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好。宁奕驰阴沉着脸,训道。
    回来的路上,菘蓝跟常山说的那些话,他在前面都听见了。
    依据菘蓝的描述,小东西应该是遇到了乌栾寨上跑掉的那两个山匪。
    朝他射箭的那个人不提,单就跑掉的那个小贼的身手,想置二人于死地,已是手到擒来之事。
    小东西知不知道,她这是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来,当真是命大。
    一想到那两个山贼万一下了杀手,他真是想都不能想,一想整颗心就猛地揪起来。
    心疼过后,宁奕驰心里只余下后怕。
    他打定主意,要给小东西一个教训,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见宁奕驰不让她拿帕子,沈灵舟只好乖乖坐下,抬着小脸蛋讨好地笑:嘿嘿!嘿嘿!
    没心没肺的小东西,差点儿回不来,还在这笑。
    宁奕驰冷着脸,把帕子拧了半干,一手兜着小姑娘的后脑勺,一手把毛巾放在她脸上擦着。
    看着很是生气,可他手上的力道却异常温柔。
    热乎乎的帕子挨在脸上,一下一下轻轻柔柔地擦过,小姑娘把下巴抬得高高的,舒服得直想叹气。
    宁奕驰把小姑娘那鬼画符一样的小脸蛋擦干净,又抓着她的小脏手放在水盆里,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头地仔仔细细洗好了。
    常山从菘蓝那里给小姑娘取来一身干净衣裳和鞋子,又给她把小狗送了过来。
    菘菘?沈灵舟看着常山问道。
    沈姑娘不必担心,已经喊了大夫来给菘蓝姑娘诊治了,待会儿处理好了,吃过饭,她就会过来。常山客气地解释。
    沈灵舟点点小脑袋,表示自己知道了。
    宁奕驰拿帕子擦了擦手,看着那一套粉色的小衣裳,问:自己能换吗?
    菘蓝手受伤了,世子哥哥心情不好,她不能也得能。沈灵舟点点小脑袋:舟舟能。
    自己把衣裳换了。宁奕驰冷着脸交代,转身进了里间。
    宁奕驰把身上沾满了血迹的黑色外袍和白色里衣脱了下来,从床边的箱子里翻出金疮药,面无表情地洒在伤口上,拿了白布缠了几圈,用牙辅助着异常熟练地打了个结。
    随后走到衣柜那翻出干净的里衣和月白色锦袍穿好,又把微微乱掉的头发拆散,随意梳了一个发髻,插了一根白玉发簪。
    世子爷在里间忙活的时候,沈灵舟在外间的榻上,也忙翻了天。
    平时都是她家菘蓝帮她穿衣服,菘蓝轻轻松松就帮她穿好了。
    她还真的不知道,原来这破衣裳这么难换的。
    沈灵舟低着脑袋,两只小胖手先是解那男式锦袍上的腰带就解了好一会儿。
    之后又费力脱了一只袖子,另外一只也不知道是她的小胳膊太胖,还是袖子太窄,扯了半天没扯掉。
    她只好在榻上转着圈甩,甩了好几圈,成功把自己甩晕,一屁股坐在榻上,衣裳才甩了下去。
    累死舟舟了!看着那身蓝色小锦袍上脏兮兮的,她坐在那直接拿脚给蹬地上去了。
    千万别把世子哥哥的榻给弄脏了,他的脸色都够难看的了,别待会儿再雪上加霜。
    沈灵舟穿着一身白色的小里衣,坐在那歇了一会儿,等脑瓜没那么晕了,这才又站起来。
    拿起自己那件她家菘菘给她做的,绣着漂亮樱花的粉色小衣裳,把里外三层一一穿上了。
    她想把腰带也系好,可两只小胖手上那十根又胖又短的手指头却不怎么好使,在那里摆弄了半天也没能打成一个结。
    等宁奕驰收拾妥当出来,就见小姑娘衣服穿得松松垮垮,正埋头在那里和腰带较劲儿。
    较着教着还来脾气了,一屁股坐在了榻上,直接躺了下去,不动弹了。
    宁奕驰叹了口气走过去,对小团子伸出手:过来。
    见世子哥哥出来,沈灵舟一骨碌爬起来,乖乖走过去。
    宁奕驰帮小姑娘把外衫整理好,腰带系好。
    随后把小姑娘按坐在榻上,把她小脑袋上那个已经散趴趴不成样子的男子发髻拆了,拿梳子给她重新梳了两个小揪揪,拿绸带绑好。
    看着终于变回干干净净的小粉团子,宁奕驰的脸色稍微缓和。
    自打进了镇远侯府的门,沈灵舟就一直在小心观察宁奕驰。
    见他脸色漆黑漆黑的,知道她私自出府这事,世子哥哥肯定要秋后算账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算。
    她本来想主动认个错,可在外头她和他贴脸又喊他哥哥,他都冷脸没搭理她,她就有点儿不敢。
    这会儿见他脸色终于好看了那么一点点,忙站起来,迈着小短腿噔噔噔绕到他身后,跟个小狗腿儿似的,握着馒头一样的两个小胖拳头给他捶背。
    只希望世子哥哥看在她态度良好的份上,待会儿别揍她。
    要是,要是世子哥哥真的要打,那就少打两下,她也认了。
    相比外面那个拿着匕首轻飘飘就要杀掉她的小变态,世子哥哥打两下手心,真的不算什么的。
    任由小姑娘跟砸棉花一样在他肩膀上砸了两下,宁奕驰回手把人捞过来,往榻上的桌前一按:坐好。
    随着他话音刚落,一名护卫就提了食盒进来,走到榻边,把菜一一摆在桌上,片刻功夫就摆得满满登登。
    为了跑路,沈灵舟和菘蓝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起了床,折腾了大半天了,她的肚子里就只有在集市上吃的那一个肉包子,加上后来在马车上吃的那点零嘴儿。肚子早就饿扁了。
    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酱香鸡翅,盐焗虾仁,粉蒸排骨,香煎小黄鱼,还有一条金黄油亮的大鸡腿儿
    沈灵舟还泛着红的大眼睛瞪得溜溜圆,小腿一扭,跪坐了起来,膝行着往桌前凑了凑,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可世子哥哥没法话,她没敢动筷子,伸着两根小胖手指头往一起对了对,眼巴巴看着宁奕驰,奶奶的甜甜的喊了一句:哥哥。
    吃吧。宁奕驰说道。脸色却依然沉着。
    谢哥哥。沈灵舟麻溜儿道谢。
    虽然馋得要死,可她还是用两只小胖手把放鸡腿的那个碗端起来,捧着放到宁奕驰面前,呲牙笑着:哥哥吃。态度殷勤的很。
    小东西平时护鸡腿,就跟小狗护食似的,谁敢抢,呲牙就要咬谁。今天居然主动把鸡腿给他,宁奕驰怎么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
    他看着小姑娘,把鸡腿端起来放在她面前:快吃,吃完说正事。
    正事?和她一个三岁的孩子说正事,她知道,还不就是要算账嘛。
    哦。知道躲不过,沈灵舟点点小脑袋,直接用手抓起鸡腿,埋头啃了起来。
    要挨揍,也得先吃饱了才能更抗揍。
    宁奕驰见小姑娘腮帮子鼓鼓吃得欢快,也跟着胃口大开,端起碗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沈灵舟是真饿着了,一会儿功夫就啃完了一个大鸡腿,把肉啃完,还把整根骨头嗦了又嗦,嗦得干干净净的。
    今天猫在草丛里躲着的时候,她就暗中祈祷了,要是她这次大难不死,她以后啃鸡腿一定啃得干干净净,再也不浪费了。
    宁奕驰见小姑娘啃完,放下手里的筷子,把桌边放着的湿帕子拿起来给小姑娘擦干净手。随后拿起小姑娘的筷子,给她挨样菜夹了一些。
    谢哥哥。沈灵舟接过筷子,欢快地吃了起来。
    宁奕驰见小姑娘今天遇到那么大的事,此刻居然还能欢天喜地的吃饭,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没心没肺的小东西,当真忘性大。宁奕驰越发坚定了要个小姑娘一个教训的念头。
    一大一小,安安静静地吃完了一顿饭,宁奕驰从榻上起身,走到椅子那坐了。
    沈灵舟抱着明显鼓起来的圆圆的小肚子仍旧坐在榻上,神情有些呆滞。
    起得太早,连番惊吓,又累又饿,又没有午睡,这会儿一吃饱,她的小脑袋瓜就转不动了。
    她可真想两眼一闭,往那一躺,呼呼大睡。
    等侍卫把桌子撤下去,上了茶来,沈灵舟才回过神来,眼巴巴地看着宁奕驰,蔫蔫地说:哥哥,舟舟困。
    看在她这么困的份上,世子哥哥能不能换个时间打孩子。
    宁奕驰却像没看见她带着哀求的小眼神,优雅沉默地喝了几口茶,把茶杯放下,语气严肃:下地来。
    哎,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世子爷他老人家要打孩子了!
    来了,舟舟来了。沈灵舟无奈应道。
    手脚并用爬到榻边,转身趴着下地,磨磨蹭蹭自己穿好小鞋子,走到宁奕驰面前,把胖乎乎的右手伸到了他面前。
    想了想又把右手收回去背到身后,把左手伸了出去。右手不能打的,还得吃饭呢。
    哥哥,打。沈灵舟仰头看着宁奕驰,一本正经地说,还摇了摇小脑袋:舟舟不哭。
    不哭?上次他指尖不过是轻轻挨到她的手,小东西就大发脾气,当当当给了他三脚,哭着跑走了。
    对了,一想到这,宁奕驰才发现,从打知道小姑娘跑了开始,他的注意力就一直在怎么把小姑娘找回来这件事上。
    找回来之后,又忙着把她和自己都拾掇干净,随后就吃饭。
    他还真的一直没腾出功夫来细琢磨小姑娘为什么要跑。
    难道,就是因为那天他轻得不能再轻地拍了她一下,她就负气出走?
    看着小团子无比乖巧地把小胖手伸到他面前,宁奕驰的脸色黑了又黑。
    小东西这是吃定了他不会打她,故意气他呢吧。
    宁奕驰半天也不动手,沈灵舟的小胳膊都抬酸了,忍不住甩了甩,又抬起来。
    还打不打了,不打她就睡觉去了哦。一想到睡觉,小姑娘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都打出眼泪来了。
    她抬起两只小拳头,在眼睛上揉了揉,随后又把右手伸到宁奕驰面前,继续等着。
    等了一会儿,见宁奕驰只是黑着脸看着她,迟迟不出手,忍不住歪着小脑袋,皱起小眉头提醒:哥哥?
    小东西这是不耐烦了?明明是她做错了事,站在他面前挨训,她居然还不耐烦了?
    宁奕驰下意识伸手按住心口,只觉得心肝肺都在疼,气的。
    估计哥哥今天累了,不打了。就在沈灵舟以为今天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世子爷他老人家终于开了口:常山。
    语气冷冰冰,还带着点儿阴森。听得沈灵舟的瞌睡虫立马跑了。
    是。在门外候着的常山应道,随后把菘蓝带了进来。
    菘蓝低着头进门,直接跪在了地上:世子爷,姑娘。
    见菘蓝手腕上缠着白布拿一块木板吊在脖子上,额头上的伤口处理过涂了药,头发梳得整齐,衣裳换过,精神头也还算好,沈灵舟松了一口气。
    不是,等一下。世子哥哥什么意思,不是要打她嘛,为什么把菘蓝带进来。
    沈灵舟隐隐觉得不好,看了看菘蓝又看了看宁奕驰,大眼睛在两个人之间来回转,面露焦急。
    宁奕驰看着沈灵舟,开口:你可知错?
    以为是问她,沈灵舟忙答:舟舟错,哥哥打。
    说完又把小胖手伸到宁奕驰面前,这次也不挑了,两只都伸出去了。哥哥爱打哪只打哪只吧,回头她家菘蓝给她喂饭也可以的。
    可菘蓝却和她同时开了口,声音平静温和,没有一丝慌乱:奴婢知错,奴婢不该私自带着姑娘出府。
    不是问她的,是在问菘蓝?沈灵舟看着宁奕驰。
    宁奕驰依然看着小姑娘,又问:你可认罚?
    奴婢心甘情愿受罚。菘蓝磕头。
    是她在侯府后院呆久了,忘记了世间险恶,居然敢胆大包天带着姑娘出府。
    虽说姑娘是主子,她理应听姑娘的,可她忘了姑娘还只不过是个三岁多的小娃娃。
    她护不住姑娘,又哪里来的胆子敢带姑娘出门。是她考虑不周,是她的错。
    再想到马车上那个男孩阴森的笑容,扎在她耳边的匕首,背着弓箭的汉子那满眼的杀意,菘蓝觉得,世子爷能及时找到她们,并把自家姑娘完好无伤地带回来,老天已经是在眷顾她了。
    世子爷怎么罚她都不为过。她认,毫无怨言地认。
    两个人简单几句话,可把沈灵舟听得一激灵。哥哥要罚菘蓝?怎么罚?
    可菘蓝一个丫鬟,是听她的话,才带着她跑的呀。
    菘蓝已经用尽全力护着她了,脑袋上磕成那样,手还断了,再罚,再罚菘蓝不用活了。
    不行的,不能让哥哥罚她家菘菘。
    她抬起小脚丫往宁奕驰面前挪了挪,想去跟他商量商量,只打她一个人就好了,别罚她家菘蓝。
    可还没等她蹭到宁奕驰腿边,宁奕驰就开了口:拖出去,打
    一听拖出去,打这四个字,沈灵舟脑袋里立马浮现出菘蓝被打了板子,皮开肉绽,昏迷不醒,高烧不退的悲惨模样。
    缺医少药的,她又没能力照顾,说不定她家菘蓝就那么过去了。
    不要,不要,不打菘菘!沈灵舟一把扑到宁奕驰腿上,语气焦急恐慌。
    还抓着宁奕驰的大手,往自己的小手上拍:哥哥,打舟舟,打舟舟!
    见小姑娘为了护着一个没头脑的丫鬟,居然拉着他的手去打她自己,宁奕驰的眉心突突直跳,脸色更黑。
    可瞧着小姑娘眼泪汪汪地又实在可怜,到底把原计划的十板改了口:五板。
    五板?上次她看到了打人的大板子,又是那些人高马大的护卫大哥们打,别说五板子了,一板子下去,她家菘蓝的小命就得去了半条。
    哥哥,舟舟乖,不打菘菘!沈灵舟爬上宁奕驰的腿,搂着他脖子,贴着他的脸奶奶糯糯地求:舟舟乖。
    可宁奕驰已经下了命令,常山等了片刻,见自家世子爷没有改口的趋势,于是轻轻叹了口气,上前扶着菘蓝胳膊把她扶起来:得罪了。
    见宁奕驰铁青着脸,而常山带着菘蓝就要走。沈灵舟也不再求,从他腿上爬下来,追上去就把人拦下来。
    沈灵舟一把推开常山,伸出两只小胳膊把菘蓝护在身后,瞪着水汪汪的眼睛,大声说:菘菘舟舟的!
    听了这话,看着奶凶奶凶的小姑娘,宁奕驰眉头微蹙。
    从来不曾违背过世子爷命令的常山,心有不忍,抬眼看向自家世子爷。
    他能理解菘蓝服从主子的心,可她主子还是个三岁的娃娃,这一味地顺从,就不对了。
    连他们世子爷这么大的人了,要是有什么事他们觉得不合适,也会劝谏。所以,常山也理解自家世子爷为何今天一定要责罚菘蓝。
    这次是侥幸,万一下次,沈姑娘孩子兴起,又想跑出去玩呢。
    世子爷要罚,沈姑娘要护,哎。常山只觉得头疼。
    见自家姑娘这么护着自己,菘蓝红了眼眶,感动,心酸,更加自责。
    她弯腰凑近小姑娘,柔声劝:姑娘,奴婢甘愿受罚的,您放心,五板子几天就好了。
    不要。沈灵舟咬牙道。她身边就菘蓝一个亲人,像姐姐,又像娘亲,她不能看着她挨打。
    宁奕驰看了一眼常山,给他使了个眼色:别让我说第二遍!
    是。常山点头,上前对着沈灵舟拱了拱手,说了句沈姑娘,得罪了,绕过她就对菘蓝做了个请的手势。
    姑娘莫哭,奴婢一会儿就回院子去等你。菘蓝蹲下去快速抱了下沈灵舟,还故作轻松笑了笑,转身跟着常山走了。
    见事情已经无可挽回,沈灵舟咬着小奶牙,气得小胸脯直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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