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韵这身体的嗓音也许是来自遗传,不过因为年龄的原因,就更偏向清澈纯净空灵的味道, 之前录的几首歌, 也都是适合她嗓音和唱功的清新自然小调类。当初《艺伎回忆录》的插曲单曲在香江发行时,报纸的评价就是佢把声靓过伴奏的钢琴, 意指她的声音清亮得连乐器之王都难以争辉。
    没人能想到, 她转换一个唱法后, 那股子空灵清澈的韵味就随着歌曲的主题转化为宛转痴缠,因为耳濡目染到的就是TBB老影视剧的唱腔,所以机缘巧合之下,便让心神恍惚的赵励英出了错觉。
    告别了打算继续一边游历探索一边练歌的二人,苏韵看了看旁边不远处的小楼,深呼吸一口气,便也继续往前走去。
    苏韵既然来得这里, 自然也是做好了资料搜集:赵励英这些年一直都住在眼前三层小楼的三楼里, 而这栋三层小楼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妇, 偶尔用小楼作为家庭旅舍经营之用。
    不过比起来去匆匆的旅客们, 住在三楼西侧房间的赵励英则是长住了许久, 几乎把这里当成了他躲避风霜雨雪的家。
    私家侦探的调查报告上说,这对老夫妇是多年以前从香江移民到这里的,也许赵励英会选择这里作为他的定居处,似乎也有一定的乡音因素影响。
    苏韵一边想着事,一边抬步走进小楼。
    开帘风动竹,疑是故人来不知哪里播放的粤剧,念白轻缓婉转,带着几分感叹的语气。
    听得这熟悉的语气腔调,一向做太空人飞来飞去惯了的苏韵忽然间竟是有种奇怪的愁思滋味:大抵这就是乡音的动人吧?
    在异国他乡处能听得这么一句,便总是让人忍不住泛起乡愁。
    为了打消这种愁绪心理,苏韵只得抬头观察起小楼的内部结构起来:这木制结构的日式建筑还是来自于古时的唐风遗韵,而且因为内部设计得巧妙、平日的打理又精心,一走进大门,外间那阵炎炎夏日的暑气仿佛就尽数留在了屋外的泥土中,穿堂风迎面扑到面前,刹那间就能让人精神一振。
    纵然没有空调的雾气,这里设计的窗户也已经巧妙地互相照应着,抵抗住外部暑气挽留下来去的风,几株绿植映衬着结构材质的暗黄碳黑,数条锦鲤浮在内景小水池水面上吐着泡泡,俨然就是一派风凉水冷大隐于市的韵致。
    这里的旅舍有个挺独特的习惯,就是会把预定了房间的客人的名字写在小木牌上,然后挂在门边以示欢迎。
    小木牌听风而动,轻轻扣着墙壁,撞出一声声清脆的木器撞击声,恍惚间竟是有点木鱼佛音的错觉。
    苏韵踮了踮脚,举高手把记录着自己名字的小木牌取下,带着它走向前台。
    这间小楼旅舍的老板姓石,年过六十但身体仍然颇为硬朗,听闻如无大生意都是他一个人打理整栋小楼,打扫擦洗烹煮一手包办,令客人很有到了长辈老人家的感觉。
    平日里,石老爷子就是待在前台等待客人。
    看到苏韵拿着小木牌过来了,石老爷子就拿出了装订得厚厚的一本册子,认真地对照着苏韵的身份信息,把苏韵入住三楼东侧房间的信息登记下来。
    苏韵百无聊赖地等着石老爷子登记信息,微侧了侧身体,用一副四处看新鲜事物的模样打量着一楼大厅的环境。
    前台所在的前廊普普通通的式样,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探头穿过遮挡了一半大厅光景的竹制屏风之后,眼前就豁然开朗起来。
    大概小楼的主人是真的热爱自然,大厅里的摆设也多是以竹制和木制为主,最前方是一个垒高了三级阶梯的小平台,现在就随意放了些桌椅等旅舍要是承办什么生日会、小聚会之类的,既能当主家台也能当小舞台。
    不过现在是正常状态,所以厅里也不是摆着一套套的圆桌餐椅,而就是普通正常的家居长椅和小茶几。
    看着坐在太师椅上安安静静地听着收音机唱粤曲的老婆婆,苏韵调整了一下表情,主动上前用粤语问道:婆婆,你在听什么呢?
    收音机里咿咿呀呀地唱着戏腔,对于粤曲南音一道,苏韵这个半途出家的,满打满算也就是只听过在影视里最为多见的《客途秋恨》和《帝女花之香夭》。
    除去凉风有信秋月无边和落花满天蔽月光之外,其它都基本抓瞎。
    是任姐和仙姐的《紫钗记》。老婆婆平静地回答了一句。
    哦苏韵似懂非懂地点头:粤剧界里有名的神仙组合任白,即使是她这样的外行人,也是识得的。
    说来也巧,她重生后完全清醒的时间,正是六一八雨灾筹款赈灾慈善表演大会节目的第二日那一场马拉松般接力义演的表演大会里,告别影坛多年的任白二人的筹款义唱,成为了她们最后一次的公开演出。
    苏韵在闲暇时有心探寻过任白二人的生平事迹,这两个出必一双入必一对的密友,一个是风流潇洒的女文武生,一个是清丽脱俗的正印花旦,合作多年深厚情谊亲密无间,早就已经成为了香江文化的一个象征。
    任姐当年以男装大佬之姿风靡万千女性观众,乃是旧时代有名的戏迷情人,这老婆婆估计也是为任姐风姿着迷的迷妹之一,现在难得有个人过来跟她说话,还是说的乡音粤语,立刻就兴致勃勃地拉着苏韵的手滔滔不绝起来。
    知道这就是小楼的另一个主人,苏韵也只好耐着性子听了下来。
    老婆婆说得高兴,还亲热地招呼起了苏韵:来,吃点鸡蛋仔吧,这一碟的味道还算不错。
    长者赐不敢辞,苏韵乖巧地吃了两个,那香甜的味道一下子就让她回忆起了王嘉遽那年没能送到她嘴里的那袋子花生芝麻馅的鸡蛋仔。
    但这一碟鸡蛋仔里所花费的心思和精力明显要比当年路边摊贩卖的要多,就苏韵吃的这两个都是不同的内芯,而且配料特别足,火候又恰到好处,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流水准了。
    婆婆,这个鸡蛋仔你在哪里买的?我有个朋友也在这边,我想买点给他吃。苏韵擦了擦手,开口问道。
    令苏韵没想到的是,就是这么一句普普通通的疑问句,却使得刚才看起来很正常的老婆婆一下子失了神:啊在哪里买的呢?我、我忘记了
    到底是在哪里买的呢?为什么我一点都记不起来?
    看着老婆婆一脸焦急地四处张望的慌张样子,苏韵连忙再次开口问了一句:婆婆?你怎么了?
    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叫什么名字?你是谁?老婆婆手足无措地叫喊着,顿时惊得苏韵下意识地站起了身。
    说时迟那时快,身后一个人影快步上前,一把揽住了慌张惊恐的老婆婆:没事的,没事的,我在这里,鸡蛋仔也在这里
    可是这个鸡蛋仔的味道不对老婆婆扁了扁嘴,声音带了点哭腔。
    我马上就去给你重新做一份,你乖乖坐在这里等等,很快就好!石老爷子好说歹说左哄右哄,总算是劝住了老婆婆坐回原位。
    对不起,我不知道看石老爷子站了起来,苏韵连忙出声道歉。
    不关你的事,人年纪大了,就是会这样。对痴呆老伴不离不弃的石老爷子叹了一声,然后把手里的房间钥匙交给了苏韵,不好意思,我现在没空带你上去,你能自己上楼吗?不然请等一会好吗,我给我老婆做点鸡蛋仔,很快就好。
    我自己上去就行了,谢谢。苏韵接过钥匙,然后看着松了一口气的石老爷子快步走近楼梯下方的小厨房。
    那小厨房的墙壁设计得很是独特,石老爷子一进去,就动手拉了一道帘子,露出镂空的一部分墙壁这大概是为了方便他在厨房里时也可以留意妻子的情况,所以特意改造的。
    苏韵唏嘘了一番,然后拎着行李箱走上了三楼。
    刚刚爬上楼梯口时,正好和走出房门的赵励英打了个照面。
    你是?赵励英疑惑地问。
    你好,我是你对面房间的新房客,多多指教。苏韵并没有接赵励英的日语问话,而是笑着用粤语回话道。
    你是香江人?赵励英紧皱着的眉头舒展了些。
    是的,难得现在有假期,我过来这边玩玩。苏韵点点头。
    不咸不淡地寒暄了几句,在苏韵表达了迟些还会有大人过来的意思后,赵励英眼里那种担忧独身在外小孩子的眼神方才收敛回去,和苏韵互相点头致意了一下,然后就往楼下走。
    等苏韵收拾好东西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这时,石老爷子上来敲了敲门,告诉她十五分钟后有晚饭吃。
    苏韵点了一下头,跟着老人一起往楼下走去。
    因为是家庭旅舍,所以今晚的晚饭就是石老爷子两夫妇和苏韵、赵励英这两个店里仅有的客人一起在厅里的大桌子上吃饭。
    看到老婆婆面前除了她的一份饭之外,旁边还放了一小碟香气萦绕的鸡蛋仔,赵励英按了按额角转头看向石老爷子:还是没找到婆婆想要的那个味道吗?
    没关系,再继续找就是了,我这几天想了几份新配料。石老爷子摇摇头。
    苏韵一边观察着他们一边吃完了自己的那份饭菜,然后等老爷子去收拾清理时,主动邀请赵励英坐到客厅那边。
    你有什么事吗?赵励英很是疑惑。
    吃饱喝足又是空闲时间,苏韵也不打算再作迂回,三言两语就和赵励英简单解释了一下她为什么会来这里的原因。
    原来我没有记错,当年看到的细路女就是你!赵励英恍然大悟:那一年他开窗透气看到对面旅舍的两个小女孩一直盯着他,其中一个的样子依稀是和现在的苏韵颇有几分相似。
    敢情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长大了。
    不过,恍然完之后,赵励英却是拒绝了苏韵的邀请:我现在生活得很好,不想再进入那个行业了。
    任凭苏韵如何苦劝,他都是不为所动连连摇头。
    大概若不是看苏韵还是个半大孩子,这样不厌其烦地缠着他劝说他重新出山的行为,早就被他动手解决了。
    封闭了自己太久的赵励英,丝毫不觉得自己打不过苏韵这个半大孩子别说他封闭得压根没看过苏韵的电影,就算是看过几部,苏韵在电影里的形象也都是天使小可爱或者淘气小可爱,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除非是深入挖掘一下香江的新闻,否则都是很难发现苏韵的战斗力,其实是能把渣兰这个前海军按在地上扇到爬不起来的程度
    这两人甚至都觉得自己在让着对方。
    但再好脾气的人也终有发火时,连续被苏韵烦了两天两夜,赵励英终于是忍不下去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苏韵理直气壮地继续劝说道。
    好,你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是吧?赵励英眉心紧皱,一手指向不远处坐在一起听收音机唱粤剧的石老爷子两夫妇,一个星期之内,你帮石老板找出他老婆想要的鸡蛋仔味道,我就考虑你的合作提议。
    不过我首先提醒你一句,石老板找了三年,都没能找到。当年他来这里时,老婆婆还不是现在的老年痴呆模样,两个孤独无亲的老人把那时失意的他当成子侄来照顾,很是爱护。
    也是因为从他们那里得到了家人般的温暖,他才会在此一留多年。
    好,我答应。苏韵略加思索一下,就开口应下了赵励英的赌约。
    这下倒是让赵励英有些不解了:你确定?
    当然。苏韵说着话,就把手里的一份计划表递了过去,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先检验一下你的能力有没有因为这些年的退圈而退步。
    不管能不能把人捞到手,先白嫖他这个人才帮忙干点活吧。
    作为未来的黑心资本家,苏韵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压榨韭菜的机会。
    第137章 试探
    看着苏韵毫不客气地向他递过来了一份计划表, 赵励英忽然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是一个明摆着的阳谋。
    寻常人这么做显然就是十分不礼貌的行为,但偏偏她生得好看,这样大大方方地把东西递过来, 不仅没有那些黑心老板让人反感的顾指气使,反而颇有点小妹妹想要偷懒所以就撒娇让家里的大哥帮忙做作业的娇憨模样。
    不过他还是不打算去做。
    原因无他,苏韵这个样子就是想着用他曾经熟悉热爱的东西来唤醒他从前的记忆,兼且减轻她自己的工作量, 以此达到一举两得的目的所以他必不可能如她所愿。
    如果你不相信我,那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赵励英把计划表推了回去。
    所谓三顾茅庐,也得看看茅庐里面那位值不值得三顾吧?苏韵反问道。
    刘备当年可没有检验诸葛亮的能力,纯粹就是听闻消息而去。赵励英回答道。
    所以说他好运喽, 诸葛亮不是那种只有名气的假货, 而是实实在在的良才。苏韵轻轻敲了一次桌子,但是如今时代不同了, 科技的发展日新月异, 从前隐世多年再出山也照样能随便碾压一大堆普通人, 但现在只需要隐居一两年,然后又不在期间自我增值的话,可能就已经开始追不上新技术的脚步。
    有多不同?赵氏因为有喜爱电影的赵日赋在,眼界是香江地区无可争议的第一流,从制作出香江乃至是华夏第一部 真正的有声电影到奔赴好莱坞学习拍摄再到影视基地的建立,那些改革了香江电影制作的一切一切,几乎都是出自于赵日赋的手笔。
    而赵日赋不仅是他的六叔, 也是从他小时候就手把手带着教他的老师, 尽管因为亲生父亲和六叔离心的原因而导致他也无奈离开了香江, 但为人十分孝义的赵励英还是依然惦记着昔日旧情。
    并且因为在地处偏僻的银山这边待久了, 少了下山去电影院看电影的原因, 所以在他看来,香江电影界仍然还是自家六叔领头。
    哪怕有着佳和以及其它新兴电影公司的追赶,但赵氏始终都还是赵氏,家大业大宛如盘根错节扎根深远的千年老树,绝不会因一时的失利而输给那些后起的新秀。
    谁能知道那些新星,有多少能保持活力,成为永远的恒星?
    这样吧,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行李箱里面正好放了几部我自己的电影录影带,借给你看看?因为要过来找赵励英重新出山,所以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的苏韵,早在京都那边就预先买齐了所有自己拍的电影的录影带。
    赵励英想了好一会,大概是终于忍受不住诱惑,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那你等等,我上楼拿给你。苏韵见他总算答应了一样事情,也不做多想,赶紧就往楼上房间跑。
    还没跑到一半,苏韵忽然就惊醒过来:她被反过来套了!
    不但没有割到赵励英的韭菜,反过来是被他扯开了话题不说,还被他牵着鼻子走到了另一个他想要的方向!
    像赵励英这种缩在银山的后天性死宅多久没出去看过新出的电影了?怕不是早在她表明身份时,就有了通过她接触这些年的新电影的打算哪怕能订购录影带来看,但新出的电影基本都要在下了电影院之后再过去好一段时间才出录影带,他要想看到最新的电影,那就得从银山出去,经历好几小时车程的山路下山,去到市区的电影院里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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