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置信,可又合乎情理。
    前方,方且问朗声宣布道:“炼器秘境,龙队融四牌。”
    “胜者,问剑谷谢清规,霓光宗金羽,辟邪门罗源,寰宇宗路八音,落日崖岑起。”
    “魁首已定,三局两胜,胜者乃铸器师宣明聆所铸涅生剑。”
    “翌日辰时,方家会将明净珠奉上。”
    “恭喜。”他走过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冲几人祝贺了一句,笑道,“明日颁奖结束后,还请各位留步,随我去方家宝库,挑选灵材。”
    谢征静静凝视着他,似乎感到他的视线,方且问转过头来,对他小小地眨了眨眼。
    “……”
    果真是他安排的。
    谢征错开眼眸,瞧不出半分情绪。
    方且问又寒暄两句,便神色如常地离开。
    就在几人准备分别时,一旁,成玄行至近前,和善地微笑道:
    “谢道友,恭喜。”
    他这一声,立即将四面八方的视线引了过来。
    要知道,秘境中败给谢征,简直是清云宗大师兄人生中遭遇过最大的一次羞辱。
    但成玄早已整理好神态,落落大方,丝毫不见芥蒂:“论剑法,果真还是要看问剑谷。我这种外行人,令道友见笑了。炼器大会比试结束,接下来还有段时日方便炼器师们交流,倘若不着急,可否邀道友一同论道?”
    他这般自然表态,还有结交之意,实在让人叹服。
    哪怕是之前还和他敌对的金羽几人,也不禁心生好感。
    然而,谢征并未如众人所想一样欣然同意。
    他静静瞧着成玄,直到大师兄脸上的笑容有些发僵,这才客气地婉拒道:“我脾性古怪,不喜与人来往,怕是要辜负好意。”
    再度碰壁,成玄没料到自己这样放低姿态,对方还不识相,面色微变。
    “那可太遗憾了。”他强撑住从容,递出一枚莲纹玉佩,“这是清云宗的信物,谢道友若有意,可随时登门,我自当相迎。”
    时过境迁,同一种玉佩,却说着态度截然不同的话。
    谢征伸手接过,忽然笑了:“成道友好似很喜欢给人信物。”
    素来冷面之人,蓦地冰消雪融,本就出尘的眉眼捎一段风流,叫人不禁目眩。
    成玄都忍不住呆了一呆,才回过神:“谢道友说什么?”
    谢征摇摇头:“没什么。多谢。”
    当年那枚玉佩让他凑够了带傅偏楼前去问剑谷的路费,倒也值得这么一声。
    成玄还以为自己终于打动了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心中一喜:“扫榻以待。”
    谢征不置可否地垂下眼,转身离去。
    【呕呕呕……扫个毛线榻!宿主才不会去呢!】
    011被他虚伪得恶心到,【他也太爱装了吧!明明一看就知道恨上宿主了,还摆出这么一副样子。伪君子!】
    “原著中能骗过蔚凤的眼睛,成为正面角色,表面功夫自然到家。”
    谢征不在意地说着,瞧见了面带喜色,迎上来的琼光,手指微垂,玉佩化作的粉末随风飘散。
    “谢师弟,太好了,太厉害了!”他双眼弯起,絮絮道,“这样一来,明日就能拿到明净珠,给傅师兄驱除咒术了!”
    夙愿将成,不知怎么,谢征反而轻松不起来。
    他想到那块雕琢着婴孩的襁褓,叹息一声,应道:“嗯。回去吧。”
    两人各怀心思,身旁的周启则低下头去,摸了摸怀里白兔的脑袋,眼里划过一道暗芒。
    121 道别 再见面,别被我吓一跳啊。
    是夜, 东塔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推门瞧见应常六那张轻佻笑脸时,谢征有那么一瞬,很想闭门谢客。
    看出他的不欢迎, 应常六也不口花花了,连忙直切正题:“我有话说。”
    他目光往塔外偏移了下, 眼中不自觉带着些恳切:“能出去吗?”
    “……”谢征沉默片刻,关好门,随他一齐走出塔楼。
    夜凉如水,微风将藤萝枝叶拂得左摇右晃, 谢征跟在应常六身后, 一路走到临近南塔的交界处。
    这边靠着湖泊,水汽多少驱散了些融天炉下的燥热。
    应常六轻车熟路地顺坡而下, 踩过有些潮湿的泥地, 在湖边随意坐下,冲谢征招招手。
    谢征走近后, 才发现他早在这里铺了些树叶, 可供两人席地,显然早有准备。
    他站在原地, 看着应常六, 对方却恍然不觉他的冷淡一般,拍拍身旁, 热情招呼道:“谢道友,这边。”
    见人依旧不为所动,他一敲脑袋,笑道:“哎,瞧我,待客之道都忘了。稍等稍等!”说着, 便伸手去拔身旁钉在地里的小木桩。
    那木桩钻得挺深,上边挂了一条渔网。应常六把渔网从水底捞上岸,里头,居然是一坛封得严严实实的酒,还有两个青瓷杯,准备还挺周全。
    他一掌拍碎泥封,解开底下的红绸,又摆好酒杯,斟满了,才再度抬头,比了个“请”的手势,但笑不语。
    猜不透应常六究竟要卖什么药,谢征轻轻蹙眉,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明月高悬,遥遥能望见对面南塔下的两排花树。
    湖面上凉爽的潮湿迎面扑来,应常六舒惬地眯起眼,对月举起酒杯。
    “此时此刻,真该吟诗一首,”他一口将酒水饮尽,咂咂嘴,“可惜,我肚子里没几分墨水,就不献丑了。”
    “不过话说回来,吟诗我不行,说书可是一等一的。”
    应常六转过那双桃花眼,微微笑道,“我这儿有一个无趣的故事,谢道友可要听否?”
    这大概就是他把自己找出来的原因了。
    谢征没有作声,任他分说。
    好在应常六本就不需要捧场,要的只是一个听众,眼前这位就很好。
    他重新斟满一杯酒,仰起脸,视线逐渐迷离,仿佛陷入遥远而陌生的回忆中去。
    “从哪里说起好呢……”他喃喃道,“好吧,故事发生在一个,和今晚极为相似的月夜。只不过那天月亮被砍去了半边,不算亮,正可谓是月黑风高……”
    月黑风高,杀人夜。
    明涞常氏被一夜灭门,鲜血泼满了庭院的每一寸地,渗入泥中,沦为花肥。
    要问常氏何许人也?一个名声不大不小的修真世家。
    放眼氏族颇多的明涞,常氏真算不得什么厉害存在,全家修为最高的老祖,也不过筑基期,停在筑基巅峰许多年,不得寸进。
    像这样的小门小户,当地就有个差不多的,姓徐。
    两家针锋相对、抢夺资源、比拼子女门生,也并非一两日,早就为鸡毛蒜皮的事结下了梁子。
    道修长生久视,日子长了,鸡毛蒜皮多了,就不止是梁子了。
    而是怨。
    常氏在当地年岁较久,徐家则是后来的氏族,这些争端中,总是徐家吃亏更多。
    看上去,似乎是常氏略占上风,奈何,徐家有个十分争气的儿子。
    三灵根的天资,入仙门毫无问题,再加上从小发掘,顺遂地拜入一位结丹老祖座下。
    反观常氏呢?子女加起来有六人,却个个不顶用,尤其最小的那个,从小顽皮得很,要人逼半天才肯打坐修炼半个时辰。上头哥哥姐姐又宠着,磋磨到十一岁,才勉勉强强迈入练气二阶。
    比起天资不足但足够勤勉的亲人,活脱脱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然而,苍天无眼。”应常六嗤笑道,“常氏上下,唯一活下来的,偏偏就是那个废物。”
    “该怎么称呼他呢?”他晃着酒杯,低下头,眼底倒映着波光粼粼的清液,“他有三位哥哥,两位姐姐,是常氏第六子……就叫他常六好了。”
    常氏的灭顶之灾,自然来自死对头的徐家。
    那段时日,两家又一次因利益起了冲突,正好徐家嫡子回家拜访,还稍带了他的那名师父。
    结丹修士何曾将一小小氏族放在眼里?最高修为不过筑基,挥挥手的事情。
    所以,他就挥了挥手,一夜灭了常氏。
    只有被打晕塞在地窖里的常六逃过一劫。
    他醒来后,面对满地亲人尸首的狼藉,跪着哭了很久。
    等哭够了,他抹抹发誓——此生,定要报这血海深仇。
    “……结丹期啊,对你我而言,真算不得什么。”应常六笑道,“可在那个筑基巅峰就能当上氏族老祖的小地方,那就是一座,一辈子都横亘在眼前,不得跨越的大山。”
    谢征听到这里,心中有几分异样。但他依旧没有开口,也没有去动手边的酒水,由应常六一人在旁自斟自饮。
    那日后,常六改头换面,背井离乡,四处打探变强的办法,得到的回答却只有一个。
    ——“要是我知道,还至于在这儿跟你扯皮?”
    他这样徒劳地流离了四年,满怀绝望,不眠不休疯了般修炼,却才堪堪抵达练气四阶。
    方才知晓,天资之间的差距,竟如此可怕。
    就在他几乎崩溃之时,有一个人出现了。
    说到这里,应常六停了一停,喝了口酒。
    他脸上已有醉态,口齿还算清楚,一边回想,一边形容:“他是个……很强、很冷肃、很拘礼、很严正的人。”
    一身裁剪简单的黑衣,领口衣袖打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常六摸爬滚打四年,早已养成了副识人的好眼色,不再是当初娇气兮兮的小纨绔。
    只看对方喝个茶都要焚香换盏的讲究模样,还有举手投足间的优雅贵重,就知出身极好,兴许是什么大世家的修士。
    这是他难得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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