貌的面纱,而站在她身畔的江洛玉因为是男双,行动间便比江慧方便了几分,却因为身份尊贵的缘故,也不得不放慢了脚步,还不时回过头来微笑着对身后的江慧轻声道

    “堂妹,小心脚下。”

    江慧听到他的声音,便微笑着仰起头来,用袖子半遮住脸后低声道:“多谢堂兄。”

    两人好不容易在侍卫的护卫下进了护国寺偏殿的厢房中,江洛玉看着江慧因为有些气闷而摘下面纱,正皱着眉头望着窗外密密麻麻的人群时,唇边的笑意便深了些,白皙的手指指向了距离那些人群较远的一处偏殿,柔声道。

    “堂妹乃是大家闺秀,便先去内殿里只有女眷的地方拜佛罢,不要在前面的大雄宝殿前拜了,未免失了自己的身份。”

    “堂兄说的有理。”江慧顺着他的指尖看去,果然只见得衣衫华贵的几个女子进门拜佛,也极为清静的模样,心底便暗自点头,却并未立即挪步,反而侧过头来看了身畔的江洛玉一眼,反问道,“妹妹去内殿拜佛,那堂兄呢?”

    江洛玉听她问及自己,神色骤然淡漠了几分,那张俊美的容颜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连神色都看的不大分明了。

    “妹妹忘了,为兄可是男双,是不能和妹妹一同拜佛的,更何况为兄去见那些未婚女眷也

    不成体统。听说护国寺的签文极为灵验,为兄便先去大殿后的偏殿那里去求签解签,顺便等着堂妹拜佛出来,如何?”

    江慧闻言思忖片刻,便扶着身畔珍珠的手点了点头,唇边浮现了娇美的笑容:“还是堂兄考虑的周到,那妹妹便先行去了。”

    “堂妹请。”江洛玉低声应了,目光淡淡的扫向了扶着江慧的珍珠,唇边的笑容多了几分说不明白的意味,突然压低了声音嘱咐道,“伺候好小姐,不然拿你是问,知道么?”

    第119章 真正谋算

    珍珠听到他说话,仿佛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般,身子先是轻轻一抖,这才恢复了以往那副柔顺模样,低身回道:“谨遵世子吩咐。”

    看着江慧的身影渐渐远去,江洛玉忍不住仰起头来,轻轻的瞟过那悬浮在房梁上成片的阳光,白皙的手指向着面前打开的窗户伸开,仿佛要接住什么东西一般,等到再度握紧的时候,他的脸上却掠过了某种难以形容的表情。

    眠星端详着他脸上的表情,眼底仿佛有了好奇的神色,直到片刻之后江洛玉垂下眼眸,准备向着殿外的时候,才忙不迭小步跟了上去。

    金碧辉煌的佛堂中,慈眉善目的菩萨捏着如意印端坐在金莲上,仿佛带着无限悲悯注视着这个世间,眼底却沾染不上一点点人间烟火。

    江洛玉双手合十低身跪在蒲团上,俊美的容颜在袅袅升起的烟气中变得模糊,那双乌玉般的眸子里却清澈一片,连最后一点祈愿都看不见。

    等他再度起身,示意身畔的眠星去布施些银钱,自己却立在佛像另外一旁安静想着自己的事实,一个和蔼又苍老的声音却突然在他耳边响起:“施主可是来求签的?”

    “大师有礼。”江洛玉听到这个声音,心底不由一惊,忙回过身去看向发声之人,不出意料的看见是一个蓄着长须,身着黄色僧袍手拿签筒的僧人,便忙低身双手合十一礼,微笑着道,“在下只是来看佛,不求签。”

    那黄袍僧人闻言,伸出手抚了抚自己颚下的长须,笑着的模样竟和背后的佛像有着某种难以言表的相像:“施主,信不信命?”

    江洛玉看着那个慈祥中带有悲悯的笑容,不由极为缓慢摇了摇头:“不信。”

    他是重活一世的人,怎会信命呢?

    即使听到他否认命理之说,黄袍僧人唇边的笑意仍和方才并无二致,不过是将手中的签筒向前递了递,声音倒是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玄妙:“既是如此,便更该求一只签,看看命归何方了。,,

    江洛玉后退了一步躲开签筒,唇边微笑浅浅,眼底的暗光却是一扫而过:“大师所说,倒是有几分歪理。”

    “不管是歪理或是正理,只要施主肯听便是好理。”那黄衣僧人十分执着,眼睛仿佛是落在了他的身上,却更像是透过他的肌肤皮相看到了灵魂,同时将手中的签筒递了过去,“此乃签筒,请摇上一摇。”

    江洛玉这一次未曾拒绝,便伸手拿了签筒轻轻摇晃一下,随意从中抽出了一只黄签,扫了一眼后递还给了僧人,低声道:“大师,九十三签。”

    黄衣僧人接过竹签,抬头问道:“敢问施主,求的是什么?”

    江洛玉唇边露出一丝笑容,手指在袖中轻轻捻了捻,微垂着眼帘低声道:“求什么……便暂且当做我心所愿之事,是否能够一一达成罢。”

    黄衣僧人闻言,便低头去看签文。

    明月当三五,天地自无私。

    一阳来已复,得意在秋时。

    “此乃中上签,寓意四周虽时刻有荆棘,却能安然无恙化险为夷。”黄衣僧人读完签文后,便微笑着将那只签放回了签筒中,低声回答道,“施主之事只要用心穷力,定然可成。”

    江洛玉闻言,双手合十低身一礼,回道:“多谢大师。”

    “施主如此年轻,又容貌俊朗,不求一支姻缘签么?”

    “……姻缘?”江洛玉摇了摇头,神色是无与伦比的平静,隐约还透着某种可以称之为沉寂的气息,唇角却勾起了一丝笑容,“不必了。”

    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姻缘。

    就在江洛玉的话音落下之时,此时据他仅有一道垂花门和宫殿之远的江慧,则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得意将一张药方叠好塞进袖中,面上多了几分志得意满的神色,对着身后的珍珠笑道

    “终于拿到了药方,等到回去让母亲喝了这药,母亲的病情好转过后,府中便绝不容穆氏再闹腾下去了。”

    珍珠闻言应是,话语未竟之时,却突然望向了离两人不远处的回廊y影处,抓紧了身畔的江慧惊叫道:“是……啊!”

    江慧没想到她会突然尖叫,也被骇了一跳,忙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却未曾看见任何身影,顿时沉下脸色对她低声斥道:“怎么了?你突然喊叫什么,吓了我一跳。”

    奇怪的是,这一次即使听到了江慧的训斥,珍珠却并未停止自己的惊叫,面上的惊慌之意却更浓了,手指颤着仍然指那个方向,连声音都抖了起来:“小姐……小姐你看,那……那里有个人在看咱们!”

    “看就看了,大惊小怪什么?”江慧本以为她是糊弄自己或是看错了,闻言便先是低声斥了她一句,这才再度将眼光转向了回廊上的那个角落,瞳孔顿时跟着缩了缩,声音也变得尖利起来,“……好像真的有个人……是……是什么人,珍珠你看的清楚么?”

    “小姐……那人!”珍珠此时仿佛已经被吓的三魂失了七魄,只能紧紧的抓住身畔的江慧,用无比尖利的声音大喊道,“那人是琉璃啊小姐!”

    “琉璃?!”江慧一听见这个名字,顿时浑身都是一抖,也不敢再去看那个若隐若现的黑影了,只是踉跄着在身边珍珠的搀扶下后退了两步,颤着声音低声喃喃道,“怎可能,琉璃不是被划花了脸卖出去了么?如何会在这个地方吓人!”

    没等她的话音落下,珍珠便再度扯着江慧后退了几步,指着那个角落的手指始终不曾放下,声音也和刚才一般无二的尖利,贴在江慧耳边喊得时候,震得江慧整个人都是一软:“小姐!小姐您看!她朝着我们这边来了!”

    听她这么一说,原本只是觉得有些害怕,还并不准备逃跑的江慧闻言,顿时觉得整个身体都是一凉,又被身边的珍珠重重一拽,差点就跌倒在冰冷的青石板上,不远处那张隐藏在黑暗中,本是秀美的脸庞上充斥着交错而成的疤痕,无比狰狞的面容仿佛正在眼前,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来想要抓她。

    片刻之后,只听江慧一声尖叫,珍珠便跟着抬眼去看,顿时也睁圆了自己的眼睛,惊慌失措的扯着江慧就向着回廊外的垂花门跑去,一边跑还一边不忘记喊道。

    “小姐,小姐快跑啊!那琉璃手上拿着簪子,要杀小姐啊!”

    就在她的话音落下时,江慧也看见了那个一直隐藏在回廊角落处黑暗中的身影在瞬间动了,就朝着她跑过去的方向跑来,骨瘦如柴的手指像是爪子一般在空气中乱抓着,还一边跑一边用凄厉又沙哑的嗓音喊道:“江慧……江慧……你还我的容貌来,还我的清白!

    “啊,救命啊!”

    听到她这样凄厉的声音,江慧早已吓得没了神智,只顾着埋头狂奔尖叫着,甚至连本来拉着她跑,后来跟着她跑的珍珠都有些跟不上了,不大的院子里响起了她过分尖利的嗓音:“别追我!我不是故意的!来人啊!救救我,快把这个疯女人……哎呦!”

    两人此时尖叫出声的时候,正跑到垂花门外的回廊边,因为跑得太过匆忙的缘故,所以在路过种满白色莲花的水潭畔时,江慧有些不小心的被身畔的珍珠挤了一下,便慌不择路的向着水边走了一步,结果脚下顿时一滑,整个人身形都是一歪。

    说时迟那时快,珍珠看着自己身畔不远处,因为脚底shi滑快要摔倒的江慧,眼底骤然闪过了一丝暗光,顿时也装作自己也跟着脚底一滑的模样,身子一歪重重的撞上了此时本来就站的不稳的江慧,顿时让她一歪身体落入了荷花池中。

    “哎吻,好痛——小姐!小姐……小姐您怎么了?”把江慧撞进荷花池中后,珍珠随之也跟着跌倒在了地上,哀哀叫了几声后,便将眼光转向了此时正在寺中僧人特地挖出来,潭水极深的荷花池中挣扎着的江慧,扬声喊道。

    “不好了,不好了,快来救人啊,我们家小姐落水了!”

    就在她的话音还未落下时,耳边便立即转来了有些杂乱的脚步声,珍珠听到这个声音后先是眼底一亮,随即便迅速不管身上还沾着的泥污站起身来,看向了离院中另外一道垂花门不远处的,一个身着金棕色便装蓄着清须,老爷模样的男子带着几位年轻仆从走了过来。

    几人一来,便看见了此时伏在莲花池畔,身上都是泥水和灰尘的珍珠,神色威厉的压低了声音喝道。

    “出了什么事?为何惊叫?!”

    珍珠看着来人威厉的神色,一时间回话的时候竟有些心虚,可她说的也并非谎话,开口说了一句后便定下心来,迅速向着面前的人请求道:“这位……这位老爷,我们家小姐不小心落水了,奴婢又不会水……求老爷救救我们家小姐,我们家小姐是郡王府的大小姐,若是您能救了小姐,郡王府必有重谢……”

    此时听到声音来此装扮成老爷模样的人,正是每个月都要微服出宫一次,和护国寺的方丈灵隐大师下棋谈天的大泷皇帝,听了面前这个一看就知道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只是担忧着自家小姐的小丫鬟说完,再度看着湖中那个漂浮着的杏黄色身影时,却忍不住眼神复杂的低声喃喃道。

    “郡王府的小姐……”

    第120章 ?入宫为妃【本卷完】

    说起这几个字,他已然能够想起当时在杏花林中,那个全身着杏黄色衣衫,不仅是身段和打扮很像,甚至连容貌都有七分相像的少女。

    那少女的名字,仿佛叫做……江慧?

    想到这里,皇帝只觉得心底的某种隐秘的情感被掀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身畔的那些年轻侍卫,跟着低声喝道:“来人。”

    听到他的声音,站在他身后的几个禁卫军立即应道:“奴才在。”

    皇帝看了看方才仍在湖中的水里挣扎,此时因为气力不济已经渐渐有些沉底的江慧,挥袖命令道:“去将那位江小姐救上来。”

    两个禁卫军侍卫长立即抬手应道:“是,老爷!”

    珍珠眼看着面前的这个老爷,竟然要让自己身后的那两个年轻奴仆去救此时身在湖中,轻薄的纱衣都被水流冲开的的江慧,顿时白了脸色,连连喊道:“老爷,老爷不行啊,不能让男人来救,我们家小姐还云英未嫁,这会破了小姐的名节的……”

    “罢了。”皇帝听着面前这个小丫鬟的吵吵声,一时间只觉得不厌其烦,便摆了摆手对身畔跟着的胡公公说道,“既是如此,你便去救那位小姐罢。”

    胡公公看着身畔的主子这般看重掉在湖里的小姐,也不敢怠慢,迅速将手中的经书交给了身后的禁卫军后,便抱拳应道:“谨遵老爷之命。”

    等到胡公公将人救上来,又唤人给衣衫凌乱,因为溺水的时间较长,已经昏迷过去的江慧披上披风之后,站在一旁的珍珠顿时松了口气,刚准备低声道谢的时候,便看见一直站在胡公公身畔的皇帝前行了一步,骤然低身将包在披风中的人抱了起来。

    珍珠看着他将自家小姐抱了起来,本来还着急的想要开口说不合适,却看见她不知身份的皇帝已经在身畔胡公公的引领下,走进了寺院中一间偏僻的小厢房,将江慧轻轻放在了唯一的一张床上,眼神有些复杂的低身坐在了她身边,低声喃喃道。

    “真是像啊……”

    珍珠没想到面前的这些人这么大胆,救了江慧之后竟直接将江慧带进了屋子里,还这么不避讳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更不提江慧此时衣衫凌乱,连穿在里面的葱绿色的肚兜都能够看见——这若是被什么人发现的话,江慧的名节就算是想要也要不成了!

    想到这里,珍珠顿时开始惊慌起来,下意识上前一步想要挡在昏迷的江慧面前,张开手臂艰难的阻挡道:“老爷,您……您不能……我们小姐……”

    皇帝连头也没抬,便有些不耐的扬手喝道:“把她拉出去。”

    “是。”站在门边的胡公公听见皇帝吩咐,立即对着面前的禁卫军首领道,“来两个人,把这个小丫鬟从屋子里拉出来。”

    珍珠一看情形不对,脸色更是惨白的脸血色都没了,还没等着接着说些什么,却已经被进门后的两个男子拖着肩膀弄了出去,小屋中顿时只剩下了坐在床畔的皇帝和昏迷在床榻上的江慧两人。

    “老爷,我们小姐是……唔……”

    又过了两个时辰后,天色已然渐渐黑了下来,江洛玉知道是不能再拖了,便让身畔的眠星

    出去找了一圈,又几乎翻遍了整个相国寺,也没能找到江慧和珍珠的踪迹,一时间唇边的笑容消了下去,乌玉般的眸底却第一次浮上了笑意。

    等到他上了马车之后,紧跟着他身侧也进了车厢内的眠星便压低了声音,对着刚刚坐下依靠在车中软榻上的江洛玉稟报道。

    “世子,寒江阁已传过信来,大小姐那边的事情已经成了,且有意外之喜。”

    “哦,意外之喜?”江洛玉闻言,眼底先是骤然一亮,随即又是一冷,白皙的手指握紧了折扇,沉声回道,“说来听听。”

    眠星应了一声,带着敬佩中夹杂吃惊的眼神看了江洛玉一眼后,顿时低下头去,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稟报道。

    “回世子,大小姐不仅顺利的遇到了皇帝,且被皇帝身边的太监所救,此时两人不仅共处一室,过了一会之后,大小姐的贴身丫鬟珍珠被拉了出来,紧接着那小屋中便响起了很大的哭泣哀求的声音,后来又夹杂了男女欢爱的声音……”

    “不错。”江洛玉听到事情竟如此顺利,顿时暗暗松了口气,心想着自己查出每个月皇帝都要来此微服私访一次的事情,果真是派上了重要的用场,唇边的笑容便再度淡淡的显露了出来,只是声音中听不出喜怒,白皙的手指却捏紧了象牙骨扇。

    “此事,可真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本只是想让江慧嫁给和自己的父亲同辈,又是自己亲生父亲表兄的皇帝,没想到皇帝救了江慧之后不仅对她起了情愫,还就在这破烂的寺庙里要了江慧的第一次,这可真算是意外之喜了。

    也不知道江慧此时知不知道皇帝的身份,也不知道她这么被皇帝侮辱过后,以后进了宫后会不会怨恨皇帝。

    不过,这都不是他要管的事情了。

    江慧,你不是很喜欢和别人斗么?

    这一辈子,就让她和皇帝的那些嫔妃们斗个彻底,发现自己不能用子嗣傍身之后,再去抢夺那位垂垂老矣,还有着众多儿子的皇帝罢。

    不出意料,在他的马车终于停在了郡王府门前,他又扶着眠星下了马车后迈步走过门槛的时候,江慧被皇帝破身,此时已经被接进宫中,封为慧妃的旨意,正好和他前后脚到了郡王府

    一接这样的旨意,刚从郡王府大门外走进来便跪在地上接旨的江洛玉是面无表情,跪在地上迎接圣旨的江雄是面如土色,江雄身畔的强撑这病体出来接旨的甄氏一下子受不了打击直接昏了过去,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穆氏则目露幸灾乐祸的神色,只是掩饰的很好未让别人发觉罢了。

    不过江慧虽是已经被接进了宫,可皇帝还算是个通晓情理的,不仅允准冬日的时候郡王府的人可以提前进宫去参见慧妃,并且已经下旨将江慧的亲生兄长,郡王府嫡长子江影从外调回京都,授从二品左拾遗一职,以作嘉勉。

    圣旨已下,江慧也已经进宫,事情已成定局,是万万不能更改的,江雄最终还是带着神色各异的江府众人领旨谢恩,一直等到和宣旨的公公说完话后,送着公公离开又打点过后,江雄

    才拿着圣旨匆匆去了溧阳公主房中说话。

    看着将圣旨交付,便转身带着人回皇宫复命的宣旨公公,江洛玉浅笑着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淡青色的衣摆,唇边带着玩味的微笑,看着京都南边方向的藏青色天穹,终于略微眯起了眼睛。

    那位前世未曾交锋,在自己被夺去了所有家产后,被出嫁之前都未曾见过的江府嫡长子江影,终于马上就要出现了呢。

    他此时,可真是拭目以待。

    站了片刻,江洛玉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扶着身畔眠星的手缓步走入了郡王府中,刚和面前笑吟吟的穆氏见礼过,又转身向着常走的那条回廊上迈步而去的时候,眼光却在看到隐藏在y影处,像是骤然凸显在黑暗中的白蝴蝶,又像是初夏时落尽的白色梨花的那个人。

    白敏玉。

    江洛玉握着折扇的手紧了紧,有些费力的将自己的目光从他面无表情的脸庞上一划而过,不去看那双即使是在黑暗中,也依旧流转着盈盈光芒烟熏據拍的眸子,只是垂下头敛下眼去,淡青色的衣摆轻柔的飞起,在他走上回廊的那一刻却倏忽落了下来。

    两人擦肩而过的那个时候,身着白衣的人突然开阖着自己薄薄的唇,吐出了一句模糊又柔和的话语。

    在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江洛玉的身形骤然一顿,再度回转身去望他的时候,却只看见了那人侧过身来,唇角第一次勾勒出来,默然无声的浅浅笑容。

    【贵凤还巢卷?完】

    第121章 初见江影

    秋日翩翩到来时,郡王府中的大部分人早已从江慧封妃的消息中缓了过来,只剩下因为这件事因而头痛病更是严重的甄氏,竟然躺了几个月都没能从床上起来,郡王府的杂事和账本便都交予了穆氏打理。

    穆氏大权在手,这几个月便显得分外春风得意,唇边的笑容也跟着多了起来。

    天气渐渐凉了,江洛玉换上了厚厚的长衣,身上的青色层层叠叠被阳光一照,其上的浅灰色暗纹便像是活了一般的飘了起来,他唇边的笑容淡淡,面容上却看不出一点情绪。

    清晨缓步从溧阳公主屋内迈步而出的时候,他乌玉般的眸子里波光流转,目光在面前y暗的回廊上扫视了一圈后,又施施然收回到了自己白皙的手指上,仿佛隐藏着某种难以触摸的感情般,薄唇无声的动了动,却未曾发出声音来。

    眠星低身侍立在他身后,并未看见他此时的神色,只是抬手扶住了他的胳膊,声音低低稟报道:”世子,前几日寒江阁传来消息,江影还有三日路程便该到郡王府内了。”

    “江影要回来了,这是好事。”江洛玉闻言,脚步禁不住顿了片刻,唇边的笑容却更深了些,语气中不无讥讽的侧过身来,压低声音对站在身畔的眠星说道,”也该让甄氏先看看她的宝贝儿子,再带着她的宝贝儿子去宫中看看慧妃,多留上几滴眼泪,少害几个人。”

    眠星听到江洛玉这般话语,也不敢立刻接话,只是底下身来应了,还没等再度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听到走在前面的人仿佛有些犹豫,也比平时更为模糊,几乎与乍起的秋风混在一起的话语声。

    “这几日,你可曾在碧波苑外……”

    眠星侍立的地方离他不远,但也不算贴在他身畔,又怡逢一阵秋风起,便没有听清那模糊至极的声音,因而疑惑的皱了皱眉,问道:”世子,您说什么?”

    “没什么。”江洛玉闻言,淡色的薄唇动了动,乌玉般的眸子再度扫过了面前空空荡荡的y暗回廊,修长白皙的手指微微张开,用一种要抓住什么的姿势向前伸了伸,下一刻却骤然回收到了自己身前,脸上褪掉了最后一点茫然所失的神色,完全恢复了平静的模样。

    “走罢,我有些累了,随我一同回碧波苑。”

    眠星不太能够明白面前的主子,这一次为何话出了口却说没什么,一时间也不敢再问,便连忙低声应道:”是。”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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