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简单的问题,我忍不住想。
    没有确切的形态,无论贫穷富贵都想要得的,不会因为一个人聪慧与否而失去的,不正是幸福吗?
    大概是迫于威胁,就连山灵也不敢为难薇薇安了吧我这样想着,却忽然意识到了不对。
    这道题并非只有一个答案。幸福、快乐、自由、安宁一切在精神上的追求,大概都可以套入这个问题之中。
    显而易见的陷阱。我不相信山灵会认为薇薇安察觉不到。
    那么,能让它问出这个问题的,比起答案,或许更重要的是回答的人了这谜底所映照的,是答题者心目中最重要的东西。
    那么?薇薇安心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我忍不住悄悄支棱起自己的耳朵我太好奇了,此刻我的心情大概与山神一致。精灵啊,这种拥有容貌、天赋、寿命等一切人类所渴求之物的存在,在她们心中,最重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我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然而,待到薇薇安启唇,吐出的却是一个我从来没听过、也听不懂的发音:
    山灵爆发出了一声大笑。
    我第一次听进群山的笑声,好像一千块巨石同时跃动碰撞,又好像一千股风同时震动,仿佛连山脉深处都产生了微微的震动:真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听见精灵做出这样的回答!
    ?它重复了一遍这个发音,你知道吗,在很久很久以前,精灵语中甚至不会有这个词的发音。
    曾经这座山中也栖居着雪的精灵,在雪线之上,人类不可到达的地方。她们有着霜做的睫毛,冰做的身躯,透过透明的胸腔能看见一颗比雪还要冷酷的心。
    她们歌颂冰雪,歌颂寒冷,歌颂月亮,却从不会歌颂这个词,正如她们从不谈论火和暖。
    若非后来的战争打破了精灵与人类之间的壁垒,大概她们这一生都不会从其它种族的诗篇中读到这一个词。
    我没有见到精灵已经很多年了。它说。
    自从她们在这片大地上消逝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般纤细、又那般冰冷的生灵。真难以想象!直到今日,我不但重新见到了新的精灵,还能够从她的口中听到这个字,简直难以置信你能告诉我,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吗?
    山灵问。
    我只会回答一个问题。薇薇安却在这时平静地拒绝了它的问题,好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山峰沉默了片刻。就在我以为他要反悔的时候,它忽然说:好吧。
    我知道世界上没有任何存在能够撼动精灵的决心,你可以走了。
    雪忽然停了。方才仿佛永不消逝的浓雾,如同倾倒的杯中水,一瞬间就流淌得无影无踪。
    薇薇安再次高高地飞起来,斗篷在重归柔和的夜风中飘扬。在从山谷中飞出的那一刻,我忍不住从薇薇安的斗篷下探出头来,回头望向来时路。
    月色清澈,雪色皎洁,披着皑皑积雪的群山一言不发地伫立在夜色之中。
    或许自然的造物,本身就是一种亘古的谜。
    风扬起我的头发,我们向山下飞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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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主与仆
    倘若穿着重靴走在树林中,你会发现,第一脚踩在落叶上时,脚下会先传来干脆树叶碎裂的轻响。
    再稍用力,便是经年累积的腐叶和青苔潮湿绵软的触感,好似什么沉睡千年的动物匍匐在你脚下,让人情不自禁地放慢放轻脚步。
    沙拉、沙拉。
    树影在头顶摇晃,发出细微的声响。如今,为了更好地搜寻狐族的痕迹,我和薇薇安正在树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因为山势与气候,这一侧的树木大都生长着尖利的针叶或棘刺,在黑夜中如诡异的团团黑影。为避免引起惊扰,我们没有点亮任何照明,只是凭着夜视的能力小心翼翼地前进。
    我细细地嗅着树林中的气息,听见枯叶的碎裂声伴随着脚步轻轻响着。
    直到我的脚尖忽然踩中了一根手指粗细的条状物应当是一根游走于地面的藤蔓。
    不知为何,它踩下去时有些微的晃荡感,就好像悬空着一般。
    我无声地做了个手势,示意身后的薇薇安小心。随后,我尝试着慢慢地将自己的脚尖抬起,试图退离。
    耳旁却忽然在此时响起了冷箭声!
    我的心一紧,下意识挥动佩剑,叮一声挥开了那只不知从哪射出的铁箭,随后脚下竟传来了某种机关发动的声音,那根藤蔓做的活扣霎时收紧,绑住了我的脚踝,瞬间就将我甩上了半空!
    就在这一瞬,我的眼角余光撇见,方才铺满落叶的地面,此刻已轰然塌陷成深坑,其中插满尖利铁器,每一根尖刺都闪烁着寒光。
    而被藤条倒吊的我,正直直地朝下坠去!
    大脑在那一刻由于急速充血而嗡嗡作响,心电急转间,我用另一只没被缚住的脚勾住藤蔓,借着腰力将身子向上一折。
    刺啦!
    裂布音在夜色中清脆地响起,铁刺从我擦肩而过,险些勾烂的就不只是我的斗篷。下一秒,再次被荡到高处的我一只手抓紧藤蔓,另一只手用剑砍断了脚上的束缚,借着空中摆荡的冲力,一拧腰跳到了陷阱之外。
    破空声再次响起,一团黑影从斜刺里冲出,挥刀就向我砍来。
    肌肉快于思索,兵刃相击之声清脆响起,我的剑已经迎了上去。
    为了避免更大冲突,我没有使用任何魔法,只凭着格斗技与对方缠斗着。在交手的间隙,我终于借着树林间落下的月光看清了对方的面容是一位狐族的女孩儿。
    她身材要比我更高大些,上挑的眼睛闪动着野兽般明亮的光芒,交锋间的力量显然也更强。
    可惜,在技巧方面她还是不如教授我的薇薇安那般诡计多端,更不要提我还悄悄用了点小魔法使绊,三两下间,我便铮一声将她手中的长刀砍飞出去。
    然而,还没等我喘上口气,面前便寒光一闪。对方的手比起人类,更像近似于狐狸的骨骼构造,收放自如、寒光凛凛的利爪,当头便向我抓来。
    但谁还没个尖牙利爪呢!
    我毫不犹豫地亮出獠牙,一偏头,抓住时机狠狠地咬住了对方。
    对方嗷地痛呼了一声,力道一松,我就势绞住了她的手,往前扑去,带着她同时倒地,齐齐滚了一身枯枝败叶。
    好痛!不久前的伤还没好透,在这重重一砸下,我情不自禁闷哼了一声。
    好在,最后我还是占了丝优势,将对方的手(或是爪子)反剪在背后,用膝盖抵住了她的后背,将她一把压在地上。
    却不料对方这个时候还不放弃,狐狸尾巴倏忽一抽,鞭子似地恶狠狠抽到了我的背上。
    痛!这可比当时我拍薇薇安的力道重几百倍了吧!
    我痛得龇牙咧嘴,恶从胆边生,又要再次张嘴咬下去。
    然而,不远处却在此时响起了一声呼喝:!
    依旧是我听不懂的话,却与薇薇安当时的语调有着很大不同它的发音更为短促有力,听上去就像是野兽的鸣叫。
    身下的兽人女孩听到对方的声音,也吐出了一段话作为回应。
    叽里咕噜的,我总觉得是在骂我。
    正当我想要朝对方龇个牙以示凶恶的时候,不远处的那个兽人跃到了我的面前。
    放开她!那人用生硬的通用语对我喊道,似乎是位更为年长的女性兽人,否则我就放箭了!
    然而,她的箭尖对准的,却是我身后的薇薇安。
    虽然我深知薇薇安怎么可能对付不过一支小小铁箭,但这一刻,我依旧因重要之人被人所迫而愤怒。
    于是我同样拔出剑,横在那女孩颈边冷冷地说:除非你们先放下武器。
    黑暗中,我看见对方的眼睛注视了我一会,竟然真的放下了手中弓箭。
    随后,她吹出了一声短促的呼哨。
    被我压制在身下的女孩再次发出一串我听不懂的骂骂咧咧。
    好了。不远处的那位兽人用生硬的通用语对她说,你身上那点伤还比不上在岩场斗殴受的伤呢,放弃吧。
    那女孩竟然听懂了她的话,不满地咕噜了一声,扭头看了我一眼,不甘不愿地卸去了浑身的力气。
    既然对方发出了求和信号,我也就没再不依不饶,松开了手,从那女孩身上站了起来。
    她得了自由,回头却冲我恶狠狠地一龇牙,转身就跳进了黑暗中,红尾巴在夜色中一闪,消失得无影无踪。
    别管她。那位年长的兽人说,她前几天刚成年,第一次夜巡就被比自己小的女孩打趴下了,觉得丢人罢了。
    说回来,你是半兽人?她紧紧地盯着我,你的气味很陌生。
    这时我才意识到她是一位年龄与莉塔相近的女性,约莫三十往上,面容沧桑干练,握着铁弓的手臂肌肉流畅紧实。在她的注视下,我下意识一愣:啊嗯。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审视我的目光分外锐利,尤其是与我对视时,那双眼睛仿佛要把我看透,从我的眼中读出点别的什么东西来。
    你来错地方了。她皱起眉头,我们这里不欢迎或者说,非常厌恶人类,即便你是半兽人,身体里也混着人类的血。走吧,让其他兽人看见你,可就不只是被称一声杂种这么简单了。
    我不是来这里定居的。我摇摇头,回答道,我只是来还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她的眉毛拧得更深了,还给谁?
    我张了张嘴想回答,却忽然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因为,我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我甚至不知道我的母亲真正的名字。
    在皇宫中,她被我的父亲称为梅伊,为鲜红之意,因此也被仆人们称做红夫人。但她曾经的名字却从来无人提起,我所知的,竟不过是一个称呼的代号。
    最后,我只能从怀中掏出那只木匣子,递到对方面前:或许,您能让我面见你们的族长、或者部落里的老人吗?我想知道有没有人见过这里面的东西。
    那木匣子上有数道凌乱的兽人爪痕,对方随意地扫了一眼,忽然变了脸色:里面是什么!快把它给我!
    她劈手就夺,我当即往后一闪,利刃出鞘的声音铮然响起,薇薇安的利剑从魔杖中抽出,漂浮在半空中,闪烁着寒光的剑尖直直地对着那个兽人的脖颈。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见薇薇安的剑,月光之下,某个角度的它纤细得像根琴弦,剑锋却闪着如主人一般冰冷的光。
    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我退回薇薇安身侧,警惕地瞪着那个兽人:不。除非见到你们族长,或者有人认出它是什么,我才会把这匣子给出去!
    对方的目光又落在我的脸上,像是要把我刺穿。
    我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良久,她却忽然叹了口气。
    我就是族长。她说,忽然露出极疲倦的神情,我的名字是赞雅,或许我认识你们要找的人她是不是左手上有道疤痕?无论如何,先进村子再说吧。
    她摆了摆手,四周的树丛瞬间响起窸窣的声音,有鲜红的颜色在阴影中一闪而过。我这才发现,树丛中原来还有埋伏的兽人。
    但那个女人不能进来。
    她指着薇薇安,用冷硬的态度说:虽然精灵族已经消失很久了,我也不知道为何你们会重新出现在大地上。但无论如何,我们对精灵的仇恨,与对人类般一如既往。她必须留在这里。
    不行。我斩钉截铁地说,她要和我在一起。
    哦?族长又恢复了那种充满攻击性的态度,她是你的谁?
    我正要开口,薇薇安却已经抢先一步说道:仆人。
    然后她飞快地给我递了个眼色。
    我一愣:没没错!她是我的仆人,是我的呃私有财产,必须跟在我的身边侍奉我!
    薇薇安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嘴上却柔顺地说:您说得对。
    身为您的仆人,在您身边保护您、侍奉您是我应该
    差不多得了。族长烦躁地一挥手,粗暴地打断了薇薇安蛊惑人心的施法前摇,主仆情深是吧?那你要跟进去也行,毕竟,我们不欢迎精灵,但也有例外那就是当精灵作为俘虏存在的时候。
    她又吹了声呼哨。片刻后,方才那个兽人女孩趾高气扬地走了过来,手中叮叮当当地捧了一堆铁链和镣铐,样样都由黑铁铸成,看上去沉重无比,坚不可摧。
    如果你要进我们的部落,就必须把武器都留在这里,把这些东西戴上,我们才能允许你跟在我们身后。
    那怎么行!我皱起眉头,想要拒绝。
    薇薇安的眼睫毛却轻轻一颤:可以。
    只要是我的主人为我戴上的,什么都可以。她说道,若有似无地扫了我一眼,然后主动俯下了身子。
    乌黑长发从她的肩头滑落,露出一截雪白脖颈,送到了我的面前。
    面对她柔顺低垂的纤长眼睫,我手中捧着那沉重的颈链,压力忽然大到爆棚。
    薇薇安是绝对不可能吃哑巴亏的,我知道。她今日看似情愿吃下的亏,日后绝对要千百倍地报偿回去。
    然而,我却不知道,我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在日后抵过这千百倍的报偿。
    救命!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恶魔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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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真与假
    我跟随着狐族族长穿过荆棘丛生的树林,又攀爬上裸露的巨大山岩。根据狐族的要求,薇薇安颈上的项圈通过一条长长的、粗重的铁链与我手上的铁环相连,随着攀爬的动作在夜色中哗啦轻响。
    也正因这条铁链牵制,也因为魔杖已经被守卫的兽人没收,薇薇安无法再像往常一样轻盈自如地飞行,只能同我一样,徒手攀登着山岩。
    黑铁打造的锁链放得愈长,便愈发沉重。一想到这粗重的铁链正套在薇薇安的脖颈上,我便一阵紧张,生怕自己踏错哪一步,就会令她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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