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攻略 作者:语笑阑珊

    第10节

    “我帮你。”段白月伸手在他耳边摸索,然后将面具整个撕了下来。

    楚渊低声痛呼,脸上已经泛起红色小点,看着便痒。

    “啊哟!”四喜公公受惊,怎么搞成这样。

    “怎么不早些告诉我。”段白月也被吓了一跳,让他坐在椅子上,又挑亮灯火。

    楚渊心说,看你方才的架势,不知情的还当时饿了十来天,好不容易才逮顿饱饭。能不打扰,还是不要打扰得好。

    段白月心疼又恼火,先用帕子沾了温水,替他将脸轻轻擦干净,又敷了药:“还疼吗?”

    “一直就不疼。”楚渊道,“有些痒罢了。”

    “是我先前没考虑周全。”段白月把他的碎发拢好。在徐府灰尘大了些都会打喷嚏,更何况是将整张脸都用药物盖住,幸好只是半天时间,否则只怕还会更严重。

    脸上冰冰凉凉的,早已没有方才在在酒楼时的刺痒,倒是不难受。楚渊看着段白月近在咫尺的脸,淡定道:“看你的表情,像是要毁容。”

    “乱讲。”段白月哭笑不得,“不用担心,顶多明早就会好。”

    楚渊道:“嗯。”

    段白月继续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的确没什么大碍,而且在上过药后,那些红点也已经退下去不少,方才松了口气。

    楚渊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还笑。”段白月坐在他身边,“下回不带你这么玩了。”

    “可明日车行的人还要去秋水村拉货。”楚渊道。

    “我去便好。”段白月道,“你在驿馆等消息。”

    “皇上。”四喜公公又在外头道,“可要传御医?”

    “不必了。”楚渊道。

    四喜公公很担忧,当真不必吗,不然还是瞧瞧呢。

    “公公不必担心。”段白月打开门,“本王会照顾楚皇。”

    四喜公公只好点头,苦着脸继续在心里叹气。

    外人都说西南府处处带毒,如今看来还真是。

    怎得易容都能将皇上易出大红脸。

    房内,段白月看着楚渊歇下,便坐在了床边,将烛火熄灭一盏。

    楚渊问:“段王不去隔壁?”

    “我守着你。”段白月替他盖好被子,“若有哪里难受,便告诉我。”

    “你未免将朕看得太弱不禁风了些。”楚渊好笑。

    段白月心想,可不就是弱不禁风。

    但想归想,显然不能说出来,于是道:“睡觉。”

    楚渊拗不过他,侧身想要靠墙,却又被一把压住:“脸上还有药,莫要乱动,就这么睡。”

    ……

    四喜公公在外头疑惑,看着烛火都熄了,西南王怎么还不见出来。

    段白月靠在床边,安安静静守着身侧之人,自己也闭起眼睛养神。过一阵子便检查一回,一直等到那些红点彻底褪去,甚至还号了号脉,确定已无其它事,方才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听着屋门轻轻一声响,楚渊睁眼看着床顶,唇角无端就有些……笑意。侧身揽住被子,却是出了整整一夜神。

    第二日一大早,段白月便暗中去了秋风村。一直等到下午,果然便见吴家车行的伙计赶车停在了村尾。昨日那个汉子热情打招呼,几人有说有笑将做好的零散木件搬上车,清点过数目后当场结清银子,便两下散去。

    段白月挑眉,银子还当真不算少。

    伙计赶着马车一路回了大雁城,分批将那些木件送到不同的库房,最后剩下三个大箱子,看着便是昨日那些木匣。

    段白月一路尾随那伙计,先是穿过铺子后的私宅,又绕了一圈,最后进了一处年久失修的荒废客院,掏出钥匙打开门,将那三个大箱子背了进去。出门之后四下看看,确定没人发现,方才大摇大摆回了前头。

    这处屋宅看着四处漏风,也不知多久没修缮过,连房顶都像是一脚就能踩漏。段白月靠在窗边往里看了一眼,却是微微一愣——房内空荡荡的,除了几块破烂木板并无他物,方才那三个箱子则是连影子都没有。

    有暗道啊……段白月一笑,转身回了驿馆。

    “暗道?”楚渊闻言意外。

    “见不得人的事,自然要在见不得光的地方去做。”段白月道,“虽说今日没找出机关,不过无妨,多盯几次便能看出端倪。”

    “会不会有危险?”楚渊问。

    “危险应当不至于,只求不要打草惊蛇就好。”段白月问,“你这头呢?可有查出那吴家车行与徐之秋的关系?”

    “他们来往极其紧密。”楚渊道,“不过这车行本就是大雁城内最红火的铺子之一,与官府多打几次交道算不得奇怪。”

    “这城内车行众多,吴家是从何时开始火起来的?”段白月问。

    楚渊答:“两年前。”

    “也就是说在徐之秋上任之前,吴家车行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铺子。能有今日气候,定然少不了官府暗中扶植。”段白月道,“还有一件事,先前那假扮成送柴人的女子,在离开府衙后,回的地方也是吴家车行,像是个粗使娘。”

    楚渊问:“下一步要如何行动?”

    “不如放长线钓大鱼。”段白月道,“我去盯着车行,至少也要先弄清楚,他们究竟在暗中做什么。”

    “那朕便派人去盯着徐之秋那头。”楚渊道,“听你当日所言,蓝姬似乎已经快将他逼到了绝境,这几日他应当会作出决定。”

    段白月点头:“好。”

    “段王!”两人正说着话,冷不丁却见他凑了过来,楚渊本能往后一躲。

    “怕什么。”段白月哑然失笑,“正事说完了,我看看你的脸,如何了?”

    “没事。”楚渊道,“四喜早上硬拉了随行太医过来看。”

    “然后呢?”段白月拉过椅子,坐在他身边。

    “然后太医又是观察又是号脉,发现当真是没什么事,又不敢说自己什么都没诊出来,一直在那战战兢兢。”楚渊道。

    段白月笑:“这可不像你的性子,故意使坏吓人。”

    “皇上。”四喜公公在外头道,“晚膳已经备好了。”

    段白月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碗青菜豆腐。

    “传。”楚渊吩咐。

    段白月想,幸好昨日多混了些油水。

    四喜公公打开门,将菜一道道端进来,平日里都是三四道就完,这回桌上摆了少说也有七碟八碗,还有一条大鱼——当真是挺大。

    段白月:“……”

    楚渊端起碗,道:“段王打算一直看着?”

    段白月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其实他并不是顿顿都能有昨日那般的饭量,着实是因为连着吃了几天豆腐青菜,肚子里有些没油没盐而已。

    楚渊却已经夹了一块排骨,低头慢慢啃。

    于是段白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若是能让他每顿多吃几块肉,那倒也值当。

    屋内烛火跳动,只有两人吃饭时的小小声响。

    段白月问:“夜明珠?”

    “嗯?”楚渊抬起头,没听清,“什么夜明珠?”

    “柜子里有东西在发光。”段白月伸手指了指。

    楚渊看了一眼,然后道:“是焚星。”

    段白月笑:“一直带在身边?”

    楚渊继续吃饭:“没有。”

    段白月替他盛了一碗汤,却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对,想了想,问:“当真是焚星?”

    楚渊:“……”

    这种事,有何必要说谎。

    “当日我从九玄机将它取到时,莫说是发光,就连夜明珠都不如。”段白月解释。

    楚渊微微愣了愣,然后便站起来打开柜门,从中取出一颗珠子。

    幽蓝圆润,通透像是异色猫儿眼。

    段白月:“……”

    “不对吗?”楚渊将珠子递回给他。

    段白月接在手里,就见形状的确是焚星,但……居然会发光?

    楚渊也不解:“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段白月将东西还给它,“怪不得人人都想要,原来当真有灵气。”

    楚渊将焚星握回手心:“我也不知有何用处,只是偶尔听人说起过。”便无意中提了一句,那时两人年岁都不大,却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真被他找了来。

    “喜欢便收着,管它有何用处,看着心里高兴也成。”段白月道,“以后还想要什么,尽管说出来便是。”

    楚渊将珠子收回去,坐回桌边继续将汤羹吃完,又喝了盏茶漱口。

    段白月觉得自己又有些走火入魔,就连他擦嘴,也觉得甚是赏心悦目。

    楚渊道:“段王可以回去了。”

    段白月:“……”

    楚渊与他对视。

    段白月问:“隔壁也不能睡了?”

    “一张硬板床,如何能舒服。”楚渊摇头。

    段白月心道,这里床倒是软,但——

    “段王。”楚渊打断他的纷飞思绪。

    段白月叹气:“也罢。”

    横竖今日是十五,也该回去服药运功。

    段念正在客栈等他,桌上还有一封南摩邪写来的书信。

    段白月问:“可以不看吗?”

    段念苦了脸:“王爷饶命,若不看,南师父怕是要将属下喂虫。”

    段白月只好头疼拆开。

    里头却是一张武林秘籍——是真只有一张。八个招式,一段内功心法,看着也不难,叮嘱每月十五运气回转周天。

    段白月又抖开另一张纸,就见密密麻麻天花乱坠,将此武功吹嘘了一通。既能独步武林,又能雄霸天下,更能包治百病,小到风寒头疼脑热,大到男子阳痿不举,甚至还能治妇人小腹疼痛,产后血崩。

    段念看得胆战心惊:“王爷当真要练?”

    段白月反问:“为何不练?”

    段念语塞。

    这还有为何。

    随便哪个正常的武林中人,拿到这张所谓的“秘笈”,应当也不会想要练吧?

    段白月端起桌上汤药一饮而尽,而后便进了卧房。

    段念只好惴惴不安守在外头,生怕自家王爷不慎练出毛病。

    毕竟南师父看起来也不是很靠谱。

    西南王府,段瑶正趴在南摩邪背上:“师父!”

    “不行。”南摩邪一口拒绝。

    “我又不想练,看看也不行?”段瑶用脸蛋拼命蹭他。

    “说不行就是不行。”南摩邪锁好暗格,随口敷衍,“瑶儿看错了,这里头没有菩提心经。”

    分明就有啊!段瑶眼底充满怨念,看一眼也不成?

    师父简直小气。

    第二十三章 城外金山 蓝姬在雁回客栈

    不得不说,这回南摩邪送来的内功心法虽说看着荒诞,倒是颇有些用。在练过之后,段白月觉得周身清爽利落,连内力也比先前稳了不少。

    段念总算是松了口气,担心了一整晚,生怕会走火入魔。

    吴家车行里依旧人来人往,段白月寻了一处隐蔽树梢,一直盯着那座破败客院。一连过了两天,果然又有一架马车驶了进来,依旧是先前那个伙计,先是从车上将货物一箱一箱卸下来,再逐个背进去,都是木头零件自然不轻,看起来累得够呛。

    待他又背了一箱东西进去,段白月也趁机跳入院中,透过破烂窗棂往里看了一眼,就见地上果然有暗道入口,平日里被几块破木板遮着,若不多加留意,很容易便会忽略。

    粗略计算了一下那伙计往返一趟所用的时间,段白月心里生出主意,打算下去看看里头究竟有何古怪。

    院里还剩最后三箱,伙计提起一口气,将货物使劲扛到肩上,沿着暗道台阶慢慢往下走。段白月悄无声息跟在他身后,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工夫,方才到了平地,也不知究竟是往地下挖了多深。

    地道光线足够暗,那伙计肩上又扛着一个大箱子,看着也不像是有武功底子,因此也未觉察身后有人。只是自顾自往前走,等穿过一段长长的地道,前头才出现星点亮光,以及说话声与做工的声音。

    见着伙计来,里头的人纷纷同他打招呼,而后便又低头各忙各。段白月隐在暗处,看着里头的情形,眉头微微皱起。地道尽头的大厅里少说也有百余人,靠近墙壁的地方竖着货架,上头整整齐齐堆满了各类木头零件,工匠与工匠之间分工明确,整整齐齐坐成三排,配合默契无间,看起来已经磨合了有一段时日。

    那伙计将箱子放下后,便又擦了把汗出去抬剩余两个。段白月并未随他一道出去,而是又留神观察了片刻,确定最后的成品便是装进那个木头匣子里,再上一遍漆,等干后就堆到墙角,等着被运往别处。

    空气中飘着淡淡花香,若有似无,很是熟悉。先前段瑶在养蛊的时候经常用来炼毒,名叫蝶翼兰,算是起个药引的功效。地道另一头传来吭哧吭哧的声音,是那伙计搬来了最后一个木箱,段白月照旧跟在他身后,一道出了暗室。

    驿馆内,楚渊正在看折子,便听四喜公公在外头通传,说是段王来了。

    “看来是有发现。”楚渊抬头看着他,“否则不会这么早便回来。”

    “若再没发现,那徐之秋也未免太滴水不漏了些。”段白月坐在桌边,“今日又有一批新的零件被送往荒废客院,我便跟下去暗道看了看。”

    楚渊一愣:“你跟下了地道?”

    “不能跟?”段白月显然也没理解过来他的意思。

    楚渊皱皱眉,却没说话。

    段白月想了想,又笑:“在担心我?”

    楚渊耳根一红,眼底有些薄怒——更像是在怒自己,为何方才一听便沉不住气。

    “既然敢跟下去,我自然有分寸。”段白月也没再继续逗他,将话题主动拉回来,“那伙计不像是会功夫,并未觉察到什么。地下暗室挖得很深,里头如我们先前所想,有约莫一百个工匠,井然有序配合默契,想来便是那些所谓‘出去做大生意’,让邻居都眼红的人。”

    “一百来个,这么多的人?”楚渊问,“在做些什么?”

    段白月道:“不认识,看起来像是某种机关,全部装在当日我们看到的木匣中,而且似乎还有蛊毒。”

    “如此复杂?”楚渊眉头紧锁。

    “虽不认识是什么,不过大致零件是什么形状,我也记了个七七八八。”段白月道,“可要找人问问?”

    “找谁?”楚渊猜测,“天羽?”

    段白月点头:“他虽说年纪小,却是这城里最好的木匠,平日里又爱听说书看故事,说不定当真知道。”

    楚渊首肯:“好。”

    “白日里人多眼杂,晚上我再去将人带来。”段白月道,“时间还早,外头在耍灯火戏,想不想去看看?”

    “出门?”楚渊迟疑,“若是被人看到要如何?”

    “看到就看到了,有谁还规定皇上不能出门看戏?”段白月闻言失笑,“我易容便是。”

    在屋子里待了一天,的确有些闷,楚渊便也没再拒绝。

    外头露重天凉,临出门前,段白月取来披风,轻轻替他覆在肩头。

    四喜公公乐呵呵想,西南王可当真是体贴,还特意挑了条厚实些的。

    所谓灯火戏,无非是民间艺人哄小娃娃的手法,搭个台子扯快布,唢呐一吹锣鼓一敲,就能演一出天仙配。城里的大人们吃完饭没事做,路过时也会驻足多看几眼,人多,也热闹。

    戏是没什么看头,楚渊却挺喜欢站在人群里。没人发觉皇上就在自己身边,大家伙都在说说笑笑嗑瓜子,笑容朴实又真切。

    于是楚渊眼底也就染了笑意。

    段白月买了包炒瓜子递给他:“加了盐津粉,甜的。”

    楚渊好笑,与他对视了一眼。

    “怕什么,朝里那些老臣也看不着。”段白月在他耳边低声道,“没人会跳出来说有失皇家体统。”

    楚渊从他手中抓了把瓜子,悠哉哉慢慢嗑。

    台上咿咿呀呀,用沙哑的嗓音唱着戏。待有情人终成眷属,台下掌声雷动,都说是佳话一段。

    楚渊也往台上丢了一小锭碎金:“走吧,回去。”

    段白月替他系好披风,用臂膀隔开人群,与他一道回了驿馆。

    四喜公公笑着替两人打开门,心说难得见皇上这样,眼睛里都带着光。

    “若是喜欢,下次再带你去看别的。”段白月帮他将披风放在一边。

    楚渊点头:“好。”

    “时辰也差不多了,我去将天羽带过来。”段白月道。

    “向冽在。”楚渊道,“让他去吧。”

    段白月闻言迟疑,转而却又欣喜。

    这似乎还是第一回,他主动将自己留在身边。

    楚渊别过视线:“只是个小手艺人,先前没见过你,省得受惊。”

    “是。”段白月拉着椅子坐在他身边,“我这般凶,还是不要乱跑得好。”语调很是严肃。

    楚渊值当没听见,伸手倒了杯茶。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天羽被向冽暗中带来驿馆。由于先前已经见过一次皇上,知道挺和善也不凶,因此这回已经放松许多。

    楚渊拿过旁边一叠纸,叫四喜递给他:“小先生可知这是何物?”

    段白月易容未卸,站在他身后充侍卫。

    “这个?”天羽翻看了两页,摇头,“没什么印象。”

    “不用慌。”楚渊道,“慢慢看。”

    天羽闻言不敢懈怠,又仔仔细细看了许久,方才吃惊道:“莫非是鬼木匣?”

    “鬼木匣是何物?”楚渊第一次听这三个字。

    “这可是祖宗明令禁止的机关盒。”天羽有些犹豫,“不过草民也说不准到底是不是,先前从未见过实物,甚至连图纸都没有,只听老人在给小娃娃讲故事的时候提到过。”

    “为何要明令禁止?”楚渊问。

    “这……”天羽跪在地上,“老人都说,先祖原本只想制出一门暗器,可杀人于无形,在危急关头保命。于是便潜心研究多年,谁知最后逐渐魔障,临终前终于造出了鬼木匣。使用之时打开,里头便能万针齐发,针头淬毒,针孔内藏有蛊虫。一个鬼木匣打开,就算对面有七八十名男子也难以招架,无论是谁,只要被蛊虫所侵,顷刻便会毙命僵化。”

    “如此阴毒?”楚渊皱眉。

    段白月也在心里摇头,若徐之秋当真在私造此物,可当真该杀。

    “鬼木匣也曾风光过一阵子,直到后来族人因此自相残杀,酿成了几次灭门惨案,才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先人下令,将所有的鬼木匣都付之一炬,连图纸也在全族人的注视下化成了灰。”天羽道,“自那之后,大雁城才重振旗鼓,制出各式桌椅板凳车马床,逐渐有了木匠祖师的名声,而鬼木匣也成了传闻,再也没有出现过。”

    “原来如此。”楚渊道,“所以当今世上,该是无人见过鬼木匣才对。”

    “理应如此。”天羽点头。

    “有劳小先生了。”楚渊示意四喜,将他带下去领赏。

    “公公请放心。”天羽将银票揣进袖子里,“草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四喜公公笑呵呵,让向冽将他暗中送了回去。

    敞亮人,到哪里都讨人喜欢。

    “十有八九就是了。”段白月道,“我今日去那地下暗室时,的确闻到了一丝蝶翼兰的香气,此花产自西南,只有炼蛊时才会用。”

    “混账!”楚渊眼神冰冷,显然怒极。

    段白月在心里叹气,轻轻拍拍他的手:“气也没用,事到如今,想办法解决问题才是最该做的事。”

    如此多数量的鬼木匣,显然不会是被江湖中人买走。大雁城的木具销路极好,连南洋的商人也抢着要,若是想在正常货物里藏几千上万个木头匣,可是轻而易举之事——光是一批普普通通的红木大衣柜,里头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塞上几百个鬼木匣。

    而别国愿以重金购得此物,目的为何,不言自明。

    一个鬼木匣,便有可能是数十大楚将士的性命,想及此处,楚渊只恨不能将徐之秋千刀万剐。

    段白月站在他身后,温暖干燥的双手轻轻覆上双眼。

    楚渊身体一僵。

    “眼底不要有杀气。”段白月声音很低,“这些杀戮之事,我做便好。”

    “徐之秋,他哪来这么大的胆?”楚渊狠狠站起来。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段白月道,“被诱惑不算稀奇,那可是一座金山。”

    楚渊道:“无论他先前卖出去多少,从今日开始,此物断然不能再流出城。”

    段白月点头:“好。”

    两人说话间,四喜公公又在外头报,说向统领有要事求见。

    “宣!”楚渊坐回桌边,示意段白月暂时避在屏风后。

    “皇上。”向冽进来后行礼,“府衙那头有了动静。”

    “什么动静?”楚渊问。

    “魔教的人又去找了徐之秋一回,两方达成协议,明日午时要去猎崖山挖金山。”向冽道。

    “徐之秋要亲自前往?”楚渊又问。

    向冽点头:“是。”

    “辛苦向统领了。”楚渊道,“继续盯着他,看看那座金山到底有多少。”

    向冽领命离去,心里依旧纳闷。

    为何屏风后又有人。

    这到底是谁,怎的天天待在皇上卧房里。

    段白月问:“我也去盯着?”

    “倒是不必,有向冽就足够,人多反而容易打草惊蛇。”楚渊道,“先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好。”段白月蹲在他身前,“时辰不早了,休息?”

    楚渊摇头,心烦意乱。

    “就知道。”段白月无奈,“方才还没觉得,此时看你这样,我倒是真想将徐之秋宰了。”

    “若当真违律,自有大理寺办他。”楚渊道,“国法大于天,没人能逃得脱。”

    “你看,道理你都懂,就偏偏要与自己过不去。”段白月站起来,替他将衣领整好,“就算这一夜不睡又能如何,除了熬垮身子之外,似乎也无其他用途。”

    楚渊道:“朕不想听你讲道理。”

    段白月一笑:“不想听道理,那要说什么,情话行不行?”

    楚渊闻言一怔,觉得自己似乎听错了什么。

    段白月眼底带笑看着他,烛火之下,眉眼写满温柔。

    然后四喜公公便听屋内“哐啷”一声。

    片刻之后,段白月从房内出来,坐在台阶上淡定看月亮。

    四喜公公用颇有深意的眼神看他。

    皇上这性子,急不得,急不得。

    第二日吃过饭,徐之秋果然便鬼鬼祟祟,坐上马车出了城。

    虽说有向冽盯着,不过段白月还是一路尾随。横竖在驿馆也无事可做,不如出来解决问题——省得有人为此日夜烦心,食不知味。

    马车驶出城门停在路边,徐之秋又下来独自走了一段路,七拐八拐上山下坡,最后才停在一处山崖下。

    那里已经等了两名女子,段白月倒也眼熟,都是蓝姬的侍女,还在林子里抢过段瑶。

    见到徐之秋,其中一名侍女笑道:“大人果真是个豁达慷慨之人。”

    徐之秋心疼肉疼,也没心情与她调笑,只是将钥匙狠狠丢过去。

    那侍女倒也不恼,捡起钥匙插入山石处机关,一阵轰鸣隐隐从地底传来,原本爬满藤蔓的山壁上,竟然缓缓裂开了一道缝隙。

    段白月心里摇头,果真是机关城,连个私库都设计如此精妙。

    天上日头明晃晃的,从段白月的方向看过去,里头一片璀璨光亮,说是金山银山,可是丝毫都不算夸张。

    向冽也在心里啧啧,真是可怜徐老大人,怕是又要老来丧子。这种贪法,十个脑袋也不够掉。

    侍女进洞检查了一圈,也极为满意,对徐之秋道:“此后这里便与大人无关了,待我家教主将东西拿走之后,自会将钥匙还给大人。”

    “钱我是给了,你家教主答应过我的事,最好还是做到!”徐之秋恶狠狠吐了口唾沫。

    “大人不必担心,我天刹教向来都是言出必行。”那侍女声音脆生生,段白月听到后暗自好笑,这妖女倒也脸皮厚,魔教也敢自称言而有信。

    徐之秋连连叹气,也不想再多待,转身便回了府衙,向冽也一路跟过去,怕有人会在半路对他痛下杀手。段白月则是暗中尾随那两名侍女,回了大雁城的雁回客栈。

    “恭喜教主,贺喜教主。”侍女在门外道,“东西拿到了。”

    屋内传来咯咯笑声,蓝姬亲自打开门:“辛苦两位护法。”

    段白月在暗处摸摸下巴,先前倒是没想到,蓝姬竟然会亲自前来。

    待回到驿馆,天色已经彻底黑透,楚渊刚听向冽报完今日之事,正在屋内喝茶。

    “王爷今日来得有些晚。”四喜公公小声快速道,“皇上连晚膳也没用,一直等着呐。”

    段白月笑笑,道了声谢后,便伸手推开屋门。

    楚渊放下手中茶壶:“今日去了哪?”

    “雁回客栈。”段白月答,“蓝姬住在那里。”

    “天刹教的教主?”楚渊道,“那可有见着木痴老人,或是其余善堂老者?”

    “上下找了个遍,都没有。”段白月摇头。

    楚渊闻言叹气:“也不知人究竟被藏在哪里。”

    “既然是绑不是杀,便说明还有用途,暂时不会有性命之虞。”段白月道,“慢慢找便是。”

    楚渊道:“嗯。”

    “今日还吃青菜豆腐吗?”段白月突然问。

    楚渊:“……”

    嗯?

    “看在找到了金山的份上,吃顿好的吧?”段白月眼底诚恳。

    “金山先是徐之秋的,如今是天刹教的,与你何干。”楚渊语调带笑,屈起手指敲敲他的鼻梁,“顶多素面一碗,爱吃不吃。”

    第二十四章魏紫衣 将西南王送走送走

    “就当是由他们暂为保管。”段白月道,“你若想要,我抢回来便是。”

    “如何能是抢。”楚渊摇头,“朝廷命官贪赃枉法,所得本就该悉数充入国库。”

    段白月从善如流:“你若想要,我拿回来便是。”换一个字,听起来便名正言顺了许多。

    四喜公公将饭菜送进来,油汪汪的卤排骨看上去很是诱人。

    段白月欣慰:“还当真的没肉吃。”

    “贫。”楚渊将筷子递给他,“关于天刹教你怎么看,这些人好对付吗?”

    “西南一个小魔教,不足为惧。”段白月道,“只是先前从未主动招惹过西南府,也就最近这段时日才听信谣言,想抢瑶儿回去成亲。”

    楚渊道:“听起来果真是魔教。”十四五岁的少年也能抢。

    “这回也算是误打误撞,若没有她们,怕是也不会如此轻易就找到徐之秋的私库。”段白月道。

    楚渊点头:“金山一案算是了了大半,现在当务之急,便是搞清楚那些善堂老人的去向,以及木痴老人被关在何处。”

    “不如我去问问蓝姬?”段白月道。

    “你?”楚渊一愣,“你与蓝姬很熟?”

    “我不熟,不过有人熟。”段白月笑笑,“易容成他便是。”

    “易容成谁?”楚渊继续问。

    “先吃饭。”段白月替他夹了块排骨,“吃完我再告诉你。”

    坦白讲,这驿馆的厨子其实不比酒楼大厨差,毕竟是专程请来给皇上做饭的。奈何楚渊口味着实太淡,日日不是青菜就是豆腐,连盐也不要多放。厨房大娘满心愁苦,觉得自己甚是屈才,这将来若是出去,连显摆都显摆不得。所以此番好不容易听到皇上想吃肉,自是变着花样做,道道菜品都鲜美无比,将看家本领全部使了出来。

    楚渊难得胃口大开。

    或许是因为菜好吃。

    又或者是因为……别的原因。

    段白月很细心,在烛火下将鱼刺一根根挑出,又用勺子搅了搅,方才放在他面前:“这回定然没有刺了。”

    楚渊低头喝了一口,有些烫,在这种夜晚刚刚好。

    窗外霏霏落下雨雾,房内却是丝毫冷意也无。

    四喜公公在隔壁房中喝茶,心说皇上这顿饭吃得可真是久。

    估摸着厨房大娘在天亮之后,要得西南王不少赏赐。

    撤掉桌上残余杯盘,又泡了一壶热茶,楚渊方才道:“继续说,你要易容成何人?”

    段白月答:“魏紫衣。”

    楚渊糊涂:“魏紫衣是谁?”

    “江湖中一个独行剑客,不算有名气,也不算是好人,但长得颇为高大英武。”段白月道,“蓝姬向来便对他倾慕有加。”

    楚渊:“……”

    魔教妖女的倾慕有加,想来也没有第二个目的。

    屋内很安静。

    第10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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