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不说话。
    我乘胜追击、可怜巴巴:求求你了
    一双手落在了我的肩膀上。她微凉的指腹沿着肩膀的曲线轻轻下滑,帮我挑开了第一个结:那现在是谁输了呢?
    她的手环绕过我的肩膀,好像把我搂在怀里,又好像什么都没碰到,不紧不慢地开始解衣服的死结。被她的气息笼罩着,我一下子觉得腿都软了,结结巴巴地不敢动弹:我、我输了。
    薇薇安轻笑一声,把我整个人转了过去。
    随后,我感觉到她的手灵巧地在我腰后移动,调整丝带,整理裙摆,重新打好了一个个蝴蝶结。
    她为我戴上白蜡树枝编织而成的桂冠,动作蝴蝶般轻,香气若即若离,反而让我神思不属,下意识就想蹭过去,离薇薇安更近一些。
    然而,我的鼻尖却被薇薇安点住了,她轻巧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子,促狭地说:不是还要跳舞吗?
    我委屈巴巴地被她推开距离。
    然后,薇薇安又伸出手,把我拉了起来。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身上的这件礼裙与薇薇安相比,样式要更保守些,泡泡袖点缀着珍珠,胸前打出漂亮的风琴褶,是少女间流行的样式。
    没有一处是不合适的,看得出,薇薇安这些天在这里花了不少心思。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看见薇薇安终于执起我的手,弯腰烙下一吻。
    我的公主殿下,我能够邀请您跳今夜的第一支舞吗?她很温柔地问。
    我单手提裙,回了一个礼:乐意之至。
    她笑起来,将我拉入怀中。
    我的身体一轻,被薇薇安托着,轻轻浮了起来。
    我惊讶地看着她:我们要去哪里?
    去一个更大的舞池。她拉着我的手,站在窗台,微笑道,闭上眼睛,和我一起数三、二、一。
    下一刻,我们一齐向窗外迈步,如同踏在风中,在整片轻柔的夜色中漂浮了起来。
    我的房间位于僻静之所,四下无人,惟有无边的夜在脚下柔滑地铺陈开,好似天鹅的镜湖。点点繁星闪烁在天上,盛宴不再,乐声已歇,今夜依旧没有歌声,却有无声的音符与我们心中流淌。我们循着心中的步点进退又旋转,乘着风越飞越高。
    裙摆在夜空中交相绽放,划出柔美的弧度。这是我第一次跳女步,慌乱得几乎不知所措,只能随着薇薇安的步点行进,好几次都踩到了她的脚尖,到了最后,薇薇安索性搂紧了我的腰,让我站在她的脚尖上,带着我一圈圈起舞。
    乱了、乱了、乱了。我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温热又潮湿,让彼此都眼睫颤动,好似陷入了无边的幻梦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转过了多少圈,再落地时,我的脚尖踩在了柔软的床塌上。
    我害羞得几乎不敢去看薇薇安,心脏却还在扑通扑通乱撞着,好似其中小鹿,马上就要夺门而出。这促使我忍不住勾住了薇薇安的脖颈,小声地问:今晚你能不走吗?
    回答我的是薇薇安落下来的吻。
    天地仿佛骤然颠倒了,我仰面看着薇薇安,看她俯下了身子,长长的黑发瀑布般滑落下来,将我笼罩在其中,仿佛一个温柔的囚笼,叫人头晕目眩、动弹不得,却又心神俱醉、不愿逃离。随着她的动作,那柔软的黑发拂过了我的肩膀、腰际和大腿,痒痒地让人忍不住轻笑出声,又被薇薇安惩罚性地捏了一下脸颊,然后她束起了长发,又低下头了专心致志地吻我。
    这样的她,让我难以抗拒。我仰起头,承受着她的吻,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薇薇安已经沐浴过,从细微处飘来了清新的橙柑草芳香。
    当初做的那个令人脸红心跳的梦竟然成了真,我的眼睛一下子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去了,东躲西藏,一不小心踢到了堆在腿边的衣物。
    衣物悉数滑落,跌出了一条小小的金项链,落在地毯上啪地一声,弹开了鸡心状的肖像小盒。
    里头是一位美丽女子的肖像,眉眼依稀与芙洛拉有几分相似。
    薇薇安垂目看看项链,又抬眼盯着我。
    我:呃
    后背渗出了紧张的汗,我硬着头皮解释道:那只是芙洛拉在舞会上给我的信物
    等等,这话好像有点不对,越描越乱了!
    我摆起了手,试图比划:不、不、不是那个定情信物的意思!它只是只是我和芙洛拉做的一个唔?!
    薇薇安垂眸,用食指抵住了我的唇:我现在不想听你提其他女人的名字。
    我一下子慌乱起来薇薇安果然生气了!
    可是、可是这些天也不是我故意去找她们的啊!我的心头顿生委屈,却又不知道从何处说起,只好小心地、讨好地去安抚薇薇安: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毕竟,这些天薇薇安一直在为我准备礼物,而我却(被迫)把心思发在了黛萝和芙洛拉身上,也确实是事实呢
    想到这里,我心一下就虚了。
    薇薇安依旧不说话,这让我更慌张了,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的腰,胡乱撒娇:我知道错了薇薇安只要你不生气我做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她飞快地问。
    我的内心忽然警铃大作:太、太过分的不可以!
    然而已经晚了,我的手被薇薇安抓住,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三心二意、出尔反尔的小狐狸可是会被惩罚的哦?她慢条斯理地说,随手从旁边拣起了一根衣带,要从哪里开始算起好呢?
    那就从兽人部落那一次开始算起吧?我的手腕被柔软的缎制衣带一圈圈绕紧了,薇薇安不忘打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看上去像一个等待被拆开的礼物,我的主人,您还没有给您最忠诚的仆人支付过酬劳呢。
    她笑:那就用您自己来抵债吧。
    顿了顿,她又曼声说:接下来就该算算黛萝和芙洛拉的事情了,这些天,你的心思好像都放在她们身上,对我不闻不问的,这该怎么算呢?
    她语气哀怨得可以唱咏叹调,让我一下子慌张了起来,赶忙分辩:我、我的心永远是你的
    是么?她问,要怎么证明呢?
    简直、简直是明知故问啊!我咬紧了嘴唇,脸色绯红地又看她,犹犹豫豫,最终还是大着胆子地邀请道:你、你可以来、来尝一尝
    我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要羞得没声音了。
    薇薇安却看穿了我的企图。
    我可不会给你蒙混过关的机会。她贴着我,在我耳边小声说道,转过去,趴着。
    把尾巴放出来。她命令道。
    我呜嘤一声,只得乖乖照做。
    下一秒,我觉得自己的尾巴被薇薇安揪住了,纤长的手指沿着尾巴的曲线一节一节地轻轻按着尾椎骨,让我把脸埋在被子里,忍不住哼了一声,屁股挨了薇薇安不轻不重的一巴掌。
    好乖。耳边她却甜蜜地夸赞道,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细密地吻着我脖颈后的肌肤,让我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一切又开始混乱了,我趴在曾经梦中的那只小船上,再次被无边的波涛环绕,浪峰一次次将我推向潮尖,又一次次落入波谷,起伏的水波打湿了夜色,打湿了我的尾巴和她的指尖,泅染出一片脆弱的潮湿。我将脸颊藏在柔软白云之中,仿佛在梦境中看见了一朵玫瑰。
    红玫瑰绽放在茫茫的雪原上,又在夜间含露时被人采下。采撷的人有一双多情的眼睛、柔软的唇和温柔的手,她抚过细腻的花瓣,低头轻吻玫瑰柔嫩的花蕊,被露水湿了唇。
    我的双手被绸缎缠住,弹不出悦耳的音符,夜莺的夜曲却在我们的呼吸交织间流淌着,娇嫩啼鸣随着节奏,隐晦地颤出小小浪花。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我小声的呜咽中,薇薇安终于将我翻过了身,正面给了我一个拥抱。我委屈地撒着娇,目光却越过她柔美的肩线,在朦胧的泪花中,看见夜空中小小的一枚月亮停落在她的肩膀上。
    那是我的月亮。
    第68章 食髓知味
    我几乎记不得自己昨晚是睡过去的还是昏过去的。
    只记得昨晚最情浓时分,意识几乎支离破碎,只能感受到薇薇安从背后贴过来的温热拥抱,以及她在耳后说的那些令人耳热的情话。手被束缚着举过头顶,好似被人完全打开,只能任人鱼肉。我胡乱呜咽着,尾巴去缠磨她的腰腿,企图得到吃醋恋人的爱怜,最后却像奶油一样融化在她的指尖与舌尖,被薇薇安慢条斯理地品尝着。
    坏心眼的恋人还不忘一边动作,一边咬耳朵的音量轻悄悄问:你喜欢我吗?
    我在这折磨的甜蜜中几乎失去理智,只能被她捏着腰,胡乱答道:爱呜我最爱你了
    真乖。这答复似乎令她满意,薇薇安笑起来,奖励一般的吻落下来:我也爱你。
    我们几乎缠绵了一夜。
    直到天色微明,我才终于被薇薇安放过,哼哼唧唧赖在她的怀中,感受到她温柔的手指轻轻触碰我的耳朵,浸过温水的手帕拭过身体,薇薇安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晚安,我的小狐狸。
    我一觉睡到昏天黑地。
    再醒来时,明亮的阳光已经照亮了整个房间,透过眼皮照出一片金红。我把自己整个蜷进被子,迷瞪了一会,心中忽然一紧:要迟到了!!
    今天早上又是薇薇安的课!
    我吓得一个鲤鱼打挺,企图坐起来,半道却又因为腰酸,嗷呜一声倒了回去,整个人躺在床上,好似一条有气无力的死鱼。
    莉塔恰巧推门而入,惊道:殿下!您还好吗?
    我一下子僵直了身子:还、还好!你先不要过来!
    我缩在被子里,飞速地摸了摸被子,又摸了摸自己,终于松了口气太好了,我身上穿着齐整的睡衣。
    昨夜被薇薇安哄着穿回睡衣的羞耻记忆浮上心头,我一边面红耳赤,又一边庆幸多亏薇薇安先见之明,将她的外袍垫在了我的身下,才不至于留下太多禁忌的罪证。
    虽然这令人腰软的痕迹全都拜她所赐就是了。
    我放松了戒备,终于忍不住撒娇般对着门口埋怨道:莉塔!你为什么不早点叫我起床!
    我叫了您三次,殿下,莉塔无奈道,从清晨到现在,您睡得很沉。
    我的脸腾地红了。
    别担心,见我羞得几乎要钻进地缝里的模样,不明就里的莉塔大概以为我在忧心迟到的事情,安慰地说,刚刚维安阁下的口信已经送到了,他说您昨晚跳舞劳累,起不了床的话,今天可以暂且不来。
    她倒还挺贴心。我看了一眼天色,发现距离正午仍有段时间,索性摇摇头:没关系,我还是去上课吧。
    匆匆赶到书房时,薇薇安果然正端坐在书桌前,换了一件新的外袍,长发齐整束在脑后,似乎正翻看着什么。
    看到我来,她的眼中似乎流露出一丝惊讶。
    请坐。她说。
    这种感觉实在有些奇妙。两个人看起来都衣冠楚楚,一切如常,惟有昨夜缠绵的情绪还在身体里流淌。我走过去,假装若无其事地问道:老师,你在看些什么?
    薇薇安动作一顿,才接话道:只是些公文和信函。
    她将手中的羊皮卷展开给我看:下城区报告了一起传染病事件,大概是因为最近天气转热,降雨增多的缘故,我下午大概会去查看一下情况。
    洛里亚给我寄了几封私人信件,谈了谈奥尔德林近闻,然后就是珍妮娅伯爵的书信。
    珍妮娅?我想起西风城之事,问道,她还好吗?
    西风城一切太平,她托我向你问好。薇薇安将信件递给我,然后,她在信里谈到了她的婚讯。
    她要结婚了?我惊讶地问,伊莱蒙特不是才去世么?
    根据拉维诺的法律,女子一旦结婚,她的财产与爵位都将由自己的丈夫代为管理。珍妮娅这样做,和将爵位拱手让人有什么区别呢?
    我不明白。
    薇薇安看穿了我的疑惑,只轻声道:她没有子嗣。
    我沉默下来。
    我竟然忘了这条法律的后半段,倘若丧夫的女性没有子嗣可以依靠,那么她的家族将有权接手她的财产。
    也就是说,珍妮娅伯爵如果不愿自己的爵位落入父兄之手,那就唯有再度踏入婚姻,挑选一个值得信赖的丈夫。
    我忍不住蹙起眉头:这真不公平,难道一直以来没有女人对此不满吗?
    对于只接受过舞蹈、刺绣和文学的贵族小姐们来说,接手一个家族、一座城池这种事情,反而会令她们感到惊慌失措吧?薇薇安冷静地,实事求是地看,对她们而言,丈夫和父兄愿意替一窍不通的她们打理这些事务,维持她们优渥的生活,在她们眼中或许是一种被保护的幸福。
    不过,别担心,她又道,珍妮娅伯爵在信里说,她会认真地挑选一个能够掌控的配偶,西风城的控制权仍旧会是她的。
    我垂下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整个国家都没有给予她们选择,那么去苛责被裹挟其中的、某个具体的人,是不现实、也太刻薄的事。
    薇薇安莞尔:但我相信会有人正在想着怎么改变这一切,对么?
    我无奈地笑了:你还真是把我看透了。
    她揉了揉我的头:来看点开心的事情。
    她抚摸我头发的样子真好看,我忍不住撒娇耍赖:看公文算什么开心的事情。
    那你可以看爱情小说?薇薇安竟然很认真地建议道,今天上午本来就是打算给你放假的。
    顺着她的目光,我落到桌角,那里竟然真的叠着几本薄薄的、装帧华丽的罗曼蒂克小说,在样式严肃古朴的古籍里显得格格不入。
    你竟然开始看这种书了我伸手抽出其中一本,一边翻一边随口问道,难道你最近在研究爱情?
    正在喝水的薇薇安忽然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
    一个离奇的念头浮上心头,我大惊失色薇薇安不会真的企图通过阅读罗曼蒂克小说研究人类爱情吧?在虚构作品里找真实不可取啊!
    我下意识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薇薇安咳得更大声了。
    我就只是随便看看。薇薇安绷着脸回答,白皙的脸上却粉得像蔷薇。
    我笑眯眯地看她。谁能想到,薇薇安素来自傲与对人性洞察幽微,有朝一日却会用这么傻乎乎的方法,去研究人类的感情。
    我眨眨眼,决定给她一个台阶下:有哪本比较有趣?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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