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吃街?许若星问:是哪条街?
    苏宜说:和大对面的那条小吃街,我没有和你一起去过吗?
    她很疑惑的语气,似乎没有和许若星去过是很奇怪的事情,许若星不解,但摇头:没有。
    苏宜上车,坐在副驾驶,说:大学的时候,我最爱去那里吃午饭。
    那是大一,她大二做了交换生,出国了。
    许若星不解:饭菜很好吃?
    苏宜摇头:不算好吃。甚至是很普通,就是家常菜,但她只要有空就会去,见许若星不理解,苏宜说:那里人多。
    多到可以淹没她的孤寂。
    从小到大,家里就是自己和姥姥,那时候姥姥还有工作,家里多数都是她一个人,小时候没有那么强大,排解不了一个人带来的寂寞和恐惧,所以她会去人多的地方,幻想自己身边也很热闹。
    这个习惯一直到大学都没有改变,所以她特别爱去校门口的一家大排档吃午饭,四周越是喧嚣,她就越是安心。
    她语气浅浅的,声音很轻,似乎陷入那段回忆,过红绿灯时,许若星侧头看她一眼,路灯从车窗外投进来,落苏宜的身上,明暗交织,她轮廓在灯下逐渐清晰。
    这一天,她逐渐了解苏宜的过去,藏在风光下的不堪回忆和没有愈合的伤疤,表面强大冷静的苏宜,或许回到家之后,和现在一样,也痛苦软弱。
    结婚两年,还没有今天一天了解的多。
    许若星双手握紧方向盘,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是带苏宜去了和大。
    和大晚上都是人,附近的学生最多,三三两两穿着校服,更多的是穿着短袖和裙子,男孩子手上提着篮球,一身的汗,从许若星和苏宜身边擦过,掀起一道热风。
    苏宜穿居家服,很宽松的款式,舒服,自然,许若星就有些格格不入了,她穿戴精致,宛如才从谈判席上下来,满身透着干练和果断,一身精英气息。
    这很迷人,尤其是在还没毕业,还没走上社会的小年轻眼里,抵抗不了的诱惑,更遑论,许若星还这么的漂亮。
    因为她的出现,整条街的档次都被拉高了,她和苏宜身上黏了数不清的视线,一老板喊:小伙子,外卖好了。
    小伙子哎!
    声音一大,小伙子回神,见其他人看自己,闹了个大红脸,立马拎着外卖离开了,还不忘回头看两眼苏宜和许若星。
    许若星陪苏宜进了一个大排档,老板看到苏宜:咦,你今天怎么来了?往常苏宜只有周末的时候才会过来。
    苏宜说:今天刚好得空,和我老婆一起过来的。
    她说完看向许若星,虽然没有单独介绍,但言下之意明显,老板明白过来,笑:原来是你老婆,真漂亮,你们俩真般配,一会我送你们两个菜吧。
    苏宜微仰头:谢谢老板。
    老板走后,许若星问:你和老板很熟?
    苏宜说:偶尔周末会来。
    她说到这里想到回国后第一次回到这个大排档,老板就认出了她:你是不是那个,以前和大的学生?
    虽然说不上来她名字,但老板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微微诧异:您还记得我?
    记得。老板说:你长这么漂亮,想要忘记都很难啊。虽然是场面话,但老板确实记住了她,后来再问,老板说:因为很特别。
    很难得有这么一个人,每次都是独自来吃饭,吃完什么都不做,就干坐半小时,一天如此,一周如此,一年也如此,所以老板印象深刻。
    老板后来问:听说你出国了,刚回国吗?
    苏宜点头:嗯,刚回国。
    回国后不是赶着和父母见面,而是来这么一家大排档吃饭,那一刻,苏宜觉得自己活的像个笑话,此后只有周末偶尔会过来。
    苏宜垂眼,问许若星:你想吃什么?说完把菜单递给许若星:我请客。
    许若星抬眼看苏宜,那人眉眼和以往有稍微不同,从前的苏宜是内敛的,安静而寡淡,游离在任何事情之外,哪怕坐她对面,也有一层透明的隔阂,这层薄薄的隔阂把苏宜很好的裹住,让人探究不得,无法更进一步,只得待苏宜设置好的边界外。
    而现在,她剖开心扉,把一切都告知自己,许若星捏紧菜单,听到苏宜介绍:这个不错,我尝过,味道很好。
    她介绍了两三道菜,许若星低头,勾选上去:就这些吧。
    刚刚才从饭桌上下来,她也不是很饿。
    苏宜点头,把菜单递给服务员,老板不仅送了两个菜,还送了酒水,知道她们开车之后换成了饮料,苏宜端着杯子,浅浅抿一口,冲许若星笑:好甜,你喝一口。
    她说完把杯子递过去给许若星,许若星看她两眼,想接过杯子,苏宜却没同意,许若星只得就苏宜的手抿一口。
    是很甜,以前没喝过这个饮料,苏宜小声问她:好喝吗?
    许若星对上她眼睛:挺好喝的。
    那我们出院以后,你陪我去超市买一点好不好?
    苏宜说完又喝一口,甜滋滋的味道,她弯起眉眼,询问许若星的意思,许若星点点头:好。
    苏宜放下杯子,说:谢谢老婆。
    柔软的音调,带点亲昵和撒娇,一声又一声的老婆,才一天,许若星就听习惯了,她端紧杯子,低头时老板开始上菜,几道家常菜,比不上刚刚饭店的水准,摆盘也没那么精致,但苏宜很有胃口,她身后来了一家四口,父母带着两个孩子,两个双胞胎女孩有些吵,一直在闹着要回家,夫妻俩哄着孩子,苏宜偏头看了一眼,眼底不见烦躁,许若星看她时,恰巧捕捉到她眼底一丝羡慕。
    她也看向那边一家四口,孩子已经被哄好了,正在乖乖喝奶茶,夫妻两正在小声说话,偶尔给孩子擦擦嘴角,温馨气氛浓郁,简简单单的幸福感,许若星问苏宜:你是不是很喜欢这里?
    苏宜眼神还没收回来,点头:嗯。
    她应下后扭过头,看向许若星,说:我以前想,如果我有喜欢的人,我一定会带她来这里吃饭。
    苏宜说完对许若星笑了笑,目光清透,真诚。
    这就是她今天带许若星来吃饭的原因,因为她喜欢许若星。
    但许若星却攥紧杯子,下颌绷着,唇抿直。
    我以前想,如果我有喜欢的人,我一定会带她来这里吃饭。
    所以,她也带那个人来吃过饭吗?
    第8章 好渣
    许若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个问题,但不可否认,这个问题,影响到她食欲了,她没吃几口,倒是苏宜很有胃口,医生说她这两天只能吃些清淡的,所以刚刚点菜她特意点了一些家常小炒,没有点鱼肉,怕影响到苏宜,许若星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苏宜点头:好。
    许若星拿着手机出门,还没给助理打电话就接到黎晨的电话:在哪呢,旷工一天了。
    在外面。许若星说:苏宜出了点事。
    黎晨神色微变:什么事啊?
    许若星说:车祸,人没大碍。
    黎晨今天帮她开了两个会,但许若星的助理没说什么事,黎晨也忙,刚刚才空下来给许若星打电话,她拧眉:车祸?那我也过来看看?
    知道她见到苏宜,八句不离挖人,许若星说:你别来了,让她先休息。
    黎晨应下:知道了。
    说完她想到什么,喊:若星啊,还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许若星知道她要说什么:苏长和去了淮海。
    你怎么知道!黎晨诧异:你这消息比我还快啊!
    她可是情报委员,专抓情报的,居然消息还迟了许若星一步,随后她一拍脑门:我知道了,是不是苏宜说的?
    苏长和是苏宜的父亲,所以许若星才提前知道?
    许若星说:不是,吃饭撞到了。
    哦。黎晨叹口气,说:不过这个苏长和,不是苏宜的父亲吗,按理说,也是你
    许若星想到今天看到的苏长和,声音微冷:他和苏宜只是名义上的关系。
    黎晨张了张口,她对苏家的事情,还真不太知道,苏宜是问不出什么事情的,苏长和和她夫人更不好应付,所以对苏家的事情,她知之甚少,不过怎么都没想到,苏长和居然会去淮海。
    淮海最近的官司,就和她们公司有关,所以说正面碰上是难免的,原先她还在想,苏长和这是什么意思,现在听到名义上的关系,她大概懂了。
    真是不避嫌啊,这淮海为了对付她们,都开始搬天神了。
    黎晨按着头: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明天出院。许若星说:等她出院我回来。
    黎晨说:行,另外有件事,提前知会你,小郑辞去顾问的工作了,我们要重新找律师。
    先前他们和淮海对上,找的就是小郑,自从小郑听到对方请了苏长和,自知胜算很少,已经主动辞了,许若星已经料到了,她说:让小周把其他律师的资料发给我。
    黎晨应下。
    挂了电话之后许若星走进大排档,远远就看到苏宜,苏宜一个人坐在四方桌子前,没玩手机,只是时不时看向四周,或放下筷子静静坐着,眼神飘到门口时,刚好和许若星对上,苏宜一笑,粲然美丽。
    许若星第一次发现,原来苏宜也可以很好的融入烟火气息里。
    老婆。苏宜见许若星没动,起身走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问:你怎么不进来?
    许若星垂眼:刚刚在想事情。
    吃饱了再想。苏宜把筷子递给她:你刚刚也没吃多少。
    许若星接过筷子吃了几口,苏宜低头拨弄手机,似乎在编辑短信,没一会那端有了回复,许若星问:是渠总?
    苏宜点头:嗯。
    她正在和渠总说车祸的事情,其实她和渠总并不熟,和老总监比较熟,当初也是老总监把她从国外挖回来的,这两年老总监不止一次暗示她自己想要退休了,就是希望她能接这一棒子,但苏宜从未表态,一直到现在老总监不得不退,才把总监的位置摆在明面上。
    其他三个组的组长自然也有想法,三四组是后来成立的,论资历,论成绩,自然是比不过一二组,但各人有各招,所以现在四个组对总监这个位置都很挂心,大家伺机而动,苏宜就是处于这个中心,最醒目的存在。
    因为老总监和渠总推荐的就是她,没有意外,九成就是她了。
    但现在,意外来了。
    渠总上午知道苏宜出车祸的消息,晚上就收到苏宜的短信,他其实在苏宜和许若星结婚后,就有辞退苏宜的想法,许若星是同行,而且还竞争激烈,任何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但老总监打包票说苏宜没问题,如果有问题,她愿意承担全部责任,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敬重老总监,也就默许苏宜留在淮海。
    只能说,老总监眼神还是毒辣的,苏宜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设计出来的作品经常最先卖断货,这几年也有不少人想挖她离开,但苏宜全然不理会,也算是给足他这个老板的面子。
    如果她能继续这样干下去,提拔到总监,也不是不可以。
    渠总给苏宜发:【你情况我了解了,暂时先养好身体,公司的事情不用担心,关于总监这个位置,先给你留着。】
    同时发来消息的是老总监。
    【苏宜啊,车祸的事情怎么不和我说一声?现在人怎么样?在哪个医院?】
    苏宜回复完渠总后给老总监回了个电话。
    老总监是听到环姐她们说才知道这件事的,知道苏宜没事安抚她:没事就好,我明天来医院看看你。
    苏宜说:我明天就出院了,等我休息好了,我去看您。
    老总监知道苏宜的脾性,只好妥协:那你照顾好自己。
    苏宜看向许若星:嗯。
    挂了电话,许若星还没开口,苏宜说:是我前辈。
    许若星想起来:吴总监?
    她自然知道吴总监,当初把苏宜从国外挖回来的,听说苏宜一直不肯离开淮海,八成是因为她的原因。
    苏宜点头:嗯,我记得刚回国,很不习惯,前辈帮了我很多。
    许若星:你那时候,为什么要回国?
    这个问题,如果在苏宜失忆前,许若星是问不出来的,因为她知道苏宜不会回答,现在失忆了,反而能让话题开阔很多。
    其实不止她好奇,所有认识苏宜的人都很好奇,苏宜是大学没毕业就被国外的高奢品牌徳思娜高薪聘请过去,诚意和待遇,也是一等一的好,在这个圈子里,苏宜是破格的人。
    徳思娜,多少设计师梦寐以求想进去的地方,在里面站稳,也算是和国际时尚圈接轨了,可苏宜居然抛弃这样的机会,她作为没有毕业就被徳思娜录取的人,是第一个,也是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个,人人都艳羡她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可苏宜,在众人面前,把这个机会丢掉了。
    所以没有人不好奇,她当初坚持回国的原因。
    许若星也好奇。
    苏宜细想,那时候为什么回国?她说:好像是想见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想见她?苏宜脑子里闪过模糊的片段,很零碎,她极力去想,却越来越看不清楚,苏宜脑门出汗,脸微白,因为没有想起来,太阳穴刺刺的疼,针戳一般,深深扎进去,疼得她头痛欲裂。
    许若星脸色微变:苏宜?
    苏宜仿若没听到她的声音,还在极力去想,零碎的片段里有水,是下雨天,很多的雨,蓝色的伞,白裙子,高跟鞋
    苏宜!许若星见她没反应声音加大,直接把苏宜从回忆里拉出来,苏宜一脑门的汗,脸苍白,太阳穴突突的疼,她看向许若星,摇头说:我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许若星手心溢出冷汗,早在医生说不要刺激她记忆时,她还没有确切的感受,现在苏宜的表现让她心底一惊,看来以后还是少问这些刺激性的问题比较好。
    虽然苏宜没说,但许若星大概也能明白,她说的那个人是谁,协议结婚前,她坦白过,喜欢的那个人。
    许若星垂眼,还在安抚苏宜,两人前面那桌发生了争吵,声音大到整个排挡的人都听到,苏宜和许若星显然也听到了,她们抬头,苏宜已经在许若星的安抚下冷静下来,此刻听着争吵,她问:怎么吵架了?
    好像是因为结婚的事。许若星也没听明白,就听到结婚的字眼,前面争议的声音越来越大,女孩子嗓音尖锐刺耳:你不是说你和她断联系了吗?今天如果不是我发现,你是不是打算结了婚再告诉我?我们下个月就结婚了!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吗?
    你嚷嚷什么啊!男人估摸是因为人都看过来,面子挂不住,抓住女孩就要走,女孩奋力挣脱他手掌,把他往后一推,男人撞在椅子上,脸色顿时难看:你闹够了没有?不就是她有事找我,我帮个忙吗?我们都分手半年了!你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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