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缓缓降下,他转头看向窗外,东京无尽的夏天烤着蓊郁的绿叶。
    我以为很明显。黑泽阵仰头盯着一枝冒了新芽的树杈,你看着我的时候。
    他艰涩地说:我是没办法控制心跳的。
    夏树愣了好一会,几乎都忘记呼吸。
    几十秒后,他猛吸一口气,大声说:那也太糟糕了!
    阿阵,你放心。夏树信誓旦旦地说,就交给我好了。
    黑泽阵:
    十七岁的未来Top Killer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反应,但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领悟了他真实意图的样子。
    但夏树沉浸在莫名的斗志中,眼睛亮亮地看着他,黑泽阵倍感无语。为了防止被对方的惊人之语惹得怒火中烧,他明智地保持沉默,再次发动了汽车。
    当晚,黑泽阵接到紧急任务,离开了东京。
    所以他不知道夏树非常看重这件事,在房间里检索了一晚上心脏病、心律不齐相关文献,熬了个大夜,直接睡倒在电脑前。
    中午,是来自松田的电话把他叫醒。
    要不要出来玩?松田问,晚上一起去hagi家吃饭。
    夏树欣然同意。
    他跟着松田去了游戏厅,兑换游戏币的时候,钱包里鼓鼓囊囊的万元钞票晃人眼。
    你零花钱好多啊。松田纳闷,我一直想问,不上学是有请私教来家里给你上课吗?
    夏树点头:差不多吧。
    松田打趣:哇呜,大少爷来的,和hagi一样。
    夏树:什么?hagi是大少爷?
    他家开汽车店啦,所以我经常去松田咂摸着,警觉道,等等,你捣鼓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你父母不会是发明家吧?有专利的那种?
    夏树艰难地回忆着,模棱两可道:差、差不多?
    松田的目光顿时变得不一样起来,将他打量一通,不知联想了些什么,突然沉重地拍了拍夏树的肩膀。
    你的生活也不容易啊。他说,没什么人陪你玩吧?
    阿阵啊。
    除了他呢?
    还有松田。
    松田瞪大眼睛,倒吸一口气,后退几步:你、你怎么突然说这么肉麻的话?!
    夏树迷惑:肉、肉麻?
    松田装出很嫌弃的样子,说了他几句,但微弯的嘴角将他不错的心情暴露无遗。
    他从兜里掏出一枚椭圆的小游戏机:对了,这个给你。
    蓝白的游戏机外面套着杰尼龟塑胶壳,看起来像被拍扁的鸡蛋。
    它是?
    松田说:拓麻歌子啊。你不是说没玩过么?
    手掌大小的游戏机只有三个按键,能孵出像素方块组成的小宠物,夏树完全不明白它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他谢过松田,高兴地收下了,并且承诺好好对待、一定不会把它拆掉。
    不,其实。松田心虚地挠了挠鬓角,我已经拆过重新装回去了,因为太久没管小宠物,再开机的时候它已经死了,所以没忍住拆开看看
    如果萩原在这里,一定会笑出声来。
    但夏树脑回路俨然不同,他想了想:那我改一下程序,让它永生。
    松田赞许:你这家伙,不错嘛。
    而且这个大小,完全可以再内置一个微型手雷。
    松田惊恐:不这就不用了!
    游戏币输了个精光,赢来的券全部都记在了松田的卡上。
    他们要去萩原家吃饭。
    有人告诉我,去朋友家做客要带伴手礼。
    松田大大咧咧道:去hagi家不用。
    夏树难以理解:为什么?
    松田觉得解释起来很肉麻,当场炸毛:哪里这么多为什么!我还没问你为什么要把枪啊子弹啊这种恐怖的东西塞进正常的发明里呢!
    最后因为松田的坚持,当然没有买礼物。在萩原家吃了饭之后,又玩了他新买的游戏机,直到晚上七八点才准备离开。
    你怎么回去?萩原问,要我爸爸送你吗?
    夏树摇头:有人来接的。
    于是他们陪夏树散步出小区。
    算算还有一个星期。松田皱着脸,好不想开学啊。
    萩原宽慰道:能见到一整个暑假都没见面的同学,也挺好的。
    松田垂着眼睛:hagi就是想那些女孩子了吧。
    哈哈,怎么会?
    夏树若有所思:我也要开学了。
    萩原:?!
    松田:什么!你不是在家上学吗?
    夏树满脸惆怅:但是大学不能在家上啊?我要去美国了。
    松田震惊:我们还在念国中,你居然要上大学了?!
    我没说过吗?夏树突然反应过来,我跳级来着。
    松田佯装生气地指责他是在扮猪吃老虎,一旁的萩原笑嘻嘻地附和,夏树莫名心虚。
    好在很快到了路口,他上了接送的车。
    夜晚的风很凉,夏天过去大半。
    黑泽阵回来的时候,发现这人又闯进了他的房间密码锁对于夏树来说形同虚设,空调温度打得很低。
    他刚想开口嘲讽几句,夏树却率先说:我们去吃黄油土豆吧!
    黑泽阵:?
    今天在hagi家听到的。他一脸艳羡,他们说北海道的黄油土豆天下第一,东京夜市也有,我想吃。现在夜市肯定还开着。
    黑泽阵面无表情:滚。
    就结果而言,二十分钟后,黑泽阵和夏树出现在了夜市的摊前。
    锡纸包裹的黄油土豆冒着热气,海盐碰黄油,撞出咸咸的奶香。
    在夏天晚上吃这个显然不合时宜。夏树捧着土豆,打开锡纸,等它稍微放凉一点。
    黑泽阵和他并排走在民居小径上,映在昏黄水泥地上的身影拖得绵长。
    黑泽阵依然是一副别人欠了他八百万的冷淡脸,催着夏树赶快回去,但又不知不觉放慢步调。
    他已经长得很高,轮廓嶙峋,银发泛着粼粼的碎光。
    夏树突然停下脚步。
    关于你昨天说的心率不齐。他说,我查了很多文献
    黑泽阵听着他滔滔不绝地背诵医疗文献,对他进行了一通心脏病病理分析,抽了抽嘴角,冷声道:闭嘴。吃你的土豆。
    我不。还没说完呢,这很重要。夏树莫名有点沮丧,放低了声音,呼吸加速、难以保持稳定规律的心率我对阿阵也是一样的。
    闷热的夏夜,深蓝与紫色交织,天空呈现出一种浪漫而暧昧的色彩。
    一轮弯月,碎星点点。
    黑泽阵偏头,目光定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深邃眉眼下,墨绿的瞳孔紧紧盯着夏树,像湍急的涡流,要卷着他溺亡。
    夏树。
    黑泽阵念他的名字,却像是要连名带姓地吞下去。
    画面停滞在这一幕,光影被生生打碎。
    北条夏树惊醒了。
    他盯了半秒天花板,满脑子我们早就认识了琴酒居然喜欢我我居然也喜欢他,几乎一口气没上来。
    而伴随着起身的动作,那些记忆跟退潮一样,缓缓从他身体里离开。
    北条夏树痛恨这种不受控的失忆。
    几分钟过后,他又只能记得发生了很重要的事、跟那位忘记的朋友有关。
    他摸来床头的手机,给医生发了简讯。
    对方回得飞快,告诉他今天全天有空。
    北条夏树看了眼时间,简单地打理下外形就出门了。私人诊所离他的居处不远,十来分钟的车程。
    办公室里还有人。
    北条夏树也不急,婉拒了助理去休息室等候的邀请,在走道上等着吹风,漫不经心地望向窗外。
    楼下的某辆轿车旁边站着个黑发男人,戴一顶平沿帽,依稀可辨优越的外形。他咬着根烟,似乎是感觉到视线,掀起眼睛看向诊所二楼窗口。
    北条夏树的目光顿时凝住了。
    因为他有一双墨绿的眼睛。
    第14章 摸鱼(修)
    绿眼睛的男人背着一把吉他包,将车钥匙收进兜里,上楼。
    他对前台助理报上名字:诸星大。
    助理看着电脑上的预约表,面露难色:诸星先生,您有提前电话预约吗?
    有。他言简意赅道,问医生。
    说完,他便坐到沙发上。男人的腿太长,显得沙发与茶几的间隙逼仄到可怜。
    而北条夏树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几眼。
    从沙发的凹痕的来看,吉他包的重量有些微妙。一般来说吉他不会超过4公斤,除非他在里面放了别的东西。
    他打量赤井秀一的时候,对方也看向他。
    过了一会,赤井秀一主动朝他走过来。
    打扰了,这个问题可能有些失礼。赤井面上露出了点恰到好处的困惑与探究,之前,我们有见过面吗?
    这拙劣蹩脚的搭讪话术,赤井自己听着都格外痛苦,但这是来自医生的建议。医生劝赤井假装失忆,装出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接近北条夏树,绿眼睛的FBI完全不能理解,不过当下除了乖乖照做,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起码医生是个行为分析领域的专家,目前与FBI仍有密切的往来,不会伤害他的利益。
    北条夏树抿唇:
    赤井去摸口袋里的烟盒,仿佛才想起自己身在诊所,又悻悻然收回方才他在楼下抽烟用的也是左手。
    他是左利手。这令北条夏树越发忍不住从对方身上捕捉更多细节。
    平沿帽是加州某个潮牌,logo在脑后位置,售价大约五十美元。
    左手的中指,无名指,小指第三指节比较粗糙,大概率有持枪习惯。
    左手第一指节的指腹角质层比较厚,很可能是狙击手,因为狙击手在寻找机会时食指常常摁在扳机护圈上,琴酒便是如此。
    见他久久不答话,赤井低声道:抱歉,因为
    赤井几乎用尽毕生演技才抚平鸡皮疙瘩,使得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
    他好像在努力回忆,面色略带痛苦:我出过事故,大约三年前,记忆受了损伤,目前还没有完全恢复,你很像我曾经认识的朋友抱歉。
    见鬼,东京爱情故事都不敢这么演。赤井内心面无表情地暗骂医生给他安排的蹩脚狗血剧本。
    然后抬起眼睛,绿眸写满了我很善良我很煎熬,等待着这对方的回复。
    北条夏树怔松,问道:你之前在哪里呢?
    赤井秀一的表情温和:加州。
    诸星大是日美混血,此前主要在加州和东京生活。
    透露的信息谨慎而模棱两可,话并不多,戒心很重。
    明明和他记忆里的特征都对得上,对方也表现得很正常,询问和探究分寸恰好,却仍有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但北条夏树还是同诸星大交换了联系方式。
    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联系我。他盯着对方的绿眸,怔松道,我也觉得,你很像
    我曾经认识的人。
    夏树为这个念头辗转很久,一度到了烦躁难掩的地步。
    脑海里分裂出两个小人打架,一个天使一个恶魔,打得不可开交,晃得他头痛。
    小恶魔:【诸星大是他。】
    小天使:【诸星大不是。】
    小恶魔:【他是!他那么像】
    小天使:【也只是相似罢了。】
    小天使:【那个人才没有那么好脾气!他总是很冷漠,不爱搭理你,对你研究的东西不屑一顾。】
    小恶魔:【有没有一种可能,他长大了,所以脾气变好了呢?】
    小天使:【才不是,他脾气就是坏,以后也不可能变好。但他也会陪你做很无聊、浪费时间的事情。】
    小恶魔:【你怎么知道诸星大就不会?】
    小天使:【那能一样吗?!】
    小恶魔:【嗯怎么不一样呢?】
    怒极的小天使掏出一柄金灿灿的弓箭,啪得射向恶魔翅膀。
    夏树挥了挥手,将烦躁也扫去。
    然而,第二次和诸星大见面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们约在某个酒吧,组织的产业之一。
    光怪陆离的灯影中,诸星大安静得有些格格不入,像是试图将自己裹进夜色的黑豹,只有那双绿眼睛明亮得惊人。
    狙击手、绿眼睛、冷漠谨慎的性格,从天而降的诸星大像是照着他寻找的标准答案画出来的人物,就差突然出现个神明拍着他的肩膀说这就是你找的人不会错的,快去和他相认吧。
    这种古怪的感觉,就像有个人指着一头狼,信誓旦旦地说,你看,尾巴、耳朵、柔软的皮毛,这是一只猫。
    北条夏树刻意迟到了十五分钟。
    抱歉抱歉。他脸上带笑,有别的事情要忙,稍微耽误了点时间。
    诸星大从容地说:没关系,我也刚到。
    多么正常妥帖,也很符合常人交往的逻辑。
    但夏树记忆里的那只绿眼睛猫咪不会,它必然冷脸,尾巴不耐烦地抽着地板,向他哈气;又或者轻蔑地扫他一眼,不对此发表任何言论,直接开口进入正题。
    和诸星大比起来,琴酒反而更像那只猫,只不过他的皮毛上刻印着道道虎斑,爪子也过于锋利。
    在对方试图表现出友好的时候,违和感尤其严重。
    北条夏树兴致缺缺,有种莫名的失落。
    诸星大没有刻意隐瞒身份,他原先是游走在灰色地带的自由雇佣兵,接了一笔狙杀的大单子,完成以后却上了FBI的通缉名单,暂时来日本避避风头。
    北条夏树惊讶于他的坦诚:你不怕我泄露你的线索么?
    诸星大盯了他一会,低头,十分温和地说:直觉告诉我,应该信任你。
    夏树:
    他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寒战。
    是、是么?
    说这种油腻的话,赤井自己心里也不好受,但他段位高,眼神含情脉脉,怎么看怎么诚恳。
    而夏树顿时放弃了诸星大=那个人的念头。
    如果是他的话,应该抬起眼睛看着他,嘴角扯出一点冷笑,讥讽道【就凭你?】
    就凭你也能威胁我?那个人一定会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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