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风上草 作者:风子雨

    第2节

    秋小风总算爬起来了,揉了揉眼睛,“大哥,为何那些跟班都叫我三当家?”

    大当家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深沉道,“我与贤弟一见投缘,便任你做兄弟,你自然也就是这黑风寨里的三当家了。”

    秋小风摆摆手,推辞道,“大哥这么客气做什么!这当家我可当不来!”

    大当家的咬牙切齿道,笑若春花,“贤弟莫要推辞,莫约你是不想认我这个大哥?”

    秋小风摇头,双手抱拳,“小弟多谢大哥美意!”

    “来,三弟,弟妹,饭菜都准备好了,请吧!”大当家的一挥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东篱慢悠悠的穿了鞋子,脸上神色不变,随意理了理衣裳就走了出去。

    酒过三巡,大当家冯度已经醉了个半死,阮熙和坐在长凳上,一脚横过去踩着凳子,侧身坐着,随便拿了一大碗酒,仰头一饮而尽。此时他两手的袖子都挽起来,挽到了胳膊处,衣衫也扯了开,裤腿也露了半截,一副豪放模样,只是秋小风注意到他手臂上和胸膛上都有几处狰狞的刀疤,看样子是受过很重的伤,和那张斯文俊秀的脸十分的不匹配。

    第4章 雨季

    大当家的早就已经喝趴在了桌子上,只有阮熙和还在有一杯没一杯的灌酒,他眼神迷醉的盯着远处一颗火红的枫叶树,那叶子一片一片地掉下来,落进了黑色的土地中,让人感到一丝萧索的意味。

    “疯了的红叶。”二当家的道,然后一杯酒洒在了地上,地面的沙土被打湿了,呈现出深褐色。

    秋小风已经开始怀疑二当家的醉了,于是小心的提醒道,“是红了的枫叶。”

    “疯了、疯了,真他娘疯了……”

    秋小风沉思一番,问,“谁疯了?”

    二当家也不说话,过了许久,秋小风看见他的眼角流出了泪,打湿了脸颊,若不是他手还伏在桌上的大刀上,额头上狰狞的伤疤,就真的要以为他是某个伤春悲秋地文弱诗人。

    过了一会儿,秋小风转过头去看东篱,只见他也是梨花带雨,脸上都被水渍打湿了,便问道,“为何哭?”

    东篱面无表情地伸手指了指天上,沉静道,“下雨了。”

    秋小风反应过来,只觉得雨点噼噼啪啪地打在身上,这秋天也下雨了,还是暴雨倾盆,冷飕飕地,枫叶被打落在了地上,染上了泥渍。

    秋小风赶紧从凳子上站起来,拉着东篱就往屋子里跑,站在屋子里抖了抖,打了个冷颤,手脚都僵硬了,他转头,看见东篱一脸冷漠地靠在门口,他的目光看着从房檐上滴下的水,一条条线落在地上消失无踪。他牵起唇角,毫无预兆地露出一个微笑,秋小风看着这笑意,莫名其妙的心生反感。

    过了片刻,才发现他把他新认地俩大哥扔在外面了。

    于是又一个人冲进雨中,把那两人给拖回来,此时这两只已经全然湿透了,浑身上下地淌着水,便召唤来小山贼,把这两只给打理干净。

    这山寨里没什么限制,只要经过了主人的同意,小跟班们根本不会管他俩到底在做什么,于是趁着空挡又十分无聊,秋小风就开始在山寨里游荡,一转过墙角,却见着远处一个小姑娘和一个小男孩站在檐角下,那小子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狗尾巴花,深情款款地对着小姑娘道,“九妹,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秋小风没有做声,只是默默地在心底唏嘘两声,“年轻就是好啊。”

    那小姑娘起初很感动,过了片刻,又恢复了冷静,十分忧伤地道:“我们不能在一起。”

    那小子,一下子急了,手中的花落在地上,站起来,吼道,“为什么?是我哪点不好?你为什么不接受我?”

    小姑娘看着远处飘落的雨点,喃喃道,“性别不同,怎么相爱?”

    秋小风猛然间发现远处一道天雷劈开乌云,振聋发聩,照亮了深沉阴暗的天幕,他掏了掏耳朵,打了个喷嚏。

    那小子当场就懵了,行尸走肉一般走了,过了一会儿,他抱头蹲在地上,吼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要去找他们问清楚!”

    小姑娘啧啧叹息两声,理了理被雨水溅道的裙摆,步伐轻盈地往房中走。

    走了不到十步,看见远处一个少年站在那里,看样子要比她大了五岁左右,她走过去,单手叉腰,伸手一指,“你!你都听到了?”

    秋小风回过神来,看清了这小姑娘的样子,杏目圆瞪,小嘴一崛,十分俏皮精致,怪不得那小子一往情深。

    “听到了。”

    小姑娘气鼓鼓地道,“你不要脸!偷听人家表白!你现在让小五哥怎么做人啊!”

    怪我咯。

    秋小风最终没有把心声说出来,深思熟虑一番,道,“就算你要拒绝人家,你也不能找那种理由啊,万一他一时心伤,跑去喜欢男人了,那可不得抱憾终身?”

    小姑娘一脸稀奇地上下打量他一番,道,“说得好像你不喜欢男人一样。”

    秋小风心里一惊,后退一步,“你、你你!会妖术!”

    小姑娘逼近一步,笑嘻嘻地道,“看你这可爱的小脸蛋儿,看你这玲珑的小身材,就知道你不喜欢妹子!”

    秋小风被这女流氓的气势压得掉头就跑,跑着跑着一头撞到了迎面走过来东篱,东篱微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秋大哥,后面有鬼啊?”

    秋小风趁机揩油,抱着东篱的腰,抹眼泪,“那小姑娘好恐怖!”

    东篱这才看清了那穿黄衫的小姑娘,眼神微微眯起,轻笑一声,“那么大一点的小姑娘也能吓着你?”

    九妹瞪大了眼睛,又揉了揉,惊叫一声,“亮瞎我的狗眼!”说罢转身就跑了,边跑还边念叨,“好腹黑,真可怕,还好我溜得快……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话说小五哥跌跌撞撞地跑了回去,一头闯进了大当家的房间,眼见大当家地还烂醉如泥,心说大当家的傻乎乎地,根本不可靠,就到院子里去找二当家,看见阮熙和正在换衣裳,裸∑露出半个肩膀,那肩膀上也有狰狞的刀疤,一直延伸到衣裳深处,那劲瘦纤细的身材一会儿就被厚实的衣裳掩盖。

    “何事?”阮熙和些微偏过头,问道。

    小五顿了一下,才道,“阮二哥,我喜欢小九,我向小九表白了。”

    阮熙和点点头,把腰带扎起来,问,“然后?”

    说道此处,小五愤愤道,“可是她拒绝了我,说什么‘性别不同,怎么相爱’,是真的吗?”

    阮熙和手头上的动作一顿,过了一会儿才恢复冷静,慢慢道,“男女相爱才是世间规则,孤阳不长,孤阴不生,一阴一阳之谓道,道法自然,若是违背,自会遭到天谴。”

    小五眨巴眨巴大眼睛,“我不懂。”

    阮熙和推门走了出去,天已经放晴了,“你只需记得便是。”

    “小九骗我!”小五气呼呼地又跑去找小九理论。

    秋小风站在门口,心说黑风寨果然是出文化人,这拗口的句子怎么这么顺利地就说出来了,此时却觉得一把大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二当家的眼神微冷,“鬼鬼祟祟!你他娘的难道是白雨寨的细作?”

    白雨寨?黑风寨?

    “二哥,冷静,冷静,我是好人。”

    二当家地收了刀锋,“我们这地方小,供不起你扫业山庄一尊大佛,这雨也停了,你便走吧。”

    怎的突然又变了,喝酒地时候都还和和气气地,一会儿又是这幅样子。

    秋小风自讨没趣,转身就走了。

    小五拽住小九的袖子,“你骗人!”

    小九回头道,“我怎么骗人啦!你说啊你说啊!你说清楚!”

    小五道,“我去问过二当家了,他说世间男女相爱才是正道!不然就会遭到天谴!”

    小九一脸小大人模样,伸手理了理袖子,啧啧叹息几声,“你还是太年轻。”

    小五疑惑不解地望着她。

    小九解释,“一看阮二哥就是受过情伤的嘛,从此不相信爱情什么的,你跟着瞎搀和个什么劲儿!”

    小五后退一步。

    小九向前一步,伸手理了理小五额前的头发,面无表情地说,“我告诉你吧,阮二哥肯定也是喜欢男人的。”

    小五被吓得跌坐在地上,“你、你骗人!”

    小九蹲下来,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慢悠悠地道,“你若是再敢去找阮二哥问东问西,伤了阮二哥的心,我就把你偷看我洗澡的事情告诉冯大哥,叫他打烂你的屁股!”

    “我、我没有!”

    “你当我眼睛瞎啊,窗户上那么大个破洞,我反正是个小孩子,不在意这些细节,要是我成年了,你就自插双眼吧!”

    小五呜咽一声,屁滚尿流地跑了。

    小九儿拍拍手,笑嘻嘻道,“又解决一个。”

    秋小风正准备收拾东西要走,这时候酒醒了的冯度冯寨主总算醒了,慌忙过来阻止道,“贤弟怎么就要走啊?”

    秋小风闷声闷气地道,“二哥厌烦我,要赶我们走。”

    冯度在心里腹诽,不是你说要和这俩货搞好关系的嘛,怎么又变卦?

    “你二哥脾气不好,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大哥做主,谁也不敢赶你走!”

    秋小风吸了吸鼻子,“大哥~”

    “快、快放下东西。”说罢转头看向东篱,“弟妹,站着干什么,快坐下!”

    此时就听见门外一个低低地声音在吐槽,“什么弟妹,绝对是弟夫啊……”

    冯大哥一拍桌子,“小九儿,你皮痒了是不是!一天就胡说八道!你都把小五儿吓成什么样子了!”

    小姑娘撅了噘嘴,不情愿地从门后走了出来,朝着冯度做了一个鬼脸。

    “大哥,这是?”

    冯度介绍道,“这是我在街上捡来的孩子,看着无依无靠,挺可怜的,原先有九个,可是后来山寨越来越不景气,于是只好将那些个孩子都送人了,只有小九儿和小五儿喜欢呆在山寨里,死活不愿意走,就留下来了。”

    小九儿撇了撇嘴,“冯大哥就爱给自己脸上贴金,明明是你舍不得我俩!”

    冯度手一扬,“信不信我抽你!”

    “ 哼!”小九儿别过脸去。

    冯度指着秋小风,“这是你秋三哥!叫人!”

    小九儿一笑,“秋三哥好!”又转头,对着东篱,“三哥夫好!”

    东篱点点头,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令牌,“这东西给你,乖。”

    “谢三哥夫。”小九儿拿过来仔细一看,上面用汉仪长美黑简写着几个大字,“魔教舵主”,她也不明白是啥意思,擦了擦,揣进了衣服口袋里。

    “那是什么东西?”秋小风转头问道。

    东篱笑笑,“小孩子的玩意儿,秋大哥又何必在意呢?”

    冯度想凑过去看小九儿的东西,只是那孩子藏得死死的,一点儿也不给看,于是只好作罢,骂了句,“瞧你那小气样。”

    小九儿“嘁”了一声,欢快地跑开了。

    “冯大哥与阮二哥是怎么结识的?”

    冯度一脸深沉的望着远方,“崇熙九年的第一场雪,比崇熙八年的来的更晚了一些,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秋小风一脸好奇的望着冯度。

    东篱拿着桌子上的茶杯开始把玩儿。

    冯度带领着一众小跟班下山去拦路抢劫,从一个村民的口中得知,今天正午在菜市口,有人要被斩首。据说被斩首的那个是个了不起的大官——大理寺卿,说是因为什么办事不利,错杀好人,被当今圣上一道圣旨过来,当街问斩,据说是为了让受害者泄愤,专门将他从京城押到受害人的家乡来问斩的。

    只要是看见这大官被斩,冯度就觉得十分的高兴,谁叫那些大官都是坏蛋呢!

    菜市口里挤满了人,大家都向那大官扔菜叶子臭鸡蛋,群情激奋,恨不得他死。

    冯度伸长脖子往那边一望,那个人邋邋遢遢,但是相貌还不错。

    过了一会儿,雨就下大了,天边乌云滚滚,冷风凛冽,人家都说,这天气杀人,那容易引鬼上身,冯度不想交这个霉运,于是转身就往回走。

    走到了一半,听见那判官大喊一声,“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天空一道惊雷炸响,冯度忍不住回头一望,却见那人已经人头落地,尸体倒在地上,血溅到了木桩上,那判官挥了挥手袖子,转身走了,群众唏嘘一声,也跟着散了。

    雨点大颗大颗地砸在他脸上,冯度赶紧回头往镇子外走。

    走到一半,见着从那巷子里倒下来一个人,那人浑身上下都是伤口,狰狞之极,血淋淋地有些渗人。那人死死抓着他的裤脚,冯度怎么甩也甩不开,心说真他娘的倒霉!

    冯度又往远处一望,被打成这样,估摸着也是从牢狱里逃出来的,他这个人就是和朝廷合不来!朝廷要杀的人,他偏偏要救!

    于是便将他拉起来,背在身上,山路难走,却一路小跑着回了山寨。

    那人一连昏迷了几天,高烧不断,等到好不容易醒了,却烧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只知道自己有个名字,叫“阮熙和”。

    冯度和那人一见投缘,称兄道弟,于是那人便成了山寨里的二当家。

    二当家面貌看起来斯文得紧,但性子却十足十的火爆,一个不留神得罪了他,下场是极为凄惨的,他身上的武功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没什么章法,可他砍人的时候,总是一股狠劲儿,不要命似的。于是在各大山寨之间远近闻名。所以即便是黑风寨这几年气势江河日下,其他山寨的人也不敢来撒野。

    “大理寺卿和阮二哥是什么关系?”秋小风追问道。

    冯度一头雾水,“什么什么关系?没关系啊!”

    “上任大理寺客卿叫徐召立。”东篱漫不经心道。

    “小篱如何知道?”

    “教主曾经派人刺杀过他,可惜他命大,叫他逃走了。”东篱说着说着,目光一冷。

    “我就说嘛,我二弟同那狗官怎么会有瓜葛!我二弟是山贼,和朝廷那是势不两立!他要是朝廷的人,我这黑风寨怕是早就被人剿了!”

    几人聊着天,不知不觉到了晚上。

    第5章 高岭

    到了第二日,秋小风这才想起来,他正在被魔教的人追杀啊,虽然至今为止连半个影子也没有看到,秋小风转头打量东篱一番,心说不对啊,如此貌美的美人,难道竟然不受宠?不仅不受宠,这么个大活人丢了魔教教主也不知道?

    秋小风思索一番,这美人说过,魔教教主传授过他一些防身的功夫,那理应是极受宠爱的啊,难道——那武功是他偷学的?

    秋小风拳掌一合,细细思量,越想越是这么个理。

    “小篱,”秋小风咳了一声,道,“你们教主经常打你吗?”

    东篱愣了一瞬,手指挽着头发,一圈又一圈,沉默了半响,凄凄惨惨地道,“教主为人凶残,时常动手打我,只是前些日子他闭关修习功法去了,我才稍微调理修整了一番,还好秋大哥及时赶到,将我救出。否则再过些日子,我便是死人一个了。”

    “那教主既然打你,为何又教你武功?”秋小风默默的想,难道,是觉得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不过瘾,因而才变着花样玩?

    东篱将眼睛一眯,手掌握住袖中白绫,接着道,“教主说,只有他一个人能打我,其他人却不许。”

    “啊?”秋小风张大嘴巴,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心道:此教主多半有病。

    秋小风飞扑过去,抱住东篱的腰,揩油,“你们教主简直太丧心病狂了!”

    东篱手一僵,放在秋小风的头发上,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逮住一根头发,轻轻一扯,秋小风哀叫一声,“小篱,你干嘛啊?”

    东篱微笑着道,“我方才看见你发丝中有一根白发,便帮你拔了。”

    少年白!

    秋小风心说自己果然为了铲除魔教殚精竭虑,愁白了头啊,嚷嚷道,“快让我看看。”

    东篱将那头发放在半空中,风一吹,那头发就随风飘散了,秋小风察觉出那不是白发,道,“小篱,那是黑发,你干嘛拔了它?”

    “哦,看错了。”东篱伸手揉揉眼睛,之后一脸歉意地道。

    秋小风理解的点点头,道,“一定是你这几日旅途奔波,休息不好,等到了我家,我一定叫王大厨给你做些好吃的,好好补补!”

    东篱温柔的将他肩上的灰尘拍掉,道,“那就多谢秋大哥了。”

    小九儿躲在石头边,大清早地就见着这两只在院子里卿卿我我,就知道不寻常,此刻见着这一幕,也只好在心里感叹一句:秋三哥是傻x,三哥夫明明是在捉弄你,你认真个什么劲儿啊。

    秋小风继续扑过去搂住东篱的腰,嗅着东篱身上若有似乎的檀香气息,看着美人俊逸漂亮的脸,忍不住伸手去碰的睫毛,东篱不闪不躲,连眼睛也未曾眨一下,那睫毛很长,微微向上卷曲,他放下手,他的眼眸微微带着一点湛蓝,眼角微微向上挑,莫约多了一丝风情。

    他叹了口气,隐隐有些不开心,如果小篱是魔教教主的男宠,那是不是万恶的教主对他做过、做过那种事啊……他一想到这里就火冒三丈,如果不是那万恶的魔教教主,小篱说不定还是个良家少男呢!

    “秋大哥,你怎么了?”东篱看他表情一会儿忧伤,一会儿生气,很是好笑,却又一本正经,故作关切的问。

    秋小风支支吾吾,最后咬牙切齿地问了出来,“小篱,是不是教主,时常、时常这么,欺负你啊?”

    东篱眨巴眨巴大眼睛,疑惑地问道,“什么欺负?”

    “就是、就是那个啊!”秋小风说不出口来,又不知道为何东篱还没有考虑到那事情上去,焦躁地咬住唇。

    “秋大哥你在说什么啊?”东篱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脸蛋儿,故作疑惑地道。

    秋小风见他不明白,只好又继续将话说得明白些,脸却已经红了,道,“就是、就是他有没有把你推到床上,然后那、那个……”

    “有。”东篱若无其事的说,没有半点遮掩的样子。

    “啊?”虽然知道事实肯定是这样,但亲耳听到还是心碎了,瞬间呆滞起来,双眼无神,瞳孔放大,手脚僵硬。

    东篱见他一脸震惊,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顿时觉得有些可爱,忍不住微微低下头去在那颤抖的唇上亲了一口。

    秋小风蹲下|身去,双手捂脸,碎碎念:“他亲了我他亲了我他亲了我他亲了我……”洗脑循环。

    东篱也跟着蹲下去,伸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凄凄惨惨地道,“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然而躲在石头后面的小九儿已经看穿了一切,伸手扶额,默默的,秋三哥是傻x秋三哥傻x秋三哥是傻x,这天下能推到三哥夫的人存在吗存在吗存在吗?

    秋小风忽然抬起头来,伸手向东篱抓去,一把搂住东篱的脖子,将唇凑过去,狠狠吻在东篱的唇上。东篱被他咬到,却并不惊慌,一手撑住地面,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眼神透着一丝冷意,意味不明。

    秋小风色令智昏,舌尖舔过东篱红润的唇角,道,“小篱,我好喜欢你啊。”

    东篱眼神扫过不远处一块巨石,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道,“我也喜欢你啊,秋大哥。”

    小九儿全身汗毛直立,慢慢挪动小步子离开,匍匐前进,好可怕好可怕,三姐夫好可怕……

    秋小风欣喜若狂,道,“真的?”

    就听见东篱温温柔柔地道,“自然是真的了。”

    “那我们回去就成亲吧!”秋小风又道。

    “好啊。”

    秋小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伸手扯了扯自己的头发,疼死个人。东篱温柔地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秋大哥何必这般呢,你不计我出生,还愿意同我在一起,我自然是高兴了。”

    秋小风感动得热泪盈眶,吸吸鼻子,“小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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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秋小风赢得了美人的认可,兴高采烈地要回去成亲,自然急不可耐的要启程回家,于是匆匆向大当家告别。

    大当家的自然十分高兴的想要送走这俩瘟神,于是极快的答道,“好啊好啊,”过了一会儿就觉得自己好像语气太轻快了一点,遮掩道,“秋老弟何必要这么匆忙急着走啊,带我这两日清闲下来,带你乘奔御风,逛遍山寨风光,你说可好啊?”

    秋小风郑重地拱了拱手,道,“多谢大哥美意,只是我俩正在被魔教追杀,恐怕连累了大哥,况且,”秋小风脸一红,伸手去抓东篱的手,道,“我想和小篱成亲,小弟父母双亡,须得让家兄见证方可,所以——”

    大当家的一愣,伸手摸了摸下巴,道,“可是——”

    秋小风咬了咬唇,道,“可是,我们都是男子,与世俗不合,大哥也不必劝我了,我心意已决!”

    东篱附和地点点头。

    “可是你和弟妹不是已经许定永不分离吗?难道还没有私定终身?”大当家的双手环胸,一脸不信。

    “我俩什么时候许定——”

    咦?

    回顾了一下那日的场景,好像东篱是这么说过啊,秋小风傻笑起来,“嘿嘿……我都给忘了……”

    “嘁。”

    阮熙和走过来,一脚踩在石头上,一把大刀扛在肩上,“少罗嗦,这都几天了,你俩快滚。”

    秋小风嘟起嘴,心说二哥也太狠心了,这就要敢我走,于是气鼓鼓地道,“冯大哥,阮二哥,份子钱拿来!”

    冯度双手摸进衣裳口袋里,两口袋翻过来,啥也没有,他伸出两只空手搓了搓,道,“大哥实在是穷疯了,等你俩孩子生了,大哥给你补上!”

    秋小风一听,迟疑道,“冯大哥,你不是要赖账吧?”

    冯度伸手重重拍在秋小风肩膀上,一本正经地道,“小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出去打听打听,方圆五百里,我冯度何时赖过人家的账啊!”

    秋小风搬起手指开始数,“崇熙八年二月十一,你欠了白雨寨大当家三十个铜板未还清,三月二十四,你又欠了红霜寨三当家一柄玄铁宝刀,崇熙十二年九月初五,你欠了蓝雪寨二当家一张泰奉年间的老琴谱,同年九月你同山下大侠武馆的馆主打架输了赔了二两银子未还清——”

    冯度捂着肚子后退一步,“你、你怎么知道?”

    “是小九儿告诉我的。”

    冯度若无其事的擦了擦唇角的血迹,伸手拍了拍秋小风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那都是大哥骗外人的,你是自家兄弟,大哥怎么能欠你的钱呢?”

    秋小风有些动容了,点头,“嗯,也好,那二位大哥就等我俩孩子出生以后补上吧。”

    于是秋小风挥泪告别,往前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对,一拍脑袋,眼泪汪汪地看着东篱,“不对啊,咱俩怎会有孩子?”

    东篱浑不在意的摸了摸秋小风的头发,道,“怕什么,到时候到别人家去抱一个,就说是你生的,他们肯定猜不出我俩在骗人。”

    秋小风欣喜的握住东篱的手,“还是小篱聪明!”

    走到半道上,又听见后面马蹄声响,山林间飞鸟惊起,就听见远处的冯大哥带领了一众山贼追出来,道,“秋三弟等等!”

    秋小风转头,差点被迎面而来的马蹄一脚踹翻,幸而东篱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秋小风头晕眼花地转过头来,道,“冯大哥何事?”

    “你是我兄弟,要走了,怎能没有山贼大军护送!简直是丢了我黑风寨的面子!”冯度豪气干云地道,一脸理所当然。

    “冯大哥……”

    “好兄弟,咱这就走吧,驾!”说罢,一队山贼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秋小风用双脚在树林子里走了几步,转头看东篱,思索道,“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啊。”

    东篱面无表情地将挂在树枝上的衣袖扯下来,笑,“以前我总想着,等我赚了银子,就一个人用脚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队骏马,一会儿排成一字型,一会儿排成人字形,现在看来,这愿望是实现了。”

    秋小风伸手摸了摸一小跟班的骏马的鬃毛,道,“原来是这样,冯大哥真是考虑周到。”

    冯度被夸奖,不由自主地挠了挠头,“秋三弟还跟大哥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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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一对马车驶来,那马车装饰得金灿灿亮闪闪,马车顶上装饰着金色流苏,窗栏上镶着白玉雕成繁复的花纹,枣红骏马,赶车的车夫也穿得十分体面,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下人,马车前有护卫开路,马车后又有人持刀垫后,那大气自然不能同山贼那些家当同日而语。

    大当家的沉默了半响,道,“好大一群肥羊,劫,还是不劫呢?”

    秋小风中肯的提出了建议,斟酌着道,“大哥,我看,对方人数颇多,那后面的护卫各个都持刀带甲,而我寨势单力薄,所以——”

    “不劫?”大当家地耸拉着脑袋,犹犹豫豫地说道,“可是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若是空手回去,阮二弟定然会将我打死。”

    秋小风跳起来,一掌拍在大当家肩膀上,道,“自古以来,劫富济贫,替天行道,大哥你就不要大意的劫吧,有我秋小风在,放心!”

    大当家欣慰的看了秋小风一眼,“嗯,大哥听你的!”

    说罢,只听冯度一声令下,一大群山贼乌拉拉的从丛林间涌出,瞬间就将那对马车围住,不知是谁大喝一声,“保护公子!”,那些个带刀的护卫,全都抽刀来砍,一时之间刀光剑影,呯呯碰碰,秋小风纵起轻功,脚尖一点树枝,直取那顶鲜艳瞩目的轿子,一张将那马车夫拍到了地上,此时从轿子里飞出来一支白梅,擦着他的脖子飞出钉在了远处的树上。秋小风摸了摸脑门儿上的冷汗,打了个哆嗦。

    一个一身玄衣的男子从马车里飞了出来,箭袖长袍,身材颀长,腰间竖着一根靛色腰带,近了才发觉此人面相俊朗,堪称美男。秋小风一时之间傻啦吧唧的看愣了,那小眼神,就差挂两滴口水了。

    直到眼前亮光一闪,只听“哐”的一声巨响,秋小风已经被飞出的白绫裹成了一个粽子,定睛一看,那白绫一段为二,一头缠着秋小风,另一边挽着那断剑。

    那人后退一步,脚下的地面留下了一个很深的脚印。

    “我等与阁下素不相识,不知阁下为何阻拦?”那人眼中戒备不减,手紧握着剑柄,沉声问道。

    打着打着,大当家发现那边似乎在聊天了,于是双方头领交涉一番,决定暂时休战,逮了只山鸡烤上,围成一团,咽着口水。

    “兄弟,这得放盐啊,不然没味儿。”

    “你不知道,这山鸡,就是要这么烤着吃才原汁原味儿,放什么盐啊!”

    “我还是觉得要放盐啊。”

    “我带了盐,加点就成了,不谢。”

    “……”

    东篱将白绫收进袖子里,漫不经心地将秋小风推开一步,“叫你主子出来说话。”

    “咳咳……”

    “你——”那人怒不可遏,手中断剑往地上一掷,闷响一声插到地里三寸,又从小腿绑带上抽出一把匕首,“我家主子身体不适,不宜吹风。”

    “乌白,退下,咳、咳咳。”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听着是个年轻人。只见一只细瘦修长地手撩开车帘,一人身着一身单薄白衣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那人身材消瘦,白袍白衣白靴,宽袖交领直裾深衣,外套一件对襟广袖长袍,其中一条金色镶边腰带,配着白玉螭龙纹宫绦,吊着一个金色流苏。袖口肩膀上点缀着流云刺绣。待到走近,看清那头发是用一根白玉簪子挽起,肤白细腻,五官精致,只是唇色太苍白,像是身染重疾。

    秋小风看呆了,喃喃道,“美、美人……”

    第6章 污浊

    大当家的惊呆了,一边塞了一块肉到嘴里,一边用手肘戳了戳旁边的兄弟,小声道,“诶,你们公子是什么人啊,这么美的一个人儿,怎么得那么重的病呢?”

    那人擦了擦嘴,撒了点盐在鸡翅上,头也不抬地道,“那公子是我们老爷从轻浅南馆里请的小倌,估计是身子不行了,叫我们给送回去。估计心还在那人身上呢,因而叫我们好生护送。”

    大当家啧啧叹息两声,道,“唉,好白菜又被糟∑蹋了。”

    那人往那边一望,伸手一指,问,“那边那个穿紫衣的公子是谁?那容貌,我还不曾见到过和奚梅公子比肩的人啊!”

    大当家的又啧啧叹息两声,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抬起头来仰望天空,明媚而忧伤地道,“那个曾经也是魔教教主的男宠啊,唉,有钱就是任性,美人一抓一把。”

    “不是吧,那他怎么在这儿啊?”那兄弟撕下一块肉,一不小心盐放多了,顺手就喂了旁边的弟兄,那人哀叫一声,去取水猛灌。

    “喏,就是那人把他从魔教里解救出来,现在要上赶着成亲去呢,结果却惹上这事儿,都说了不要惹是生非,偏不听!”大当家的用手抓了抓头,烦躁道。

    秋小风默默的转头,看着冯度,平静的说,“大哥,你能不能不要在马车旁边蹲着吃烤鸡,隔这么近,就算你们压低声音也能听见。”

    冯度讪讪笑了,掏了掏耳朵,“能、能听见?”

    抬起头来,看见东篱些微眯起眼睛,手中白绫缠在手腕儿上,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旁边乌白手中握着增增发光的匕首,烤鸡旁边还插着一只白梅。

    冯度畏畏缩缩地后退一步,摆摆手道,“弟、弟妹,别、别激动。”

    冯度站起来撩开步子狂奔而去,那旁边的护卫首领也跟着跑了,跑了好远,才听见那护卫头子问道,“你、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冯度擦了擦脑门儿的汗,“我特么差点忘了弟妹武功高强,小九儿果然精明,一面就知道了。”

    ###

    “原来是奚梅公子,幸会。”秋小风一边一本正经地说着幸会,一边上前一步抓住奚梅的手,眼神闪烁着幽光。

    东篱拽着他的领子把他给拉回来,弯了弯唇角,漫不经心道,“幸会。”

    奚梅轻轻咳嗽两声,嗓音带着一丝哑,“既然阁下无事,那便别过。”

    秋小风拽着奚梅的袖子不撒手,大气道,“奚梅肯定是被逼才沦落风尘的,我素来最讨厌那些横行霸道地达官贵人,我救你出去吧!”

    肯定是他逼你的,等我杀了那个魔头就救你出去!

    等我杀了那个魔头就救你出去。

    救你出去。

    东篱笑了笑,伸手摸了摸秋小风的头发,道,“你可真是热心啊,秋大哥,不如……”

    秋小风双耳不闻,一双眼睛简直黏在了奚梅身上,拉也拉不下来,乌白终究看不过去了,上前一步拦在秋小风面前,匕首比在了秋小风脖子上,冷道,“你若是再对公子不敬,我便得罪了。”

    秋小风恋恋不舍地丢手,眨巴眨巴眼睛。

    奚梅用袖子掩住唇咳了两声,蹙着眉头,道,“无需秋少侠担心,我若是要走,乌白自会助我。”

    “那、那到底……”

    “多谢少侠好意,再会。”

    那白色身影走入马车中,放下帘子,一对马车又恢复了秩序,直到那马车消失在路尽头,秋小风才回过神来。

    那、那到底,是为什么啊?

    “秋大哥,我们该走了。”

    “小篱……”

    东篱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温温柔柔地笑,眸中恍若水光潋滟,“秋大哥又在失落伤心什么,不如我们便去找他吧。”

    “可、可是,魔教的人万一追上来,我们不就死定了?”秋小风犹犹豫豫地道。

    “到了这时候教主还没有派人来找,定然是还没发现罢,教主闭关一关就是半年,在这儿耗上几个月根本不成问题。”

    ###

    听完那话,秋小风热血沸腾,拉了两匹快马,策马狂追,两人一直到了小镇上,却不见了奚梅那群人的踪迹,眼见天色渐晚,只好找一家客栈投宿。

    “客官您要几间房啊?”

    “一间。”秋小风面上一本正经,心中却在打着风花雪月的小算盘。

    “两间。”东篱伸手甩了一定银子在桌子上,那小二收下放在嘴里一咬,嗑得牙一疼,明白过来,眉开眼笑地道,“两间两间,您请。”

    两人从来都是同睡一间屋子的啊,怎的这次不同?秋小风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东篱,东篱伸手理了理他的头发,温柔道:“秋大哥,我每月总有那么二十几天心情不好,夜里还是不见吧。”

    秋小风最终妥协,乖乖回房睡觉,睡着睡着却半夜都睡不着,窗外月光皎洁,他满脑子都是东篱,默默道:等我回去,一定要和他成亲,一辈子对他好,不过,美人还是可以看看的,嘿嘿……

    他笑着笑着在被子滚了两遭,终于陷入梦乡。

    ###

    东篱侧卧在床上,穿着一件白色里衣,被子遮了一半。

    那人如同静默的影子一般,跪在地上,一手扶着剑,恭敬道,“素刃参见教主。”

    东篱纹丝未动,过了半响,他一只手撑着身体,慢慢坐起来,被子滑落下来,温温柔柔地声音传来,道,“素刃这样晚来见本座,可有要事?”

    那人严谨刻板地道:“素刃近来发现那武林盟主同碎玉堂堂主多有往来,经查实,是和九泉弈谱有关。”

    “九泉弈谱?本座却不曾听说武林盟主有这个喜好,那碎玉堂堂主年过不惑,痴迷于棋,连暗器也是玉棋子,莫非其中藏有玄机?”

    “九泉弈谱由千古棋圣俗子七所编,其中精妙学问,至今无人能参透,只是今日江湖中有人传言,能参透九泉棋谱奥秘者,便可称霸江湖。”

    东篱打了个哈欠,用袖子捂住嘴,“那其中学问自然不必多说,不过称霸江湖这种话,早就编腻味了,那些人也太过迂腐。”

    “教主所言极是。”

    “没事了,你且退下,继续让人盯着那碎玉堂,特别是,”东篱起身走近素刃一步,蹲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特别是让人盯住那碎玉堂老头子的男宠,明白?”

    那人身体僵硬,将头埋得更低,“素刃明白。”

    “退下。”

    “是。”

    ###

    几日波折,两人总算是到了流央城轻浅南馆门口,已到了晚上,南馆掌灯了,檐角下的红灯笼在晚风中摇晃,烛火明明灭灭。这地方虽说不在什么偏远的地方,却也不是繁华地段,这毕竟也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只有喜好此道的人才知道这么个地方,至于秋小风为什么知道——

    咳咳,秋小风转头看着东篱,只见此人依旧面无表情,在情绪上看不出半点起伏,那四周调笑打闹的音调抑扬顿挫,胭脂水粉的气味熏得人头晕眼花。秋小风笑着去抓东篱的手,那手十分的凉,也许是寒冬腊月里衣裳穿得太单薄了些。

    “小篱,我们进去吧?”

    “秋大哥,一切自然凭你做主了。”东篱笑了笑,温柔道。

    秋小风伸手捂住心口,险些被这温柔宠溺的语气酥掉,他用力的抓着东篱的手,傻笑道,“那、那好,你跟着我,可千万别走丢了。”

    “秋大哥放心。”

    两人进了屋内,那老鸨就迎了上来,那人看着也是年轻,衣着打扮皆是艳俗之极,脸上铺着一层粉,嘴唇涂得嫣红,一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右边眼角眼睛里,有一颗细小的黑痣。眼角外长痣的人倒是见过,眼睛里有颗黑点的人,倒是不常见。

    “您二位看着是生人,是头一次来我们这轻浅南馆吧?”那人摇着扇子,过来打招呼。

    第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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