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子的红楼生涯 作者:木璃

    第9节

    出行四人,两个要拜师的,偏偏成功让徐渭开口留下的居然是贾瑚,贾母听见的时候,还当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岔了,等得确信无误了,直气得把手里听了贾代善的劝告后精

    心挑选出来给贾瑚五周岁礼物的上等鸿桑浮雕端砚啪的扔回了桌子上,雕着云纹的浮雕直接撞上了桌角,瞬间原本线条优美的云纹便出现了一个缺口,好好一块端砚珍品瞬间就被

    毁了去。

    王夫人陪坐一旁,心里只恨这场合不对,不好叫她动起手来砸东西,心里只堵得慌。

    两人心情都是不好,便越发觉得眉开眼笑的张氏碍眼极了。

    等及晚上贾代善,贾母劈头便问:“怎么徐大人就光收下了瑚哥儿?珠哥儿那般个聪慧人儿,哪处不及瑚哥儿了,怎么如今瑚哥儿被收下了,倒是珠哥儿被撂开了!”

    贾代善心里也正不自在呢,听得贾母这般咄咄逼问,脸也阴了,道:“你这么晚了不回屋休息在这等我,就为了问我这事?”

    贾代善可是暴烈脾性,贾母也是太着急了,这才一时忘了,要搁以往,她也断不至于在贾代善面前这幅态度,如今见着他生气,贾母心里一堵,软下姿态问道:“我这不是听了

    消息着急嘛,回来报信的说的不清不楚的,只说瑚哥儿被徐大人收下了,我也是担心珠哥儿。”又问他,“怎么这么晚回来,徐大人留你了?你们可是说了什么?”一边又笑着让

    人去厨房把炖着的参汤取来,“你没回来用晚饭,我怕你在别处吃不习惯,早早就让人炖下了,一直在厨上温着呢,你一会儿多喝点。”

    贾代善这方舒坦了,缓和了面色,嗯的一声点了点头。贾母又叫人拿热茶来,自己亲自在一边督促着丫头给贾代善除了一身正装换了常服出来,直等着一切妥帖了,贾代善舒

    服地坐在了椅子上,这才停下来坐了另一侧,巴巴问道:“老爷看着精神不大好,难道竟是在徐府累着了?”

    贾代善回头瞟了一眼贾母,她虽然极力掩饰了,可那满心的担忧着急又哪里瞒得过她的眼睛,想到贾政贾珠,贾代善心里暗叹口气,倒是有些理解先头贾母的急切了,便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这徐渭委实比我想得还要油滑,一起说了会儿话,倒是费了些心思。”

    贾母这会儿可对徐渭没什么好感,闻言拧起了眉:“怎么他还敢驳老爷的面子?!未免太不识抬举。”在她看来,贾家可是公爵人家,徐渭便是再有才名,也不过只是大学士

    而已,怎么敢不给贾代善面子。

    贾代善也知道贾母为人,今儿在徐家他确实也是不高兴,这会儿倒觉得贾母这以贾家为傲的态度贴心得紧,越发和颜悦色道:“你胡说什么呢,徐渭可是简在帝心,也怨不得

    人不给我面子了。”

    可不是不给面子,他都亲自带着贾政贾珠去了,在外时也表现出了自己的态度,那对贾瑚贾珠可是偏着贾珠多些,更不要说他还带了贾政去,官场上的人谁不是眼明心亮,他

    都表现到这个地步了,徐渭竟是说不给面子就不给面子,到最后,不过浅浅夸了贾珠几句,只把贾瑚收到了门下,却是完完全全没给他面子!

    贾母瞧着贾代善不悦的眼神,心里更是堵得慌,气道:“这徐渭,亏得还是大学士,竟这般有眼无珠!珠哥儿多灵慧聪颖的孩子,可不比瑚哥儿好了百倍,偏他就只看着瑚哥

    儿一人。”

    贾代善横眼她:“你就闭嘴吧,到底他还是收下了瑚哥儿。”便是再不满意,贾瑚好歹也是贾代善孙子,他能拜徐渭为师,贾代善心里还是满意的。

    贾母却不这般想,她对贾赦贾瑚感情本就淡薄,这会儿贾瑚出头了,却压得她最心爱的小儿子孙子吃了亏,她只恨不能好好教训一番贾瑚何谓之手足之情,更不要说对徐渭能

    有什么好声色了:“我是哪里说错了,平日里,珠哥儿多孝顺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有了什么好吃好喝的都先记着给咱们先尝尝,上进又懂事,读书多勤奋刻苦?瑚哥儿呢,最是

    坐不住,没事就往那园子里跑,小小年纪,撵鸡追狗的,活脱个猴儿。怎么看,徐大人也合该收下珠哥儿才对啊。”

    贾代善眼睛立了起来:“你倒越发来了劲儿了,瑚哥儿是活泼些,可哪里像你说的。他不过是好动些,前儿还跟我说等再大些要习武呢,进了你嘴里,倒变成撵鸡追狗了!”

    贾代善年少跟着父亲在战场上南征北战,一身武艺也是不弱的,偏两个谁都没继承他的武学,久而久之,贾代善也就熄了让儿子从武的心思,转而看重了儿子学问。难得贾瑚读书

    天赋佳,还对武学有兴趣,贾代善高兴还来不及呢,哪能让贾母说他不好。尤其贾瑚近年来表现越来越好,也算是入了贾代善的眼,人老了,总是记挂着孙子的,倒是觉得贾母对

    贾瑚太过苛求了。

    “孩子本就活泼些好,瑚哥儿好动,你还非要他每天坐在屋里?!”没好气看了贾母一眼,“我知道你心疼珠哥儿,可你也别忘了,人徐渭跟咱们家可没什么交情,不过是看

    在大媳妇的面上。张家跟徐家什么关系?徐渭还能不收下瑚哥儿?”贾代善也是看中了两家关系好,这才敢不叫贾赦跟着去的。原想着自己都亲自去了,好歹徐渭也该给点面子,

    没想到……贾瑚在徐府一番表现,可谓是孝顺聪慧,贾代善对着孙子,只有更喜欢的,不过是不痛快徐渭竟半点不给他面子,不肯收下贾珠,这才生了气,对贾瑚,他可满意着呢

    。

    贾母对贾瑚贾珠的印象已经刻入骨子里了,只要有贾政在一天,那就断没有改变的,闻言冷笑道:“老大媳妇都进了咱家门了,那就是我们贾家的人,珠哥儿难道就不是她侄

    子了?出了门倒好,变成两家了。怎么瑚哥儿和珠哥儿难道是陌生人不成?那可不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亲缘?徐渭就只给老大家的面子,就不给老爷面子了?”

    贾代善心里也存着这一节呢,憋着气道:“那也是瑚哥儿表现得好,对他爹那孩子可真是孝顺,又懂事,人徐渭看着老大家的面子,可不是就收了。”说着,又把白天发生的

    事跟贾母说了一遍,“亏得那孩子小小年纪能有这份气度,处变不惊,不愧是我贾家的种!”

    贾母嗤了一声,撇过了脸,好不以为然。心里惦记着贾代善话里对贾瑚的满意,又扭过头来,讥讽地看着贾代善,道:“是是是,那孩子对他爹孝顺贴心,千百个好。我教出

    来的珠哥儿都及不过人家,我不比老大家的会教孩子,珠哥儿在我身边长大,都被我给耽误了,连人瑚哥儿一半都比不上!怨不得人徐渭看不上眼!”

    贾代善板起脸,怒道:“你这是生的哪门子气,瑚哥儿进益有出息,你倒好,不但不欢喜,倒是生气起来了!”

    贾母被这一喝,面上越发过不去,捏了帕子就捂住了眼睛,哽咽道:“我哪里是生气瑚哥儿进益,我那就是不痛快徐渭有眼无珠,光看着交情,撇开了珠哥儿,半点面子都不

    给老爷留。珠哥儿那么小年纪,在那么多人面前落了个没脸,心里得多难过?!”一时声音越发悲痛,“珠哥儿可是老爷你亲自教导的,难道还比不过老大那不着调的教出来的瑚

    哥儿?徐渭这么做,可不是再打你的脸?传出去,别人要怎么看你?!”

    贾代善何尝没想到这点?否则先头也不会那么不高兴,这会儿贾母还往他伤口上撒盐,一拍桌子,直气地骂道:“妇人之见!”甩甩袖子,往书房去了。

    贾母愤愤扯开了帕子,咬紧了牙关……

    贾政院里跟贾母处差不多,王氏等着贾政贾珠一回来便扯着问到底在徐府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都不明白,她的心头肉、比贾瑚好了千百倍的贾珠,怎么就会被贾瑚给比下去了呢?

    儿子被贾赦的给比了下去,自来被认为比贾赦好的贾政心里也难受着呢,王氏这般歪缠着,他憋了一天的火气可不找着了出气口,冷笑着一把甩开了王氏拉着他臂膀的手,冷笑:“为什么会没被选上?你天天照顾他你心里没个数?你瞧瞧你养得好儿子,平日里读书落下瑚哥儿好一大截就不说了,怎么连瑚哥儿的懂事孝顺也没学上一点半点?你都怎么教的儿子?!”

    说罢,也不理会王氏被打击得变了颜色的脸,转头就去了侍妾的屋子里,王氏在后面叫了他好几声,他都只当没听见,连眼神都没多给一个。

    王氏气得眼眶都红了,咬着牙直低声诅咒着后院的那些侍妾:“该死的狐媚子!”还是周瑞家的扯了扯她,她才回过神来,回头再一看留下来的贾珠,早就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也怨不得贾珠难过。本就不过是个四岁不满的孩子,平日再显早慧,那也是从小被娇宠着长大,连端个杯子都有人在边上心疼会不会太重累到他的,哪里吃过半点苦?早年贾瑚虽比他大个一岁,占了个嫡长孙的名头,可贾府里谁又讲究了这个?有贾代善贾母疼爱,王氏贾政看重,上下丫头奴才捧着,贾珠虽没养出个骄横的性子,却也潜移默化,认为自己比贾瑚好上不止百倍。

    等到后面贾瑚变了,勤学上进,处处比他强,那还有贾母王氏一直在他耳边念叨着贾瑚不过尔尔,最重要的是,荣国府里金字塔的顶端贾代善,可是一直亲自教导他读书习字的,贾珠虽慢慢对贾瑚有了心结,可贾代善给他的这份殊荣,让他从来没觉得自己会逊色了贾瑚。贾珠可一直记得王氏的话,贾瑚便是聪明懂事些,有着他大伯贾赦那不着调的教导,以后也是万万比不得他的。在贾府,他才是最具殊荣的那个!

    可是就在今天,他的这份认知就被徐渭狠狠打落在了地上,往日被王氏贾母遮掩着的真相毫不留情的展露在了小小的他的眼前——便是贾瑚没有贾代善教导,不被贾母喜爱,这个大他一岁的哥哥在外人眼里,也比他强了许多!

    徐大人收下了大哥,却没收下他,这是因为他比不过大哥!贾珠在徐府的时候就一直想着这事,然后想到以前贾代善寿辰,是贾瑚先提议要送礼,祭祀的时候,那些族人也都夸奖着贾瑚比较多……被当成眼珠子呵护着长大的贾珠猛然发现,竟有人是把贾瑚看得比他优秀地多的,他的心里当即是说不出的难过。偏路上回来坐在车里,贾代善贾政脸色都不好看,贾政领着他回院子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神都是冷冷的。最后回到屋子,往日最疼他的母亲脸色也是不好,只顾着父亲,理都不理他。

    因为我比不过大哥,所以祖父父亲母亲都生气不喜欢他了!小贾珠一想及此,哪还压得住难过,抽噎着大哭起来。

    这一哭,可是把王氏心疼坏了。

    她才没了一个孩子,贾珠那就是她的心头肉啊,这会儿却受了这么大委屈!想到刚才贾政对她的冷淡,王氏一个没忍住,眼泪簌簌的直往下流,上前一把抱住了贾珠,揽在怀里,下巴抵住了他的小脑袋,也跟着大哭起来:“我可怜的珠儿啊,这得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王氏不抱他还好,这一抱,贾珠越发觉得难过起来,小手拽住了王氏的衣襟,直把平日所学的礼仪全抛开了去,就像个不知事的孩子,扯开了嗓子,嚎啕起来:“母亲~母亲~~呜呜,徐大人不喜欢我,父亲也生我气了~~呜呜~~~”

    那一声声的哭泣,就跟刀子似地扎进了王氏心底,叫她直疼地喘不过气来:“没事没事,珠儿乖,不哭,不难过,啊~父亲只是心情不好,没有生珠儿的气。徐大人那是没眼光,没看到我们珠儿的好,我们珠儿那么优秀,他怎么会不喜欢呢~~”

    贾珠只不相信,小脑袋埋在王氏的怀里,任王氏怎么叫都不起来,闷声痛哭着,温热的眼泪打湿了王氏的衣襟,透过衣衫,直灼伤了王氏的心肺里去。

    “珠儿,我可怜的珠儿啊!”王氏把珠哥儿整个小人儿搂在怀里,眼泪花了妆容……

    相对比起这边的愁云惨雾,贾赦张氏这边,两夫妻却是恨不得放两挂炮竹好好庆贺一番,好不欢天喜地。

    贾瑚一回到院子,就被张氏心肝肉的叫着搂进了怀里,巴巴亲了好几口,直把他脸都亲的绿了,挣扎了好久才挣脱开了。就这个,张氏还好一通的埋怨:“瑚哥儿可是越来越不跟我亲近了,这会儿连我亲几口也不肯了。”

    贾瑚可不是不愿意,憋红了脸道:“母亲快别拿当孩子了,我又不是弟弟,如今都拜了师要正式进学,已经大了,这样搂搂抱抱的,让人看了,多不好~”

    小大人的模样,惹得满屋子人都笑了。张氏轻轻敲了他一记额头,嗔骂道:“就你歪理多,才几岁人就敢说自己大了?!不就是拜师进学,还了不起了?!”

    贾瑚退后两步站到了贾赦身边,摸摸额头,也不理她,反正是不肯让她抱了。

    张氏又好气又好笑,还要再说,那边贾赦稀罕地拉着这个新出炉的徐大学士关门弟子一眼横了过来:“瑚儿说得没错,他都拜了名师要正式进学,可不是孩子了,你啊,以后也少拿他当三岁孩子。需知,慈母多败儿!”

    张氏可不乐意听这个,故作了不高兴,道:“怎么就慈母多败儿了,我儿子这般出息,我多疼疼还错了?”说着要去抱贾瑚,被他一闪身躲开了,气得直骂,“可是没良心的,跟着你父亲学了几天时间,只向着他身边,把我这个母亲倒扔到了一边去!”

    贾瑚站在贾赦身后,笑看着张氏:“母亲可别这么说,儿子可是记挂着你呢,要没有母亲,哪来的儿子不是?”

    “哼!”张氏白了他一眼,侧身就在一边坐了。

    贾赦让贾瑚过来,问道:“你今儿在徐家,徐大人都说什么了?我听这徐大人只收下了你?你祖父当时就没说什么?”

    张氏也跟着问道:“徐大人什么态度?喜欢你吗?对你可好?你们晚饭在徐家用的吧?可吃饱了?要是饿了,母亲让厨房给你下面去。”

    贾瑚笑笑,拦住了张氏:“母亲别忙了,儿子吃得饱着呢,师傅待我极是和蔼,还问起了母亲,儿子一切都好。”看向贾赦,道,“师傅确实是只收下了我,先头祖父让我和珠弟弟给师傅磕头,师傅问了儿子好些在家里的事,又问了一些关于父亲母亲的事,说过几句,就拍板收下我了。祖父没说什么,只说劳烦了师傅。”

    贾赦和张氏对视一眼,轻轻呼了口气。徐渭喜欢贾瑚,这就好~

    贾瑚又笑着对张氏道:“师傅说,让儿子先喊着师傅,拜师礼等过些日子两位师兄来了再办,也让我认认人。”

    徐渭先头还收着两个弟子,贾瑚是要喊师兄的。贾赦张氏便都点点头:“这是应该的,合该如此。”

    “师傅似乎对二叔印象很好,跟着说了好些话,二叔开始挺高兴的,后来珠弟弟没能拜师,二叔看着就不怎么欢喜了。”贾瑚仿佛不经意的说道,“祖父虽然也在笑,不过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夹了从来不吃的蒜薹,我想可能也是不怎么欢喜。珠弟弟没能拜师,祖父二叔好像都挺失望的。”

    贾赦张氏听罢,颇有些幸灾乐祸:“该!你祖父以为他出马就万无一失了,倒是撇下了我们这出力,带着你二叔去,也不想想你师傅可是名儒,那最有名的便是风骨,珠哥儿多大年纪,蒙学还没读完,走都没走稳呢,就想着跑,要进学了?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徐大人可不是那种看着面子就凑合收徒弟的人!”

    贾赦看着贾瑚,真是越看越喜欢,他的好儿子,可是给他长脸了!呸他个二房,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把贾珠捧到了天上去,这会儿好了,还不是叫贾瑚给比下去了?!贾赦私心里更是得意,贾代善看不起他又怎么样,亲手教的贾珠,还不是比不上他教出来的贾瑚?!

    以后,谁还敢说他大房不如人?!

    贾瑚笑着点头:“回来时祖父也交代过,师傅是有名的大儒,学问最好不过,让孙儿以后好生跟着学。父亲母亲放心,儿子定不会叫你们失望的。”

    贾赦张氏欣慰不已,便是常板了脸摆出严父嘴脸的贾赦,这会儿也难得的笑着嘱咐道:“你有这份心便好,你年纪还小,最要紧还是你的身体。”

    贾瑚点头答应:“儿子一定记得。”顿了会儿,又问张氏:“母亲跟师傅家很熟悉?今儿儿子在徐家,师傅还有几位师兄都在问母亲身体可好。”

    “几位师兄?”张氏先时有些不解,一会儿回过神来,忍不住笑道,“你说的是徐家的徐江徐涛两小子吧,我不是熟悉他们?当初我带着他们玩过呢。”又瞪眼贾瑚,“没个礼数,他们可是叫我姐姐的,你得叫叔叔才对。”

    贾瑚呵呵笑了两声:“我叫师傅师傅,他们可不就是我师兄?!”

    张氏不答应:“虽是如此,也该讲个辈分!”

    贾瑚只嘿嘿笑着:“师傅说了,不是长辈在一起就叫师兄,等及母亲等长辈在,再按辈分论!”

    张氏这方不说什么了,又问起徐渭一家的情况,贾瑚一一答了,还让张氏到时候在拜师礼的时候给徐家送盒亲手做的点心:“师娘和涛师兄都还记着母亲当初做的点心好吃,师兄今儿还送了我好些好东西,母亲可得帮我回礼。”

    张氏正求之不得跟徐家打好关系,哪有拒绝的,笑着便应下了,贾瑚便专心和贾赦说话,也不仔细说在徐府为他辩护的事,这些事,以后自然会传进贾赦耳朵里,只表示着以后一定好好读书,给贾赦长脸,把贾赦高兴得是眉飞色舞的,要不是最后实在晚了,怕都舍不得放贾瑚走的。中途张氏去看了熟睡的小贾琏,回来站在门口再看着灯光下这对父子,只觉这便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了……

    上书房,皇帝心腹议罢朝事,今上笑问与众人说笑,宫里淑妃的娘家二兄夏铮突然笑道:“说起最近,皇上可得恭喜了徐大人,可是得了个好早慧的好徒弟。

    徐渭心头一个激灵,悄眼一瞥,皇帝的眼神已然看了过来,背脊上便有了凉意……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快乐!

    断更了那么久,真心很抱歉,心里很惭愧,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看留言,就怕大家骂我。不是为自己辩解,确实我是挺懒的,实习结束后一堆琐事,有时候心情很烦,就没有更新,确实是很对不起大家。但是,我绝对不会坑的,这点大家放心。

    我现在不敢承诺什么,前面有几次保证了好像后面又失信了,这次,就请大家看我后面的表现,我会用行动来跟大家道歉的。这里真心祝大家新年快乐,还请大家一定原谅我才好!

    48、第四十八章

    当今是个脾性温和的,天下人都这么说。

    未登基前,今上、先帝爷的三皇子便是出了名的宽厚大度,办差时一心为民,与众臣交好,礼贤下士,便是当初的义忠亲王如何飞扬跋扈咄咄逼人,也从来都注重着兄弟之情屡屡退让,其人品脾性,堪称君子典范。最后甚至连先皇都看不下去义忠亲王仗着长兄身份再欺凌弟弟,将其圈禁,立今上为储君。不想后面义忠亲王竟由此生了大逆不道之心,举兵谋反,生生气死了先帝,今上无奈至极,这才不得不忍痛诛杀之。饶是如此,却也没有心狠手辣将其一脉赶尽杀绝,反而是厚待其在乱中留下来的唯一庶出子为顺郡王,赏赐不断,为天下人所称道……

    这都是骗人的!

    官场上混的谁没个政治敏锐度,要真信了这些花团锦簇的官面文章,那这官就可以不用做,直接回老家养老去了。

    脾性温和?皇帝?今上要真如他面上表现出的那么温和,这会儿只怕坟头青草都有半人高了,那还能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爬到今天的地位?要知道,当年义忠亲王可是占着长子的名头,其母妃又是先帝最宠爱的妃子,在众皇子中,那曾是最受先帝爷看重的,结果呢,就被今上这么给拉下了马。要说今上没点手段?谁信?!

    因此今上继位后,众大臣表面不说,心里却都是忌惮着的。果然小心无大错,今上初登记时,有那老臣仗着功勋在今上面前不敬的,今上当时没有发作,不过笑笑便揭了过去,等到两三年过去,今上的位置做的越发稳当,这些老臣或被训斥或遭贬谪,却是少有落得好的,更严重的,直接罢官夺职,全家获罪。自此,再没人敢小瞧了皇帝,行事间,无不小心翼翼。

    徐渭也是看穿了今上的为人,这小心低调做人,平日谨小慎微,生怕叫政敌抓了错漏,到时候触怒皇帝获累全家。此次却不过与张老侯爷当年的情谊,又看中了贾瑚的聪慧收为徒弟,也知道这是招人眼的事,本还想着无论今上背地如何,面上却是最体恤下臣不过,等过些日子再跟皇帝小心提一下,总能把这事揭过去了,谁知道,不过就是一次觐见,夏家那讨人厌的就把这事给捅了出来。

    真真是奸佞小人,就见不得人好的!

    徐渭心底发狠,看见今上眼神瞟了过来,摸摸精心蓄起的短须,笑道:“夏大人消息好生灵通,我这里还没对外宣布呢,你倒知道了。”也不等夏铮回答,笑对着皇帝道:“却也有这么回事,说来也是与我有缘,不是旁的人,就是已逝老靖远侯的外孙子。我那侄女儿求到我门上让我帮着教导教导,那孩子也懂事,我也就收下了。”

    皇帝一听,倒来了兴致:“张卿的外孙子?我倒是记得他有个女儿,那是嫁到谁家去了?”

    夏铮笑道:“皇上不记得了?便是荣国府贾代善府上啊。徐大人这回收的弟子可是来历不凡的,贾家的嫡长孙呢,年不过五岁,已经开蒙学论语了,人人都赞的聪慧过人呢。”

    荣国府!皇帝的眉峰一拧,看不出喜怒来。

    徐渭心下发凉,只强自镇定着做了沉着摸样,私下只恨不能生撕了夏铮。

    此次上书房里坐的都是今上心腹,多是有着拥护之功的,按说大家都是今上一派,关系本该亲近。只是俗话说得好,这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为了权为了今上的信任,先头今上没继位时,大家为了大局着想,总能克制几分。等及今上继位,位置坐的越发稳妥,这份争斗就再也歇不住了。夏家走的是武官一派,先帝时便是镇守一方的大将,夏铮的胞妹初时为今上的侧妃,今上登基便册封为淑妃,膝下已有一子一女,颇受今上宠爱。夏铮本身也是个又能为的,先头镇压义忠亲王之乱立了不少功劳,被封了正三品的禁军校尉,俨然一副外戚新贵的模样。

    徐渭走的却是清流路子,一身才学名声在文人中可为是德高望重。讲究的却是嫡长为尊,朝堂上也是支持着皇后嫡长子一派,与夏家却是从来不对付。加之徐江曾经有次与夏铮之子发生过冲突,两家更是结了仇怨,再难和好。

    以前徐渭做事滴水不漏,叫夏铮拿捏不到把柄这也罢了,此次拿了可以做文章的,哪肯再轻易放了他,见皇帝沉默不语,夏铮复又笑道:“不过五岁,就能得徐大人你如此喜爱,那聪慧可不比再说,怪不得荣国公都为之亲自出马来了,想必是把这大孙子当成心头肉了。”

    皇帝闻言,视线在徐渭身上打个转,笑道:“怎么,是荣国公亲自带着孙子上门拜师的?”

    夏铮笑得好不高兴,头微微一低,道:“可不就是。我府里出去的人说,浩浩荡荡的一串人呢,荣国公领着头带着儿子孙子往徐府去,跟徐家两位公子在门口还叙旧了好一会儿呢。”先头不以为意的几个朝臣眼睛倏地就往徐渭身上去了。

    顶着众意味不明的眼神,徐渭的脸色已经全变了,眼神里都是压着火的,沉声分辩道:“荣公确实是爱子心切,慈和至极,怕两个孙子在臣面前紧张,特意带着小儿子也一起来了。要说实在不必,他两个孙儿都是极灵慧的孩子,在臣面前表现极佳,便是其幼子贾存周,也是难得勤奋好学的人物。果不愧是国公府邸,把老臣家的几个逆子全给比下去了,倒叫老臣羞愧的紧。若非是张家托得紧,老臣都不好意思再耽搁了人家孩子。”

    皇帝听出了点意思:“爱卿不是收的嫡长孙子为徒,怎么荣公带着次子去了府上?”

    徐渭点头应是:“正是。大抵是荣府大公子抽不出时间,荣公便叫了二公子及其嫡子作陪,一块儿来的微臣府上!”

    金吾卫上将耿进那就是个直脾气武将,平日对徐渭观感尚好,闻言嗤笑一声,道:“这么说来,倒是那贾家长房只来了个娃儿?”

    荣国府里贾代善偏爱次子也不是什么秘密,人尽皆知的,先头众人还没觉得,耿进这一说,大家都是恍然大悟,可不就是了。

    皇帝颜色也松缓了,笑着摇摇头:“这可真真是慈和过了,不过是孩童拜师,荣公这阵仗,可是太过了。”

    徐渭便笑道:“毕竟是孙子,荣公焉有不疼的。便是老臣,看着那几个逆子直觉得烦,倒是觉着我那一岁多的小孙子可爱的紧,从头到脚便没有一处不好的。荣公大抵也不过如此了。”

    几个跟徐渭交好的老臣便也点头附和:“可不是如此~”

    夏铮便不再纠缠贾代善,只笑着恭喜道:“幼子可爱,徐大人好生教导,怕不定将来继承徐大人才学,名列三甲,到时候谢师宴,徐大人可别忘了送我一份请帖才好。”又笑,“荣公曾说最喜那读书斯文人,这回,可是得好好谢谢徐大人。到时那孩子出息,荣公要敢少了徐大人好处,只管说一声,我给你抱不平去!”

    众人顿时又沉默了下来,是啊,就算贾代善偏心二房,贾家子跟徐家却是分不开了,徐家和贾家,靠得太近了。几个跟徐家关系近的,看着徐渭的眼神都透着惋惜来。

    徐渭双手一紧,垂下眼眸不敢看皇帝的表情,只道:“以后日子长着呢,谁又说得准。”

    倒是那承恩公皇后之父国丈李阁老摸着花白的胡子乐呵呵笑起来,又有些伤感:“要那贾家小子果真名列三甲,直远地下有知,怕不定多高兴呢。”张直远,正是老靖远侯的字。

    皇上听见,不由也叹息一声:“老侯爷素来爱书,当日也盼着子孙出息~”想到这个在自己争位期间为自己尽心尽力的老臣,皇帝也不由惋惜一声,这位可是真正的能臣,多少难题到了他手里就没有解不开的,要能活到今日,多少事可以多个人出谋划策。“张卿去后,朕失了条臂膀啊~”心情便低落了下来,没再说旁的,摆摆手,让众人回去了。

    众人起身行礼退出大殿,门口夏铮冷笑瞟了眼徐渭,跟着自己一派的人率先走了。徐渭肚里窝火,跟众人道个别也要走,被交情好的侍郎顾霰给拦住拉到了一边,气急道:“我先头也没听到消息,你怎么就这么糊涂,跟贾家扯上关系了?那是勋贵,也是咱们能沾的?”

    徐渭苦笑:“老顾,你也别多说,我只问你,贾家的事你也知道的,那可是张直远的亲外孙子,我真就袖手旁观了?!”

    顾霰便说不出话来了。要说张老侯爷,那为人处事真是没话说的,最是与人为善,这里跟着今上出来的人,没几个不知道他对徐渭的知遇提拔之恩,贾家长房那是出了名不被待见,徐渭要真把人张直远的外孙子拒之门外,那也真是缺了大德了。脸色变了几变,顾霰也只能叹口气:“你这人,就是老念着恩。”

    徐渭苦笑一声,勉强打起精神,道:“倒也不全是看着老张的面子,那贾瑚我是真喜欢,别看年纪小小,聪明又孝顺,有胆魄,是个好孩子。”

    顾霰很是不以为然:“就贾代善那样的……”见徐渭眼神扫了过来,也就不说了,只叹息道,“如今就希望皇上看在你和老张的情分上,别往心里去才好。”

    徐渭这会儿倒是看开了:“我先头做了就有了心理准备,皇上仁厚,没大碍的。”当今是个好面子的,便是再不高兴,看在他拥立之功,也绝不会真把他怎么样,以后小心行事,总不会有事的。“好歹不能让我坏了良心不是?!”

    顾霰少不得又叹一声,拉着他道:“我府里新得了好茶,走走走上我家品品去~”

    文臣砥柱跟个勋贵豪门攀扯上了关系,所有人心想着,徐渭这次,怕是得受皇帝猜忌了,却不知道,那边皇帝听了承恩公一句叹,等众人走了,叫过小太监便让人去查如今荣国府的情况来,尤其是长房张氏和她的孩子。

    “到底是朕有负张卿啊~”

    皇帝长长叹息一声,看着得回来的消息,难得有了一丝愧意。

    当年皇帝还是普通皇子的时候,张直远便与他交好,后来他有心那个位置,张直远也不过是犹豫片刻便在他身后为他出谋划策劳心劳力,这里面虽说也有利益在,可张直远对他的这份忠心,今上却是记在了心里的。

    尤其是张氏的这门婚事,说起来,还是张直远为了他的争位而做出的牺牲。

    当是时,义忠亲王一派已见颓势,可却尤有勋贵环绕支持,今上亟需这些人转投门庭。可彼时双方都心存猜忌,若要对方反水,自然要给出诚意。这一来,联姻便是最佳的方案。由此,今上身边的心腹,有分量的几家便出人与对方联姻。承恩公李家有嫡次子娶了镇国公府牛家的姑娘,今吏部尚书宋家二房长子娶了缮国公府石家的女儿,昭武大将军孙家的女儿嫁进了南安王府,而张氏,就嫁给了荣国府的贾赦。

    贾赦年轻时便有纨绔名声在外,贾代善贾母偏心幼子的名声也瞒不住人,而张氏却是京里有名的贤淑闺秀,这份姻缘,若非是为了大业,张直远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先头皇帝还不觉得什么,怎么说张氏嫁的也是荣国府长子,未来袭爵的继承人,偏李阁老那声叹,倒叫他想起了早死的张直远。想起了老臣,皇帝心里多少就有些不自在。

    早年跟在他身边的,今上毫不吝啬,登基后都有封赏,偏这张直远,死在了好日子就要来了的档口,半点福没享到。皇帝要赐封他二儿子,二儿子又死了。他大儿子身体又不好不能领差事,只余下个老幺,年纪小小,也不能厚赏。皇帝先头是没想起来,想起来了,那心里就惦记得慌。如今又来了个张氏,那是为了他的大业做出的牺牲,如今倒好,在贾家里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张卿在地下,怕得怨朕呢。”

    皇帝想了想,晚宴时见了满桌菜品,让人去李家、宋家、孙家、张家、徐家赏了几道御膳,也不说旁的,只道皇上念及老臣,赐御膳抚慰。前头三家还好,张家徐家得了这份荣耀都是吓了一跳,转而俱皆欢喜起来。看来皇帝是默认了贾瑚的事了,转过身欢喜地准备起拜师礼来。

    与徐渭敌对的自然是咬牙切齿,与徐渭交好的却是为他高兴。经这一事,倒是有跟张直远交好的老臣也想起来了张氏,倒把贾瑚的名字记了下来,心底对其多了份好印象,为以后贾瑚官场行走平添了不少助益不提~

    正式拜师那天,贾家这边贾代善贾母贾政王氏都说不去,便由贾赦张氏带了礼物陪着贾瑚去徐家。

    徐渭前头受了气,想着反正过了明路,干脆就往大了来办这礼。请了顾霰来主事不说,还邀请了好几个好友一起旁观。这要不是他有几分理智,都恨不能大宴宾客来观礼。饶是这样,贾瑚一行来时,徐家正厅里,也已经是高朋满座了。

    贾赦张氏原本对贾代善存着气,一路上兴致都不高,瞧着这场面,齐齐吓了一跳,倒把出门时受的委屈扔到了一边,复又为儿子高兴起来。

    贾瑚作为主角,又是前头那一番纷乱的中心,自然受到了所有人的注视。徐渭对这个弟子那是真心喜欢,有心培养他,拉着他过去给众人见礼。贾瑚看在场诸人,都是饱学之士,气度风范俱佳,心里也是高兴,端出了自己世家子良好的家教来,一行一动,虽因孩童的身量短小不敢说十分风采,却也有五分气韵,也不似孩童见了外人紧张,不管问什么,都是有条不紊的回答,倒是让众文人喜爱不已。

    “可惜了这么个人才,居然是贾代善的孙子~”就连对贾瑚抱有先入为主成见的顾霰,私下里也跟着徐渭惋惜了一会,被徐渭横了一个白眼。

    吉时至,徐渭晋堂就位,顾霰主事唱和,贾瑚便手持拜师贴跪下,翻开拜师贴恭敬念道:“弟子贾瑚 ,久慕先生道德文章,修身齐家,经营运筹,书法国学,天宝不付于非仁,圣道须传于贤者;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圣贤品自高。欲正心诚意投门下为徒,愿执弟子之礼,谨遵师教,团结同道,刻苦钻研,传承老师德才,弘扬民族文化!老师之处世,为人可谓天下楷模,学生为之骄傲,愿效之弘扬!学生将以德为重以利为轻,多行善事,积功累德;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愿能把所学发扬广大,帮众生于危难而不为小人利用;谨遵道训,天罚犯戒!”念完合上帖子,双手捧过头顶递给徐渭。

    徐渭接过交给左右,训诫道:“人之所贵者,仁也;情之所寄者,慈也;道之所存者,精也;为人所善者,诚也。夫德者本也,才者末也!一切的成功都是做人的成功,一切的失败都是做人的失败!时存恻隐之心,常思救苦之志,视师长如至亲,投同门以赞羡,皆因德于艺先,艺承德满,德隆业盛。吾辈当记,业欲精则心必定,心欲定则神必清,如此博极国学,精勤不倦,窥天地之奥而达造化之功。然艺无止境,技恒有差,断不可骄逸他谋,自逞忘形。汝当潜心尽力,俱得真传,青出于蓝胜于蓝。”

    贾瑚低头恭敬应是,又有下人拿着戒尺(严师出高徒,望老师严加管教)上前来,贾瑚呈上给徐渭,那边又有下人拿着托盘上前,徐渭拿过上面的竹纹青玉递给贾瑚:“需谨记君子端方如玉。”又有六个下人各端着托盘过来,上面依次放着肉乾(感谢师恩)、芹菜(业精於勤)、莲子(苦心教学)、红枣(早早高中)、桂圆(圆满自在)、红豆(鸿运高照),这便是拜师的束脩六礼了。徐渭一一看过,俱都是上品之物,点点头表示满意,下人便拿着六礼下去。这才有人拿了茶过来给贾瑚,贾瑚接过,依旧双手高举过头顶奉茶给徐渭。

    徐渭接过抿了一口,便把茶盏交给了左右,亲自扶起贾瑚。顾霰便在一边唱道:“礼成!”

    自此,贾瑚便是徐渭真正的关门弟子了!

    徐渭又叫过了刘衍曾飒介绍给贾瑚,让他喊师兄。这两人刘衍二十、曾飒十五,见了贾瑚,少不得再给见面礼,贾瑚知道此二人是书香门第出身,对荣国府未必就有好印象,也没追着赶上去,保持着礼节应对,倒叫两人对这小师弟的印象好了不少。

    随后便是宴席。

    徐渭有心让贾瑚出头,便带着他一一给众宾客敬茶,贾瑚也不怵,知道机会难得,以茶代酒,说了好些,没有什么特别标新立异的,中规中矩,半丝规矩不差。倒不是他没能耐取巧,实在是今日来的名士文人极多,人一多,喜好就不一样,顺了哥情失嫂意,倒不如中规中矩,不求好印象,也不能留下坏印象。

    若是旁人,这般中庸的表现自是要招来非议,偏他不过是一节孩童,轮番礼仪规程下来,半丝差错也无已经叫人赞赏,这会儿敬茶见礼又是这般规矩,已经是顶顶聪慧的了。等到宴席中间,那好事的挑着贾瑚问些蒙学知识,贾瑚对答如流,问起论语浅显处,贾瑚无一出错,甚至还能说出些史记典故,已再没人对徐渭收下这个徒弟有半丝疑议。

    “到底是老靖远侯的外孙子!”众人私下里这般议论着,对贾瑚的态度越发和善了。贾瑚也不骄傲,开始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不骄不躁,又惹得众人一通夸赞。

    徐渭心底也是骄傲至极,这弟子,确是没收错!回头看见贾赦坐在席上笑得合不拢嘴,不由赞了一句:“恩侯你可是教出了个好儿子啊!”

    “哈哈,哪里哪里~”贾赦笑得嘴巴都咧到了耳朵根儿上,一边连连谦虚着,与旁人交谈,又是一番你来我往的客套,手里的酒杯一晚上就没空过……

    宴会后回家,贾赦满身酒气拉住了贾瑚,得意咕哝:“我的好儿子,可给老子长脸了!给老子长脸了!”笑声张狂肆意,任是张氏怎么喊都拦不住。只能拿帕子捂了他的嘴,一路加紧回府。

    好容易把醉得厉害的他给弄回了屋里安置好,他还不安生,一会儿要吐,一会儿又说口渴,直把张氏折腾地直冒汗。

    “这浑人~”等一切料理妥帖了,好脾气的张氏忍不住也抱怨了一句,正要帮他盖好被子,不妨就听见贾赦小声咕哝着什么,俯□仔细一听,只听他小声喝骂,“瞧以后,谁还敢说老子不如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我不会消失的,大家看着吧,我会努力加油的!!!!这本书,一定不会坑!!我会努力更新的!!

    49、第四十九章

    既然拜了师,那贾瑚的学业自然要放到徐府里去。本来按着徐渭的意思,是想让贾瑚直接住到徐府里去,也便于他每日的传课授业,不过被贾瑚拒绝了。徐渭毕竟不是单纯的教书先生,那身上可是顶着官衔领着实差的,一身皇宠,贾代善都要另眼相看,贾瑚哪敢真让他劳心劳力,天天费心盯着他的学业。

    再则,贾瑚自己也不耐烦日日在他面前装模作样,掩饰自己的真实才学。他拜师目的无非是人脉名望,如今拜师成功,叫所有人知道了他贾瑚的名字,徐渭能教他什么就不是他在意的。

    贾赦张氏也是知道好歹的,徐渭收下贾瑚,已经是给了他们天大的面子,就是他们真心想让儿子住进徐府里去,却也知道是太过了,徐渭这一提起,忙忙就拒绝了。“大人一片好意,按说实在不该拒绝。只是大人身负皇命,本就事忙,小子不肖,能得大人青眼收为弟子已经让您受累,再让他个泼猴住到府上叨扰大人,我们可真就没脸见您了。索性两府离得也不愿,每日里过来也便宜,实在是不敢再烦累大人了。”

    徐渭再三劝说,贾赦张氏只不肯答应,最后见实在拗不过,干脆也就算了,却叮嘱道:“虽则没有住过来,但学业却不能放松。世侄世侄女,你们可要多看顾着点。”

    贾赦张氏哪里有不应的,叫他尽管放心。贾赦更发了狠道:“这小子要敢偷懒,看我怎么收拾他!”

    贾瑚给众人作揖,也说:“定勤加学习,不敢懈怠。”

    徐渭与贾赦等人再商量些细节,便把贾瑚每天的行程定了下来。卯时初起身来徐府,先与两个师兄徐涛一起读书,其后由刘衍曾飒徐涛几人为他先讲解文章内容,背诵练习,再有大字二十张,等及徐渭下衙回来,再检查功课,查漏补缺。

    “你刘师兄是二甲二十六名,精于骈文,你曾师兄虽不曾下场,诗词丹青却是颇有些造诣,你初进学,由他们领着,我也放心。”徐渭微笑着对贾瑚说道,眼神却是看着贾赦,询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意见。

    贾赦忙道:“大人的弟子还有什么说道的,那日我也是见了那两个少年,端地是好气度,少年俊彦,满京里怕也找不出几个比得上的,不愧是大人教导出来的。”让他们教贾瑚,贾赦乐意的很。他又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不知道官场上的事,打一开始就没指望徐渭天天守着贾瑚手把手教他读书,能每日指点一下,已经足够让他喜出望外了。贾赦学问或许不成,却是个知足识趣的,哪里还会有意见。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第二日,贾瑚早早便被陈妈妈叫了起来,穿好张氏早早给他准备好的新衣新鞋新袜,身上所有金器都被摘下,独留了个白玉的项圈,看着活脱个金童的俊俏模样。张氏生怕他不知与人相处,也不理昨晚已经说了好几遍,早饭时又叮咛了他一遍去了徐府要和几个师兄打好关系,临出门前,拉着贾瑚又仔仔细细规整了一番,直到贾瑚叫着要来不及了,才放了人走,自己站在门栏上,远远看着下人簇拥着贾瑚慢慢远走了。

    贾赦笑话她:“瑚儿这不过是去读书,晚上就回来了,你倒好,弄得跟远离似地。真真是女人见识。”

    张氏听着心里不痛快:“自然是不比老爷这狠心肠的。瑚儿多大年纪,一个人去读书跟师兄打交道,谁知道会不会吃亏了去。徐府也不是咱们能说了算话的地儿,瑚儿要受了委屈怎么好?老爷怎么就一点也心疼孩子?!”

    贾赦只觉张氏胡搅蛮缠:“他读个书能受什么委屈。刘衍曾飒还有徐大人家的两个公子,你都也是见过的,那样少年才俊的模样,还能欺负他个孩子?便是再不成,还有徐夫人在呢,那可是你也叫婶婶的,还能不看顾着瑚儿?你啊,就是想得多!”

    张氏这方不说话了,只是还是忐忑不安的坐了又站站了又坐的。她不是不懂贾赦说得这番道理,只是知道归知道,做母亲的心却是怎么都放不下来。自贾瑚出生,这还是头一次离了家去,哪怕只是短短一日功夫,知道贾瑚会有人照料,张氏也心里揪着,徐府不是自家,万一、万一瑚哥儿受气了呢?那刘衍曾飒,还有徐江徐涛,看着虽好,也有些交情,可他们年岁比贾瑚长上许多,贾瑚能与他们好好相处吗?这一想着,她的心就怎么都放不下了。

    这,大抵就是慈母之心了吧。

    贾赦坐了好一会儿,见张氏神不守舍的怎么劝都没用,干脆也就不劝了,让人把贾琏抱出来,张氏这才稍稍转移开了注意力……

    要说张氏还真是想得多了,贾瑚在徐府,过得颇是自在。

    因为他是第一天进学,徐渭虽然去上朝了不在,刘衍曾飒徐江徐涛却是都来了。这里刘衍徐江徐涛都是身上背着功名,正经科举出身,家里活动了一下,倒也领了闲职在身,差事不很辛苦,不过在衙门学些办事手段而已,时间却很是宽裕,今儿贾瑚来,他们便跟同僚说了声,在家等着贾瑚来。

    贾瑚先头虽然都见过这几人,除了徐江徐涛还说过些话,对刘衍曾飒却是不一点也不熟悉。今天师兄弟齐聚,他也不客气,小心地把几人打量了个仔细。

    徐江和刘衍很明显的比较要好,聊天时坐得就近,两人谈天说话,表情都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笑容温和间透着亲近,规矩却一丝不差,看见贾瑚,矜持有礼,显而易见的是比较重规矩的人。

    至于徐涛和曾飒,那就是另外的一种脾性了。坐在一起时,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一会儿放声大笑,一会儿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就没有刻消停的,见到贾瑚,徐涛很是自来熟地把人拉到了一边,问他张氏过得如何,他以前都学过什么书,曾飒和他不甚熟悉就没说话,只是那少年稚嫩的脸上满满是遮掩不住的好奇。这两个,一看便知都是性子跳脱的人。

    贾瑚看过心里就有了数,这四人里,做主的恐怕还是徐江和刘衍。果不其然,说起贾瑚读书的事,刘衍就先开了口:“师傅说,先由我们为师弟讲学。如今我几人时间倒也宽裕,不妨衙门里会有什么事。若是有闲,自当为师弟解惑,平常时,便由修业为你讲课吧。”

    曾飒便出来给了贾瑚一个笑脸:“小师弟,以后你要有什么问题,只管来问我。”年少张扬的脸上有着跃跃欲试的欣喜,眉梢都飞扬起来了。

    徐江笑着补充道:“你才来,怕不知道,你二师兄虽还未加冠,不过年纪也渐渐长了,今年也是中了秀才要参加春闱的,父亲便做主为他取了字号,君子进德修业,以期他沉下心来学问。”

    贾瑚抿抿嘴,取这么个字号,这二师兄,怕平日里对这科举功名并不甚用心。再一看,曾飒听了徐江一番话可不就苦下了脸,道:“我对那八股文章实在是没兴趣,过了秋闱已经是极限,这春闱……”摇摇头不说话了。

    刘衍冷看了他一眼,很有些恨铁不成钢:“但凡你少费些心思在那玩意儿上,今日也不至于如此!”曾飒对他却是怵得慌,被他说得直低下了头。

    徐江笑笑,道:“诗词歌赋,虽非正统,却也不易,修业天赋卓越,诗词文采风流,这点,律明,你可不及他!”

    刘衍字律明,听罢哼了一声,一眼扫过曾飒,曾飒跟他眼神一对上,听了这话原本飞舞起来的眉头登时就又萎靡了下去。徐涛在旁边扑哧就笑了出来,被曾飒趁着刘衍没注意,狠狠瞪了一眼。

    徐江指着曾飒和徐涛,对贾瑚道:“四书五经,诗词曲赋,修业都颇有造诣,至于文华,我这做哥哥的不说他有多才学,好歹也是过了科举,为你讲解一二书典,料也担得起。他如今差事不重,每日里常在家厮混,你也别客气,有事只管问他们。”

    徐涛徐文华对贾瑚点点头,笑道:“瑚哥儿可千万别客气,有什么疑问的,尽管来问我!”

    贾瑚一一谢过四人:“日后还要劳烦四位师兄了。”

    徐江等人坦然受了他的礼,又叙了会儿旧,日头已经升起来了,当即再不耽误,各自去了书案后坐好,由刘衍率先给贾瑚讲解《论语为政第二》:“子曰:“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那书案是早先就预备好了的,五张桌子,贾瑚的书案偏向门口,一张书桌正对着他,刘衍便在这里为他授课,另三张书桌放置偏里,靠近了一大排的书架,这会儿徐江几人就坐在那里,拿了本书在手里,却没看,仔细听着刘衍为贾瑚授课。房间窗户是两扇往外开的,透过窗户,就能看见几丛芭蕉,倒是绿绿葱葱。屋子的对面,则是徐渭的书房,两个房间中间只隔着一块空地,平日徐渭若在家,只消坐在书桌前,透过门扉,便能看到贾瑚读书的景况——这一番安排,不可谓不细心了。贾瑚这般想着,对徐渭的观感越发好了。

    刘衍徐江都是尽心尽责的人,既然接下了徐渭指派的任务,就半点不打折扣,刘衍先教贾瑚习论语,徐江教他写字,徐涛为他讲授文人间的礼仪,曾飒为他讲授诗文,怕他年小接受不了,内容都是浅尝辄止,很是贴心。

    贾瑚寻思着以后可是要和这些师兄长期相处的,倒不好一直藏着掖着,也有意震震他们,便不十分压制自己的水平,一日下来,叫刘衍几人都是大吃一惊!

    徐渭回来时,正就赶上了贾瑚在那里背诵刘衍今儿教授的内容:“孟懿子问孝。子曰: ‘无违。’樊迟御,子告之曰:‘孟孙问孝于我,我对曰无违。’樊迟曰:‘何谓也?’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全篇流利顺畅,无一丝磕绊,不禁笑道:“背的好!”

    刘衍徐江等人忙站起给他见礼,徐渭点点头,过去坐了,看看贾瑚,问道:“怎么今儿就学为政第二了?先前的学而第一……”

    刘衍解释:“师弟在家时已经学过此篇,弟子查过,倒也顺畅,便接着往下教了。”

    “哦?”徐渭招过贾瑚,随口问道:“君子不重则不威?”

    “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慎终追远?”

    “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

    “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师徒两一问一答,徐渭越问越欢喜,刘衍和徐江两人对视一眼,徐江把手上贾瑚描摹的大字在刘衍面前晃了一圈,低声笑道:“瞧着字体,可还入眼?”

    刘衍瞄过几行,字体方正大气,转折处已微露风骨,冷哼了一声,好许久,这方小声道:“可惜了,却是荣国府出来的~”

    徐江但笑不语。

    刘衍出生山东,族谱录上已传承二十六代,家中有记录历史可追溯至魏晋,虽在前朝末年遭遇灭顶之灾,几近消亡,但门风清贵,一家书香,风骨犹存,与勋贵却是关系疏远。刘衍年少追随徐渭,对勋贵观感已是改变许多,只是对贾瑚,说不得还有些心结在。徐江不求别的,只要他能正视了贾瑚的为人脾性。至于旁的,徐江相信,以张氏的为人,他的孩子,定是招人喜爱的!

    晚间贾瑚回府时,先去的贾代善书房给他请安,贾代善倒也关心他,拉着问了许多在徐家的事,又问徐渭教了他什么。贾瑚一一回答了,半点没有隐瞒。

    贾代善听着很有些感慨:“你那几个师兄我也是见过的,小小年纪,为人处世都是顶尖的……”复杂地看了眼贾瑚,想了想,最终也只不过嘱咐了一句,“跟着你师傅,可要好好学!”

    贾瑚答应了,等了好一会儿,没见贾代善有旁的吩咐,就告辞离开了,离开的时候隐隐见着旁边小书房透着个小人的影子,想着该是贾珠在读书,正要走近几步,那人影突然又往里去了,贾瑚脚步一顿,随即变换了方向,回自己院子去了。

    贾代善没见着这个,坐在椅子上,为贾珠又是好一番的感叹:“若他也有这般才学出众的师兄……”

    别看今早上贾赦取笑张氏胡思乱想,一天下来,等及贾瑚差不多该回来的时候,他早早就在屋里等着了,没事还找张氏聊些京里出的新鲜事,被张氏好一通笑话。“你个爷们,好好的在我这里跟我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贾赦只厚着脸皮当没听见,照旧一杯茶捧在手里,悠悠哉哉喝着。听见下人通报说贾瑚回来了,他眉一挑就要站起来,那厢张氏早就起身往前迎了出去,他便觉得有些不自在,瞄了眼众人,见没人看他,又坐了回去,嘀咕了一句:“像什么样子!”拿起杯子抿两口茶,眼睛直往前面瞅。

    张氏拉着才进门的贾瑚,上下一通打量,按着他坐了椅子上,关切地问道:“累了吧?今儿顺利吗?你师傅师兄对你好不好?”

    贾瑚失笑:“母亲,身边那么些人伺候着,儿子怎么会累?”又仔细把今天的事精简着说了一遍,道,“师兄师傅都好,讲起课来精简易懂,儿子学了不少东西呢。”

    张氏便喜笑颜开,点着头只来回叨念着:“这就好,这就好。”贾赦坐在上首,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贾瑚复又笑看了他,道:“今儿头天上学,四个师兄全来了,一天里教了好些东西,后面师傅又考校,儿子心里也忐忑着,生怕哪里做得不好,失了面子还是小事,就怕让人以为是父亲没教好,可是担心得紧。索性师傅问的都是父亲前面讲过的,没甚难度!结束时,师傅还说,都是父亲教得好!”

    贾赦还没说话,不过脸上的得意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张氏捂着嘴笑:“你年纪还小呢,别想这些事,答得上来就答,答不出来也不要紧,横竖你才学了几天。”贾瑚笑笑,没接话。

    贾赦嫌她唠叨,把茶杯往边上一放,不耐烦道:“你个妇人懂什么,他再小,那也是府里的嫡长子,出了门便是代表着你我的面子,怎么能随便?”板着脸嘱咐贾瑚,“在徐府你要敢不好好学,不用心功课,仔细你的皮!”

    贾瑚站起身半弯了身子答道:“是,父亲。”

    张氏便埋怨他:“你跟孩子凶什么?!”又安慰贾瑚,“别理你父亲,读书辛苦,万事啊,还要你为先。”

    贾赦有心说几句,又怕吓着了贾瑚,轻咳了两句,带着些烦躁道:“好了好了,孩子才回来,你就拉着说那么多。”对贾瑚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读书~”

    张氏双眉一堆,就要发作,贾瑚却是求之不得,弯了个身,忙忙回自己屋子去了,走出门,还听见里面张氏在那儿抱怨:“读书读书,你就知道要孩子读书,也不给个喘口气的空闲!”

    “你懂什么~”贾赦在那里不屑地喊着。

    贾瑚抿抿嘴角,走出院门,陈妈妈带着蕙芝青儿并几个嬷嬷拎着灯笼正等着呢,看到他,赶紧迎上来,贾瑚冲她们点点头,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前行进。陈妈妈在一边小声回禀他:“青儿今儿又回了一趟家里,听了不少新鲜事,哥儿可要听?”

    贾瑚笑道:“这是自然,一会儿叫她来给我说说。”

    “唉~”陈妈妈是不知道贾瑚为什么那么喜欢听乡野间的小事,不过贾瑚既然喜欢,她自然也不反对,在她看来,贾瑚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就是便宜了青儿,一个卖身的丫头,如今出府回家,一月里就有好几次,可是有福气!

    贾瑚不得不承认,跟着徐渭读书还是很有收获的事。学问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徐家刘家曾家具是官宦人家,徐江刘衍等人都是一脚迈进了官场的,曾飒在家中也受宠,对外面的消息知道的极多,偶尔他们聊天说起,贾瑚只光听着便学到了不少。

    当今继位几年,位置越发的稳妥,手中权柄益盛,帝王威严也越发厚重起来。随着义忠亲王残留的势力被打压殆尽,新一轮的朝政争斗逐渐显露苗头。当年一起拥护皇帝继位的功臣开始分崩离析,以皇后淑妃两人为派系,李家清流与夏家武将一派吵闹不休,勋贵寒门之间又有派系争斗,世家和清流之间两看相厌,隐隐的,已经可以预见,等得十几二十年后,先帝时期皇子派系争位的场面,怕就要重头再来了。

    贾瑚仔细分析过一遍,越发埋头苦读博取徐渭等人好感,在徐渭好友前表现自己,一边侧耳留心周围人对朝政时局的议论,细心为自己的将来做着打算。

    他这番功夫也没白费,中间贾琏周岁,年节时分,宴客走亲访友,知道他的人是越来越多,贾赦偶尔出门,也有人提起他这个儿子,自是好一通的夸奖羡慕,喜得贾赦回府后连去了张氏屋里大半个月,送了她好些好东西,看着张氏的眼神都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高兴他出息的,贾母看着贾瑚的眼神就越来越冰冷,好几次请安全家晚饭的时候,贾瑚都看到贾母故意表现出对贾珠的疼爱,贾瑚也只当没看到,贾珠养在贾母身边,又有王氏这个母亲在,贾瑚已经没想过兄弟友爱相互扶持了,只维持亲戚关系就好。至于手足帮衬,他还有个同胞弟弟贾琏,张氏很注重兄弟感情的培养,隔几日必叫贾瑚过去跟弟弟玩耍,贾瑚也喜欢这个酷似前世侄子的小娃娃,见天的陪着逗他,兄弟感情极好!

    日子就这么流水的过,等贾瑚猛然一回头,春闱已是近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有人说贾瑚是世家子,怎么会是受,这里要说,古代人可比咱们现代人要开放多了,契兄弟啊,出身差不多的在一起那才能叫兄弟呢,那你们说,谁上谁下啊???

    50、第五十章

    自世家没落,皇权日益集中,帝皇权利不断扩大,科举制的根基也越发稳固起来。寒门子弟由是进入权力场,君臣之别的教导,让他们对帝王威严心存敬意,自然更能为上者所用。同时,寒门与豪门勋贵天然有着矛盾在,更是良好的平衡了两方势力。时间日久,便是豪门勋贵有祖荫庇护可捐官荫职,明面上不甚在意科举,私底下,却是极希望家中有子弟能在科举中占得名次,位列三甲。

    无他,文风盛行,朝中权利大半尽归科举出仕人手中,这些人连结成派,非科举出身者不得进入。

    贾代善做梦都希望自家老二能够科举及第。

    他想的清楚,贾政是次子,前头有贾赦在,荣国府的爵位跟他是没什么关系了。家传祖产按时下长幼分配,大半也是要归贾赦所有,再除去不能动的祖产、福田,贾政能拿到手里的就不多了。这样的情况下,贾政要过得好,科举就是最好的法子。到时他再活动活动,给贾政找个好位置,指不定将来还能帮衬着些贾赦这个不成器的大儿子——说穿了,贾代善那是真心觉得贾赦没用,只有贾政才能撑起荣国府,结果就因为个长幼次序,白白委屈了贾政,这才越发看重他。这本来也没什么错,人心本就偏了左边,天下人谁就敢说自己没个偏心的时候?只是贾代善对贾政好得太过,又对贾赦漠视太过,兄弟两长幼有别,待遇却与旁个人家的情况完全掉了个个,这才导致了长的心怀嫉恨,小的满心不甘,引得家宅不宁。

    贾政从小就在贾母的教导下按着贾代善的喜好成长,还未记事,就有贾母拿着书本哄着他认字,到长大后对读书也着实下了番苦功夫,就连去世的荣国公对他也很是欢喜。贾代善对他期望极高,等他十七岁,就迫不及待得让他下场一试身手。可惜,没中。

    贾代善心有失落,不过也只一晃而过。毕竟家政年纪尚轻,对比那些浸□本几十年的自然要差些,又是头一次科考,紧张在所难免,于是贾代善便延请先生,让贾政专心在家再读了三年,期间给他安排了一笔银钱,专让他用于在外与文人说文论事。等到三年一期的科举再来时,贾代善满心期盼送贾政去了贡院,考完后让满府悄声不准打搅了贾政休息。等放榜那天,下人都把鞭炮准备好了,贾代善在府里等了一天,报喜的人连个影儿都没有。又是没中。

    当时贾政脸色涨得通红,跪在正厅里,无地自容地道歉说让他们失望了,心灰意冷的模样看得贾代善直担心他会一蹶不振,忙忙安慰他如今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扭头就叫府里所有人都不准再说贾政这次科举落地的事,要敢乱嚼舌根,一被发现,全家发卖了去,弄得人人噤若寒蝉,贾赦气得眼都红了。

    转眼又是三年,科举再至,贾代善对贾政的期望并不比前面少半点,反而是越发高昂了。就连小儿若贾珠,也耳濡目染地提前祝贺贾政科举中试。要这次贾政再名落孙山,那乐子可就大了!

    陈妈妈给贾瑚嚼了一通关于贾政当年的八卦,很有些期望贾政落榜的心思:“如今春闱近了,老爷太太眼里,那就只剩下了二爷那边,给二爷打点关系,准备用具,连二爷每天的吃用太太也是一一关注留神,就怕二爷在这紧要关头吃坏了东西耽误了时机……哥儿这每日每日的去上学,多受累啊,也不见老爷太太问一声。”

    贾瑚倒不在意,回味着陈妈妈刚说的消息,笑道:“妈妈你也说二叔都落榜两次了,事不过三。老爷对二叔又是那般看重,可不得万事紧着他先来?我读书都多久了?早习惯两府里来回,哪用得找老爷太太再时时刻刻看着。”

    这话陈妈妈可不赞同:“怎么就不用了。哥儿才多大呢,便是怎么紧张看重那也是该的。咱们大爷大奶奶,可不就是日日关心?”很有些着急贾瑚这般无所谓的态度,“哥儿就是太过大度了,万般事都不往心里去,这怎么行。那老爷太太对哥儿跟对珠哥儿,差了多少?哥儿好歹心里也有个数。”一副生怕贾瑚被贾代善贾母骗了的模样。

    贾瑚知道她是一片好心,也不反驳她,只笑道:“妈妈看我可是个傻的?尽管把心放肚子里就是了。”

    陈妈妈细一想,可不是,她家瑚哥儿是什么人,小小年纪人人称赞的早慧,她都知道的事,哥儿哪有不知道的。不过还是忍不住提醒几句:“做人大度是好事,可太过大度,不知情的看了,还以为是好欺负,步步紧逼,欺负到头上来,那这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贾瑚听着很有道理,看陈妈妈巴巴的担心他的模样,就坐直了身子,很正经虚心的接受了,表示一定记住她的话。

    陈妈妈这才满足了,转头笑着又说起贾政,声音里都带着丝不屑——长房尤其是张氏的人,对二房都没什么好观感:“要我说啊,老爷太太很不必这样,回头要是二爷再……嘿嘿,那还不知道怎么个结局呢。”看贾瑚一脸迷茫,嗤笑道,“哥儿年纪小不知道,上次二爷参加科举时也是这般模样,后来二爷落地给老爷请罪时就说,先头对科举心里在意得过了,考试时反倒记不起来了,在考场里整个人都跟脱力了一般。二爷从贡院出来时脸色也是着实不好,老爷当即就信了,还自责是自己的过错。”撇撇嘴,“二爷又不是头一次进考场了,当年都没紧张,第二次了倒紧张起来了。”

    蕙芝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闻言嬉笑道:“那要二爷这次再不中,不是又是老爷太太的过错?!”

    陈妈妈横眼她:“怎么说话的你,二爷怎么就不中了?这种话你也敢乱说,叫人听了去可怎么好?没得还带累哥儿”抬眼望了眼周围,又白了蕙芝一眼。如今屋里虽站着的只有她们几个张氏心腹贾瑚亲近之人,尚算得上是可信任之人,可谁知道在这里说惯了,以后在外面会不会就脱口而出了。有些话,心知肚明就行了,就不要那么赤裸裸的,被抓到了,能有什么好?

    蕙芝赶紧打了一下嘴巴,也不重,只摆个样子,道:“是是是,是我说错,二爷必是中的,必中的!”和陈妈妈对视了一眼,没掌住,俱都笑了起来,边上青儿和小满也跟着低笑了起来。

    两人眼神交流一下,陈妈妈轻笑道:“到时候怎么样谁都说不准,不过如今珠哥儿都记事读书了,瑚哥儿都拜了名师,眼瞧着府里的哥儿一辈越发长大,二爷再不得个好差事,说出去可就不好听了!”嘴里说着可惜,脸上的表情却是欢快得很。

    蕙芝和青儿小满等人相互交换个神色,心照不宣地低笑起来。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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