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好奇地凑过来看,却在下一秒发出尖叫,满脸惊恐, 踉跄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纸盒应声落地,里面的东西滚了出来。
    袁畅急忙解开安全带下车,在看到地上黑乎乎的东西后, 脸色骤变,我操。
    路灯的光不算亮, 但足以照出沥青路面上被沾染的暗红色血迹。
    一只老鼠早已僵死,肚皮处开了口,五脏六腑混着黑褐的液体暴露在空气中,满身皮毛浸在腐血里。
    而在老鼠旁边,散落着一叠照片。
    标了不同的时间, 但照片里的人却是同一个。
    纸盒就掉在南瓷脚边,她站在偏暗处, 半张脸沉在阴影里。
    惊骇之下,还染着几分阴戾。
    她弯腰避开血渍捡起照片, 朝袁畅扬了扬,笑容森冷,把我拍得真丑。
    你他妈是艺人不是死人,袁畅眉头早已拧成川字, 一改平日笑面虎的样子, 朝地上啐了口,老子一定找出这帮狗娘养的畜生。
    半个小时后。
    警笛打破深夜的宁静,红蓝的警灯更是亮个不停, 刺得南瓷有些烦躁。
    谁报的警?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走到袁畅跟前, 板着张脸问。
    那姿态, 倒像是在审犯人。
    袁畅本就被糟了心情,脾气也上来,一共就俩人,不是我就是她,有区别吗?
    那中年男警察闻言,脸一垮,官架子直接摆了出来,注意你的态度!
    袁畅的火正往上蹿着,刚要发作,一个年轻民警小跑过来,徐队!
    怎么了?
    江队来了。
    徐建安眉心拧紧,他来干什么?
    新泰家园的盗窃案有新线索要我们去跟进,这个案件转给江队了。
    知道了。徐建安说着,收起证件,嗤笑道:这么小个案子还要劳烦刑警队的。
    顿了顿,大明星就是金贵。
    徐建安带着几个人走后,南瓷又在冷风里站了会。
    她还穿着晚上的裙子,披了件单薄的开衫,垂落的裙摆时不时被风卷起。
    看着有些颓丧的可怜味儿。
    南小姐,您是否去过照片上的地方?
    上一队留了个小警察问话,此刻正认真地等着南瓷回答。
    南瓷双手环胸,点了点头。
    那您最近有没有与人结怨?
    南瓷默了一瞬,红唇刚张,身后传来车轮碾过的声响。
    然后是停车,开门。
    小警察顺着叫了声:江队。
    问得怎么样了?
    南瓷背对着,只能听见一道低缓的男声破碎在夜风里。
    声线放得温润,但字腔间透着股冷冽感。
    还在问
    南瓷在同一秒转过身,她凝着一个高大年轻的男人从警车前绕过来。
    穿一件黑色冲锋衣,拉链却敞着,在这样的夜里仿佛也不知冷。
    眼皮耷拉着看路,模样散漫又正经。
    直到他走到路灯下。
    南瓷和他对上眼。
    她愣住,眨了眨眼,迟疑地喊出只存于她回忆的一个名字,江衍?
    突如其来的重逢,没有半点预兆。
    在这个混乱的夜里。
    江衍也明显地怔了一下,步伐变快,走到南瓷面前。
    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的声音低问:你是沈瓷?
    南瓷点头。
    她都快忘了,被沈婉舒丢在孤儿院的时候,她姓沈。
    等所有问话结束后,袁畅没多做停留,嘱咐南瓷几句后就先离开了。
    南瓷也受不住冬末的冷,签好字后就想上楼,可脚刚迈出去,手腕就被人从后面虚扣住,她只能感觉到掌心的温热和轻微的粗糙感。
    她没动,等着江衍开口。
    你最近注意安全,有任何困难,给我打电话。
    实在不行,我可以像以前一样照顾你
    哥。南瓷突然出声,打断了江衍的话,我长大了,没人再能欺负到我了。
    今天的事,她心里有数。
    她稍用了几分力,从江衍手中挣开,避开他的视线问:何阿姨还好吗?
    我妈江衍的表情倏地僵住,手慢慢垂下,五年前就走了,胃癌。
    南瓷心咯噔一下,不可置信地抬头,怎么会
    江衍没接南瓷的话,只是扯了扯嘴角,覆上南瓷冰凉的手,都过去了,外面冷,你先上去吧。
    说着,他推着南瓷肩膀往单元楼下带。
    南瓷不敌他的禁锢,挣扎了几次都没用。
    第二天许乐来接南瓷的时候,看她脸色泛着近乎透明的白。
    南瓷姐,你怎么啦?说着,她伸手想去触碰南瓷的额头。
    可还没碰到,南瓷就止了她的动作,把鸭舌帽压得更低,没事。
    不过是吹了冷风,最不济就是发一场高烧。
    许乐只好讪讪地收回手。
    南瓷到袁畅办公室的时候,他不在。
    桌上放着杯冒热气的普洱。
    她刚想坐椅子上等一会,袁畅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你到公司没?那边有点吵,袁畅扯着嗓子问,没到就叫许乐掉头,我突然有事出去一趟,不在公司。
    南瓷皱了皱眉,我知道了。
    她刚一起身,就感觉头重脚轻,差点摔倒。
    等缓过了那股劲,才往楼下走去。
    路过连廊时,她迎面看到楚倾和大头。
    大头最先看到南瓷,他客气地朝南瓷打了个招呼,南小姐。
    楚倾随之抬头。
    南瓷颔首,想回应大头,却觉得喉咙发干,嗓子哑得厉害,鼻音浓重。
    果然,楚倾的眉头蹙起,生病了?
    南瓷下意识地想摇头,但突然涌上头的无力感让她招架不住,眼前的脸一点点模糊,直到陷入黑暗。
    大头一惊,刚想伸手去扶快要倒下的南瓷,没想到站在他身后的楚倾已经先他一步。
    楚倾一手环过南瓷的肩膀,将人抱在怀里,一手贴上南瓷的额头,无波无澜的眸底染上急色,偏头对大头沉了声,我把她带去休息室,你帮我去买个退烧药。
    大头神情有些复杂,行吧。
    楚倾看着大头离开后,弯腰把南瓷横抱起,却发觉她轻得过分。
    他把南瓷小心翼翼地放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转身走进洗手间,用热水洗了一条毛巾,敷在南瓷额头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震动的声音在呼吸可闻的休息室里突兀又清晰。
    楚倾从南瓷大衣口袋里拿出,垂眸看向来电显示。
    江衍。
    他没有接,直到那头再次打来。
    楚倾犹豫了一瞬接通,没有出声。
    小瓷,局里以恐吓罪进行立案侦查了,如果你需要警方保护,随时可以提。
    男人起伏的情绪透过听筒传到楚倾耳中,他的眉头渐渐蹙起。
    楚倾缓慢开口:我是南瓷的朋友,现在她身体不舒服,你的话我会转达。
    她怎么了?江衍语气急切,还有不安。
    楚倾默了两秒,回答道:发烧,现在睡着了。
    我来接她。
    不用,楚倾冷淡地拒绝,我会照顾她。
    挂了电话,楚倾刚想把手机放回去,目光扫到手机锁屏,愣了一下。
    锁屏上是一张他的侧颜照。
    一束追光灯打在他的侧脸,勾勒出他的眉眼轮廓,而他身后,金光点点,散落成海。
    不是粉丝应该看不出是楚倾。
    楚倾看向病床上的女孩,目光沉沉,而她似乎意有所感,眼皮微动。
    南瓷费力地睁开眼,挣扎着要从沙发上坐起。
    别动。楚倾的声音很低,像呓语。
    南瓷刚支起的半身倒回了沙发,她一脸惊诧地看向楚倾,你怎么在这?
    楚倾起身去倒了一杯水递给南瓷,有几分失笑挂在脸上,这是我的休息室。
    你发烧了,大头等会买药过来,你吃了药再休息会,我送你回家。楚倾弯腰去拿敷在南瓷额头的热毛巾,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南瓷脸上。
    南瓷整个人滞住,慌乱地低下头。
    她捧着水杯轻轻吹了吹,小幅度地抿了一口,才又说:我没事了,可以自己回家的。
    楚倾淡淡地撇了她一眼,听话。
    南瓷没再说什么,只是看到桌子上搁着的手机,转头问楚倾:那是我的吗?
    楚倾睨了眼,嗯,刚刚有个电话,我帮你接了。
    南瓷边捞过手机,边问:谁啊?
    江衍。
    南瓷眉心一跳,输密码的动作一僵,哦。
    潜意识里南瓷不想让楚倾知道她乌七八糟的过去。
    很快休息室的门被人推开,大头拎着一个大袋子走进来。
    这里面有退烧药,还有一碗小米粥。
    谢谢。南瓷接过,放下握着的水杯,轻声开口:楚倾,我感觉好多了,我能不能回家再吃药?
    那我送你回去。楚倾抓起脱下的外套,问大头要了车钥匙。
    车从停车场驶出后,南瓷才发现天已经暗了,昏黄的路灯早已亮起。
    我睡了多久啊?
    三个多小时吧,楚倾低着头,手指在屏幕上划动,然后抬头看向南瓷,把手机递过去,你家地址,输一下。
    南瓷在百度地图上输进自己家的地址,还给楚倾。
    第18章
    车停稳在楼下后, 南瓷解开安全带,偏头朝楚倾笑了笑,声音还有点儿闷, 那我走啦,再见。
    等等。
    就在南瓷磨蹭着要下车时,楚倾不急不缓地叫住她。
    他左手搭在方向盘上, 右手伸向后座,拿起黑色鸭舌帽扣上, 嗓音寡淡,神情却很温柔。
    我看着你吃完药再走。
    顿了顿,他笑问:介意我上去吗?
    南瓷愣了半晌,才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红唇翕张:当然不介意啊。
    走吧。楚倾说着, 拎起塑料袋,兀自下了车。
    不远不近的一段路, 南瓷跟在楚倾身后。
    他生得肩宽腰窄,穿了条不算紧身的黑色运动裤, 裹得两腿笔直,行止间肌肉线条流畅。
    身形懒散,在逆着路灯光线时,又染上几分独属于夜晚的野性。
    单一个背影, 充满着压迫感。
    直到乘电梯上楼, 南瓷还有点心不在焉,拿着钥匙好半天没插进锁孔。
    她懊恼地皱了皱眉,刚想重插,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擦过她的手背, 捏着钥匙开了门。
    南瓷偏头, 就对上楚倾含笑的眼睛。
    深邃得像要引诱她沉沦。
    走进后,楚倾站在玄关处,淡淡打量。
    南瓷当初买的是个小平层,视野上很开阔,但黑白装潢让整个房间透着冷清,毫无生气。
    落地窗外,是灯火辉煌的繁华景。
    南瓷走进厨房倒了两杯水,出来时就看见楚倾站在客厅的墙面柜前。
    额前碎发耷下,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她放下水杯,走到楚倾身侧,踮起脚,从最高处抽出一本杂志,朝楚倾晃了晃,笑弯了眼,你还记得吗?这是你拍的第一本杂志。
    楚倾接过南瓷手中的杂志,垂眸看去。
    封面上少年的脸已初见棱角,张扬的蓝发肆意不羁。
    楚倾只记得,这是他的十九岁。
    他在那个意气风发的年纪出道。
    南瓷眼见楚倾眉头微蹙,以为他想起了那些不好的过去,心一紧,连忙说道:楚倾,你一直是我们的骄傲,以后累了,受委屈了,你不用一个人抗的,我们一直都在。
    她声音放得轻软,像低喃,但又坚定认真。
    这么多年,楚倾孤身对抗所有不公,却用玻璃碎为她们筑了一座玫瑰园。
    所以他也会累,也会有撑不住的那天。
    楚倾的心狠狠一颤,他看向南瓷,明艳的脸上是毫无保留的爱意。
    赤坦又热烈。
    他抬手,掌心带着浅浅的温度,轻抚了南瓷的头,低声说:嗯,谢谢你们。
    南瓷那一瞬呼吸都滞住,眨了眨眼睛。
    一改平日的冷淡模样,看着有些憨,还有点傻气。
    楚倾不自觉地失了笑,很低的,从胸腔闷出的声音,带着微哑的磁性。
    他把杂志放回原处,看着还愣在原地的南瓷,快去把小米粥喝了,吃完药早点休息。
    南瓷乖顺地点了点头,在楚倾的监督下,喝完了大半碗小米粥,最后实在喝不下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楚倾,真的饱了。
    她饭量很小,患抑郁症的那段时间更是一天一餐。
    吃了吐,到后来也没了胃口。
    楚倾淡淡地笑了,那不喝了。
    等南瓷把药吃下后,楚倾拿起沙发上搭着的外套刚想要走,却又转身,目光微沉。
    如果有什么事可以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南瓷一愣,看着楚倾不明所以,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啊。
    没事?楚倾往前,朝南瓷逼近,都被人恐吓了还说没事?
    灼人的呼吸轻挠着南瓷的脸,她下意识地后退,可没几步腰就抵到了沙发,整个人重心不稳,向后仰去。
    就在下一瞬,南瓷感觉手腕被人轻扯,一只手虚扶在她的腰际,没用力,稍碰即离。
    极度的克制与尊重。
    下午给你打电话的,是警局的人吧?
    南瓷稳住身形,抬头问:你怎么知道?
    他说你可以申请警力保护。楚倾微微弯腰,和南瓷平视,这种事可大可小,你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南瓷凝着楚倾的眼眸,怔了半天。
    而后她低下头,嗫声道:知道了。
    楚倾抬眼看了看挂钟,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南瓷想送他下楼,但被楚倾止住。
    外面冷,别再受凉了。
    她只能噘着嘴应下,站在门口朝楚倾挥手,你也要好好休息呀。
    嗯。
    袁畅再联系南瓷,已经是两天后。
    她的病没好透,气色还残留着几分病态的白。
    怎么状态不太好?第一次拍广告紧张啊?
    袁畅通过内视镜看到南瓷歪着头靠在椅背上,神情恹恹。
    许乐见南瓷没有回答的意思,就对袁畅说:南瓷姐前天发烧了。
    发烧?袁畅闻言取笑的表情收住,皱了皱眉,吃药了吗?
    南瓷没睡着,朝前嗯了一声。
    你早点说,我就去和品牌方商量往后延一天了。
    用不着。
    拍摄场地有点远,南瓷睡了一觉才到。
    她下车的时候头还有点昏沉,眼睫低垂着,一言不发。
    给人一种空洞又冷漠的感觉。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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