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如此,底下的人民自然是有样学样。而且日本对前后辈阶级关系重视到病态程度,入职第一件事教导的就是礼仪,好像比起专业能力,更注重表面功夫。
    加上痛打出头鸟的陋习,上上下下就像是都戴了一层面具,别人做什么自己也要跟着做,特立独行往往带来的是外界冷漠鄙夷的无声冷暴力。
    可以说,这个国家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如此,降谷那种受着歧视也不消极退缩,顽强坚定着自己警察梦想的性情,才会让南森高看他一眼。
    起码黑白的生活中多了点颜色。
    这么一个国家想让本就底子不干净、讨厌被管控的南森视为母国守护?算了吧。
    还不如想想怎么用红方的身份获取更高的权力。
    权力才是世界上最好最重要的东西,但凡他有,就不至于被三个阵营踢来踢去,连自己的底色是什么颜色都分不清。
    只有站的位置高了,他才有能力抵抗这种规则,成为制定规则的人。
    坂口学得很认真,南森也没有藏私,但凡他知道的都说了:你应该听说过我的情况,我知道的那些不过是老黄历,能教你的不多。现在上位的是森欧外,倒是可以说上一点,他这个人有野心有手腕有能力,最大的毛病大概就是利益心过重。
    利益心?您是指他喜欢钱权?
    不。南森摇头,从这一年的表现里,应该能看得出来吧。他做事的时候喜欢把自己当作天秤,将付出和收获放在两边称量,只要收获大于付出,他可以将付出毫不犹豫的推出去。
    可是,想获得什么自然要付出代价。
    南森用平静的,不带丝毫情绪的眼神看着坂口一眼:如果代价是指人呢?只要能赢,就算是朝夕相处之人都能毫无犹豫的推出去交换呢?
    坂口,哑口无言。
    南森:人是感性动物,即便是只相处过一年半载的同事,也会看得比陌生人重一些。但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台没有感情的冰冷机器,你去了港口要记住一件事,不要听他说了什么,而是看他做了什么。一个人的语言和表情能作假,眼泪和痛苦可以是伪装,但实质的行动不会骗人。如果你认同他的理念,迟早有一天也会丧失人性,失去自己最重视的东西,迷失自我。
    可是必要的牺牲,我不是说我会这么做,但我是卧底,必要的我无法阻止的牺牲我
    那就不要投入感情。那是个黑手党组织不是么?他们每一步的前进都伴随着鲜血和硝烟,就算是白纸进入也能染黑,每个人的手都是脏的,你觉得有必要在乎么?
    一旦决定踏进那条黑色的路,就注定洗不白,人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就像他自己,南森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干净的,他站在阳光下,都觉得有些刺疼。一旦他的底子被暴露,那就是钻心挖骨。
    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避免那一天的到来。如果能做个好人,他也愿意。如果不能,就不要失去自我。
    不然,比死还难受。
    南森歪了歪头,道:抱歉,这只是我自己的见解,你可以不接受。如果接受,就用批判式的角度去有限的接受,我可不是什么霸道的老师,硬要学生将我的观点照盘全收。
    我会好好想想的,我是说,我很感激您对我说这些。坂口真心实意的道。
    他进入特务科的时间不长,一个刚出社会的人就要被送去黑手党组织做卧底,他也会害怕,也会惶恐。
    而南森前辈只是一个短时间教导他的教导员罢了,以他们的浅薄关系,对他说出这番话足以让他感恩。
    真情的好意还是敷衍,他能分辨得出。坂口知道自己的弱点,他重情义,而南森前辈才不过短短两天就看穿这一点,这份对人心的洞察力实在让人惊叹。
    难怪上级对他赋予厚望。
    南森耸了耸肩,他会说这些是看到坂口的前程光明,这种异能加上他的头脑,只要能从港口里活着回来,想不高升都难。
    不过是提前投资罢了,只是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能获得感激,稳赚不赔的好事。
    人脉这种东西,在对方卑微弱小时期施予,获取的利益才是最大的。不然等他站到高位,哪有那么容易被打动。
    你努力一点,让他看到你的价值吧。对黑手党而言,价值可比真情要贵重多了,尤其是像森欧外那种人,只要你价值高到让他不舍的程度,就算哪天卧底的身份暴露,他也不会杀你要么压榨你,要么拿你换其他更有价值的东西。
    说完后,南森也不着急,留给他消化的时间,就准备回去。这里是一套位于错综小道间,极为偏僻的老旧民宅,算是特务科的安全屋之一。
    交通落后,他得走上大半个小时才能绕出这片区域,找到能搭车的地方。
    您这就要走了么?天色很黑了。坂口连忙叫住他。
    你在说什么傻话呢。南森按着大门的扶手,扭头对他说,我就请了两天假,当然要趁夜回警校,不然明天赶不上晨训,早班车也没有那么早开通的啊。
    坂口呆呆地应了声,觉得自己确实挺傻的。目送着南森的背影消失在斑驳墙面之后,坂口站了好一会才进屋。
    南森太一他心里想着。这种心性透彻坚定且胆识不俗之人只要给个平台,很难不成功,以后估计会成为让他仰望的大人物吧。
    能够在这时候遇到他,得到指点,是他的幸运。坂口回忆起对方说的每一句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就一字不漏的背下来。
    他需要时间去消化里面的内容。
    种田长官说过,南森前辈是天生的政客,是特务科留不住的政坛人才,无论是大局观还是政治素养都有着超然的天赋起点。
    也就只有这种人,才会被内务省高层寄予清洗横滨政坛的厚望吧。
    种田长官让南森前辈来教他,何尝不是为了让自己跟他提前打好关系,那么他更要加倍努力,不能辜负这份心意!
    日本的电车堪称世界最复杂的路线,南森兜转换了十来条线才回到警察学校所在的街区。
    此时夜深人静,他还需要走上一大段路。好在这片区并不荒凉,几条街的店铺和路灯照亮了通向学校的路。
    在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时,他意外的发现结伴回去的降谷他们,人数不少,鬼冢班的大半学员都在。
    南森和他们打了招呼,自然是要一起回去。
    降谷看到他也很意外:你那边的事处理完了?
    嗯,差不多。你们这是班里聚会么?
    降谷他们互视一眼,齐齐大笑起来,萩原擦着笑泪说:是啊是啊,还充当了一回临时演员。
    这句话让笑声更哄亮了。
    小南森你假请得不是时候,你知道我们刚才
    南森打断了他的话:小萩原。
    啊,哦。萩原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南森:小萩原,小小的脑袋,小小的手,小小的身体,小小的脚。
    萩原:哈?
    松田笑得差点趴在地上锤地,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诸伏靠着降谷的肩膀,胃都开始疼。而降谷也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伊达航更是拍着萩原的肩膀,用他高大的身姿居高临下的说:嗯,挺小的没错。
    萩原研二喜欢在喊别人时,在后面加个小的后缀音,这是他的习惯,也不是没被人指出来说过,但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拐弯抹角还让他成为笑料,接近社死的抗议法。
    南森吃够了小的苦,就因为年纪小,他上了两次学,考了两次公务员和警校。
    才不会惯着萩原的毛病。
    南森刻意把话题转回去:所以呢?你们刚才经历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萩原被降谷推了一下,他欲哭无泪的说:经历了我成为搞笑艺人的痛苦之路。太一好过分!这样我以后在学校(女生中)里还怎么混啊!
    他已经预感到明天整个学校都知道这件事的苦难未来了!
    班里这么多张大嘴巴,不会放过他的啊!
    第5章
    南森没想到自己请了两天假,就发生了那么多事。先是鬼冢教官差点被勒死,降谷五人及时救下。后是这些人协力抓了一个强盗团队。
    南森:有病么?在警校附近犯案?这种脑子还当强盗?
    你也这么觉得吧,我早就想这么说了。松田觉得找到了知音,零不赞同我的看法,说犯罪分子可不会有那么多顾虑。
    可警视厅离这里很近,夜间巡警也没发现么?按道理来讲,强盗持枪进入,里面那么多顾客,喊一声都能听见吧。
    可能离得比较远?降谷迟疑的问。
    你们用便利店的灯发出SOS信号,诸伏君他们回去喊人的时间里,巡警也没有发现,这么近的距离,等你们抓住犯人后警察才姗姗来迟,还是你们回校喊人路上才报的警而且,为什么是喊学员?你们应该先通知教官,上报。
    南森看着这一张张呆愣的脸,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伸头按了按降谷的发顶:做好心理准备,万字检讨书,晨训公开点名批评不会少的。那些人还带着武器,但凡有一个人枪走火,出了意外后悔也来不及。
    降谷拍开他的手,当众被一个未成年揉脑袋,他可受不了。你怎么比教官还教官。
    现在已经愁云惨淡,笑不起来了。
    只是想让你们意识到,你们的生命是很宝贵的。就算是警察,就因为是警察才要更珍惜自己的性命,你们都是国家费了很大心血才培养出来的青年俊才,保护好自己的安危也是守护国家的财产。我建议你们做事之前要先考虑最坏的后果,也要多相信一下其他人,你们还不算真正的警察,也是需要被警察保护的市民。
    南森一口气说完,扯了扯领子:我渴了,你们先走,我去买水。
    才想起来他已经有好几个小时没喝水,说了这么多话,嘴巴很干。
    我、我有,您若不嫌弃,请喝!一名学员连忙把自己的矿泉水递出去。
    南森奇怪的问:怎么突然用敬语?
    因、因为你刚才的气势,比教官还教官啊。南森君说的话很有道理,我们会反省的!
    一班人齐齐点头,要命为什么说教的南森君给他们一种面对上级的上级的感觉,好有威严!明明是这里年纪最小的啊!
    南森歪了歪头,边喝着水边说:不过,你们昨天救了鬼冢教官却挨骂这一点很没道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按照你们形容的场景,根本等不及专业人员介入,不发锦旗记功就算了,还想给你们记过
    南森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内务省认识的官员发个消息,俗称打小报告。
    警察和军警是独立的两个部门。
    军警是由首相领导,防卫省管理的组织机构,异能特务科则是隶属内务省管理。笼统来说,军警的领导和管理由内阁负责。
    警察分有公安和刑事两大部分,受独立于内阁的外局国家公安委员会领导管理,算是一种独立于政治外的自治。
    降谷他们的行为是特殊危急情况下的一种危机处理,他们的行为虽然触犯了条例,可人命关天,警校这次处理方式不仅死板还不留情面。
    鬼冢教官说是大力说情免除了记过,这不过是一种上头授意的借口,警视厅用鞭子糖果的方式敲打这五人,可在南森看来,这种处理显得太过高高在上自以为是。
    降谷五人确实违反了规定,应该受罚。但他们立了功,也需要嘉奖。两者要分开处理,赏罚分明,哪有互相抵消后,还用此立典型杀鸡儆猴的?
    无疑是给其他人立了个坏头,此后遇到类似的状况,谁还敢私自上前救人?耽误了黄金救援时间,一条性命就这么没了。
    警校就像是加工厂,磨掉年轻人的血性和个性,出品一批批复制粘帖的榆木疙瘩脑袋。
    也就难怪军警那边紧急建了个新校,挖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少年才俊。六年前之所以会将入学最低年龄上调,也是因为军警学校建立,将那批人分走。
    普通人只以为上一次大战与以往的战争没有区别,但实际上那不是普通的战争,是普通人无法介入的异能战争。
    日本战败的原因是没有超越者,而不是他们没有实力打赢。自然,日本是不可能赢的,那场战争里就是炮灰,如果不是异能战争提前结束,他们会输得更惨。
    然而,异能战争里战胜与战败国的划分方式并非靠各国军事实力和表现,而是超越者的数量。因为日本没有超越者,就是战败国,甚至连横滨都被划分为租界,主权不明。
    时代从热/武器过渡到异能武器,日本社会还当异能只是一种都市传说,上层人更是将异能者的存在死死瞒住。
    如果这种老旧刻板的思维不改变,不出二十年,这个尚且能靠经济在国际排上名号的国家,会沦落到何种丧国辱权的境地,可想而知。
    这个把柄落在内务省手里,南森还真想看看能玩出什么花样。自然,也得将作为小虾米的降谷等人给摘出去,别被殃及鱼池。
    南森准备将自己入校以来收集到的历年所有把柄一次性提交上去,降谷他们的事情就变得不起眼起来。
    他要用这件事给内务省卖个好,让他们知道自己和警察不是一条心。
    横滨租界的警察本部,国家警察厅插不了太多手,是特例的内阁接管的特殊警府。
    他以后的上级,自然不是国家公安委员会,而是内阁。慢慢来,等资历混上去后,才有资本以高起点入驻政界。
    横滨不过是他政治生涯的起点和踏脚石。
    南森还特地去看望了鬼冢教官,可惜对方反应就跟惊弓之鸟一样,让他颇感无趣。
    他不知道鬼冢怕他是因为担心他变成比以前更难搞的刺头,和他扯上关系迟早会被坑。
    只以为是物是人非,心里还颇为感慨。哎,老了啊
    自认为老了的南森,靠着降谷的关系还有那天的敲打,融入了他们的小团体,六人一起用餐的画面已经让人见怪不怪。
    降谷和松田的感情突飞猛进,两人就差好得穿一条裤子。这一天午餐时也是一起用的,几人天南地北的聊着,南森不加入,只是侧耳表示自己在听。
    思绪神游到工作上。他虽然回校了,和坂口的关系基础也得打好,说不定能在特务科里发展出一条不错的人脉。
    等等南森慢了半拍才想起刚才他们聊了什么,微微瞠大眼睛看向降谷:你竟然去联谊!!为什么这件事我不知道!
    降谷:啊,糟了,得意过头忘记了自己和南森的关系
    这算是南森入校以来情绪波动最大的一次,几人都被震住了。萩原还以为他是因为大家抛下他而觉得被排挤才生气,连忙道:那个,因为我们去的是酒馆,喝酒的,你还没到年龄。你不是更喜欢打游戏吗?
    几次夜间外出喊他,都在打游戏,这次是去联谊,大家就下意识忘记通知他。
    重点不是喝酒,是联谊!南森咬着牙,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降谷,我约你,你总是不应,为什么联谊反而有空?你当我是什么啊!降谷零,你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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