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子的红楼生涯 作者:木璃

    第12节

    贾政当时还不信,急冲冲回去问贾母,结果却叫他失望了,贾母避而不答不说,反而怒极之下,把那两个嚼舌根的下人全拖出去打了二十板子全家拉出去发卖了。贾政当时就知道,怕是他听到的都是真的。

    果然,后面他旁敲侧击的再打听一番,可不就是这样。时下嫡长子继承家业,那礼法规定的,便是他比贾赦能力强出百倍,更得长辈欢心,只消前头还有贾赦这么个长兄在,这一辈子,荣国府就轮不到他来继承。

    贾政不甘心,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一直怜悯的大哥,不被人重视的大哥,要靠着他说情才能在贾母面前讨个好脸色的大哥,最后,却会压自己一头。

    不要认为小孩子就不懂事。身在大家族,贾政早就知道什么是利益得失了。自那时候起,贾政就发誓,他会让所有人知道,他贾政,比贾赦优秀一百一千倍,荣国府交到贾赦手里,只会败光了祖宗家业,他贾赦,连自己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他认真读书,敬重父亲,孝顺母亲,他广交好友,恪守礼仪……京城里谁都知道,荣国府二爷谦谦君子,大爷却是个不学无术的。

    一切,本来都很顺利的。

    贾代善贾母都不喜欢贾赦,张氏娘家倒了不能给她任何助益,一个贾瑚占着嫡长孙的名头却跟他爹一个德行,不学无术,连贾珠的零星半点都及不上!

    贾政当时是多解气啊,你贾赦及不上我,你儿子也及不上我儿子,却偏偏你们父子强占了最该由我们二房父子继承的家业,活该你们被贾代善贾母不放在眼里!

    贾赦越倒霉,贾政就越注意自己的形象,一力想要让所有看到他身上的优点——他绝对、绝对不允许,让任何在他身上挑出半点错来!

    然后,就在他春风得意,想着该怎样进一步,彻底除掉眼中钉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贾瑚摔下假山,非但没有死,反而跟开窍了一般,读书越来越顺畅。张氏难产,最后却母子平安,张家出了孝,死了个张二爷,张四爷倒被外放到了好地方手握实权,便是张家大爷如今的靖远侯,听说身子竟也没有再恶化,精神比以前好了许多。甚至连往日吃酒听戏玩女人、京城有名的废物贾赦,也跟转了性子一般,每日里兴致勃勃地教儿子功课,连去外头吃酒都不去了。

    然后,就变成他倒霉了。

    银红的事,王氏小产的事,贾珠拜师被拒的事,还有,他落榜的事!

    贾政恨死了贾瑚,要不是他一直一直拿着曾飒的文章来打击他,消磨他的自信心,他未必就会落榜。

    什么勉强才能中试!贾政都知道了,曾飒那名次,都都在前三十呢。可笑他当时,真以为曾飒的水平不好,见到自己比他略略差些,便慌了手脚,一心开始谋算要是真落榜了该怎么办,倒把复习功课也落了下来,身子也受了累,考试时,根本是云里雾里,半点考试的感觉都找不到。

    唯一能叫贾政安慰一些的,就是在他一番精心的安排下,总算贾代善贾母对他没有失望,不但没有苛责他,待他反而比以前更好了,这才叫他稍稍放下了心。

    谁知没几日,很快就出现了下人在背后嚼舌根的事,今儿出门散心,却听到了他自以为是朋友的在背后这般诋毁他!

    以后,他还有什么脸出去应酬交际?

    贾政想到以后会受到的耻辱,只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差点没昏过去。饶是这般坚持,他为了讨好贾代善贾母,故意弄病了的身体在这一刺激下,也是一阵阵的难受,直叫他难受的连脊梁骨都痛了。

    一定是贾赦贾瑚两父子联合起来算计他的,一定是的,前面他必中的流言传得那么广就很可疑,贾赦今儿带他去酒楼可是把他的用心暴露出来了,他就指望他出丑呢。还故意叫贾瑚来扰乱他复习功课的心境,这对父子,委实阴险!

    贾政想到此,对外面小厮吩咐道:“一会儿我要去见太太,你让人准备好轿子!我这不太舒服。”

    小厮紧张问道:“不舒服?不用我先去找大夫吗?”

    贾政不耐烦的说道:“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旁的无须多问!”那小厮当即再不敢多话了,贾政想了想,从袖中掏出了个小瓷瓶,看着这精致的小东西,他脸上略有些犹豫,一会儿便又坚定起来,拔开瓶塞,倒出了些粉末,拿起车厢里的茶壶,里面只有冷茶了,贾政微微有些皱眉,不过也只能这么罢了,把那粉末活进水里,一口闷了下去!

    下马车时,那小厮给扶贾政下车,却感觉到,贾政搭着他的手,温度高的有些不正常,再看脸上,已经是潮红一片了……

    贾赦被紧急叫了回来,路上他问出了什么事,传话的下人先头还不肯说,贾赦扔了块碎银过去,便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全倒了出来。

    贾赦听罢冷笑:“又是老二!我就知道,要不是为了他,府里还会管我死在哪个角落!”又想着,怕是贾政回去告状了。以前就是这样,他只消回去摆个低沉的表情,贾母就会巴巴的闻讯原因,再然后,责任或多或少都会变成他,他就该挨罚了。贾政再假惺惺地出来给他求求情,有时候他可能会减轻处罚,但更多的时候,却反而会被贾代善贾母教训地更加厉害,罪名就是,不懂友爱这般好的弟弟!

    呸个好弟弟!

    贾赦满不在意地让车夫不要走得太急:“太快了不稳当,颠的我难受!”

    那车夫不敢得罪他,只搬出来了贾代善贾母:“大爷,这可是太太吩咐的要尽快带您回府,小的……”

    贾赦骂他:“太太这会儿在这里吗?你慢点,谁看得见啊?爷的身子就不重要了?你赶车赶得这么快,把我颠簸出了毛病,你有什么好处?!”呵斥他赶紧慢下速度。那车夫见说不通他,也只得算了,慢慢放缓了速度。

    贾赦优哉游哉地拿起了泰明楼里打包回来的两包点心一包招牌酱肉,确定上面做的记号:“这描了花的是给瑚儿他娘的,素的是瑚儿的。可不能弄岔了。”放到一边,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啜饮,温热的茶水顺着食道下去,整个胃都暖了。想到贾政刚才急匆匆回去,怕是享受不到这待遇,不由得意:“老话说得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这么着急回去干什么,马车上的水都没换,冷茶喝着可涩口呢!”欢欢喜喜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要等他?那就等着吧!好好安慰安慰你那心爱的小儿子!贾赦才不着急呢,他既然敢做,那就有了心理准备,不就是被骂一通,他早习惯了,反正能叫贾政不舒坦,骂就骂了!徐大人说了,他眼光得放远些,荣国府算什么,你现在就是骂了我,以后我还是府里的继承人,外面人知道这事,回头也不会说我的不是,怕还得指摘贾母偏心太过呢!

    不得不说,徐渭给贾赦的劝诫作用是巨大的,贾赦有了人信任他,背脊一下子挺起来了,豁出去也要给贾政点颜色瞧瞧。

    回到府里,他也不急,镇定自若的下了马车,早就有贾母派来的小厮催着他:“大爷你可回来了,太太都等急了!”

    贾赦小声嘀咕一句:“事关老二,她当然着急了!”

    那下人没听清,奇怪道:“二爷说什么?”

    贾赦斜眼他:“没什么,你只管带路就是!”

    一路行至荣禧堂,贾赦进去时,贾政歪在一边,满屋子的药味,贾母坐在上首看着下人服侍贾政喝药,满脸心疼。

    贾赦当即吃惊道:“二弟这是怎么了?才多大一会儿工夫,怎么又犯病了?”

    贾母贾政听着都是刺耳,贾母当即冷哼道:“你还敢问为什么?要不是你存了坏心害你弟弟,他能这样?”

    贾赦表现得很是委屈:“母亲为何这般说?我害弟弟?这般重的罪名,我哪里敢受?”

    贾母越发生气:“你还敢狡辩?你二弟都跟我说了,你故意带他去酒楼,让那些穷酸书生羞辱他,你还有没有良心了,那是你弟弟啊,你怎么就狠得下心……”气急败坏的,贾母直把贾赦骂了个狗血淋头。

    贾赦越听就心里就越不是个滋味,以前你老说贾政出息我比不上他,偏心也就算了,这回都证明老二不过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你还这样护着他,想到张氏说得,便是为了瑚哥儿,也要硬气些,便高声打断了贾母的喝骂,道:“母亲你一来就呵斥我,难道就不听听我的解释?老二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了?”

    贾赦对贾母惯来尊重,以前向来是贾母骂什么他安静听着,便有不满也忍耐着,这会儿竟然还敢打断她的话了?贾政吃惊地抬头看着贾赦,便是贾母也愣了一会儿,等及回过神,一股气直冲上脑门,骂道:“你个逆子,你是要气死我!”

    贾赦只不理她,道:“我带二弟去酒楼,让穷酸书生羞辱他?二弟就是这般说的?那他有没有说,这些所谓的穷酸书生可都是官宦人家子弟,虽不比咱们家勋贵豪门,却也是有父兄长辈在朝为官,有些脸面的。对了,好几个,还是二弟的好友呢?难道我还能指使了他们说二弟的坏话不成?”

    这话一说出口,满屋人俱皆惊异地看着贾政,贾政被看得有些难堪,狐疑地看着与平日截然不同的贾赦,低头道:“也不是什么好友,不过是求了我几次,央着父亲帮忙拉一把的几个认识的人。”

    贾母听完便说道:“都求到咱们家来了,可不是巴着咱们的?那跟穷酸书生有什么区别?都是等着我们赏口饭吃的!”

    贾赦嗤笑:“既都是等着二弟赏口饭吃的,哪里会听我的话?谁不知道我贾赦是荣国府里最没用的,最说不上话的?!”

    “你!”贾母手指着贾赦,一口气哽在了胸口,差点没气背过去!

    贾赦瞧贾母这样,一瞬间有些难过,但很快,又被贾政脸上那惊怒交加的模样压了过去,只觉得终于出了口恶气,看着贾母道,很有些伤心难过道:“再者说,母亲忘了,可是你叫我领着二弟去泰明楼的?今儿出去也是你先决定的,怎么出了事,倒全是我的责任了?可不是我挑的日子!”贾赦黯淡下眸子,很是委屈!

    贾母再忍不住,一个杯子扔了过去:“滚、滚!”

    贾赦躲了开去,焦急道:“母亲别生气,要是气坏了身子,儿子可真是不孝了。您不想看到我,我走就是了!”又对贾政道,“母亲年纪毕竟大了,有些事你要对我不满意,只管来找我,别烦扰母亲,免得母亲急坏了身子!”活脱的孝子模样,直让贾政看得是目眦欲裂。

    晚上贾代善回来听说这事,在书房坐了良久,最后,苦笑一声:“老二这次,不该落榜的啊!”

    他这一落榜,可叫贾赦张氏再也压制不住,跳出来要跟贾政相争了!

    贾代善忽觉得胸口一痛,微躬了身子,闷闷咳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大家说的拖沓,以后木璃会注意的,有些地方,能省的会省掉,加快剧情。不过前面有些地方是跟后面的设定有关,这里就不打算改了,后面会尽量让节奏紧凑些,文风这种东西,还是要努力改变的,要是再犯错,大家尽管指出来,一定虚心接受~

    58、第五十八章

    荣国府下人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到,贾赦张氏夫妻,比之以前,大不相同了。

    以前,府里吃穿用度,一切让二房先挑,如今张氏半点不客气,但凡这种场合,亲自带着人去给贾母请安,由她先挑过后,便径直给大房选好挑好。贾母原本不愿,张氏只冷笑:“莫不是二房都不知道何为长幼之道?二弟好歹读了那么些年书,便是落榜了,好歹也该知道这些三岁孩子都知道的事才是。”直把贾母气得半死,王氏脸色通红,半个字反驳不出来。

    以前,有客来,前往招待客人的,大多都是贾政,贾政朋友也多,来往不绝,府里好生热闹。如今倒也一般热闹,只是这主角却换了人,由贾赦代替了贾政,客人也不再是以前那些文人学子,说些文章诗词,而是权贵富豪子弟,吃得山珍海味,说得金石玉器。几次贾政偶遇道贾赦招待客人,咕囔了一句“玩物丧志。”贾赦瞧着他表情不对,肯定不是在说好话,直接笑眯眯道:“二弟可是许久不曾请客来府里玩?莫不如也下个帖子让人来?一个人闷着可不好!”让贾政瞬间阴沉了脸——谁不知道他现在的名声,还有谁敢来应他的邀?

    最最奇特的,还要数贾代善的反应。要搁以前,贾赦张氏敢如此放诞,贾代善早就拿着他们教训了,偏这次,贾代善似乎是没看见一样,贾母有次借故刁难贾赦,还被贾代善拦住了。下人们都议论,莫不是老爷真对二爷失望了?可明明老爷对二爷都是和颜悦色的啊?

    不管怎么说,荣国府的下人都是最会见风使舵的人,对大房的态度便都慢慢恭敬起来。

    其实,不止这些下人心里迷惑不解,便是贾赦张氏,也是满头雾水,不知其所以。

    贾赦和张氏开始转变态度时,还担心贾代善贾母会苛刻压制他们,早就已经准备了好几种方案,就打算贾代善怪罪时可以拿出来辩解,谁知道贾代善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好像默认了他们的抗争。可要说赞同,分明又几次站出来暗示,不许他们闹得太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张氏和贾赦私底下说起,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既然弄不明白,那就算了!贾赦张氏如今也忙,顾不得这许多了。

    先头贾赦参加了水文先生的金石宴,果然如外界传闻,金石古玩界名人聚集,京中权贵子弟多不枚举,贾赦开始跟着水文先生走进正厅的时候,瞧着那一个个或久闻大名或富贵熏人的脸孔,呼吸都急促起来了。

    索性他还记得徐渭的劝诫,没到处显摆自己的出身,反而很是谦逊地只报了自己的名号,便静静听其他人的讨论,更不讨人厌的随意插嘴,显摆自己的才学,只是或疑问或简单的表述自己的看法,向众人学习,不高傲,不卑微,不卑不亢,可以少言,但不能呆板——为了做到这些,贾赦在家里练了许久,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这态度,总算是让他博到了这群金石古玩的爱好家的好感。

    都说古玩是权贵富人爱好的玩意儿,这话说的可半点没错。乱世里古董字画可能还不如个馒头值钱,可如今太平盛世,古董字画都值得天价。普通人得一幅古画卖掉,马上就能成为小地主过上好日子,哪玩得起这些。喜爱古玩金石,并能长期浸淫其中的,出身大多富贵,就如水文先生!

    贾赦出身有,眼力有,行事也还入得眼,再看在徐渭的面上,宴会中间,水文先生还亲自给他介绍了几个人脉很广的老人,托他们照顾。他这般给贾赦脸面,旁人见了,自然也要高看三分,等及宴会结束,已经有好几个打算邀请贾赦去他们府上参加宴会了。

    有了这些人的邀请承认,贾赦在古玩界里,算是拜过山门,正式入行了,说出去名声也好。贾赦心里感激,回头便拿了老国公夫人传承下来的几样珍品古器,亲自上郡马府拜谢水文先生。水文先生回头和郡主说起,夫妻俩皆道:“果然外界流言不可信,都说贾赦不着调,我看啊,他行事有条有理,却是很不错!”

    “不过是荣国公和国公夫人偏爱幼子,随口说了几句,被人传开,最后坏了名声。”叹息不已,“当真是可惜了!白白被误解了这许多年。”

    郡主后头见到张氏,想起贾赦,对她很是和气,旁人见了这两人和睦,自然更高看张氏一分。为本来就事事顺心的张氏,更增添了一份光彩。

    要说张氏在外应酬,确实比贾赦好上许多。她出身好,父亲虽去了,张家名声还是很好听的,少有流言蜚语,大家都信任张氏的教养。再来张老侯爷未去之前,张氏的手帕交还是有好些的,交情也是不错,不过后面随着张老侯爷去世,贾母改变态度不准她随便出府,这才慢慢远了往来。如今,她有徐夫人张老夫人一起帮衬,后头丈夫浪子回头名声渐好,儿子日渐长大小小年纪已拜名师,自己还是荣国府长媳妇,往来间,很快便又找回了当年在闺秀中间受人欢迎的局面。

    再有贾瑚的功课备受徐渭称赞,贾琏已经能说话能叫人能走路,两夫妻对眼前的生活满意极了。

    他们满意了,自然贾母贾政就不满意了。

    再一次被张氏不软不硬顶撞了一通,贾母是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带着人怒气冲冲来找贾代善要个说法:“你说不准我管着老大老大媳妇,不要斥责他们,可你看看他们现在都是什么样子了?哪还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老爷,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变得我都要认不出来了!”

    贾代善连日来都觉得胸口憋闷的慌,调养都来不及,府里的事是真没心情管,且他也不认为贾赦张氏会做得多过分,这两人的性子他知晓,一个是名门闺秀懂事,一个平庸胜在乖顺孝顺父母,趁这机会会出口气是真的,但是忤逆?绝对不会。贾母这么莽莽撞撞冲过来,一点都没注意到他身子不适也便罢了,还这般口气质问,贾代善的好心情登时败了个彻底。看着她,冷笑道:“不把你放在眼里?老大老大媳妇对你恶言恶语了?对你摆脸色了?克扣你院子里的用度了?”

    贾母气急:“他们敢!”

    贾代善便道:“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虽然稍稍有些不合你意,可我瞧着,他们这样改变,倒也不错,也可以为府里多些帮手人脉。”

    这要是贾政给府里带来的好处,贾母自然是高兴万分的,可偏偏这是贾赦弄来的啊,贾母心里哪能乐意?急道:“不过就是些喜好玩乐的人而已,老大跟着他们一起聊聊古董字画便罢了,真有事,这些人能帮咱们府里什么?老大现在这模样,倒好像自己多了不得似地,你叫老二看了心里怎么想?他本来就为着外面人乱说话苦恼呢。大哥不但不帮他想办法,反而这样幸灾乐祸,他该是有多难过?”

    贾代善终究是在乎贾政的,想了想,对贾母道:“老二这也在府里呆了许久了吧?他上次说喜欢我这里唐寅的山水图,你一会儿拿过去给他。”又有些不满意,“就算人说些闲话,他自己心里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也就罢了。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他也该放下了,天天窝在家里能干什么?”

    贾母是目瞪口呆,这就完了?“老爷,你到底是怎么了?老大做了这么些错事,你偏要维护他,就拿着幅破画来给我们母子?你要厌恶了我们就直说,我带着老二回金陵祖宅去,不再碍你的眼就是了,你何苦这样吊着我,我这些日子,都成什么样了!”

    贾代善板下脸:“你胡说什么?回金陵?当着我的面,你也敢说这些?”

    贾母梗着脖子:“老二都快闷出病来了,我哪还管的了你高不高兴?他前头病才好,这会儿要再病了怎么办?倒不如我们母子回祖宅去,不定祖先保佑,能叫我儿平平安安到老!”

    贾代善被这样的贾母逼得没办法,摇头恼道:“老大就是最近稍稍有些轻狂,你忍忍又如何,非得闹个不休。”

    贾母见他软化了态度,便也婉转了声音,道:“老大也是我儿子,我哪能不心疼的?可他和他媳妇办的事实在是叫我欢喜不起来,这小人得志的模样,哪有半点国公府大爷奶奶的模样!偏老爷你还不许我说他们,倒像是我这个做母亲的说不得他们了,你说,这叫我心里哪能好受?”

    贾代善微微皱眉:“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大心里以为我们偏心老二,不服气着呢,老二这次落榜,总不能什么都不罚吧?我就是要纵着老大刺激刺激老二,叫他知道,不考好的下场!”

    贾母一听这话那还了得,气怒道:“老爷竟是故意让老大刺痛老二的?你怎么就狠得下这心?老二为了科举落榜,都病成什么样了你又不是没看见,你怎么下得了手?”

    贾代善怒道:“老大是打他还是骂他了?不过说些风凉话,怎么就不行了?他个男子汉大丈夫,听几句闲言碎语就受不了了?”贾母被他的怒意一惊,不敢说话了,只是心里犹自不服。

    贾代善还以为她听进劝说了,叹了口气又道:“我也不单是为了教训老二,还有叫老大出口气,恢复兄弟和气的原因在。这不甘心不服气憋久了,早晚得兄弟离心,不若乘这个机会,叫老大出口气,以后别再记恨老二。”

    贾母沉声道:“他敢记恨老二!”却也知道贾代善说得有礼,若真能兄弟和睦,稍稍受些气,忍了也就忍了。

    贾代善又道:“不仅如此。老二这次落榜,三年里,是不能再有什么作为了,现在他又不好出门交际,我寻思着,让老大在外面闯闯也好,他多认识些人,以后也能帮老二一把。”看了不以为然的贾母一眼,“你也别小看了那些玩古董的,权贵不说,富豪之家却是不少,咱们家这些年铺子收益都被兴起的承恩公府和将军府夏家几个王爷门下的铺子抢去许多,收益不比当年,老大能拉着他们帮衬一下生意,府里多些银钱,老二只有好处的。”

    听着这话贾母心里才算是舒坦了:“这么说,就是让老大帮着看顾府里的庶务?”

    贾代善拧眉:“他是长子,庶务怎么能由他管,不过是帮一把生意而已。”

    但就是这样,贾母也满意了。原来是看着贾赦有用才捧着他的。贾母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贾代善,道歉道:“方才我说话语气冲了些,实是有口无心,老爷可莫往心里去!“

    贾代善横眼她:“罢了,老夫老妻的,我能怪责你什么?”贾母笑笑,亲手倒了杯茶递给他,算是赔罪了。

    贾代善接过一口饮尽,突然想起先头接到的消息,笑道:“都被你气糊涂了,差点都忘了这么件喜事。”看了贾母道,“宫里三皇子四皇子要进上书房了,皇上要给两位皇子挑伴读,好似选中了咱们家瑚哥儿!”

    贾母吓了一跳:“瑚哥儿?”

    贾代善笑眯眯点头:“可不就是。我听说,好像是看在徐大人的面上,还有安荣郡主也帮着说了好话!”睨眼贾母,“老大跟着水文先生玩这些古董字画,你以为,真就没用了?!”言毕,自顾开怀喝茶,留着贾母,神色变幻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忙着考前复习临时抱佛脚,字数少了些,大家凑合看啊,考完后会努力加更的!!

    59、第五十九章

    巍巍皇宫,广厦千万,红墙黄瓦,雕梁画柱,彩壁飞檐,大桥磅礴,无一不昭示着天下至尊居处处的尊贵。

    甘宜宫并不是后宫里非常恢宏大气的建筑,论大小,比不得福仁宫,论精致,比不得飞鸿殿,论福缘,比不得落霞阁——那可是当今太后当年的居所。可就是这样的一座宫殿,却是后宫妃嫔除换购正阳宫外最觊觎的一座宫殿。原因为何?不过是因为这座宫殿,是除了正阳宫外,最靠近皇帝寝宫乾元殿的一处宫所了。

    而如今这所宫殿里居住的,正时皇帝最宠爱的妃子,淑妃!

    当今皇帝是个有抱负野望的,自登基后,宣告要为先皇守孝,三年不曾选秀,后宫妃嫔新进着,都是四年后皇帝拗不过重臣恳切,才选中了一些入宫服侍,却并不十分恩宠,到如今后宫里,皇后除外,四妃只有德妃、淑妃,贤妃,二品三妃也只有陈妃李妃,九嫔也只有四位,倒是之下贵嫔,婉仪贵人之列十几人,比之前朝后宫,可说是十分之少了。

    其中,立皇后出自书香世家,为人端正平和,育有大皇子徒宥煦三皇子徒宥昭,淑妃德妃具为今上侧妃,德妃出自齐鲁大族顾家嫡支,为先皇皇后娘家侄女,自嫁给今上,虽无孕育子嗣,可靠着身后娘家势力,为今上登机,立下汗马功劳,皇帝迫于此,便是她不曾生育,也封了四妃之首德妃。而淑妃,却是将门虎女,夏家一族,自来便是走武官一途,其父夏老将军先皇时便是镇守边界要塞的老将,到如今,已经位至元帅,其麾下将士如云,所率兵马,是朝廷防御西戎的一道天堑,民间流传,夏老将军之名,在西戎,旦有人提到,必叫在场诸人噤若寒蝉,威名由是可知。

    淑妃本人育有二皇子徒宥昃和大公主,都很受到皇帝宠爱,背后又有夏家势力撑腰,在宫中,除了皇后德妃,很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偏皇上宠她,谁也不敢多话。

    陈妃也是武将侄女,其父宣化将军,是夏老将军麾下的,虽为嫡女,在家却并不受宠。当年淑妃在潜邸有孕,要找人固宠,也是要增加势力,让夏家帮着物色人选,最后选中的就是陈妃。陈家要攀住夏家,没二话便把陈妃送进了当时的皇子府做了个妾室。陈妃貌美有才,却因为常年不受重视,寡言少语,并不得今上恩宠,谁知身体却是不错,眼见着承宠次数不多,就要失宠了,突然就有了身孕,诞下四皇子徒宥昊,由是从修容升为陈妃。只是这一来,淑妃心里便不痛快,找着机会跟皇帝说了几句,母子两在皇帝那里便失了宠。

    至于李妃却是皇后的远房族妹,貌美活泼,很受皇帝喜爱,生育有五皇子徒宥昂,还有杜昭容,身份是所有后宫女子里比较低的了,其父只科举出仕的一方知州,祖父只是个田舍翁,但本人却很能生,六皇子二公主具出自她腹中,惹得淑妃嫉恨不已,如今投靠了皇后这边,转跟淑妃一派作对,可叫淑妃心底把她恨了个半死。

    至于旁的一些妃子,分位不高,膝下无子,便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单这些分位高,膝下有儿有女,特别是有儿子的,个个都有自己的心思。争斗最激烈者,便是李皇后和夏淑妃,一个地位尊崇娘家稳固,一个占尽皇宠,娘家势大,偏偏都有儿子,怎能不争锋相对?

    这次两位皇子一同进学还要选伴读,说来,里面还有淑妃掺了一脚。

    本来,三皇子和四皇子相差两个月,三皇子如今已满六周岁,四皇子却是没有的。皇子六岁进上书房读书,皇后借着这事,几次拉了皇帝过去,引着跟大皇子三皇子聚了好些时候,淑妃心里不忿,便跟皇帝进言,四皇子年岁虽还有些不足,不过也不差这几个月。皇子进学这样大的事,总要有些庆贺,与其两个月后再来一场劳烦皇后操办,不若就一次让两个皇子一起进学了,便是挑伴读,也可以一次全部弄好,免得到时候再烦累。

    皇帝一听,觉得有理,便就答应了。不说皇后知道此事如何气急败坏,陈妃作为生母,听到这消息,也并不欢喜。

    “皇后是中宫,三皇子是嫡子,昊儿如何能跟他比?两人一块儿进学,一块儿挑伴读,这不是往皇后眼里扎针吗?皇后还不得嫉恨昊儿抢了三皇子的风头?”陈妃私下里跟心腹嬷嬷说起,急的眼泪直掉。她少年时丧母,其后由不得父兄疼爱,甚至被当做棋子送给了夏家帮着淑妃固宠,空有美貌却没有可以安身立命的智谋,不得不一直依附着淑妃,因为淑妃对她生下四皇子有意作践,外人看她陈妃只当她有儿傍身从此有靠,真正知道实情的却知道,她只是淑妃手里的一枚弃子,日日被淑妃派来的人揉搓。

    陈妃心里也有怨愤,也指望有朝一日能够反击回去,叫偏心无情的父兄见见她的出息,叫淑妃也尝尝每日被人作践忍气吞声的滋味,可惜,她却没这个本事,没这个心机,到如今,她只想安安稳稳得过日子,可就连这一点,淑妃也不愿意成全她。

    “皇后要以为我也有意让四皇子跟三皇子竞争,然后迁怒我……我该怎么好啊?!”陈妃瘫坐在椅子上,惶惶不已。

    那嬷嬷是陈妃当年在潜邸时便带在身边伺候的,平日帮衬了她许多,很受信任,听见陈妃着急之下竟把皇后淑妃全扯上了,赶忙说道:“娘娘可要谨言慎行,需防隔墙有耳啊!”瞧眼四周,见没人了才又回过头来对陈妃道,“娘娘,咱们宫里谁知道有哪些人是心存外道呢,奴婢跟您也说了几次了,您怎么还这般毛糙,万一真叫人听见传出去,娘娘可怎么好?”

    这话说的着实不客气,陈妃却是感激不已,拉着那嬷嬷道:“季嬷嬷快别急,我这不也是急了,在你面前说说,以后一定不会了。”

    季嬷嬷忙道:“娘娘哪里话,奴婢也不过是白叮嘱一回罢了。”

    陈妃自小便没有人真心对她,不曾有人尽心为她筹谋,因此对季嬷嬷的这份关心才更加在意。纵使是没规矩了一些,但也是为她好不是?季嬷嬷这番失态,可不还是为了她?这要这一想,陈妃心里就不尽欢喜,哪还会生气?“妈妈不必再说,我以后必记得你的提醒!”

    陈妃如是道。

    只可惜,稍微晚了些。

    不过下午,淑妃就派人来请陈妃,只说请她过去喝茶。陈妃吓得两股战战,着慌的看了季嬷嬷,季嬷嬷无奈摇头,她越发心慌,上撵轿的时候一个没站稳,险些还绊了一跤。

    等到了甘宜宫,陈妃抓着季嬷嬷的手都有些发颤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淑妃定是知道昨天她抱怨的事了,怕不得给自己甩脸色了。

    果然,一进正厅,就见淑妃坐在上首,看着指甲上红红的丹寇,问旁边大宫女水溪,颇有些不高兴:“我怎么瞧着这颜色不大正,上回染得比这鲜红亮丽。”

    水溪笑道:“是比上回颜色要显得偏紫些,红绫说,这里面加了些材料,可以叫指甲更有光泽些,就是颜色稍稍有些偏紫,可毕竟是对娘娘好呢,先头的颜色虽然正,却褪色的快,对指甲也不好呢。我瞧这颜色也不错,正正配娘娘的冰肌雪肤呢。”

    淑妃笑着横了她一眼:“就你会说话,罢了,知道你跟红绫好,看在她原是一片为我之心,这次就罢了。”手往上抬起,正对着正门光线打量一番,确实好看,淑妃微微点点头,“下次,还是染正红色吧,本宫还是最喜欢正红色。”

    水溪颤动双睫,矮了矮身子,应是:“谢主子宽宏,红绫一时糊涂,下次定不敢了的。”

    淑妃摆摆手:“你着什么急?本宫难道就是那不识好歹的人,她忠心一片,我都不知道?”

    水溪笑道:“这合宫上下,谁不知道娘娘宽和待人,对自己人最是关怀贴心,奴婢们心里都感激呢,只恨自己位卑身贱,不能报答娘娘万一,只能全心全意侍奉娘娘,从每一个细处让娘娘过得舒心康健,祈求娘娘百岁长康,安泰顺遂。”

    淑妃听得直笑:“你这张嘴啊,可真比抹了蜜还甜。”

    水溪以为淑妃不信,只赌咒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有一句欺瞒娘娘。为娘娘,我们便是两肋插刀,也是愿意的。”

    淑妃脸上便显出了动容的神色,拉过她的手,道:“我果然没看错你,是个有良心的,知道本宫待你们好。本宫做事,也没指望你们报答只要你们不在背后骂本宫多管闲事,狗拿耗子,也就够了。”

    水溪大惊失色,怒道:“娘娘好心,不但不感激,反而还在背后诋毁?这样狼心狗肺不知感恩的人,我却是从来不曾见过,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

    淑妃幽幽一声长叹:“都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年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还少了去?怕只怕我平日待她们再好,怎样扶持她们安身立命富贵安荣,人家都嫌不够,要把我扳倒了才好呢。”

    水溪听着只义愤填膺:“这种丧心病狂的,还能叫人吗?要我说,可比那禽兽都不如呢。那狗受人饭食,都晓得忠心护主,要真有这种人,那可真真狗都不如了!”

    这一主一仆好似完全没有发现陈妃正在下面站着,兀自说着自己的话,可那话落入陈妃耳里,真真是比那钢刀还要厉害,尤其是那禽兽不如一句,陈妃当时身子都颤了,险些没有发作起来,被季嬷嬷眼疾手快得扯了一把,这才勉强回过神来,看着淑妃那如寒冰一般的眼神,陈妃心头一凉,虽还满腔怨愤,到底是不敢形于色了。

    只听得上首淑妃意有所指道:“本宫一片好心为人考虑,偏偏有人不知感恩,不但不心怀感激,还在背后埋怨,本宫想想,都觉得心寒的紧。你说这人,怎么就这般不知足?若不是本宫护着捧着,她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得了本宫的恩典,不思报答本宫也就罢了,在背后,只恨不得我死呢!”说及此,淑妃厉眼直射向陈妃。

    一瞬间,陈妃心跳如鼓,根本不敢跟淑妃视线相对,低着头身子噤若寒蝉。

    淑妃冷笑一声,悠哉得把身子往后一靠,不屑的撇了撇嘴,就这德行,也敢跟她叫板。这陈妃,日子可是过得太好了!

    说来也是娘家不好,挑谁不好,偏挑了这么个货色进来,要不是看她脸蛋长得还可以,她早就弄死她了。淑妃现在想起来就呕得慌,当初她有身孕,要人固宠,陈妃容貌上佳便被她送到今上邀宠,陈妃也很合她,空有美貌,脑袋空空,身后还没有娘家依靠,皇帝新鲜过了也腻歪了,根本没有任何威胁。淑妃一等出了月子,就把陈妃打发到了偏院里过活,就差把她忘到脑后了,谁就知道,皇上偶尔想起她,让她侍寝,就叫她有了身孕。她还脑子精明得把这事瞒了整整六个月,等旁人知道时,她有孕的事已经是人尽皆知,当时皇帝又跟义忠亲王斗得你死我活的紧要关头,谁都不敢给今上找晦气,于是四皇子就这样平平安安生了下来。

    淑妃当时就恨得掰断了两根指甲,这淑妃,可真是咬人的狗不会叫,还以为是个蠢货,竟这般有心计。瞒了身孕整整六个月,还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淑妃每每想起这事,就是一股被人愚弄的羞辱感。看陈妃,也如眼中钉肉中刺。

    偏偏,就在淑妃想要弄死陈妃的时候,家里传来消息,让她息事宁人,原来那陈家父子,却是真有些本事,在边关对敌时作战英勇,陈父手下兵卒,亦骁勇善战,更重要的是,对陈父忠心耿耿,夏家还要用到陈家,自然不肯让淑妃弄死陈妃,惹得两家生分——虽听说陈妃不受宠,可万事都有一万,谁知道陈妃真死了以后,陈家父子会不会想起这个女儿这个妹妹来?何必冒这个险呢?

    淑妃想想,毕竟娘家重要,便生生忍了这口气,想着终有一日能收拾了陈妃。不想,这一忍,就忍到了现在,忍到了陈妃被赐封为妃,陈家也慢慢爬了起来。

    这一次,便是不能除掉她,也好歹叫她尝尝苦头!淑妃阴狠得想着,皇后可不是什么好人,这些年,她为了娘家,容忍陈妃够久了,难得有机会,她要陈妃不死也脱层皮!

    四皇子!淑妃想起那个完全泯灭众人的孩子,嘲讽极了,有儿子又怎么样,还想等他长大以后赡养你让你老有所依?呸,一个靠着我进府享受了荣华富贵的贱人,还敢叫我不痛快,我就要你一辈子不痛快!顺带毁了你下半辈子的依托,我看你以后怎么办?!

    我要你,下场凄凉!

    淑妃这般在脑海中想过一遍赐给陈妃的死法,心情好了许多,想起四皇子选伴读的事,淑妃倒是缓和了怒气,笑对陈妃道:“妹妹什么时候来的?瞧我这糊涂的,前头竟都没有发现!真真是失礼了。”倒像是真不好意思似的,对着水溪等丫头怒道,“你们这群不晓事的,陈妃来了,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怠慢了娘娘,你们吃罪得起吗?”

    满屋子宫女嬷嬷具皆跪了下来请罪道:“奴婢知罪,求娘娘宽恕。”

    淑妃拿起一旁的茶杯抿了口茶,看眼陈妃,“这就要看陈妃娘娘愿不愿意了。”

    陈妃闻言,忙道:“愿意,愿意,当然愿意。”亲自上前扶起淑妃的心腹大宫女水溪水碧道:“快、快起来。”看着淑妃道,“本就是我不让通传,却是怪不得她们。”

    淑妃这方叫起了众人,只让她们感谢陈妃:“亏得陈妃大度,饶了你们,还不快谢过了陈妃娘娘?”

    众人便又异口同声得给陈妃谢恩:“谢娘娘!”一片人齐声说话,倒是颇有些气势。

    淑妃的甘宜宫是这后宫里最数一数二的宫室,伺候的宫娥也符合她的身份,多、精、各个形容端正,规矩俨然,陈妃那里呢,被人明里暗里的克扣,日子根本不好过。尤其是下人,被淑妃嘱咐了刁难她,有时候根本不把她这个主子放在眼里。陈妃身无皇宠,在外人看又是淑妃一脉,便是去找皇后,皇后也是不会给她出头的,更别说皇后当年怀有三皇子,她却在这当口有了身孕,可是让皇后心里有了疙瘩,哪能理会她?受的委屈多了,陈妃也就习惯了。任命了,再也不想了。

    可人之所以为人,就是有时候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去想,真真遇到事了,还是会忍不住心头泛酸。陈妃被下人阳奉阴违惯了,乍然见到这甘宜宫里诸人对淑妃的敬服,眼都红了,真是又嫉又妒,不过残存着一丝理智,告诉自己得忍,这里可不是她能发脾气的地儿。

    好一会儿,陈妃稍稍平复了情绪,摆摆手对众人道:“不过小事,你们都起来了。”只是到底心机不深,表情上还透着一丝不满。

    淑妃只要见着她难受心里就痛快,出了口气,淑妃才说起今天的让陈妃来的目的:“你也知道皇上已经决定然四皇子进上书房了,你也别舍不得孩子离开你,皇子毕竟是皇子,皇家规矩在,不能乱。四皇子虽说提前了两个月,可这不是正好吗?叫孩子多学两个月,以后功课肯定更好。”

    陈妃怯怯应是,恨透了淑妃这样颠倒黑白的说法。孩子小小,哪能静得下心来读书?三皇子在要进上书房前,还不定被皇后叮嘱了多少,自己却是根本没想到四皇子会突然进上书房,什么都没交代,到时候四皇子在上书房闹出什么笑话……陈妃眼前一黑,恨不得都昏死过去。没了四皇子,她又无圣宠,后半辈子,可就真要跟个活死人一般了。

    那厢陈妃又道:“四皇子的伴读人选也已经挑好了,锦乡伯府韩家二房嫡长子韩昹(ai),荣国公府嫡长孙贾瑚。俱皆出身名门。妹妹,这次,你可放心了?”

    陈妃未出嫁前是闷在后院里过自己的小日子,进王府后被关在偏院里过活,到了后宫则在自己的宫里安分度日,外面没人,手里无权,根本不知道前朝的情况。听到淑妃说起的这两个伴读,可真是喜出望外。

    竟然是勋贵人家子弟?还是长子嫡孙,端得是好人选。陈妃忖度着,莫非皇后并不十分介意四皇子跟三皇子一道进学的事?否则,怎么舍得将这么好的伴读人选给四皇子?心下一松,看着淑妃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真实的感谢:“定是娘娘在皇上面前为四皇子美言了,实在是感激不尽,只不知该如何谢谢娘娘!”

    淑妃大笑:“都是姐妹,你何必这么跟我客气?你陈家本就与我夏家同气连枝,还用讲这些?快别跟我客气了。”

    陈妃到底还是客气了几句,对淑妃的话连连附和:“我陈家能有今日,还要多谢娘娘和夏元帅提携。”

    淑妃有了这话方才满意了,只还谦虚了两句,道:“不过是举手之劳,你啊,就是太客气了……”

    陈妃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淑妃给了颗枣子,可不就忘了先头那下马威的大棒?等及她出门看不见人影了,淑妃嗤笑一声,骂道:“蠢货!”

    水溪却有些不明白:“娘娘,四皇子的伴读,当真是侯府国公府的嫡长子嫡长孙?这,皇后娘娘竟如此大度?”

    淑妃呸了一声,道:“什么大度,不过是叫我截了胡而已。”不无得意得扬起了笑脸,“伴读本来就可多可少,那贾瑚如今也算有些名声,师傅是徐渭,又是荣国府嫡长孙,前头安蓉郡主来宫里还和皇后说起了贾瑚,皇后本意,是想叫贾瑚跟着三皇子的,也好拉拢他身后的徐家贾家。我怎么可能叫她如愿?便跟皇上说了几句,才叫陈妃这贱人捡了个便宜!”

    水溪这方恍然大悟,却又有些担心,“那娘娘就不担心,四皇子得了这助益……”

    淑妃大笑:“水溪,你到底是想的浅了,贾瑚背后是有些利益可图,可那要是在对的人手里才能用到的。贾瑚要在皇后手里,自然是威胁,可如今,他在四皇子身边,皇后对他,还能好?贾家徐家也不是白痴,四皇子是个什么东西,也能叫他们帮衬?贾瑚便是嫡长孙身份金贵,也不过一个孩子罢了。”为了家族利益,一个孩子又算什么?

    只要贾瑚跟了四皇子做伴读,后头,他必得承受皇后的冷眼!

    徐渭,你敢跟我二哥过不去,我岂能轻饶了你。淑妃把玩了一下袖口精致的百合纹,漫不经心道:“把红绫这个自作主张的丫头拖下去打二十板子,擅作主张给我换丹寇颜色的事儿就算了。”

    水溪一下就跪了下去,颤声道:“娘娘……”

    淑妃看着她,还是笑着:“水溪啊,你可是我身边的亲信大丫头了,要可以,我真不想处置你。”

    水溪扣伏在地:“娘娘开恩,奴婢以后再不敢了。”

    淑妃瞬间冷下脸,寒声道:“本宫,最恨有人擅作主张!”

    紫红色,再好又有什么用?正红色,才是她想要的!!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我回来了。考试真的是生不如死啊,背的全没考,没背的考到了,好凄凉。考完马上回家,路上很累,现在终于是回家了~又忙又乱的几天啊。奉送上今天的一章,要花求安慰!!

    60、第六十章

    徐渭坐在椅子上,脸上带着难掩的沉重,双手屈指交握,不是皱皱双眉,看眼贾瑚,为不可见的叹息一声。

    贾瑚都能轻易读出他心底的为难和不乐意来。

    刘衍曾飒今日当有差事,脱不开身,在场的,就只有俆江徐涛两兄弟,对着生父,自然多了一份轻松,见徐渭久久不语,再坐不住,忙问道:“父亲,你这么急匆匆把我们叫来?可是有什么事?”

    徐渭便先看了贾瑚一眼,带了几分可惜不愿,回头板勒脸没好气的看着说话的徐涛:“我是叫了瑚儿,何曾叫你来?现在瑚儿都还好好坐着,偏你就忍不住,这般沉不住气,以后怎堪当大任!”火气颇大。

    对着这样与平日云淡风轻的儒雅学士形象大相径庭的徐渭,俆江徐涛贾瑚都愣了一会儿,徐涛傻笑了两句,回头就担心地看了贾瑚。

    贾瑚自己心里也有些头绪。徐渭今儿这么巴巴找他说话,还一副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模样,连徐涛插话都被训斥了,只怕他将要说的事与他有关,不仅有关,而且,并不是什么好事。甚至,这件事的起因,与徐渭脱不了干系。

    贾瑚想着,突然察觉有人在看他,一抬头,俆江徐涛都目露担忧,为他忧心忡忡。贾瑚便笑了,徐家人对他可算事劳心劳力,倾心帮衬,徐夫人帮张氏造势,带着她认识了不少书香之家的夫人,打开了一个张氏以前从少有踏足过的社交圈子。徐渭明里暗里帮着贾赦,如今贾赦已经找到了人生可以为之奋斗努力并能以此获得荣耀尊敬的目标,正废寝忘食的研究参与中,再不复当初破罐子破摔,除了教教儿子读书,便闷在家里喝酒听戏,看闲话本子,偶尔出去和人喝喝小酒,寻个小娘子玩乐这种颓废的日子,叫他脸上也多了几份光彩。更不要说平日里徐渭费心教导他学业,尊师重道,便冲着这些,便是被徐渭拖累进了是非圈里又有什么打紧?

    用眼神示意徐江兄弟他并不打紧,贾瑚看着徐渭,说道:“师傅可是遇到了烦心事?何不妨和我们说说?虽说我年纪还小,可毕竟也跟着师傅大半年了,不定能有些旁的思路。”看徐渭仍是一脸欲言又止,贾瑚只道,“师傅今日既然找了我来,不就是想要把这事告知我?师傅即有此举动,想必是已经无法再更改了的,既这样,徒儿迟早会知道的,师傅倒不如早日告知我,也好叫我心里有个准备不是?”

    贾瑚表现得越懂事,徐渭这心里就越发难受得慌,人心肉长,不说贾瑚与他的渊源,单枝这些时日贾瑚跟着他读书,他是真心喜爱这个聪慧有礼的孩童,费尽心力想要这孩子过得好,谁曾想,到最后,却是因为他,害了这个孩子。

    徐渭的身形一下就弯了下来,脊背好像被什么压弯了一样,复杂地看了贾瑚许久,才苦涩道:“今日上朝议事,事毕后,皇上突然向我问起你。”

    徐涛贾瑚都是莫名:“皇上怎么会突然问您这个?”可从不曾听说今上有插手关心别人弟子的事。

    唯有俆江变了脸色,想起最近听说的后宫里的消息,寻思着,难道竟是要让贾瑚去做伴读?再一想,却又觉得不对,贾瑚年纪可不大,六周岁还差了三个月呢,这年纪,怎么看也入不了伴读的名单啊。虽这般想着,可却再找不出今上问起贾瑚的原因,不由心下忐忑。

    下一刻,便听徐渭说:“皇上自然不是无缘无故问起了瑚儿的。”顿了顿,长长一声叹,“都怪老夫害了你啊。”

    俆江心头的不安越发强烈,惊问道:“难道,真的是宫里选伴读的事选中了瑚哥儿?”

    徐涛贾瑚对视一眼,没明白?伴读这种事,贾瑚的年纪太小了吧?

    徐渭苦笑着看了二儿子:“你也听到消息了?”却是间接地承认了俆江的猜测。

    这下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徐涛更是着急道:“瑚哥儿年岁这般小,能做什么?宫里人难道糊涂了,怎么会选中了他?”

    俆江狠狠瞪了他一眼:“这种话你也敢说?”不过也是不解地问徐渭,“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按理说,选谁也不该是瑚哥儿啊。他才几岁呢?”

    徐渭闭上双眼,嘴角的弧度越发艰涩。贾瑚见了,便笑道:“便是真伴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进宫陪皇子读书?师傅也是偶尔进宫为皇子讲学的,我还能平白得到其他大儒的指点,又有什么不好?”

    徐涛只差没跳了起来,对着贾瑚急道:“瑚哥儿你可不能这么想,当伴读要真是这么好的差事,这京里权贵人家,不早就把自己孩子送进宫里了?伴读伴读,这伴可是放在读字前头的!什么叫伴读啊,那就是陪皇子读书,你们一起的时候,你得处处以皇子为先,紧着他来,按君臣规矩。皇子要是学业有问题,那倒霉的难道还能谁皇子龙孙?还不得是伴读遭殃?上书房的规矩,皇子犯错,伴读得挨戒尺的!更不要说这宫里事务纷杂,谁知道哪里不注意,就被人算计了,一堆的糟心事,躲都躲不开……

    徐涛说的是滔滔不绝,徐渭的脸色越发阴霾了,贾瑚只恨不得手里有块抹布,好塞进他的臭嘴里。索性俆江注意到了徐渭不同寻常的反应,狠狠一脚踩在了徐涛的脚背上,咬着牙道:“你这么啰啰嗦嗦的,还有完没完?”

    徐涛很有些委屈:“二哥你跟我发什么脾气,我这是在跟瑚哥儿解释呢,免得他真当这是个肥差了。”

    俆江真心怀疑,自己和大哥怎么就会有这样一个弟弟?在外面还有写人模人样的,偏到了私下里……“闭嘴!”徐涛不服气,梗起脖子还要说,俆江懒得理他,头一扭,问徐渭道:“父亲,瑚哥儿,真的已经被选中了伴读了?”

    徐渭沉重的点点头,没说话。俆江徐涛都是倒抽口气,贾瑚没表露出来,心里却也拧了起来,进宫陪皇子读书,这到底是谁在害他!

    拦住激动的徐涛,俆江艰难问道:“宫里这次是两个皇子入学,瑚哥儿是要做谁的伴读?”

    三双眼睛定定看着徐渭,徐渭睁开双眼,愧疚地看着贾瑚,沉默许久,喑哑了嗓子道:“是四皇子!“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四皇子!他们对朝廷里的事虽不敢说了如指掌,皇帝的几个子嗣却还是稍有了解的,这个四皇子,虽说母妃身份为正二品,却是不得圣宠的。这些年,只听众人夸大皇子沉稳,二皇子聪颖,三皇子伶俐,五皇子活泼,六皇子可爱,剩下个四皇子,人皆映象便是平庸,其泯灭众人可见一般。

    “怎么会、那可是四皇子啊!”太过震惊,徐涛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理智,当即失声尖叫道,“皇上不是对四皇子感觉平平,怎么会突然决定让瑚哥儿给四皇子当伴读?!”

    徐渭心里跟刀割似的,只说了一句:“听说皇后娘娘本要然瑚哥儿跟着三皇子,结果淑妃跟皇上说了什么,瑚哥儿,便被皇上指去给了四皇子……”

    俆江贾瑚脸色大变,淑妃娘娘,这是截了皇后的胡?俆江瞄了眼贾瑚,眼神里难掩愧疚,他是徐家人,自然比其他人更知道徐渭和夏家二爷的矛盾,淑妃是夏家女,此次这般做,未必不是因为贾瑚是徐渭的关门小弟子!皇后被淑妃狠狠扇了个巴掌,这份羞辱,她短期内根本报答不了淑妃,对贾瑚那可能会有好脸色?!贾瑚进宫去,怕是……

    贾瑚对这种纷争自然不陌生,哪能不明白,自己这是掉进一个大坑里了。再看徐渭和俆江的反应,只怕这淑妃是故意针对他,而这原因,便是徐家了!想了想,贾瑚只露出了个微笑,道:“四皇子便四皇子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年纪虽小,好歹是荣国府的嫡长孙呢,便是进了上书房,皇子学业不好,难道宫里的师傅还能真打死我?我小心谨慎行事,也就罢了。”突然扬声笑道:“难道,师父和师兄当我是那无能的,连小心做事都不会了?”

    贾瑚越懂事,徐渭心里就越难受,这么好的孩子,却因为他,白白陷进了那是非窝里,还不知道得受多少委屈。徐渭本就是光明磊落的性子,当即严肃了面容,对贾瑚道:“瑚哥儿,这宫里可不是你小心谨慎,就能够平安的地方。总你才智惊采绝艳,也抵不过人心难测四字。且此次淑妃向皇上进言将你指给四皇子做伴读,可谓是扫了皇后面子。陈妃虽是妃,位份颇高,其娘家却是依附夏家的。而夏家与我……”徐渭露出一抹苦笑,“前不久我还在朝堂上抹了夏家二爷的面子,只怕夏家是恨透了我。你进宫,可不是只要面对旁人的刁难,只怕是四皇子陈妃,也不一定是你的依靠啊。”

    情形严峻啊!

    贾瑚思绪在脑中转了几圈,却是依旧欢笑道:“纵如此又能如何?师傅何苦只看着这些消极的东西?虽是皇后淑妃心中都有不满,好歹徒儿这是进宫了呢,还是与皇子读书,能接触几位皇子,日日为伴读书,也是体面。这消息传回府中,怕徒儿的身价立刻便要涨了。”

    徐渭等人想起荣国府,都是点头,以贾家人的性子,这并非不可能。

    贾瑚低笑一声:“虽然并不愿这般说,可师傅莫忘了,我家祖父还在呢,我年纪算算比四皇子还小,有是父亲的长子,宫里诸人,少不得还得看看我祖父的面子。”

    徐渭猛然回过神,可不是,自己一直想着贾瑚会因为他受委屈,被淑妃皇后针对,却忘记了,他背后,可不止自己家。荣国府贾代善可是两朝老臣了,四国八公之首,与其他勋贵交情莫逆,这样的一股力量,这些人但凡不是疯了,便不会轻易得罪。贾瑚此去,虽少不得受些委屈,料想安全却是无虞。

    只是到底还是过不去,心下难受的紧。这么聪明的小小孩子,天知道那些人会用什么法子刁难他?

    俆江徐涛也都想到了这点,看贾瑚笑容满面的样子,便更加内疚心疼这个师弟。从前在家受苦,到了徐家,还得背上徐家的仇怨,如今还这般强自欢笑宽慰他们,叫他们如何有脸再见张氏贾赦?

    贾瑚知道他们想不开,只能道:“圣心已定,皇上已经有了决断,有岂容我们更改?师傅师兄不必再挂怀于心,事已成定局,可不是该努力前行?!我有自信,定不会叫人欺负了去,堕了师傅的名头。”

    徐渭把双眼一瞠:“我的名头有什么打紧,你要进了宫,旁的什么都不管,只要小心谨慎行事,不要乱和人起冲突,让自己平平安安就好。”

    贾瑚嬉笑着应了:“我好好地,和人起冲突作甚?我惜命着呢,可不敢拿自己的命在宫里开玩笑。”

    徐渭哼了一声:“你还不敢?装着斯文有礼,你当我不知道你的脾性?要有人触了你的逆鳞,你会管的了是什么场合对上的是什么人?不过是拿着一张读书人的脸哄得人都以为你是斯文人而已,骨子里,还是你贾家武将的暴烈脾气。“

    贾瑚只点点头,表示接受教训,也不说旁的,对徐渭看人的眼光颇有些敬佩。他却是是这般脾性。虽然读书做出儒雅的表象,骨子里却还是那个渴望在乱世里靠手里的刀剑,脑中的智谋博一个扬名立万建功立业的杨家子。他杨家人,就没一个是真真温文的读书人。

    只不知道徐渭是怎么看出来的?是他对贾代善贾政那种算计的态度?还是他几次处事时露出的峥嵘?

    看来,以后还要再小心些才行。

    有了这番对话,徐渭的心倒是稍稍放下了一些,他确实是关心则乱了,以贾瑚的多智近妖,哪怕是吃了苦头,下手的人,心里怕也高兴不起来。罢了罢了,如今事已成定局,已是无力回天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再想想,以后能找什么借口,把瑚哥儿捞出来吧!

    徐家父子忧心忡忡,贾瑚却突然面露难色,对徐渭道:“师傅,我有件事,想请您帮忙!此事的内里,先别告知我父母亲。”

    徐渭俆江徐涛眸色一黯,徐渭扯着嘴角:“你既有此心,我答应你便是!”却是打定主意,此后贾瑚的事,便是徐家的事!

    五天后,旨意正式下到了荣国府,不提已经在荣国府闷了许久不曾出去应酬交际的贾政如何难受,王夫人搂着贾珠说了多少话,贾赦张氏是如何的欣喜欲狂,领着众人接旨谢恩的贾代善脸上的喜意和贾母眼中的不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贾瑚看着那黑色龙纹的圣旨,微微敛下眼眸,他将要面临的,会是一场杀人不见血的战争。

    身陷局中是情非得已,可到底谁能笑到最后,那就由不得她们想当然了!!

    61、第六十一章

    贾瑚被指定给了四皇子做伴读,贾代善虽然有些失望不是三皇子,可毕竟贾瑚有了机会可以接触皇子,与众皇子有了面对面交流的机会,要讨好结交,不过是时日问题而已。甚至说不定,还有机会在皇上面前露个脸,从这些方面看,也就无所谓贾瑚做谁的伴读了。

    为了让贾瑚能更快地融入进皇宫学习的氛围,得体应对好与众皇子之间关系,贾代善抓了贾瑚过去重点描述了家族探听回来的关于皇帝后宫势力的分布——为此,贾珠的功课都停了几天,惹得贾母王夫人对贾瑚更是心存芥蒂。

    贾代善对与后宫诸人的评论,却与徐渭不同。“如今皇后膝下有大皇子三皇子,圣宠虽不及淑妃,但也得皇上敬重。太后大去之前,对其也是多有夸赞。身后更有李家在,你入宫后,切记与大皇子三皇子打好关系,入得他们的眼。”至于淑妃作梗让贾瑚被派到四皇子身边的事,贾代善并没有放在心上,“皇后是个有远见的,应当不会太为难你。便是偶尔有那不开眼的给你脸子瞧,毕竟是宫里,能忍的,你就忍了吧,回头只管来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对贾代善的空口白话,贾瑚并不以为然,只少不得摆出了感激涕零的模样,发誓赌咒一般道:“君臣有别,皇子为君孙儿为臣,两者之间不可同一而语,皇宫乃龙居之地,孙儿不敢造次,定小心行事。”

    贾代善对贾瑚的处事还是有些信任的,这个孩子,看着才几岁,心眼儿却可比成人,做事就少有出岔子的,又是知道眉高眼低的,不会差。贾代善便又叮嘱道:“淑妃的为人,我也让人探听过,着实是受皇上疼爱的,有时做事难免随心所欲。夏家和你师傅……”见贾瑚皱起眉,似乎有些不愉,贾代善想起他平日里对徐渭的敬重,到了嘴边的话拐了个弯,笑道,“夏家二爷和你师傅有些政见不合,淑妃娘娘为了娘家哥哥,少不得可能不待见你。你也别心急,赶明儿老夫让你父亲请夏二爷喝喝酒,说开了也就罢了。”到底贾瑚是姓贾不姓徐,淑妃出口气也就罢了,真要敢把贾瑚往死里踩,打他贾家的脸,那就别怪他翻脸!

    贾瑚自然是知道贾代善话里的意思的,不管内里如何,在外人看来,贾家人就是一家,荣国府上下一体,他贾瑚要真被人作践如尘埃,就是荣国府被作践如尘埃,贾代善被作践如尘埃——贾代善怎么可能容忍?

    贾瑚的担忧去了大半,想想也是,贾代善如今身体不好,贾政又不能出仕,贾赦根本于政治无能,如今满府里,也就只有自己伴读的这个机会,可以让荣国府的下一代攀上关系,维持富贵,只怕贾代善还想借着他伴读的机会好给贾政荣国府带来些好处,哪能不尽心帮着解决了夏家的问题!

    只就不知,荣国公的名头,夏家买不买账了。只无论如何,此次进宫,少不得要吃些苦了。

    贾瑚有了计较,倒也不很担忧,男子汉大丈夫,吃些苦头算什么,但凡留他一条命,总还有再起的机会。

    交代完了,贾代善又给贾瑚说了一通在宫里教书的师傅。

    “上书房的师傅都是当朝的大儒,你师傅徐大人虽也是名儒,但上书房里的李太傅李大人,庄毅庄大学士,孔端孔大学士也是与之不逞多让的人物,尤其是李太傅,那可是大皇子三皇子的外祖父,你日后在上书房,可不准与他顶嘴,在他面前好好表现!”

    “至于庄大学士,孔大学士,俱也都是书香世家出来的人物,历经两朝,德高望重,最喜懂事知礼的人,你师傅与孔大学士颇有些交情,到时候,让你师傅代为引荐引荐,你闲暇时也可多去求教,不可浪费了这大好的机会。”说来也是可惜,这般好的机遇,贾珠却是不能有。贾代善无奈叹息,到底是次子的长子,比不得继承人的长子。

    贾瑚见他说了这许久,却是不曾提起他最该注意的陈妃和四皇子,不由奇道:“祖父,不知这陈妃和四皇子,又是怎样的脾性?孙儿在四皇子身边……”

    贾代善脸上现出不以为然的表情,颇有些无所谓的摆摆手:“那陈妃,不过是依附在淑妃之下的一位人物罢了,只要淑妃表明了态度,其他的,你就不必再担心了。”

    至于四皇子。贾代善板起脸训诫贾瑚:“进宫后,你只管做伴读专心读书与其余几位皇子结交,跟这位四皇子,却不必深交!你要敢学了他的毛病,别怪我回头家法罚你!”外头人看在他皇子的身份不敢口出怨言,可私底下哪有不说的。这四皇子,可真真半点不像是今上的孩子。

    贾瑚狐疑着还要问,被贾代善几句敢了出来,只道:“等你进了宫,自然就知道我的意思了!”

    八月五日,乃钦天监挑出来的良辰吉日,百事吉利,不避凶忌,万事如意,正是两位皇子入学的好日子。

    一早,贾瑚与其他的几个伴读便被昭入宫中面见皇后,与众皇子见过后,等着吉时到,再一同前往上书房,在皇上主持下,拜过孔圣人,拜见师傅,再给皇上敬茶,便算是完成了入学礼。

    几位伴读也都与他一样,一大早被家人送到了宫门口,然后有太监引领着一路走来,都是孩子,最大的是户部尚书王家的嫡次子王明通,今年八岁,其次是先太后娘家容家的嫡支二房长子容铭,比王明通小七个月,再来便是韩昹了,比容铭小了十个月,今年七岁了,最小的就是贾瑚,六岁还没满。都是孩子,在家时被长辈叮嘱了好一通,来了这陌生的环境,心里也存着戒畏,哪敢跟旁边的小孩子随便说话,一个个都低着头小心打量四周,半个字都不敢吭声。

    以至于四个孩子一起进宫,一起等待传召,一起坐在偏厅里,老长的一段时间,竟是谁也不认识谁。

    等及走进富丽威严的正阳宫大殿,上首一身明黄金凤皇后大妆的李皇后问起四人可曾相识,四个孩子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也不知是谁,登时便是一声嗤笑,活脱脱一巴掌甩上了几个孩子的脸,都是要脸面的孩子,瞬间就涨红了脸,生生气的眼都红了。

    王明通年纪最大,在家时也知道自己是这所有伴读里年纪最大的,自认为四人中,再没有比自己更适合出头的了,忙上前一步回道:“小子见过皇后娘娘,回皇后娘娘,小子年幼,于礼仪处只粗通一二,家中长辈常在耳边教导,宫中君王威仪,国母恩德,不得轻犯。宫中规条有度,当恪守遵照。小子与三位弟弟一路行来,不敢有丝毫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之事触犯宫中威严,是以,彼此之间,还不曾熟识。”

    李皇后听得王明通这一番有条不紊的辩解,极是满意,不愧是王家的嫡子,教养确实不错。再看其样貌,秀眉红唇,脸庞白皙,好个可爱的孩子,比之大皇子这般年纪时,多了些女子的精致秀眉,更是喜欢,柔声道:“你便是王明通吧?真是个可人疼的孩子。”招手让他走过来些,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怪道旁人说起王尚书都说有福气,有这样钟灵毓秀的孩子,可不是福泽绵厚?”

    王明通只道不敢:“小子并不成器,前头四位哥哥都是极有本事的,小子年幼,所学不及兄长十一。”王明通前头有一同胞嫡出的大哥,还有庶出的三位兄长,虽是嫡次子,但在家族里,排名已经是第五了。

    对于王明通的知情识趣、谦虚持证,李皇后很是满意,这样的人物,才有资格陪在他儿子身边!李皇后赞许的点点头,满意的看到王明通脸上飞起了一缕自得,虽然极力掩饰,到底年幼,还是被在后宫挣扎了几十年的李皇后看了个分明。对皇权还有尊崇之心,李皇后更加满意了。“好孩子!”

    微微收敛了笑,李皇后转而看着其他三个,笑容在贾瑚身上停滞了一下,看向容铭韩昹时又热烈了起来,亲热地仿佛毫无芥蒂,笑问了他们三个道:“进宫里来,对你们怕是不怎么习惯吧?你们可能适应?”

    容铭韩昹贾瑚等少不得道:“宫中威仪,与家中有别,小子会尽快调适好自己的。”

    李皇后细细观察着这三人,容铭挺直了背脊,努力让自己显得处变不惊,规矩礼仪做得很不错,看着就知道是经过训练了的。并没有王明通的紧张,只是略略有些不自在,不像是对上皇家的紧张,而是头一次独自应对事情的生疏——不愧是先太后的娘家子弟,与皇室关系亲厚,自然对皇家很是熟悉,比起一般官宦人家子弟,多了份大气。

    再看韩昹,就没有王明通容铭的优点了,有些战战兢兢,又有些畏惧害怕,甚至还有些着恼,手脚无措的不自觉的微微动着,眼神上下转遛,一看她视线过去,赶忙又缩了回去——光看这表现,就知道外面传说的韩昹作为锦乡伯府韩家二房的嫡长子,乃是其夫人在生下长女后暌违了十年才生下来的唯一嫡子,前头的庶长兄本来都十六岁考中进士了,却在韩昹满六岁写入族谱后突然病逝,韩家二夫人老太太把这个孩子看得跟心肝肉似的,纵得这孩子活泼好动无法无天,是个人人厌恶的小霸王。李皇后很好奇,这个孩子,该不会是在为自己被她压着不能乱说话着恼吧?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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