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爷霸气侧漏 作者:沐清流
第20节
想到前一晚安斯老师才说过让他离诺拉斯远点，结果刚才就不小心被诺拉斯摸了几把，已经走到精灵王跟前的斐亚然，忍不住观察了一下安斯老师的神情。
好像，完全没有什么变化呢。
这么一想，斐亚然的心底莫名松了口气。
只不过，下一秒，斐亚然就看到一双修长瓷白的双手，穿到自己腋下，而后分分钟就把自己抱在了腿上。
后背靠在精灵王的臂弯里，整个人侧坐在精灵王大腿上的斐亚然，囧囧有神地看着与自己几乎面对面的精灵王，强忍住想要跳到地上的欲望，略有些不满地叫了声“安斯老师”。
好像，已经有四五年了吧？
没有被安斯老师像这样抱在怀里过。
昨晚是因为被酒酿搅晕了大脑，所以才放任这种情况发生，现在他可是十分清醒的状态啊……
不自觉微微鼓起脸颊，斐亚然抿着唇看向精灵王。
翠绿的眼眸对上斐亚然的深红，面色淡然的精灵之主很干脆地忽略了学生的不满，一手环着斐亚然的后背，另一只手很快抚上精灵少年银白的长发，平淡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并不明显的责备，“不是说过，让你离诺拉斯远一点。”
飘逸的袖摆带来一阵淡淡的月桂香，斐亚然微微晃了晃神，才有些无奈地回道：“我只是看到您在花园里，这才在那边站了一下。谁知道诺拉斯先生竟然会突然做出那种动作。”
说到最后的时候，同样不喜欢被人触碰，尤其是被陌生人触碰的斐亚然，赌气一样用头发狠狠蹭了几下精灵王的掌心，赶紧让精灵王帮忙消消毒，去去晦气。
似乎真的是被诺拉斯膈应到了，平日里一向注重仪表，年少老成的少年，难得皱了一张小脸，像只撒娇的小猫一样，顶着小脑袋在精灵王的掌心拱来拱去。
平日里柔顺如绸缎的银色长发，在少年的动作之下，难得蓬松散落开来，落了那孩子一头一脸。
精灵王意外地看着少年，这才发觉，这孩子似乎是在闹别扭，连精致的小脸，都在不断的磨蹭下，微微泛起粉红的色泽来。
掌心丝滑柔顺的长发，手感确实很好。
精灵王如此想着，对于诺拉斯忽然触碰这孩子头发的动作，似乎忽然就理解了些。
只是，虽然能够理解，却并不代表他看到这种事会高兴。
翡翠现在还小，还不清楚诺拉斯究竟是什么人，所以他才会叮嘱这孩子离诺拉斯远一点。
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让这孩子少见地闹起脾气来，衬着乱成一团麻花一样的银色长发，以及那张苹果一样的小脸，倒是有几分可爱。
这么一想，安斯艾尔便抽出仍旧被少年磨蹭个不停的手掌，轻轻在少年脸上捏了一把。
而正抱着破罐子破摔心情，难得孩子气地表示不满的斐亚然，在察觉到头上一凉，脸颊一酸一暖之后，本就不太爽的心情顿时变得更加不美妙，下意识就张口咬了过去。
八九岁模样的身体，就算张大了嘴，也只堪堪咬住两根玉白的指节。
舌尖瞬间便刷过柔滑细腻的手指，在上面留下湿润的痕迹。
嘴巴无法合上的斐亚然，这才从之前懊恼的情绪中清醒过来，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看向口中叼着的手指的主人。
就见他那优雅矜贵的精灵王老师，难得微微皱起了眉，一脸无奈和不赞同地看着他。
下巴上忽然被几根温暖修长的手指捏住，轻轻摩挲着，示意他松口。
斐亚然心底一个激灵，浑身的毛都快炸起来了，小脑袋猛地往后仰了过去，在精灵王环在他后背的手臂上弹了一下后，这才哧溜一下，火烧屁股一样从精灵王腿上蹦了下来。
竟然会条件反射地做出这种事……
心底默默扶额，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刚才意外的斐亚然，努力保持淡定地匆匆和精灵王行了一礼，而后一溜烟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花园中，手上还残留着淡淡水迹的精灵王，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眼前似乎还能看到刚才那落荒而逃的孩子，脸色比朝阳还红的模样，意外、不解、嫌弃、无奈、哭笑不得等诸多情绪在他眼底翻滚，片刻后，才恢复成往日的平淡。
而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种孩子气动作的斐亚然，则觉得今天简直丢脸丢大发了！
他并非真正的小孩子，之前因为一副幼年的体型，所以不得不做出小孩子才会做出的反应，但骨子里，他一直都清楚，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成年人，在长到如今八九岁的模样后，更是极少让人近身，就连精灵王也一样。
所以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为什么会对安斯老师捏自己脸，产生那么大的反应。
也不明白，在事情已经发生之后的好几天中，自己为什么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安斯老师走。
到底要不要这么别扭啊！
心底给自己跪了，之前从阿尔那里听说安斯老师今天不会去藏书室的斐亚然，这才在这几天中，第一次踏入经常被安斯老师当成半个休息室的藏书室。
这几天里，斐亚然通过密聊系统，已经给大徒弟苍岚科普过完整的魔法体系，而布置给苍岚的感知火元素的作业，那孩子也完成的不错。
因为斐亚然并没有限制苍岚把关于自己的事情告知给她的父亲疾火族长，所以在成为苍岚师父的第二天，斐亚然就收到了由苍岚转述的，来自疾火族长的感谢。
虽然和疾火族长也可以通过密聊来交流，但斐亚然还是觉得，密聊这种某种程度上来说，完全可以忽略时间、地域跨度、结界的交流方式，还是越少让人知道越好。
而且，虽然和疾火族长几乎完全没有过接触，但斐亚然已经从苍岚那里，听说过疾火族长是如何从上一任族长，也就是苍岚的祖父手中夺取过王位，虽然苍岚为此很为父亲感到骄傲，斐亚然却从中发觉到了那位年轻的兽人族长拥有一颗十足的野心，以及在关键时刻可以六亲不认的心狠手辣。
而且，既然能够成为一族之王，并且成功治理一整个族群，必定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而因为在艾泽拉斯生活了十年，整天面对的都是优雅矜持，骄傲到完全不屑于撒谎的精灵族，斐亚然对心机深沉的人已经完全喜欢不起来。
所以，这些天中，他才一直忽略苍岚话中偶尔透露出的来自于疾火族长的试探和问题，只专心教导苍岚这个大弟子来。
理论部分已经暂时告一段落，身为天生的火系兽人变异烈焰虎，苍岚在成功感知到火元素后，很快就能够熟练地运用火元素，只不过因为年龄和魔法战斗经验匮乏的关系，那孩子还不足以进行长时间的魔法战斗。
所以斐亚然琢磨着，这两天就带苍岚去迷雾森林，挑些适合她现在等级的魔兽给她练练手。
至于今天为什么没去，是因为他打算在带苍岚去进行实践学习之前，先帮那孩子把所有需要带走的学习资料，全都准备出来。
现今存在于世的魔兽种类繁多，光是常见的，就足有几千种。
虽然藏书室里的书，在斐亚然读过后就都会自动录入阅读系统中，供斐亚然随时查阅，但那些资料大多零散于诸多书籍之中，真要整理的话，自然是个不小的工程，只靠斐亚然自己，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
五族大会的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一半，斐亚然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耽搁。
这种事，如果要安斯老师帮忙的话，其实很容易解决。
但一来这件事实在太过微小，让安斯老师帮忙简直太小题大做，还不好和他解释为什么这么着急整理魔兽资料，二来因为前几天不小心糊了安斯老师一手口水的事情，斐亚然还在单方面闹别扭，再加上他一直告诫自己，不能太过依赖精灵王……
所以，斐亚然现在双手合十，一脸诚恳地对看守藏书室的金棕树妖精小阿尔，比了个拜托的姿势，求救场来了。
阿尔虽然整个身体才只有斐亚然的巴掌大，斐亚然却从来没有小看过这个身型迷你的小妖精。
斐亚然也是在有一次和阿尔聊天的时候，才知道阿尔已经在艾泽拉斯度过了近千年的时光。
妖精其实是一种寿命很短的种族，尤其是出生母体是植物的妖精，大多会随着草木的枯荣而死去，所以，在第一次听到阿尔说起这些的时候，斐亚然心底十分惊讶，尤其阿尔还一直顶着一张未成年少年的小脸蛋。
这十年的时光中，阿尔的面容和身形一直没有丝毫改变，斐亚然虽然偶尔会觉得奇怪，但从来没刨根问底过这些，毕竟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隐私，斐亚然自己也有不愿意告诉别人的秘密。
而且，这些本也与斐亚然和阿尔相交没什么关系。
斐亚然也是在一次偶然的闲聊中，得知阿尔竟然完全掌握了藏书室中所有书籍中知识的事情的。
一开始斐亚然还不太相信，因为虽然他如今也做得到，但那毕竟是因为阅读系统外挂的缘故，真让他把一句话出自哪本书，哪一页，哪个段落都能完全不经思考地立刻说出来，并且能在藏书室的树海中分分钟找出来，斐亚然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到。
阿尔却可以。
所以，在那之后，斐亚然一直都把阿尔当做移动的百科全书来看。
至于安斯老师，用“百科全书”来形容他已经不够准确了，斐亚然总觉得，“全知全能”用来形容他的老师，似乎才更贴切一些。
阿尔的脾气相当温和，而且性格活泼，带着一股纯天然的孩子气，在听说斐亚然的来意后，立刻拍着小胸脯欢快地接受了斐亚然的请求，把所有斐亚然需要的书全都分门别类给他找了出来，而且都贴心地翻到了记录魔兽情况的页面，供斐亚然抄录整合。
于是，那一整天中，斐亚然埋头沙沙的抄录声，小阿尔扑闪着翅膀，在藏书室里飞来飞去的翅膀震动声，以及书页时不时翻动的声音，构成了一副恬淡生动的旋律。
傍晚，当藏书室中的花笼草，张开花苞点亮花骨朵的时候，斐亚然这才甩了甩发酸的手掌，深呼一口气，露出笑容来。
虽然只抄录整合了一部分，但也有一小本之多了，而且大部分都是140级的魔兽，对苍岚来说，暂时足够了。
至于剩下的那些，等五族大会结束后，斐亚然自然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整理。
整理好抄录了一天的厚厚纸张，斐亚然让小阿尔帮忙装订了一下，之后，面对还是一片空白的封面，略微沉吟了一下，就大笔一挥，龙飞凤舞地用中文写上了“魔兽图鉴初级”几个大字。
之所以用中文，一来是因为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这种文字，太适合用来装哔，二来则是因为万一这本书流落在外，这个封皮完全可以当成版权标识来用。
一说起版权，斐亚然这才想起来，辛辛苦苦抄录整理下来的书上，似乎还没有署名。
这怎么能行？
要知道，就算在珠宝设计圈，抄袭的事情也时有发生，深谙其中混乱的斐亚然，当即给书掉了个个，从背包里翻出个木质的印章，沾着小阿尔找过来的精灵族特质火漆，在封底正中间，印上了一个墨绿色的月桂树叶托举镂空扇子的图腾——
那是斐亚然闲来无事时，用加西亚铸造室中淘来的边角料雕刻而成的印章，原本在雕完之后就随手扔在包里发霉来着，刚才想到要给书上做个记号来表示版权归属时，才被他想起来。
而就在斐亚然印上火漆，正准备欣赏一下自己亲手做出来的第一本书的时候，脑海中忽然响起系统君的提示音——
【叮——恭喜宿主成功制作紫色书籍《魔兽图鉴·初级》，获得“事必躬亲”成就……】忽略耳边系统不断提示的奖励经验若干，修为若干的提示，斐亚然把剑三页面戳出来，重新看了一眼新鲜出炉的《魔兽图鉴·初级》，果然已经变成了最高级的紫色书籍，而且后面还提示，“交易、邮寄给徒弟，可以获取相应师徒值。”
斐亚然的眼睛，顿时亮了。
想不到亲手给徒弟做教科书，还有这种好事？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系统在帮会领地里提供的兽人一族的技能书上，完全没有类似的提示，只有一行“可以交易、邮寄给徒弟”的字样。
这么一想，斐亚然这本自己亲手做出来的书，目光立马就不一样了——
如果只要给徒弟书就可以涨师徒值的话，就算一本书只涨十点，他收十个徒弟就是一百点，一百个徒弟就是一千点，一千个徒弟就是一万点……
所以，两千万点得多少个徒弟来着＿？？？
感觉还是远得可以媲美徒步跨越马里亚纳啊摔！
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没准系统这次不坑爹，一本书给个一百点师徒值呢？
抱着如此美好的期待，在小心把《魔兽图鉴·初级》放进系统背包里塞好，并且和百科全书小阿尔道谢告别后，斐亚然就春风满面地拉开藏书室的门，准备回去休息了。
只是，在他来开门的一瞬间，就被一股白色的风刮得一个踉跄。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后的藏书室中，就猛地传来小阿尔前所未有的尖叫声。
心底猛地一沉，斐亚然立刻扭身抽出双剑。
目光落在那个忽然闯进来的东西的身上时，却忽然怔住了。
因为那人，赫然就是——
“……亚当斯？！”
第63章 金棕树妖精与龙。
面对着斐亚然的那人，有着一头让斐亚然并不陌生的银色长发，银色的竖瞳嵌在蜜色的面孔上，衬着那高鼻深目更显出几分狂野的神色。
一股混杂着天然野性的强悍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亚当斯？！”
听到自己的名字，亚当斯这才定神看了一眼面前堪堪只有他腰线高的小精灵。
这么一看，他才发现，对方看着竟然有几分眼熟。
银色的眉毛微挑，亚当斯略微回想了一下，这才勾唇笑道：“你就是精灵王的学生，翡翠？”
斐亚然从容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却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一脸严肃地对亚当斯道：“亚当斯将军，虽然你是来自龙族的客人，但王宫毕竟是我族重地，也并不在此次四大外族来使可随意走动的范围之内，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一开始就猜到，那些外族未必真的会乖乖听话，一直老实地待在五族大会的建筑群中，但像亚当斯这样擅闯精灵王宫的家伙，斐亚然还是第一次见到。
该说对方果然是胆大包天吗？
还是说，亚当斯是仗着龙族强悍的武力值，完全不把精灵族放在眼里？
只这么一想，斐亚然的脸色就更加冷淡了几分。
亚当斯却完全不在意这个精灵族小不点不愉的脸色，他从来都是恣意妄为惯了的人物，脾气真上来的时候，就算是龙族之主唐纳森，也拿他几乎没有任何办法，自然更不会顾及区区一个精灵幼崽的情绪。
当即挑眉笑道：“我去加西亚的家里找过他，只可惜他并不在。不过我从其他精灵那里听说过，加西亚几乎只会在自家和精灵宫殿之间往来，就直接找过来了。”
听到对方丝毫没有忌讳地随意说着自己在精灵族地盘乱晃的事情，斐亚然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
他微微退后了几步，让自己不至于必须仰着脖子才能看到亚当斯的脸，再一次问道：“请问亚当斯将军，你在艾泽拉斯如此随意走动，甚至寻人寻到我族王宫之中，这件事，有知会过唐纳森王以及我族大祭司吗？”
如果有打过招呼，以白面对外族时的冷淡疏离，绝对不可能会允许亚当斯进入精灵王宫。
果然，在听到斐亚然的话后，亚当斯连想都没想，当即反问道：“我要去哪里，为什么要告诉他们？”
但紧接着，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个看上去精致得像瓷娃娃一样的精灵少年，竟然是在质问他，当即就觉得有点神奇和不可思议。
不过这么说来，当初在迷雾森林中第一次见到这个叫翡翠的小精灵时，这小家伙似乎就丝毫没有被他的龙威影响，也正因为此，他在那几族或恐惧或被他的气势所逼差点连身形都稳不住的幼崽中，才越发显得鹤立鸡群。
这么一想，亚当斯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玩味了几分。
瞥了一眼从他进门起，就被精灵少年牢牢握在手中的红色孔雀尾羽毛双剑，爱武器成痴的亚当斯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不过很快就被他压在了心底，转而压低了身子，对精灵少年挑眉一笑，“我的确是擅闯了精灵宫殿，不过，你又能拿我怎么办？”
斐亚然闻言，忍不住紧了紧手中的羽毛双剑，心底却渐渐漫上一股被冒犯的不甘——
虽然从实力上来说，他确实不是早已成名多年的龙将军的对手。
这一刻，他忽然就有些懂得了苍岚和霍尔，在面对天族少主瓦伦时的隐忍和退让。
因为他们都清楚，以兽人和矮人两族之力，并不能与天族相抗衡，所以在面对瓦伦的冒犯和羞辱时，才只能强自按捺。
弱肉强食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所有生灵必须遵守的终极法则。
就像现在的他，即使明知道亚当斯的举动，已经严重冒犯了他和精灵族，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斐亚然却根本不可能把亚当斯怎么样，甚至连把他赶出精灵王宫的力量都没有。
斐亚然来到这个世界十年，一直接受着精灵高人一等尊贵无匹的教育，即使心底偶尔会因为精灵这种天生的优越感而感到无奈，但潜移默化的力量绝对不容小觑。
而亚当斯现在的举动，除去少数冒犯他本人而引起的愤怒外，更多的，却是对亚当斯如此轻视精灵族而产生的怒意。
神色越发冷凝了几分，斐亚然紧抿着唇角，声音中的冷意几乎透体而出，“我的确不能把将军怎么样，但也请将军不要忘了，你是怎么临时加入到龙族使团中的。”
虽然对龙王唐纳森和亚当斯都谈不上了解，但以亚当斯桀骜不驯的性子，估计唐纳森在答应他加入龙族使团时，多少会对亚当斯提出些条件和约束。
果然，在听道斐亚然的话后，想起唐纳森命令的亚当斯微微怔了下，直起身子再看向斐亚然的时候，眼底漫不经心的戏谑已经淡去了不少，过了半晌才道：“倒是小看了你。不过，能被精灵王选为学生的精灵，想来也简单不到哪里去。”
他这么说着，纯银色的野兽竖瞳犀利地望进精灵少年如宝石般火红的双眼，再一想到从唐纳森那听来的，这个叫翡翠的小家伙，仅凭一己之力就诛杀数以千计虎皮魔狼蛛还能毫发无伤的事迹，更是觉得，如果没有意外，精灵族可能很快又要出世一位战力卓绝的精灵将军。
龙族天生喜爱美人，斐亚然这一世的皮相更是美人中的精品，虽然因为年幼还没有完全展露出太过耀眼的风华，但那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而实力强大而又拥有绝世美貌的生灵，又向来是龙族喜欢追逐的猎物。
想到那个虽然已经相认，在这些天中却一直对他视而不见，反而与唐纳森亲密有加的便宜儿子亚连，亚当斯看着面前这个从头发丝儿到脚底板无一不精致的精灵少年，心底忽然生出一个让他自己都有些意外的想法来——
他本来以为，以亚连那副瘦瘦弱弱艳色无边的模样，这辈子估计也就是个被压的命了，但眼见着面前就有一个比他儿子还要美上不知道多少倍的小家伙，亚当斯忽然觉得，如果让这两个孩子在一起，那自家儿子肯定不会是被压的那一个！
这么一想，亚当斯再看斐亚然的时候，是越看越满意，颇有一种公公看未来儿媳妇的架势。
那诡异的眼神，把斐亚然看得浑身寒毛都快忍不住竖起来，却还是挺直了脊背，目光冷漠地与亚当斯对视。
亚当斯笑了下，很快就移开目光。
因为心里突生出的不靠谱想法，亚当斯再与斐亚然说话的时候，便一反之前的锐气，稍微温和了几分道：“我找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和精灵族起冲突，而是希望能向加西亚长老，求取一件适合我的武器。”
他这么说着，下意识往藏书室看了看，似乎想要找找加西亚是不是真的不在这里，只不过，仅一眼的功夫，他的目光就忽然凝在那占据整个藏书室最中央位置的金色大树上，再移不开目光。
总觉得，看着似乎有点眼熟？
心底这么想着，亚当斯当即就要凑到跟前去细看。
斐亚然看着他的动作，心底虽然不舒服，却并没有阻拦的打算。
只是，他们两个谁都没有想到，就在亚当斯的脚步迈向那株大树的时候，大树的方向，猛然爆出一声细小的尖声呵斥来，“不许再往前走一步！”
斐亚然和亚当斯都是一怔，这才注意到正双手张开，企图用巴掌大的身体，挡住整株大树的小妖精阿尔。
“这是……妖精？”亚当斯不确定地挑眉，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不怪他会如此惊讶。
龙族因为与生俱来的龙威，天生就能对其他低等种族产生巨大的压力，在整个神眷大陆，除了精灵和天族，几乎少有能够直面龙威而面不改色的生灵。
而力量弱小的妖精，在龙族眼中，更是比脆弱的人类还要低等的存在，吹口气都能让对方灰飞烟灭。
所以亚当斯完全不明白，为什么面前这个只有豆丁大的小妖精，在面对他的时候，竟然有如此巨大的勇气。
还是说，在他沉睡在迷雾森林的几百年中，龙族的威严已经连一个小小的妖精，都已经敢挑衅了？！
只这么一想，亚当斯银色的竖瞳，就忍不住眯了起来。
斐亚然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亚当斯周身蔓延开来的冷气与杀意，当即一个闪身挡在阿尔面前，手执双剑一脸警惕地盯着情绪明显与之前漫不经心不同的亚当斯。
摩挲着袖摆下已经不自觉弹出的尖利指甲，因为斐亚然介入而不好再对那小妖精开刀的亚当斯，强压下心底的躁意，转而把目光落在之前就引起他兴趣的金色大树上。
龙族天生喜爱金光闪闪的东西，无论是金银宝石，还是沾着此类颜色的人事物，都是最得他们喜爱的。
而拥有强大力量的龙族，又有足够的实力去掠夺吸引他们视线的事物。
所以可以说，龙族的一生，几乎都是在掠夺与看守财宝中度过的。
而亚当斯之所以一直对那颗金色的大树投去目光，也正是源自于龙族的天性。
摸着下巴，亚当斯心底沉吟，这种不管树干，连枝叶都在散发着金灿灿微光的大树，似乎确实有几分眼熟。
不过，到底是什么来着？
抓耳挠腮琢磨了半天，亚当斯才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那株大树，“这是金棕树？！”
阿尔的确是金棕树妖精，这棵树也的确是金棕树，甚至是阿尔的本命树，是以斐亚然并不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
刚要点头，却忽然察觉到身后的头发被小阿尔拽了拽，紧接着，细弱蚊蝇却仍有些颤抖的声音，带着一股莫名的坚定，飘进他的耳中，“让他出去！”
认识阿尔十年，斐亚然从来没见他这么失常过，心底自然感到十分不解。
但阿尔的状态太过奇怪，再加上藏书室本身也是精灵王平日里经常来的地方，几乎被斐亚然看做是他和精灵王半私密的场所，自然也极不喜欢亚当斯在此停留过久。
心思一转，斐亚然便告诉亚当斯，他可以让侍女带亚当斯去找加西亚。
一听说能找到加西亚，亚当斯当即把那金棕树和阿尔扔在了脑后。
斐亚然便先暂时把小阿尔安抚下来，带着亚当斯去找朵拉。
自从斐亚然长到如今的体型后，原本一直随侍在他左右的侍女们便很难再逮到他的身影。
时日一长，大家也就随着斐亚然去了，反正在艾泽拉斯，也没什么能伤到他。
乍一见到亚当斯，朵拉眼底迅速闪过一抹惊讶，因为这还是她在战争结束后的千年以来，第一次见到外族。
虽然亚当斯是私闯精灵宫殿，但现在毕竟是五族大会期间，这种可能会对外交产生影响的事情，斐亚然觉得还是暂时别节外生枝为好，因为并没有把亚当斯擅闯的事情告知给朵拉，只说了加西亚可能在的地方后，就让朵拉带着亚当斯去找加西亚了。
在回藏书室的路上，斐亚然迅速把亚当斯私闯精灵宫殿的事情写了张纸条，而后顺手放出系统带过来的信鸽，让它把消息给仍在五族大会场地的大祭祀白送过去。
虽然他本身因为实力原因，暂时无法对敢如此挑衅精灵族的亚当斯做些什么，但总有人，能收拾得了那位无礼而又傲慢的龙将军。
想到那位双黑龙王对精灵族有些微妙的态度，斐亚然已经开始期待看到亚当斯倒霉的那一天。
匆匆赶回藏书室后，斐亚然在金棕树高大的树干上，找到了正抱着双膝，缩成一团的小妖精阿尔。
“阿尔。”察觉到阿尔不同寻常的状态，斐亚然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翡翠，你回来了啊。”揉了揉眼睛，阿尔耷拉着小脑袋蔫蔫道。
斐亚然靠着树干坐好，这才向阿尔伸出掌心。
阿尔缓缓眨了眨眼睛，这才松开环着双腿的手臂，爬到斐亚然的手掌上。
妖精的体型真的太过纤细了，斐亚然看着在自己掌心缩成一团，手臂比火柴棍粗不到哪里去的阿尔，有些走神地想着。
沉默了半晌，或许是被斐亚然掌心的温度熨帖得舒服了几分，阿尔这才声音沙哑地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看到那条龙的时候，反应那么大？”
第64章 历史的判决书。
从储物袋中掏出湛蓝宛若深海颜色的亚克宝石，斐亚然忍不住有些出神。
他完全没想到，今天下午竟然会从阿尔的口中，听到那样一段往事。
想到直到他回来时，仍旧失了往日活力，异常沉默的阿尔，斐亚然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
不是没思考过为什么阿尔这样一个小妖精，会一直身居在精灵族的王宫中，并且十年以来从没见过他踏出藏书室一步，只是这些疑问大多都只会在某些时候偶尔从心头掠过，斐亚然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深究。
谁能想到，阿尔之所以如此，并非出于自愿，而是不能呢？
阿尔出生在大陆西南一片金棕树林立的国度中，他的父亲是金棕树的国王，母亲是王后，他本人，则是那国度中唯一的小王子。
与其他草木天长日久才有可能孕育出妖精有所不同，金棕树妖精与金棕树是相伴而生，每棵金棕树都会有一个伴生妖精，而每个金棕树妖精，也都会有一棵共生金棕树。
“那时候在大陆上，已经开始有魔物现身，每当有金棕树被魔气感染，母后就会带着亚克宝石去为金棕树净化。”聊到往事，阿尔眼底闪过怀念的色彩。
斐亚然也这才明白，为什么阿尔当初在见到他带回去的那块亚克宝石的时候，会那么激动。
至于为什么身为妖精的金棕树王后，会拥有珍贵的亚克宝石，斐亚然那时并没有多问。
金棕树一族的生活一直很和平，他们一向与人为善，而且那片树林自久远之前开始，就一直隐藏在层层结界之后，是以金棕树一族的生活虽然闭塞，却也如世外桃源般无忧无虑。
直到有一天，龙族突然到来。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庞然大物，龙族的原形其实比最凶猛的野兽还要狰狞，翅膀张开后几乎遮天蔽日。我那时正巧去隔壁领地去找其他妖精玩，还没回到家，就看到那些巨大的怪物从天而降。”
“我躲在草丛里，听到父王问那些龙，‘外来者啊，为什么忽然闯入金棕树的领地？’”
“龙说，龙族最喜欢金灿灿的事物，从树根到叶脉全都金灿灿的金棕树，合该生长在龙族，也独属于龙族。”
“他们是天生的强盗，如果以后遇到那些邪恶的龙，一定要离他们远一点。”阿尔殷殷的叮嘱，似乎还回荡在耳边。
“后来……后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父王并不同意族人迁徙到龙族，只一直喝令那些龙，让他们赶快离开金棕树的领地。”
“父王的做法，显然触怒了那些龙。”
“后来，他们杀了他。”
“父王的死，彻底激怒了母后和其他族人。虽然大家的力量都十分微弱，却还是坚决不肯挪动金棕树分毫。”
“结局其实很好猜，是不是？”阿尔脸上的笑容，分外惨淡，“所有的族人，除了我以外，无一幸免，全都被那些龙屠杀殆尽，然后，那些龙带走了所有金棕树，除了一开始就被父王母后用秘术隐去身形的我的母树。”
“那群无知的龙族，根本不知道，如果没有金棕树妖精在，金棕树独自根本无法成活。所以即使他们带走了那么多金棕树，肯定也没有一棵能够活下来。”
“龙族离开不久后，我就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出了问题，一天比一天衰弱。后来我遇到了精灵王主人，他告诉我，身为这世上仅剩下的唯一一个金棕树妖精，我已经中了诅咒，如果不想办法解除，很快就会精力衰退而死。那样的话，这世上就再也不会有任何金棕树存在。”
“我恨那些龙，所以我不能死。”
“我向精灵王寻求帮助，只要他能救我，我就奉他为永世的主人。”
“精灵王告诉我，想要解除诅咒，只有找到施咒者才有可能。不过虽然他不能为我解咒，却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压制我身上的诅咒。后来，我就跟着精灵王主人来到了艾泽拉斯。”
“这间藏书室虽然看着并没有什么特别，却可以完全隔去我和金棕树的气息，让施咒者完全找不到我和金棕树的存在，诅咒的效力自然也就无法发挥出来，所以这么多年来，我才一直没有走出过这里一步。”
阿尔说这些的时候，神情一直很平静，甚至平静到让斐亚然觉得有些奇怪。
因为就连在说“恨”的时候，斐亚然都看不到阿尔脸上有负面情绪，甚至连悲伤和痛苦，都见不到丝毫踪迹。
后来阿尔告诉他，是他自己，让精灵王帮忙封印了所有极有可能令他崩溃的激烈情绪，这才有了那个一直笑嘻嘻，从来都一副无忧模样的金棕树妖精阿尔。
虽然如此，但斐亚然还是从阿尔身上，感觉到一股浓重无望到无奈的绝望气息。
“我有时候也会想，为什么妖精生来就如此弱小，如果我也像精灵或者其他种族一样，拥有强大的力量，是不是当初就不用像个懦夫一样，只能偷偷躲起来，眼睁睁看着我的族人们一个个化为飞灰，连转生的机会都没有。”
弱小是罪吗？
斐亚然不知道。
但阿尔的遭遇，让他第一次真正发觉到，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一直弱小，就要做好随时被强者践踏的准备。
“那些龙虽然也都能化为人形，但骨子里却是不折不扣的野兽，而且生性贪婪凶残，看上什么都会不择手段地掠夺，并且睚眦必报。”
“今天因为我的事，害你对亚当斯拔剑相向，接下来一直到五族大会结束的这段时间里，你一定要格外小心，千万别被那家伙伺机报复。”
阿尔的殷殷叮嘱犹言在耳，斐亚然自然会放在心上，不过他其实也有点担心阿尔，因为今天阿尔对亚当斯的态度，估计也引起了亚当斯的注意。
依照亚当斯那连潜入精灵王宫都肆无忌惮的态度来看，如果龙族真的像阿尔说得那么记仇，那么阿尔那边，这几天或许也会遇到麻烦。
一想到这，斐亚然觉得脑袋都大了，连忙又提起笔，把今天亚当斯闯入精灵王宫的事情再添油加醋地写了一遍，然后又放出信鸽给白送信去了。
在信中，他狠狠给亚当斯的行为标上了个阴谋论的标签，估计白看到以后，应该会郑重和龙王唐纳森谈谈才是。
如斐亚然所料，原本就已经因为斐亚然的信而约龙王唐纳森喝了下午茶的大祭祀白，这天晚上晚餐时，再度对四族来使郑重重申了，希望各族尊重身为东道主的精灵族，不要在没有向导的情况下随意在艾泽拉斯走动的声明，甚至特意点名要求龙族某些人格外注意。
因为这，龙王唐纳森多少觉得面上无光，在晚餐结束后，狠狠对亚当斯发作了一通，警告亚当斯如果再做出类似擅闯精灵王宫的事情，就立刻把他逐出龙族使团，爱滚哪滚哪。
这让今天仍旧没找到加西亚的亚当斯，感到憋屈异常，一股无名火在心底窜得越发高涨起来——
用脚趾甲想都清楚，一定是那个叫翡翠的小鬼，在他离开后对大祭司打了小报告，不然他跑到精灵王宫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被众人知晓？
还有那个胆大包天的金棕树妖精——
终于想起来这件事的亚当斯，这才稍微收敛了心头的怒火，对面色漆黑的唐纳森道：“你猜我今天在精灵王宫里，见到什么了？”
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的唐纳森闻言挑眉，微微眯了眼睛，看向亚当斯，“难道……是精灵王？”
亚当斯怔了下，继而忍不住失笑，“如果我真见到那位，你觉得我还能这么毫发无伤地回来吗？！”
精灵王千年前在黑暗战争中表现出的那近乎毁灭性的战斗力，就算是一向以强悍著称的龙族，都不得不甘拜下风，亚当斯对那位的印象太过深刻，对精灵王的敬畏，甚至比面对唐纳森时更明显也更深刻。
而且，如果真倒霉地遇到精灵王，虽然不清楚那位是什么脾性，但按照他所见过的这些精灵的脾气，估计就算不扒他一层皮下来，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更遑论是如此轻松地让他来去于精灵王宫内外。
这么一想，亚当斯莫名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很快就又来了精神，对在听说并非遇到精灵王后，就一副不感兴趣模样的唐纳森道，“虽然没遇到精灵王，但我倒是遇到了他的学生。”
唐纳森闻言，眼底闪烁了一下，“那个叫翡翠的小精灵？”
亚当斯笑着点头，眼底满是戏谑的笑意，紧接着却又道：“不过，当时和那小东西在一起的，还有一只妖精。”
既然会被亚当斯特意提起，显然那只妖精的身份多少有点问题，所以唐纳森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打算听听亚当斯到底想说什么。
就见亚当斯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情绪，话在口中憋了很久，才终于道：“那是金棕树的妖精。”
话音一落，唐纳森的神情，顿时也复杂起来。
“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会有金棕树存在。”金棕树妖精与金棕树互为共生，缺少任何一方都无法独自生存，唐纳森也是在那被带回龙域的大批金棕树成片成片死亡，翻阅无数典籍，最后请教族中长老，才得知了这件事。
想到这，他忍不住露出一个苦笑。
对于龙族的本性，身为根正苗红血脉纯净的黑龙王，唐纳森自然比谁都了解得深刻，也从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
但当年金棕树一族被灭族的事，龙族却终究是被人当了枪使。
无数思绪一时间在脑海中翻滚不休。
唐纳森最后，对亚当斯露出了一个玩味恶劣而又充满期待的笑容，“你说，如果被某些家伙知道，被称为‘历史的判决书’的金棕树，至今还幸存在世上——”
亚当斯闻言，也意味深长地笑了，“那一定，会很有趣。”
第65章 无法消失的“谎言”。
“金棕树曾一度被誉为是‘历史的判决书’，只不过现在还知道这个称呼的，整个大陆也没有几人。”在得知阿尔遭遇的第二天，与精灵王结束完日常的武技训练，问起金棕树被灭族的事情时，精灵王如此对斐亚然道。
“‘历史的判决书’是什么？”这种听上去就有着一股决断味道的称呼，让斐亚然忍不住皱了下眉。
“你或许没有注意过金棕树的叶片。金棕树的叶片，在自然脱落后，质地坚韧，水火不侵，用其树脂制成的颜料在金棕树叶上涂抹，可永葆最初书写、绘画时的模样，丝毫不会因时光流逝而消弭，所以金棕树的叶片，曾一度被许多种族当成收藏品和记录王国重要事件，撰写历史文书的材料来使用。”
“这么说来的话，金棕树一族并非是从一开始就选择了隐居？”这和斐亚然从阿尔口中所听到的金棕树一族当初的生活状况，根本完全不符。
精灵王闻言，揉了揉斐亚然的头发，这才继续道：“不错，金棕树一族原本也和其他妖精一样，生活在大陆的许多地方。但后来，当越来越多的人发现在金棕树的叶片上，只能书写最真实的记录后，金棕树一族的境遇，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精灵王的话，让斐亚然怔了下。
只能书写最真实的记录？
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安斯老师的意思难道是，在金棕树的叶片上，只能写真话，不能写假话？
想到这里，他将信将疑地从包裹里拿出一张淡黄色的金棕树叶片制成的纸张。
其实从小斐亚然练字时所用的纸张，大多都是这种微有些淡黄色的柔韧纸张，用羽毛笔时所蘸的墨水，也全都是从藏书室中顺手拿的，所以斐亚然根本从来没有想到过，原来藏书室的柜子里堆得满满当当的纸张，竟然都是货真价实的金棕树叶片。
不过话说说来，用这种纸写了十年，竟然都没发现这个秘密，斐亚然一时间简直为自己的诚实点了无数个赞。
为了亲身验证一下金棕树的叶片是否真的像安斯老师说得那么神奇，斐亚然在拿出金棕树叶片和羽毛笔、墨水后，只略微思考了一下，就在上面写道——【翡翠的老师是安斯艾尔。】灵秀雅致的精灵文在羽毛笔下一笔即成，斐亚然看着淡黄色纸张上一气呵成的墨绿色字体，眉眼不知不觉弯了起来。
精灵王则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眉眼温和地看着不远处伏案的斐亚然各种折腾。
写完“真话”后，斐亚然又开始写“假话”。
【我不是安斯艾尔的学生。】
因为心底对精灵王的话深信不疑，所以斐亚然在写这句话的时候，故意放慢了速度，想知道当书写错误的或者虚假的文字时，字迹是先存在，后消失，还是干脆连写都写不出来。
然后，那一行落笔比之前明显重很多，因而越发显得浓墨重彩的墨绿色字体，就那么牢牢地芡实在了金棕树叶的正中央，与上一句话的距离，不过半指的距离。
却一直没有消失的迹象。
斐亚然脸上的笑意，忽然凝固起来。
对于精灵王的话，斐亚然从来没有怀疑过，精灵王也没有必要骗他，所以，强压下心底的不安，斐亚然抬起脑袋问坐在茶桌边的精灵王，“安斯老师，如果写出来的话是假的，字迹会过多久才会消失？”
精灵王闻言，下意识往斐亚然之前写字的那张纸上看去。
斐亚然却不知怎么，忽然把那张纸从案桌上拿了起来，正好背对着精灵王，对精灵王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用实际行动表明，纸上的字是他的小秘密，并不想让精灵王知道。
以斐亚然对精灵王的了解，在他这位老师身上，是从来不会有好奇心这种东西的，也从来不会强人所难。
这十年来，精灵王也几乎从来没有命令过斐亚然，或者违背过他的愿望。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精灵王其实极具绅士风度。
果然，在发觉斐亚然的意思后，精灵王立刻就收回了目光，不再关注那张纸，温和地回道：“如果是虚假的内容，在书写上去之后，立刻就会消失。”
斐亚然在那个瞬间，忽然觉得手脚都冰凉起来。
他抿了抿唇，心底对精灵王话语的真实性，却多少有了点怀疑。
但同时，这十年来与精灵王共同生活的经历，又让他对精灵王的话已经产生了一种面对绝对权威时的盲从。
这两种无比矛盾的想法，让他觉得有些焦躁。
低头重新看了下那两句都被留在了金棕树叶片上的话，斐亚然逐字逐句对比过去后，终于发现了这两句话在除了“是否”关系外，另外一个不同的细节之处。
那就是“翡翠”和“我”这两个词。
心底迅速闪过一个模糊的想法，快得让斐亚然连影子都没抓到。
冰凉的指尖摩挲了下羽毛笔，斐亚然又在这两句之下，再次提笔写了一行字上去——翡翠不是安斯艾尔的学生。
墨绿色的飘逸精灵语在金棕树叶上行云流水般出现，而后，忽然如午夜的昙花般，瞬间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纸张上空。
斐亚然怔了下，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在发觉这确实不是幻觉后，从刚才起就一直提着的心脏，终于又落回了实处。
还好，还好这次证明了那句话确实是假话。
心底狠狠松了一口气，斐亚然抬起头，对正看过来的精灵王，露出个放松的笑容来，“假话写上去，竟然真的会消失，这真是太神奇了。”
这么说完，斐亚然一直紧紧捏着那张纸的手指忍不住松了下，目光在落到纸上的第二句话时，微不可见地蹙了下，而后看似不经意地把那张纸塞进了腰间的储物袋里，面上再看不出丝毫异常，心底却并不平静。
那没有消失的第二句话，莫名让斐亚然感到不安。
但现在并不是深究这件事的时候，因为灵魂本身并非是这个世界的土著，所以斐亚然一时也搞不清楚，这件事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偏偏这件事涉及到他最大的秘密，又根本不可能向精灵王请教，所以斐亚然只能把这个疑问严实地压在心底，还不能在精灵王面前表现出分毫。
验证了金棕树的树叶确实有着这种“测谎”般的真实功效后，想到阿尔所说的，他们一族一直隐世而居的情况，斐亚然当即又对精灵王提出了疑问。
精灵王对这个问题并没有丝毫意外，“既然发现了金棕树所具有的特质，权贵阶层自然会对此加以运用。国王会命令臣子书写自己的生平，男人会命令女人书写他们是否忠贞，大人会命令孩子书写是否对他们有过欺骗。同时，也有不少种族，改用金棕树叶来制作史书，以彰显他们所记录历史的真实性。”
“所以，在发现金棕树叶片效用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金棕树的叶片都一度供不应求。”
“只有自然脱落的金棕树叶片，才具有这样的功效。但很多人并不这么想，甚至有不少人，对这点加以利用，用尚未长成的金棕树叶来弄虚作假，以达到欺瞒他人的功效。”
“而原本一直与金棕树妖精和平相处的其他生灵，也渐渐开始想方设法诱拐，扣押金棕树妖精，让他们不停地制造更多的树叶出来。”
精灵王的话，让斐亚然一下就想到了曾经在地球上，那些因为人类的需求，而被训话、圈养起来的动物们。
那些动物从生到死，存活的意义就是为人类提供骨肉、皮毛、鲜血。
在人类看来，他们都是没有感情的低等生命，所以心安理得地对它们予取予求，身为人类一员的斐亚然，也从来没觉得那有什么问题。
但如果把那些动物换成有思想有感情，甚至连外形都与人类相差无几的妖精，斐亚然觉得，这种事绝大多数人类都不可能会做得出来。
第20节
恋耽美
第20节
想到前一晚安斯老师才说过让他离诺拉斯远点，结果刚才就不小心被诺拉斯摸了几把，已经走到精灵王跟前的斐亚然，忍不住观察了一下安斯老师的神情。
好像，完全没有什么变化呢。
这么一想，斐亚然的心底莫名松了口气。
只不过，下一秒，斐亚然就看到一双修长瓷白的双手，穿到自己腋下，而后分分钟就把自己抱在了腿上。
后背靠在精灵王的臂弯里，整个人侧坐在精灵王大腿上的斐亚然，囧囧有神地看着与自己几乎面对面的精灵王，强忍住想要跳到地上的欲望，略有些不满地叫了声“安斯老师”。
好像，已经有四五年了吧？
没有被安斯老师像这样抱在怀里过。
昨晚是因为被酒酿搅晕了大脑，所以才放任这种情况发生，现在他可是十分清醒的状态啊……
不自觉微微鼓起脸颊，斐亚然抿着唇看向精灵王。
翠绿的眼眸对上斐亚然的深红，面色淡然的精灵之主很干脆地忽略了学生的不满，一手环着斐亚然的后背，另一只手很快抚上精灵少年银白的长发，平淡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并不明显的责备，“不是说过，让你离诺拉斯远一点。”
飘逸的袖摆带来一阵淡淡的月桂香，斐亚然微微晃了晃神，才有些无奈地回道：“我只是看到您在花园里，这才在那边站了一下。谁知道诺拉斯先生竟然会突然做出那种动作。”
说到最后的时候，同样不喜欢被人触碰，尤其是被陌生人触碰的斐亚然，赌气一样用头发狠狠蹭了几下精灵王的掌心，赶紧让精灵王帮忙消消毒，去去晦气。
似乎真的是被诺拉斯膈应到了，平日里一向注重仪表，年少老成的少年，难得皱了一张小脸，像只撒娇的小猫一样，顶着小脑袋在精灵王的掌心拱来拱去。
平日里柔顺如绸缎的银色长发，在少年的动作之下，难得蓬松散落开来，落了那孩子一头一脸。
精灵王意外地看着少年，这才发觉，这孩子似乎是在闹别扭，连精致的小脸，都在不断的磨蹭下，微微泛起粉红的色泽来。
掌心丝滑柔顺的长发，手感确实很好。
精灵王如此想着，对于诺拉斯忽然触碰这孩子头发的动作，似乎忽然就理解了些。
只是，虽然能够理解，却并不代表他看到这种事会高兴。
翡翠现在还小，还不清楚诺拉斯究竟是什么人，所以他才会叮嘱这孩子离诺拉斯远一点。
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让这孩子少见地闹起脾气来，衬着乱成一团麻花一样的银色长发，以及那张苹果一样的小脸，倒是有几分可爱。
这么一想，安斯艾尔便抽出仍旧被少年磨蹭个不停的手掌，轻轻在少年脸上捏了一把。
而正抱着破罐子破摔心情，难得孩子气地表示不满的斐亚然，在察觉到头上一凉，脸颊一酸一暖之后，本就不太爽的心情顿时变得更加不美妙，下意识就张口咬了过去。
八九岁模样的身体，就算张大了嘴，也只堪堪咬住两根玉白的指节。
舌尖瞬间便刷过柔滑细腻的手指，在上面留下湿润的痕迹。
嘴巴无法合上的斐亚然，这才从之前懊恼的情绪中清醒过来，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看向口中叼着的手指的主人。
就见他那优雅矜贵的精灵王老师，难得微微皱起了眉，一脸无奈和不赞同地看着他。
下巴上忽然被几根温暖修长的手指捏住，轻轻摩挲着，示意他松口。
斐亚然心底一个激灵，浑身的毛都快炸起来了，小脑袋猛地往后仰了过去，在精灵王环在他后背的手臂上弹了一下后，这才哧溜一下，火烧屁股一样从精灵王腿上蹦了下来。
竟然会条件反射地做出这种事……
心底默默扶额，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刚才意外的斐亚然，努力保持淡定地匆匆和精灵王行了一礼，而后一溜烟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花园中，手上还残留着淡淡水迹的精灵王，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眼前似乎还能看到刚才那落荒而逃的孩子，脸色比朝阳还红的模样，意外、不解、嫌弃、无奈、哭笑不得等诸多情绪在他眼底翻滚，片刻后，才恢复成往日的平淡。
而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种孩子气动作的斐亚然，则觉得今天简直丢脸丢大发了！
他并非真正的小孩子，之前因为一副幼年的体型，所以不得不做出小孩子才会做出的反应，但骨子里，他一直都清楚，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成年人，在长到如今八九岁的模样后，更是极少让人近身，就连精灵王也一样。
所以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为什么会对安斯老师捏自己脸，产生那么大的反应。
也不明白，在事情已经发生之后的好几天中，自己为什么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安斯老师走。
到底要不要这么别扭啊！
心底给自己跪了，之前从阿尔那里听说安斯老师今天不会去藏书室的斐亚然，这才在这几天中，第一次踏入经常被安斯老师当成半个休息室的藏书室。
这几天里，斐亚然通过密聊系统，已经给大徒弟苍岚科普过完整的魔法体系，而布置给苍岚的感知火元素的作业，那孩子也完成的不错。
因为斐亚然并没有限制苍岚把关于自己的事情告知给她的父亲疾火族长，所以在成为苍岚师父的第二天，斐亚然就收到了由苍岚转述的，来自疾火族长的感谢。
虽然和疾火族长也可以通过密聊来交流，但斐亚然还是觉得，密聊这种某种程度上来说，完全可以忽略时间、地域跨度、结界的交流方式，还是越少让人知道越好。
而且，虽然和疾火族长几乎完全没有过接触，但斐亚然已经从苍岚那里，听说过疾火族长是如何从上一任族长，也就是苍岚的祖父手中夺取过王位，虽然苍岚为此很为父亲感到骄傲，斐亚然却从中发觉到了那位年轻的兽人族长拥有一颗十足的野心，以及在关键时刻可以六亲不认的心狠手辣。
而且，既然能够成为一族之王，并且成功治理一整个族群，必定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而因为在艾泽拉斯生活了十年，整天面对的都是优雅矜持，骄傲到完全不屑于撒谎的精灵族，斐亚然对心机深沉的人已经完全喜欢不起来。
所以，这些天中，他才一直忽略苍岚话中偶尔透露出的来自于疾火族长的试探和问题，只专心教导苍岚这个大弟子来。
理论部分已经暂时告一段落，身为天生的火系兽人变异烈焰虎，苍岚在成功感知到火元素后，很快就能够熟练地运用火元素，只不过因为年龄和魔法战斗经验匮乏的关系，那孩子还不足以进行长时间的魔法战斗。
所以斐亚然琢磨着，这两天就带苍岚去迷雾森林，挑些适合她现在等级的魔兽给她练练手。
至于今天为什么没去，是因为他打算在带苍岚去进行实践学习之前，先帮那孩子把所有需要带走的学习资料，全都准备出来。
现今存在于世的魔兽种类繁多，光是常见的，就足有几千种。
虽然藏书室里的书，在斐亚然读过后就都会自动录入阅读系统中，供斐亚然随时查阅，但那些资料大多零散于诸多书籍之中，真要整理的话，自然是个不小的工程，只靠斐亚然自己，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
五族大会的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一半，斐亚然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耽搁。
这种事，如果要安斯老师帮忙的话，其实很容易解决。
但一来这件事实在太过微小，让安斯老师帮忙简直太小题大做，还不好和他解释为什么这么着急整理魔兽资料，二来因为前几天不小心糊了安斯老师一手口水的事情，斐亚然还在单方面闹别扭，再加上他一直告诫自己，不能太过依赖精灵王……
所以，斐亚然现在双手合十，一脸诚恳地对看守藏书室的金棕树妖精小阿尔，比了个拜托的姿势，求救场来了。
阿尔虽然整个身体才只有斐亚然的巴掌大，斐亚然却从来没有小看过这个身型迷你的小妖精。
斐亚然也是在有一次和阿尔聊天的时候，才知道阿尔已经在艾泽拉斯度过了近千年的时光。
妖精其实是一种寿命很短的种族，尤其是出生母体是植物的妖精，大多会随着草木的枯荣而死去，所以，在第一次听到阿尔说起这些的时候，斐亚然心底十分惊讶，尤其阿尔还一直顶着一张未成年少年的小脸蛋。
这十年的时光中，阿尔的面容和身形一直没有丝毫改变，斐亚然虽然偶尔会觉得奇怪，但从来没刨根问底过这些，毕竟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隐私，斐亚然自己也有不愿意告诉别人的秘密。
而且，这些本也与斐亚然和阿尔相交没什么关系。
斐亚然也是在一次偶然的闲聊中，得知阿尔竟然完全掌握了藏书室中所有书籍中知识的事情的。
一开始斐亚然还不太相信，因为虽然他如今也做得到，但那毕竟是因为阅读系统外挂的缘故，真让他把一句话出自哪本书，哪一页，哪个段落都能完全不经思考地立刻说出来，并且能在藏书室的树海中分分钟找出来，斐亚然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到。
阿尔却可以。
所以，在那之后，斐亚然一直都把阿尔当做移动的百科全书来看。
至于安斯老师，用“百科全书”来形容他已经不够准确了，斐亚然总觉得，“全知全能”用来形容他的老师，似乎才更贴切一些。
阿尔的脾气相当温和，而且性格活泼，带着一股纯天然的孩子气，在听说斐亚然的来意后，立刻拍着小胸脯欢快地接受了斐亚然的请求，把所有斐亚然需要的书全都分门别类给他找了出来，而且都贴心地翻到了记录魔兽情况的页面，供斐亚然抄录整合。
于是，那一整天中，斐亚然埋头沙沙的抄录声，小阿尔扑闪着翅膀，在藏书室里飞来飞去的翅膀震动声，以及书页时不时翻动的声音，构成了一副恬淡生动的旋律。
傍晚，当藏书室中的花笼草，张开花苞点亮花骨朵的时候，斐亚然这才甩了甩发酸的手掌，深呼一口气，露出笑容来。
虽然只抄录整合了一部分，但也有一小本之多了，而且大部分都是140级的魔兽，对苍岚来说，暂时足够了。
至于剩下的那些，等五族大会结束后，斐亚然自然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整理。
整理好抄录了一天的厚厚纸张，斐亚然让小阿尔帮忙装订了一下，之后，面对还是一片空白的封面，略微沉吟了一下，就大笔一挥，龙飞凤舞地用中文写上了“魔兽图鉴初级”几个大字。
之所以用中文，一来是因为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这种文字，太适合用来装哔，二来则是因为万一这本书流落在外，这个封皮完全可以当成版权标识来用。
一说起版权，斐亚然这才想起来，辛辛苦苦抄录整理下来的书上，似乎还没有署名。
这怎么能行？
要知道，就算在珠宝设计圈，抄袭的事情也时有发生，深谙其中混乱的斐亚然，当即给书掉了个个，从背包里翻出个木质的印章，沾着小阿尔找过来的精灵族特质火漆，在封底正中间，印上了一个墨绿色的月桂树叶托举镂空扇子的图腾——
那是斐亚然闲来无事时，用加西亚铸造室中淘来的边角料雕刻而成的印章，原本在雕完之后就随手扔在包里发霉来着，刚才想到要给书上做个记号来表示版权归属时，才被他想起来。
而就在斐亚然印上火漆，正准备欣赏一下自己亲手做出来的第一本书的时候，脑海中忽然响起系统君的提示音——
【叮——恭喜宿主成功制作紫色书籍《魔兽图鉴·初级》，获得“事必躬亲”成就……】忽略耳边系统不断提示的奖励经验若干，修为若干的提示，斐亚然把剑三页面戳出来，重新看了一眼新鲜出炉的《魔兽图鉴·初级》，果然已经变成了最高级的紫色书籍，而且后面还提示，“交易、邮寄给徒弟，可以获取相应师徒值。”
斐亚然的眼睛，顿时亮了。
想不到亲手给徒弟做教科书，还有这种好事？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系统在帮会领地里提供的兽人一族的技能书上，完全没有类似的提示，只有一行“可以交易、邮寄给徒弟”的字样。
这么一想，斐亚然这本自己亲手做出来的书，目光立马就不一样了——
如果只要给徒弟书就可以涨师徒值的话，就算一本书只涨十点，他收十个徒弟就是一百点，一百个徒弟就是一千点，一千个徒弟就是一万点……
所以，两千万点得多少个徒弟来着＿？？？
感觉还是远得可以媲美徒步跨越马里亚纳啊摔！
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没准系统这次不坑爹，一本书给个一百点师徒值呢？
抱着如此美好的期待，在小心把《魔兽图鉴·初级》放进系统背包里塞好，并且和百科全书小阿尔道谢告别后，斐亚然就春风满面地拉开藏书室的门，准备回去休息了。
只是，在他来开门的一瞬间，就被一股白色的风刮得一个踉跄。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后的藏书室中，就猛地传来小阿尔前所未有的尖叫声。
心底猛地一沉，斐亚然立刻扭身抽出双剑。
目光落在那个忽然闯进来的东西的身上时，却忽然怔住了。
因为那人，赫然就是——
“……亚当斯？！”
第63章 金棕树妖精与龙。
面对着斐亚然的那人，有着一头让斐亚然并不陌生的银色长发，银色的竖瞳嵌在蜜色的面孔上，衬着那高鼻深目更显出几分狂野的神色。
一股混杂着天然野性的强悍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亚当斯？！”
听到自己的名字，亚当斯这才定神看了一眼面前堪堪只有他腰线高的小精灵。
这么一看，他才发现，对方看着竟然有几分眼熟。
银色的眉毛微挑，亚当斯略微回想了一下，这才勾唇笑道：“你就是精灵王的学生，翡翠？”
斐亚然从容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却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一脸严肃地对亚当斯道：“亚当斯将军，虽然你是来自龙族的客人，但王宫毕竟是我族重地，也并不在此次四大外族来使可随意走动的范围之内，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一开始就猜到，那些外族未必真的会乖乖听话，一直老实地待在五族大会的建筑群中，但像亚当斯这样擅闯精灵王宫的家伙，斐亚然还是第一次见到。
该说对方果然是胆大包天吗？
还是说，亚当斯是仗着龙族强悍的武力值，完全不把精灵族放在眼里？
只这么一想，斐亚然的脸色就更加冷淡了几分。
亚当斯却完全不在意这个精灵族小不点不愉的脸色，他从来都是恣意妄为惯了的人物，脾气真上来的时候，就算是龙族之主唐纳森，也拿他几乎没有任何办法，自然更不会顾及区区一个精灵幼崽的情绪。
当即挑眉笑道：“我去加西亚的家里找过他，只可惜他并不在。不过我从其他精灵那里听说过，加西亚几乎只会在自家和精灵宫殿之间往来，就直接找过来了。”
听到对方丝毫没有忌讳地随意说着自己在精灵族地盘乱晃的事情，斐亚然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
他微微退后了几步，让自己不至于必须仰着脖子才能看到亚当斯的脸，再一次问道：“请问亚当斯将军，你在艾泽拉斯如此随意走动，甚至寻人寻到我族王宫之中，这件事，有知会过唐纳森王以及我族大祭司吗？”
如果有打过招呼，以白面对外族时的冷淡疏离，绝对不可能会允许亚当斯进入精灵王宫。
果然，在听到斐亚然的话后，亚当斯连想都没想，当即反问道：“我要去哪里，为什么要告诉他们？”
但紧接着，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个看上去精致得像瓷娃娃一样的精灵少年，竟然是在质问他，当即就觉得有点神奇和不可思议。
不过这么说来，当初在迷雾森林中第一次见到这个叫翡翠的小精灵时，这小家伙似乎就丝毫没有被他的龙威影响，也正因为此，他在那几族或恐惧或被他的气势所逼差点连身形都稳不住的幼崽中，才越发显得鹤立鸡群。
这么一想，亚当斯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玩味了几分。
瞥了一眼从他进门起，就被精灵少年牢牢握在手中的红色孔雀尾羽毛双剑，爱武器成痴的亚当斯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不过很快就被他压在了心底，转而压低了身子，对精灵少年挑眉一笑，“我的确是擅闯了精灵宫殿，不过，你又能拿我怎么办？”
斐亚然闻言，忍不住紧了紧手中的羽毛双剑，心底却渐渐漫上一股被冒犯的不甘——
虽然从实力上来说，他确实不是早已成名多年的龙将军的对手。
这一刻，他忽然就有些懂得了苍岚和霍尔，在面对天族少主瓦伦时的隐忍和退让。
因为他们都清楚，以兽人和矮人两族之力，并不能与天族相抗衡，所以在面对瓦伦的冒犯和羞辱时，才只能强自按捺。
弱肉强食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所有生灵必须遵守的终极法则。
就像现在的他，即使明知道亚当斯的举动，已经严重冒犯了他和精灵族，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斐亚然却根本不可能把亚当斯怎么样，甚至连把他赶出精灵王宫的力量都没有。
斐亚然来到这个世界十年，一直接受着精灵高人一等尊贵无匹的教育，即使心底偶尔会因为精灵这种天生的优越感而感到无奈，但潜移默化的力量绝对不容小觑。
而亚当斯现在的举动，除去少数冒犯他本人而引起的愤怒外，更多的，却是对亚当斯如此轻视精灵族而产生的怒意。
神色越发冷凝了几分，斐亚然紧抿着唇角，声音中的冷意几乎透体而出，“我的确不能把将军怎么样，但也请将军不要忘了，你是怎么临时加入到龙族使团中的。”
虽然对龙王唐纳森和亚当斯都谈不上了解，但以亚当斯桀骜不驯的性子，估计唐纳森在答应他加入龙族使团时，多少会对亚当斯提出些条件和约束。
果然，在听道斐亚然的话后，想起唐纳森命令的亚当斯微微怔了下，直起身子再看向斐亚然的时候，眼底漫不经心的戏谑已经淡去了不少，过了半晌才道：“倒是小看了你。不过，能被精灵王选为学生的精灵，想来也简单不到哪里去。”
他这么说着，纯银色的野兽竖瞳犀利地望进精灵少年如宝石般火红的双眼，再一想到从唐纳森那听来的，这个叫翡翠的小家伙，仅凭一己之力就诛杀数以千计虎皮魔狼蛛还能毫发无伤的事迹，更是觉得，如果没有意外，精灵族可能很快又要出世一位战力卓绝的精灵将军。
龙族天生喜爱美人，斐亚然这一世的皮相更是美人中的精品，虽然因为年幼还没有完全展露出太过耀眼的风华，但那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而实力强大而又拥有绝世美貌的生灵，又向来是龙族喜欢追逐的猎物。
想到那个虽然已经相认，在这些天中却一直对他视而不见，反而与唐纳森亲密有加的便宜儿子亚连，亚当斯看着面前这个从头发丝儿到脚底板无一不精致的精灵少年，心底忽然生出一个让他自己都有些意外的想法来——
他本来以为，以亚连那副瘦瘦弱弱艳色无边的模样，这辈子估计也就是个被压的命了，但眼见着面前就有一个比他儿子还要美上不知道多少倍的小家伙，亚当斯忽然觉得，如果让这两个孩子在一起，那自家儿子肯定不会是被压的那一个！
这么一想，亚当斯再看斐亚然的时候，是越看越满意，颇有一种公公看未来儿媳妇的架势。
那诡异的眼神，把斐亚然看得浑身寒毛都快忍不住竖起来，却还是挺直了脊背，目光冷漠地与亚当斯对视。
亚当斯笑了下，很快就移开目光。
因为心里突生出的不靠谱想法，亚当斯再与斐亚然说话的时候，便一反之前的锐气，稍微温和了几分道：“我找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和精灵族起冲突，而是希望能向加西亚长老，求取一件适合我的武器。”
他这么说着，下意识往藏书室看了看，似乎想要找找加西亚是不是真的不在这里，只不过，仅一眼的功夫，他的目光就忽然凝在那占据整个藏书室最中央位置的金色大树上，再移不开目光。
总觉得，看着似乎有点眼熟？
心底这么想着，亚当斯当即就要凑到跟前去细看。
斐亚然看着他的动作，心底虽然不舒服，却并没有阻拦的打算。
只是，他们两个谁都没有想到，就在亚当斯的脚步迈向那株大树的时候，大树的方向，猛然爆出一声细小的尖声呵斥来，“不许再往前走一步！”
斐亚然和亚当斯都是一怔，这才注意到正双手张开，企图用巴掌大的身体，挡住整株大树的小妖精阿尔。
“这是……妖精？”亚当斯不确定地挑眉，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不怪他会如此惊讶。
龙族因为与生俱来的龙威，天生就能对其他低等种族产生巨大的压力，在整个神眷大陆，除了精灵和天族，几乎少有能够直面龙威而面不改色的生灵。
而力量弱小的妖精，在龙族眼中，更是比脆弱的人类还要低等的存在，吹口气都能让对方灰飞烟灭。
所以亚当斯完全不明白，为什么面前这个只有豆丁大的小妖精，在面对他的时候，竟然有如此巨大的勇气。
还是说，在他沉睡在迷雾森林的几百年中，龙族的威严已经连一个小小的妖精，都已经敢挑衅了？！
只这么一想，亚当斯银色的竖瞳，就忍不住眯了起来。
斐亚然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亚当斯周身蔓延开来的冷气与杀意，当即一个闪身挡在阿尔面前，手执双剑一脸警惕地盯着情绪明显与之前漫不经心不同的亚当斯。
摩挲着袖摆下已经不自觉弹出的尖利指甲，因为斐亚然介入而不好再对那小妖精开刀的亚当斯，强压下心底的躁意，转而把目光落在之前就引起他兴趣的金色大树上。
龙族天生喜爱金光闪闪的东西，无论是金银宝石，还是沾着此类颜色的人事物，都是最得他们喜爱的。
而拥有强大力量的龙族，又有足够的实力去掠夺吸引他们视线的事物。
所以可以说，龙族的一生，几乎都是在掠夺与看守财宝中度过的。
而亚当斯之所以一直对那颗金色的大树投去目光，也正是源自于龙族的天性。
摸着下巴，亚当斯心底沉吟，这种不管树干，连枝叶都在散发着金灿灿微光的大树，似乎确实有几分眼熟。
不过，到底是什么来着？
抓耳挠腮琢磨了半天，亚当斯才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那株大树，“这是金棕树？！”
阿尔的确是金棕树妖精，这棵树也的确是金棕树，甚至是阿尔的本命树，是以斐亚然并不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
刚要点头，却忽然察觉到身后的头发被小阿尔拽了拽，紧接着，细弱蚊蝇却仍有些颤抖的声音，带着一股莫名的坚定，飘进他的耳中，“让他出去！”
认识阿尔十年，斐亚然从来没见他这么失常过，心底自然感到十分不解。
但阿尔的状态太过奇怪，再加上藏书室本身也是精灵王平日里经常来的地方，几乎被斐亚然看做是他和精灵王半私密的场所，自然也极不喜欢亚当斯在此停留过久。
心思一转，斐亚然便告诉亚当斯，他可以让侍女带亚当斯去找加西亚。
一听说能找到加西亚，亚当斯当即把那金棕树和阿尔扔在了脑后。
斐亚然便先暂时把小阿尔安抚下来，带着亚当斯去找朵拉。
自从斐亚然长到如今的体型后，原本一直随侍在他左右的侍女们便很难再逮到他的身影。
时日一长，大家也就随着斐亚然去了，反正在艾泽拉斯，也没什么能伤到他。
乍一见到亚当斯，朵拉眼底迅速闪过一抹惊讶，因为这还是她在战争结束后的千年以来，第一次见到外族。
虽然亚当斯是私闯精灵宫殿，但现在毕竟是五族大会期间，这种可能会对外交产生影响的事情，斐亚然觉得还是暂时别节外生枝为好，因为并没有把亚当斯擅闯的事情告知给朵拉，只说了加西亚可能在的地方后，就让朵拉带着亚当斯去找加西亚了。
在回藏书室的路上，斐亚然迅速把亚当斯私闯精灵宫殿的事情写了张纸条，而后顺手放出系统带过来的信鸽，让它把消息给仍在五族大会场地的大祭祀白送过去。
虽然他本身因为实力原因，暂时无法对敢如此挑衅精灵族的亚当斯做些什么，但总有人，能收拾得了那位无礼而又傲慢的龙将军。
想到那位双黑龙王对精灵族有些微妙的态度，斐亚然已经开始期待看到亚当斯倒霉的那一天。
匆匆赶回藏书室后，斐亚然在金棕树高大的树干上，找到了正抱着双膝，缩成一团的小妖精阿尔。
“阿尔。”察觉到阿尔不同寻常的状态，斐亚然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翡翠，你回来了啊。”揉了揉眼睛，阿尔耷拉着小脑袋蔫蔫道。
斐亚然靠着树干坐好，这才向阿尔伸出掌心。
阿尔缓缓眨了眨眼睛，这才松开环着双腿的手臂，爬到斐亚然的手掌上。
妖精的体型真的太过纤细了，斐亚然看着在自己掌心缩成一团，手臂比火柴棍粗不到哪里去的阿尔，有些走神地想着。
沉默了半晌，或许是被斐亚然掌心的温度熨帖得舒服了几分，阿尔这才声音沙哑地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看到那条龙的时候，反应那么大？”
第64章 历史的判决书。
从储物袋中掏出湛蓝宛若深海颜色的亚克宝石，斐亚然忍不住有些出神。
他完全没想到，今天下午竟然会从阿尔的口中，听到那样一段往事。
想到直到他回来时，仍旧失了往日活力，异常沉默的阿尔，斐亚然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
不是没思考过为什么阿尔这样一个小妖精，会一直身居在精灵族的王宫中，并且十年以来从没见过他踏出藏书室一步，只是这些疑问大多都只会在某些时候偶尔从心头掠过，斐亚然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深究。
谁能想到，阿尔之所以如此，并非出于自愿，而是不能呢？
阿尔出生在大陆西南一片金棕树林立的国度中，他的父亲是金棕树的国王，母亲是王后，他本人，则是那国度中唯一的小王子。
与其他草木天长日久才有可能孕育出妖精有所不同，金棕树妖精与金棕树是相伴而生，每棵金棕树都会有一个伴生妖精，而每个金棕树妖精，也都会有一棵共生金棕树。
“那时候在大陆上，已经开始有魔物现身，每当有金棕树被魔气感染，母后就会带着亚克宝石去为金棕树净化。”聊到往事，阿尔眼底闪过怀念的色彩。
斐亚然也这才明白，为什么阿尔当初在见到他带回去的那块亚克宝石的时候，会那么激动。
至于为什么身为妖精的金棕树王后，会拥有珍贵的亚克宝石，斐亚然那时并没有多问。
金棕树一族的生活一直很和平，他们一向与人为善，而且那片树林自久远之前开始，就一直隐藏在层层结界之后，是以金棕树一族的生活虽然闭塞，却也如世外桃源般无忧无虑。
直到有一天，龙族突然到来。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庞然大物，龙族的原形其实比最凶猛的野兽还要狰狞，翅膀张开后几乎遮天蔽日。我那时正巧去隔壁领地去找其他妖精玩，还没回到家，就看到那些巨大的怪物从天而降。”
“我躲在草丛里，听到父王问那些龙，‘外来者啊，为什么忽然闯入金棕树的领地？’”
“龙说，龙族最喜欢金灿灿的事物，从树根到叶脉全都金灿灿的金棕树，合该生长在龙族，也独属于龙族。”
“他们是天生的强盗，如果以后遇到那些邪恶的龙，一定要离他们远一点。”阿尔殷殷的叮嘱，似乎还回荡在耳边。
“后来……后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父王并不同意族人迁徙到龙族，只一直喝令那些龙，让他们赶快离开金棕树的领地。”
“父王的做法，显然触怒了那些龙。”
“后来，他们杀了他。”
“父王的死，彻底激怒了母后和其他族人。虽然大家的力量都十分微弱，却还是坚决不肯挪动金棕树分毫。”
“结局其实很好猜，是不是？”阿尔脸上的笑容，分外惨淡，“所有的族人，除了我以外，无一幸免，全都被那些龙屠杀殆尽，然后，那些龙带走了所有金棕树，除了一开始就被父王母后用秘术隐去身形的我的母树。”
“那群无知的龙族，根本不知道，如果没有金棕树妖精在，金棕树独自根本无法成活。所以即使他们带走了那么多金棕树，肯定也没有一棵能够活下来。”
“龙族离开不久后，我就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出了问题，一天比一天衰弱。后来我遇到了精灵王主人，他告诉我，身为这世上仅剩下的唯一一个金棕树妖精，我已经中了诅咒，如果不想办法解除，很快就会精力衰退而死。那样的话，这世上就再也不会有任何金棕树存在。”
“我恨那些龙，所以我不能死。”
“我向精灵王寻求帮助，只要他能救我，我就奉他为永世的主人。”
“精灵王告诉我，想要解除诅咒，只有找到施咒者才有可能。不过虽然他不能为我解咒，却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压制我身上的诅咒。后来，我就跟着精灵王主人来到了艾泽拉斯。”
“这间藏书室虽然看着并没有什么特别，却可以完全隔去我和金棕树的气息，让施咒者完全找不到我和金棕树的存在，诅咒的效力自然也就无法发挥出来，所以这么多年来，我才一直没有走出过这里一步。”
阿尔说这些的时候，神情一直很平静，甚至平静到让斐亚然觉得有些奇怪。
因为就连在说“恨”的时候，斐亚然都看不到阿尔脸上有负面情绪，甚至连悲伤和痛苦，都见不到丝毫踪迹。
后来阿尔告诉他，是他自己，让精灵王帮忙封印了所有极有可能令他崩溃的激烈情绪，这才有了那个一直笑嘻嘻，从来都一副无忧模样的金棕树妖精阿尔。
虽然如此，但斐亚然还是从阿尔身上，感觉到一股浓重无望到无奈的绝望气息。
“我有时候也会想，为什么妖精生来就如此弱小，如果我也像精灵或者其他种族一样，拥有强大的力量，是不是当初就不用像个懦夫一样，只能偷偷躲起来，眼睁睁看着我的族人们一个个化为飞灰，连转生的机会都没有。”
弱小是罪吗？
斐亚然不知道。
但阿尔的遭遇，让他第一次真正发觉到，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一直弱小，就要做好随时被强者践踏的准备。
“那些龙虽然也都能化为人形，但骨子里却是不折不扣的野兽，而且生性贪婪凶残，看上什么都会不择手段地掠夺，并且睚眦必报。”
“今天因为我的事，害你对亚当斯拔剑相向，接下来一直到五族大会结束的这段时间里，你一定要格外小心，千万别被那家伙伺机报复。”
阿尔的殷殷叮嘱犹言在耳，斐亚然自然会放在心上，不过他其实也有点担心阿尔，因为今天阿尔对亚当斯的态度，估计也引起了亚当斯的注意。
依照亚当斯那连潜入精灵王宫都肆无忌惮的态度来看，如果龙族真的像阿尔说得那么记仇，那么阿尔那边，这几天或许也会遇到麻烦。
一想到这，斐亚然觉得脑袋都大了，连忙又提起笔，把今天亚当斯闯入精灵王宫的事情再添油加醋地写了一遍，然后又放出信鸽给白送信去了。
在信中，他狠狠给亚当斯的行为标上了个阴谋论的标签，估计白看到以后，应该会郑重和龙王唐纳森谈谈才是。
如斐亚然所料，原本就已经因为斐亚然的信而约龙王唐纳森喝了下午茶的大祭祀白，这天晚上晚餐时，再度对四族来使郑重重申了，希望各族尊重身为东道主的精灵族，不要在没有向导的情况下随意在艾泽拉斯走动的声明，甚至特意点名要求龙族某些人格外注意。
因为这，龙王唐纳森多少觉得面上无光，在晚餐结束后，狠狠对亚当斯发作了一通，警告亚当斯如果再做出类似擅闯精灵王宫的事情，就立刻把他逐出龙族使团，爱滚哪滚哪。
这让今天仍旧没找到加西亚的亚当斯，感到憋屈异常，一股无名火在心底窜得越发高涨起来——
用脚趾甲想都清楚，一定是那个叫翡翠的小鬼，在他离开后对大祭司打了小报告，不然他跑到精灵王宫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被众人知晓？
还有那个胆大包天的金棕树妖精——
终于想起来这件事的亚当斯，这才稍微收敛了心头的怒火，对面色漆黑的唐纳森道：“你猜我今天在精灵王宫里，见到什么了？”
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的唐纳森闻言挑眉，微微眯了眼睛，看向亚当斯，“难道……是精灵王？”
亚当斯怔了下，继而忍不住失笑，“如果我真见到那位，你觉得我还能这么毫发无伤地回来吗？！”
精灵王千年前在黑暗战争中表现出的那近乎毁灭性的战斗力，就算是一向以强悍著称的龙族，都不得不甘拜下风，亚当斯对那位的印象太过深刻，对精灵王的敬畏，甚至比面对唐纳森时更明显也更深刻。
而且，如果真倒霉地遇到精灵王，虽然不清楚那位是什么脾性，但按照他所见过的这些精灵的脾气，估计就算不扒他一层皮下来，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更遑论是如此轻松地让他来去于精灵王宫内外。
这么一想，亚当斯莫名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很快就又来了精神，对在听说并非遇到精灵王后，就一副不感兴趣模样的唐纳森道，“虽然没遇到精灵王，但我倒是遇到了他的学生。”
唐纳森闻言，眼底闪烁了一下，“那个叫翡翠的小精灵？”
亚当斯笑着点头，眼底满是戏谑的笑意，紧接着却又道：“不过，当时和那小东西在一起的，还有一只妖精。”
既然会被亚当斯特意提起，显然那只妖精的身份多少有点问题，所以唐纳森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打算听听亚当斯到底想说什么。
就见亚当斯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情绪，话在口中憋了很久，才终于道：“那是金棕树的妖精。”
话音一落，唐纳森的神情，顿时也复杂起来。
“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会有金棕树存在。”金棕树妖精与金棕树互为共生，缺少任何一方都无法独自生存，唐纳森也是在那被带回龙域的大批金棕树成片成片死亡，翻阅无数典籍，最后请教族中长老，才得知了这件事。
想到这，他忍不住露出一个苦笑。
对于龙族的本性，身为根正苗红血脉纯净的黑龙王，唐纳森自然比谁都了解得深刻，也从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
但当年金棕树一族被灭族的事，龙族却终究是被人当了枪使。
无数思绪一时间在脑海中翻滚不休。
唐纳森最后，对亚当斯露出了一个玩味恶劣而又充满期待的笑容，“你说，如果被某些家伙知道，被称为‘历史的判决书’的金棕树，至今还幸存在世上——”
亚当斯闻言，也意味深长地笑了，“那一定，会很有趣。”
第65章 无法消失的“谎言”。
“金棕树曾一度被誉为是‘历史的判决书’，只不过现在还知道这个称呼的，整个大陆也没有几人。”在得知阿尔遭遇的第二天，与精灵王结束完日常的武技训练，问起金棕树被灭族的事情时，精灵王如此对斐亚然道。
“‘历史的判决书’是什么？”这种听上去就有着一股决断味道的称呼，让斐亚然忍不住皱了下眉。
“你或许没有注意过金棕树的叶片。金棕树的叶片，在自然脱落后，质地坚韧，水火不侵，用其树脂制成的颜料在金棕树叶上涂抹，可永葆最初书写、绘画时的模样，丝毫不会因时光流逝而消弭，所以金棕树的叶片，曾一度被许多种族当成收藏品和记录王国重要事件，撰写历史文书的材料来使用。”
“这么说来的话，金棕树一族并非是从一开始就选择了隐居？”这和斐亚然从阿尔口中所听到的金棕树一族当初的生活状况，根本完全不符。
精灵王闻言，揉了揉斐亚然的头发，这才继续道：“不错，金棕树一族原本也和其他妖精一样，生活在大陆的许多地方。但后来，当越来越多的人发现在金棕树的叶片上，只能书写最真实的记录后，金棕树一族的境遇，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精灵王的话，让斐亚然怔了下。
只能书写最真实的记录？
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安斯老师的意思难道是，在金棕树的叶片上，只能写真话，不能写假话？
想到这里，他将信将疑地从包裹里拿出一张淡黄色的金棕树叶片制成的纸张。
其实从小斐亚然练字时所用的纸张，大多都是这种微有些淡黄色的柔韧纸张，用羽毛笔时所蘸的墨水，也全都是从藏书室中顺手拿的，所以斐亚然根本从来没有想到过，原来藏书室的柜子里堆得满满当当的纸张，竟然都是货真价实的金棕树叶片。
不过话说说来，用这种纸写了十年，竟然都没发现这个秘密，斐亚然一时间简直为自己的诚实点了无数个赞。
为了亲身验证一下金棕树的叶片是否真的像安斯老师说得那么神奇，斐亚然在拿出金棕树叶片和羽毛笔、墨水后，只略微思考了一下，就在上面写道——【翡翠的老师是安斯艾尔。】灵秀雅致的精灵文在羽毛笔下一笔即成，斐亚然看着淡黄色纸张上一气呵成的墨绿色字体，眉眼不知不觉弯了起来。
精灵王则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眉眼温和地看着不远处伏案的斐亚然各种折腾。
写完“真话”后，斐亚然又开始写“假话”。
【我不是安斯艾尔的学生。】
因为心底对精灵王的话深信不疑，所以斐亚然在写这句话的时候，故意放慢了速度，想知道当书写错误的或者虚假的文字时，字迹是先存在，后消失，还是干脆连写都写不出来。
然后，那一行落笔比之前明显重很多，因而越发显得浓墨重彩的墨绿色字体，就那么牢牢地芡实在了金棕树叶的正中央，与上一句话的距离，不过半指的距离。
却一直没有消失的迹象。
斐亚然脸上的笑意，忽然凝固起来。
对于精灵王的话，斐亚然从来没有怀疑过，精灵王也没有必要骗他，所以，强压下心底的不安，斐亚然抬起脑袋问坐在茶桌边的精灵王，“安斯老师，如果写出来的话是假的，字迹会过多久才会消失？”
精灵王闻言，下意识往斐亚然之前写字的那张纸上看去。
斐亚然却不知怎么，忽然把那张纸从案桌上拿了起来，正好背对着精灵王，对精灵王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用实际行动表明，纸上的字是他的小秘密，并不想让精灵王知道。
以斐亚然对精灵王的了解，在他这位老师身上，是从来不会有好奇心这种东西的，也从来不会强人所难。
这十年来，精灵王也几乎从来没有命令过斐亚然，或者违背过他的愿望。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精灵王其实极具绅士风度。
果然，在发觉斐亚然的意思后，精灵王立刻就收回了目光，不再关注那张纸，温和地回道：“如果是虚假的内容，在书写上去之后，立刻就会消失。”
斐亚然在那个瞬间，忽然觉得手脚都冰凉起来。
他抿了抿唇，心底对精灵王话语的真实性，却多少有了点怀疑。
但同时，这十年来与精灵王共同生活的经历，又让他对精灵王的话已经产生了一种面对绝对权威时的盲从。
这两种无比矛盾的想法，让他觉得有些焦躁。
低头重新看了下那两句都被留在了金棕树叶片上的话，斐亚然逐字逐句对比过去后，终于发现了这两句话在除了“是否”关系外，另外一个不同的细节之处。
那就是“翡翠”和“我”这两个词。
心底迅速闪过一个模糊的想法，快得让斐亚然连影子都没抓到。
冰凉的指尖摩挲了下羽毛笔，斐亚然又在这两句之下，再次提笔写了一行字上去——翡翠不是安斯艾尔的学生。
墨绿色的飘逸精灵语在金棕树叶上行云流水般出现，而后，忽然如午夜的昙花般，瞬间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纸张上空。
斐亚然怔了下，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在发觉这确实不是幻觉后，从刚才起就一直提着的心脏，终于又落回了实处。
还好，还好这次证明了那句话确实是假话。
心底狠狠松了一口气，斐亚然抬起头，对正看过来的精灵王，露出个放松的笑容来，“假话写上去，竟然真的会消失，这真是太神奇了。”
这么说完，斐亚然一直紧紧捏着那张纸的手指忍不住松了下，目光在落到纸上的第二句话时，微不可见地蹙了下，而后看似不经意地把那张纸塞进了腰间的储物袋里，面上再看不出丝毫异常，心底却并不平静。
那没有消失的第二句话，莫名让斐亚然感到不安。
但现在并不是深究这件事的时候，因为灵魂本身并非是这个世界的土著，所以斐亚然一时也搞不清楚，这件事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偏偏这件事涉及到他最大的秘密，又根本不可能向精灵王请教，所以斐亚然只能把这个疑问严实地压在心底，还不能在精灵王面前表现出分毫。
验证了金棕树的树叶确实有着这种“测谎”般的真实功效后，想到阿尔所说的，他们一族一直隐世而居的情况，斐亚然当即又对精灵王提出了疑问。
精灵王对这个问题并没有丝毫意外，“既然发现了金棕树所具有的特质，权贵阶层自然会对此加以运用。国王会命令臣子书写自己的生平，男人会命令女人书写他们是否忠贞，大人会命令孩子书写是否对他们有过欺骗。同时，也有不少种族，改用金棕树叶来制作史书，以彰显他们所记录历史的真实性。”
“所以，在发现金棕树叶片效用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金棕树的叶片都一度供不应求。”
“只有自然脱落的金棕树叶片，才具有这样的功效。但很多人并不这么想，甚至有不少人，对这点加以利用，用尚未长成的金棕树叶来弄虚作假，以达到欺瞒他人的功效。”
“而原本一直与金棕树妖精和平相处的其他生灵，也渐渐开始想方设法诱拐，扣押金棕树妖精，让他们不停地制造更多的树叶出来。”
精灵王的话，让斐亚然一下就想到了曾经在地球上，那些因为人类的需求，而被训话、圈养起来的动物们。
那些动物从生到死，存活的意义就是为人类提供骨肉、皮毛、鲜血。
在人类看来，他们都是没有感情的低等生命，所以心安理得地对它们予取予求，身为人类一员的斐亚然，也从来没觉得那有什么问题。
但如果把那些动物换成有思想有感情，甚至连外形都与人类相差无几的妖精，斐亚然觉得，这种事绝大多数人类都不可能会做得出来。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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