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逮着着守在门口的太监厉声质问。你们这群狗奴才是怎么照顾太子的,竟然让太子不慎病了!
    索相明鉴,奴才们从来不敢偷懒。
    太监们瞧着索额图脸色阴沉至极,立刻齐刷刷地跪了下来请罪。
    这一段时间,他们本就活得提心吊胆,已经是领了一顿皇上的责骂。
    不幸中的万幸,皇上骂得狠,但暂时没有让他们承受杖刑。
    此处不是京城,把一批太监打坏了,没法立刻补上一批能妥善伺候太子的奴才。
    太监们却知道这顿打只是暂时没挨到。皇上暂时不罚,不意味着太子不罚。
    太子是病了,上吐下泻好几天,却不是昏迷不省人事。一有心情不悦,就鞭打一顿身边伺候的人。
    眼下,索额图来了。
    索相从来都不仁善,更不提规劝太子要收敛脾气。
    太监们如何不瑟瑟发抖,就怕索相为了让太子爷心情舒坦些,教唆他直接重罚仆从。
    索额图纵马进入曹家别院的侧门,直到太子居住的院子才下马。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康熙的耳朵里。
    康熙听了,面无表情。吩咐梁九功,你去打听一下,这一路有没有人因为索额图受伤。
    嗻。
    梁九功心里打着颤,皇上越是不见怒意,今天只怕越是不能善了。
    太子是生病了,其实就是水土不服。病症一直持续,但要说多严重真不至于。
    皇上急召索额图来江南,这事本来就有一丝古怪,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梁九功猜到某种可能性,但他也不敢深想。正要吩咐手下去办皇上的吩咐,又被叫住了。
    让索额图来见朕。把老大、老八、老九与老十都叫来。
    康熙想了想又说,老四刚刚走没多久,去瞧瞧他是不是在洗漱?让他一会也过来。让曹寅也来。
    梁九功再次应是,不妙的猜测又多一分。
    两炷香之前,皇上见了刚到江宁的雍郡王,密谈了一会就让雍郡王先洗去一身赶路风尘。
    这会把人都叫到书房,到底要做什么呢?
    皇上想做什么?
    武拂衣也想问一问。
    抵达江宁府曹家,一路跟在身后那一串小尾巴就不见了。
    她也顾不上洗漱更衣,先去给皇上请安,然后表达了对生病太子的关心。
    康熙的态度却耐人寻味。先肯定了老四关爱兄长,又叫他不必太过担忧,胤礽不是大病就是有些反复而已。
    随后,压根就没有多提几句太子病情,直接问老四对于鬼船的调查有没有新进展?
    武拂衣几乎如实回答,从东瀛银船谈起,说到个人推测的秧参走私贸易。
    推荐陈鹏年调查此事,但没有直接指出白银流向了索额图的儿子阿尔吉善府邸,而表示有一批银子疑似运往京城。
    没有实证,不能告发索额图,这是需要保持的谨慎。
    康熙没有立刻给出明确回应,不说是不是让陈鹏年去查。只让老四先去歇一歇,一路奔波,他该洗把脸换套衣服。
    这一头,武拂衣正换上新衣服,就听到梁九功来传旨了。说是索额图到了,皇上传召了一堆人去书房。
    尽管不知康熙下一步想做什么,但能肯定现在去不会是请客吃饭的好事,说不定是要给谁惊吓。
    可不就是惊吓!
    另一头,胤禟听到小路子汇报傻眼了。
    就在两炷香之前,跟踪冒充者的探子们居然出现在了曹家别院门口!
    负责跟踪的探子们也蒙了,九爷到底再搞什么?
    冒充者与吉旺财交谈,但怎么会来到圣驾暂居的曹家别院?
    事情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九爷计划好的,找个替身去见船帮的首领?然后考验属下的眼力与本事,才故意让他们搞跟踪,美名其曰找到冒充者老巢搞一网打尽。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
    探子们可不敢深想了。如果不是九爷故意安排了考验任务,就是别院里其他主子的计划。会是谁呢?该不是皇上吧?
    胤禟傻了,马上让小路子去问清楚冒充者抵达曹家门口的时间。
    然后与门口侍卫再核对情况,两炷香之前是雍郡王携武氏到了,没有其他人进门。
    苍天啊!
    胤禟仿佛被雷劈中。昨天破口大骂的顶替者是孙子,没想到竟然是四哥冒充了他,去见了船帮首领吉旺财。
    这,这,这
    胤禟哑口无言了许久,真相太出乎意料,把他的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他不知道说什么,难道要怪苏州的探子没见过雍郡王所以认不出吗?
    此时,不给他时间去消化惊人消息,梁九功来传旨说皇上召见。
    胤禟被动回神,朝着皇上所在书房而去。
    临出门,他重重拍了拍小路子的肩膀。你小子是福将,以后还是要忠言逆耳!爷能听得进去。
    这次还真要感谢小路子,昨天他劝得及时,否则自己真偷跑去了苏州抓冒充者,那后果真是一团乱麻。
    被康熙责骂了还得不偿失。就算正面堵住冒充者又如何,发现是四哥,他只能把惊愕往肚子里咽了。
    其他人冒充九阿哥,是冒充皇室的重罪,但自家兄弟不一样。哪怕捅到汗阿玛跟前,也就是一桩嘀笑皆非的玩笑罢了。
    因为胤禟知道四哥不可能无缘无故冒充他,一定是有非常大又非常紧急的事情发生了。事急从权,才出此下策。
    话是如此,胤禟朝着书房走去,瞧见迎面而来的四哥,这感觉与以往不一样了。
    怎么形容呢?反正他没法想象四哥与船帮帮主相谈甚欢。千言万语就汇成一个眼神吧「啊啊啊!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四哥。」
    武拂衣面色自若,有句话讲得好,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了。
    第五十二章
    胤禟有心想问四哥为什么要冒充他的身份?
    一定是出问题了, 是好兄弟就说来听听,分享一下惊险刺激的事。
    来不及开头,远远瞧见索额图朝着小院而来。
    这下, 胤禟没了提问的兴致,更是隐隐觉得事态不妙。
    汗阿玛把索额图叫来江南给太子侍疾, 这会如果单独召见索额图也不奇怪, 但为什么要众兄弟都来?
    武拂衣听到远远传来道脚步声,当作没听到就不必回头,径直跨过书房的大门。路过胤禟身边,只低声留下四个字。沉默是金。
    胤禟:?
    四哥能不能别惜字如金, 要搞提示就给得更多一些。这是让他一会别发表意见吗?好歹讲一句原因。
    康熙的书房门前, 却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武拂衣与胤禟一前一后进门, 看到胤禔、胤禩、胤礻我与曹寅都已经到了。
    被传召的人就缺索额图一人。
    康熙见状, 面不改色,心情更差了。
    如果老四迟到, 尚且情有可原,刚刚让他回去先洗漱打理一番。没想到老四到了,索额图还慢一步。
    奴才给皇上请安。
    索额图入内, 看上去灰头土脸。正与太子说话说到一半,还没能问清太子病情就听梁九功来传旨。
    这会真不是故意迟到。
    他也六十六岁了, 跑了四天赶来江宁。都没能歇一口气, 走路的速度想快也快不。
    索额图下跪请了安, 本以为很快会听到皇上叫起,不料屋内一片安静。
    安静到仿佛充斥着一股死寂气息,让人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意识到情况怪异。
    适才,胤礽明明说了这段时日康熙很照顾他。
    皇上没有表示出任何的不满情绪, 眼下又是怎么一回事?
    索额图,你出生在赫舍里家。朕以为索尼教导过你,什么叫做僭越。
    康熙居高临下地看着索额图,眼神平静到不剩半点昔日情分。
    策马行至太子所居别院,过中门仍不下马,你的规矩是学到哪里去了!①
    索额图背脊一僵,许久没有人提,被这样一问想起来了。在太子门前策马是罪当至死的罪名,因有蓄意纵马冲撞谋害储君之嫌。
    但规矩是规矩,不按照规矩的事情多了去了,何况他怎么可能谋害胤礽。
    皇上恕罪,奴才是一时昏了头。一心挂念太子病情,想要尽快亲眼瞧见太子安康,这才会坏了规矩。
    索额图立刻自辩,这种谋逆的罪名,饶是他也决不能背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头双目通红地看向康熙,仿佛能为自证清白能立刻老泪纵横。皇上明鉴,奴才绝无加害太子之心啊!
    康熙仿佛信了,表面上态度软化给索额图自证的机会。
    论亲近,你是太子的外叔公。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朕也不想不近人情。索额图,你说甚是关心胤礽,那么有没有什么实证?
    奴才对太子的关心天地可鉴。
    索额图一时想不到什么叫做实证,他以六十六岁的高龄马不停蹄地赶路难道还不够吗?!
    但现在在看来是要物证,他脱口而出,未免江南缺乏保命药材,奴才带了一盒极品人参来。
    武拂衣听到此处,低垂的眼神顿时一凝。人参,又是人参!
    索额图被八百里急诏书召来江南,而带上续命人参给太子使用,这事本来很是寻常。
    然而,眼下情况特殊。
    一连串线索揭示出走私秧参与巨额东瀛白银的关系,始作俑者恰巧是指向索额图。
    此时,康熙偏偏问起索额图有没有关心太子的实证,而索额图想也不想顺嘴提到人参。
    这是一个圈套!
    武拂衣非常确定今天索额图在劫难逃,他无知无觉地跳入了康熙设好的陷阱中。
    就听康熙说,眼见为实。梁九功,去把那盒人参取来。
    索额图脸色很不好,皇上的意思是怀疑他信口开河编造谎话吗?他真的带人参来,早就说了,这世上没人比他更希望胤礽活着。
    很快,梁九功就取来索额图的行囊,在里面取出一只密闭的木盒。
    就是这个。
    索额图说得肯定,奴才选了最好的人参,请皇上过目。
    康熙示意梁九功去查一查。
    梁九功先把盒子打开了,瞬间散出一股参香,乍一闻是一盒极品人参。
    但仔细再看,就叫人心头发颤。虽然参与参的外表相似,但老道行家一看便知猫腻,五根人参之中有一根不是野参。
    万岁爷
    梁九功端着木盒呈给了康熙,而他的后半句话没能利索地说出来。
    索额图信誓旦旦给太子带了续命药材,但其中一根居然是滥竽充数的秧参。
    这是故意轻慢太子吗?
    梁九功其实不信索相会在这种事情上怠慢太子,索相应该希望太子能好好活着。
    眼前,不可能的事却已经发生了。他觉得手里捧得不是人参,而是一枚炸雷。这个陷阱是谁谋划的还用问吗!
    康熙淡淡瞥了一眼梁九功,怎么了,你看不出好坏?
    梁九功迅速稳住心神,不论索额图与太子的关系如何,今天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了。
    回万岁爷的话,奴才瞧着其中有一根应该不是野参,而是人工移植的秧参。药效上,与野山参不可相提并论。若是错用,只怕药力不够而耽误病情。
    此话一落,满室寂静。
    不可能!
    胤禔脑子里,就蹦出三个字。
    虽然与太子不合已久,与索额图更是水火不容,但不信索额图会在太子性命攸关的事情上出错。
    胤禔直直看向索额图。本以为他和自己会做出同样的反应,而不假思索地叫冤。
    不成想索额图下意识地反应并非被冤枉,而是惊恐与错愕,那样子有些像是终日打雁反被雁啄。
    索额图听到了秧参一词,第一反应就是装错了。
    因为着急赶路,离开京城时吩咐侍从去取人参。赶时间只匆匆扫视人参一眼,并没有细看。
    再说十天前,从东北运了五根样品秧参到索府。今年新挖出的秧参样品让他过目,确定是否达标可以继续与东瀛方面做交易。
    眼下,极品野参中混入了一株秧参,应该是错拿了秧参样品。
    索额图没能第一时间喊出不可能,正是他知道索府内确实有秧参的存在。
    但立刻反应过来,样品秧参为什么偏偏出现在给胤礽的药材中?偏偏还被皇上撞了个正着。
    世上没有如此巧合,这是请君入瓮的圈套。
    皇上明鉴,这是有人要陷害奴才。故意把秧参放到了野参中,奴才不知情啊!
    索额图肯定不能承认。哪怕已经意识到环环相扣的圈套九成是康熙策划,但他不能就此认了。一旦认了,就是认了有谋害太子之心。
    索额图砰砰磕头,祈求康熙再给他一个机会,但抬眸的瞬间如坠冰窟。此时,后知后觉终于看懂康熙的表情,是一种陌生又眼熟的眼神。
    三十三年前,皇上就是这样看着权倾朝野的鳌拜,以出人意表之势将其擒拿下狱。
    索额图一时恍然。
    当年,得知康熙有一举拿下鳌拜的想法,非常清楚那种计划有多危险。鳌拜勇武过人,若是一招不慎就会命丧黄泉。
    他毫不犹豫地辞去吏部侍郎的职位,是为了保护康熙周全,义无反顾做起了宫中侍卫。
    康熙许诺,等到铲除鳌拜,一定不会亏待以命相搏的忠臣。
    后来,计划成功。
    鳌拜被擒获,皇上也守了承诺。三十三年以来,对于赫舍里家族恩宠不断。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
    索额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他不再将效忠康熙放在首位,更希望太子能早一日继位。
    比起手段日益老辣的康熙,胤礽显然会更加依靠他,更器重赫舍里家族。
    今时今日,皇上看他竟是如同在看鳌拜。
    那些狡辩的话卡在了喉间,这个结果不在意料之中,却非常合情合理了。
    康熙看到索额图脸色变了又变,却心无波澜,根本不在意这厮是否后悔。
    过去二十年多,给过索额图无数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而昔年君臣情分被索额图早已耗尽。
    治国不易,索额图为他考虑过吗?给了索额图位极人臣的权柄,又是怎么回报他的?最为不可容忍,是索额图的存在让他与太子的关系越发生疏。
    索额图,你应该非常清楚,自清立国以来对于人参制定了严格的采摘售卖规矩。采摘野参必须有朝廷颁发的准票,培育园参、秧参必须报备获得批准,另绝不允许以次充好。
    康熙指向木盒,以你的本事,但凡仔细看过这盒人参,不该瞧不出混入一棵秧参。你说纵马于太子门前是担忧太子病情,呈上的人参居然出了如此纰漏,这就是大不敬。
    康熙直接给此事定了性,此次召索额图来江南,就没想让他再顺顺当当地回京。
    你说有人陷害,但这秧人参是从赫舍里家取来。赫舍里家怎么会有秧参?是吃不起野参了?
    索额图从恍然中回过神来,尽管明白皇上铁了心要给他治罪,但不可能就此认了。
    哪怕此刻被视作如鳌拜,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生机。只要拖上一段时间,太子会来求情。
    秧参应是家中下人私藏着带入府中。
    索额图绝口不提私种人参。大批种植秧参,走私东瀛以换取巨额白银,他自认此事做得隐秘。
    哪怕皇上察觉他策划私种秧参,但应摸不准出货的方式。隔着一片海,也没听说有船只去东瀛查案。
    康熙瞧着索额图,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今年正月末,有一位从南边来的行商入京。将秧参做野参卖给京城药铺时被拒收,后知后觉自己在收货时被坑了。
    卖家所谓的急需用钱才会打折卖掉野参,实则是卖出以假乱真的秧参,欺骗了不常接触东北人参的南方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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