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在中到的时候正好是不早也不晚,人不多也不少的时候,郑允逸穿着大红喜袍正在与白云山说话,见金在中来了,也扬了一边唇角走了过来,笑道:
    皇子妃来了,真是蓬荜生辉了,只可惜九弟不能来,不能分享为兄的喜悦,否则我定要与他痛饮几杯。
    金在中穿着一身柳芽黄的直裾深衣,衣上是金线绣成的四爪团龙,腰间系着流云纹的腰带,与脚上的流云纹靴子相映生辉,以前半扎起的乌发如今由金冠悉数高高扎起,瀑布一般的垂到腰间,这样的打扮愈发显得他贵气逼人,令人无法直视。他精致的脸上红唇微抿,墨一样的美目中散出点点夹杂着冷意的笑,对郑允逸道:恭喜雍王了,九皇子虽然不能来,但在中来了也是一样的,我在,就是他在。
    郑允逸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意味深长道:是么?那要看皇子妃酒力如何了,若是招架不住,可别怪我灌你。
    金在中闻言笑得愈发美艳不可方物,美目迎着他的视线毫不退缩:雍王真是热情,来而不往非礼也,今日在中为了贺喜雍王大喜,准备了一份大礼,也不知雍王是否消受得起了。最后几个字,他故意压低了声音,语气亦冷得砭人肌骨。
    郑允逸眸中掠过一丝阴鸷,不过转瞬即逝,只是脸上那笑容,毕竟有些裂开的痕迹:那我可要拭目以待了。
    彼此彼此。金在中笑得平静,道,雍王妃在房中吗?我去向他道喜,顺便去给他送几块北祁的宝石。
    郑允逸本不喜金在中与狄青来往,可碍于场面不好推脱,便叫了侍女领他前去,又别有深意地嘱咐道:伺候好皇子妃,出了什么事唯你是问!
    那侍女忙应了,这才带着金在中进去。
    金在中对于郑允逸的防范却是不屑一笑,他原本却是是想鼓动狄青嫁给郑允清的,可后来细细思量,亦觉不妥,郑允清喜欢的人是慕青阙,若是两人的婚事又横生枝节被狄青搅合了,便不知道慕青阙会做出什么事来了,他能杀第一个襄王妃,就能杀第二个襄王妃除非那襄王妃就是他自己,否则这事永远也别想有个安定的结果。
    那侍女领着金在中和金篱走了百十步路,便到了两人的新房前,金在中还未进去,就已经听到了说笑声,走进去一看,原来是苏锦、金声和别的几个男妻,见金在中来了,几人忙见了礼。
    狄青一身大红喜服,头戴着男妻特制的凤冠,正坐在喜床上,他本就漂亮的脸蛋衬着额心亮闪闪的花形饰物显得愈发美丽起来,简直有些难分性别,他面带羞涩,见了金在中,道:正说你呢,你来得迟,要罚你酒。
    另几人闻言也忙附和,要金在中罚酒。
    金声搬了张八宝凳给金在中,金在中便在狄青对面坐下,笑道:酒可稍后再罚,有样东西你倒是要先看。他说着,从金篱手中接过盒子,打开了递给狄青,道,这便是上次你要的北祁宝石,不过另一样东西,我是无能为力了。
    狄青接过盒子,只见里头装的是婴儿拳头大小的红宝石,晶莹剔透,十分闪耀,只是他听了金在中的后半句话,心中不是滋味,这红宝石的光芒落在眼中,也显得刺目了。他合上盒子,嘴角似乎有些勉强地扬起,对金在中道:如此多谢你只是有些东西,是勉强不得的。
    旁几人见两人说话跟打哑谜似的,也识趣地不插话,只是心中都各自腹诽,不知两人所说何事。
    金在中见气氛一时间有些寂寥,便笑着四顾房间转开了话题:新房装修得十分雅致啊,椒泥涂墙也不过如此了。
    一旁的苏锦亦道:听说雍王特意请墨大家来装饰的,可见对雍王妃的宠爱了。
    金声等人也附和了几句,说这房里的东西怕是各个价值连城了。
    狄青闻言也恢复了表情,笑道:你们就别取笑我了,我还听说浩表哥打赢了仗,还不忘给九皇子妃八百里加急送水果呢!
    金声听了,笑道:九皇子与皇子妃恩爱,也是京都有名的了。
    金在中听到郑允浩,眼底的笑意顿时深了些,道:怎么又说到我身上来了,九皇子是送给陛下的,顺便给我送了些罢了。
    几人自然是不信,便捉着金在中不肯饶他,好一会儿,他才脱身出来。
    信步走在廊腰缦回的雍王府,金在中有些意兴阑珊,这会儿天已经有些暗下来了,但因为是在夏日,因此还微微亮着,西边的晚霞挂在天边,照在大地上,显得景物更加柔和。
    金在中走在假山边,暗叹这雍王府真是别有洞天,看似不大,府中格局却是极其精巧的,就比如这假山,与一边的小湖形成八卦的格局,若是不懂布局的普通人第一次进来,恐怕要在此迷路。
    金在中绕过一个弯,正好撞见一紫衣人从另一边过来,他躲闪不及,一头撞进了对方怀里不过在他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时,就已经知道他是谁了,抬头一看,果然见元冽笑得得意地望着他:
    在儿投怀送抱,真是难得。说着,一手抱住金在中的细腰带进了自己怀里。
    金在中恼然,方才他就知道元冽是故意撞上来的了,如今还明目张胆地抱自己,真是太胡闹了,当即也不再假以辞色,斥道:你放开我!
    元冽将食指放在朱红色的唇边,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对他身后的金篱道,你去外边守着,我有事要与你主子说。
    金篱自然不会听他的话,疑惑地望向金在中,见金在中点了点头,她这才轻巧地退了出去。
    什么事?金在中蹙眉。
    有人跟踪我。元冽压低了声音说着,紫色的眸中带着嗜血的光芒,随后又在金在中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金在中面带不悦,却是没有任何动作。
    元冽见状,唇角斜斜扬起,随后一手托住金在中的后脑勺,低下头吻住了他那花瓣一样的唇。
    唔!金在中始料未及,猛地挣扎起来,却被元冽压在了假山壁上,他吃痛地蹙起眉,却在余光处看见一黑色的衣角在另一处转弯口晃了一晃,随即便消失不见了。
    他不再犹豫,猛地咬了那在自己唇上碾磨的嘴唇一口,元冽吃痛地放开了他,擦着唇上的血不怒反笑,紫色的眸子灼灼地看着金在中:一只猫欲拒还迎还比较可爱,用爪子挠人就不可爱了。
    金在中蹙眉,冷声道:表哥,我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请你自重!
    元冽冷笑一声,美丽的脸上混合着残忍与杀气显得格外风情万种:我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郑允浩又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争?他说着,嘴角讥诮意味更重,你们不会有机会再见了,我说到做到。
    他说着,轻佻地看了金在中一眼,转身扬长而去。
    金在中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咬住了下嘴唇。
    随后又反应过来啊呸!他一定要去漱口,漱到舌头发白!
    他回到大堂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准备迎接怀庆帝了,怀庆帝以前从未出席过皇子的婚礼,不过最近似乎屡次破例,上回汝阳公主的婚礼如此,今日也如此,却是不知下回襄王郑允清的婚礼他是否会亲临。
    不知道是不是金在中的错觉,他感到郑允逸的视线在自己和元冽脸上扫了一个来回,但是他看过去的时候,却见郑允逸正笑意盈盈地与郑允清说话。
    他便只作不觉,找了个角落坐下了。
    没过多久,外头就传来怀庆帝的龙撵到了的消息,厅中所有人顿时都起了身整顿衣冠,到门口准备迎接帝驾。
    陛下驾到
    随着怀庆帝身旁内侍胡连贵的声音,只见一身玄色帝服的怀庆帝从轿撵上下来,面带笑容地朝众人走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跪地行礼,包括两个新人,郑允逸和狄青。
    平身吧,今日允逸大喜之日,不必多礼。怀庆帝说着,大步进了大厅。
    众人也跟着进了大厅,金在中随着众人进去,刚站定,抬头却见怀庆帝身旁的胡连贵手中竟拿着一卷圣旨,似乎有什么事要宣布,他心下一跳,隐隐漫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第一百零七章 雍王之喜(下)
    怀庆帝在上首设着的帝座上坐下,环视一圈后笑得十分亲和似的道:南疆允浩频传喜讯,说是已将南寇悉数赶出我东神了。今日允逸又大喜,朕心实悦,因此,趁着你们都在,朕有些事要宣布,胡连贵,你宣旨吧!
    众人连忙一齐跪下。只听胡连贵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仁广运,凡天覆地载,莫不尊亲;帝命溥将,暨海隅日出,罔不率俾。昔我皇祖,诞育多方。龟纽龙章,远赐扶桑之域;贞珉大篆,荣施镇国之山。今皇九子允浩亲退南寇,连战连胜,名在当世,功在千秋,为顺应天意,特封皇九子允浩为凤昭王,妻金氏为旭郡王,食邑五千户。钦此!
    胡连贵说完,笑意盈盈地看向金在中道:恭喜凤王妃,请王妃接旨吧。
    金在中在听到圣旨时就已闪过疑惑,但是此刻已经整理好了表情,垂着头跪地叩首道:臣下与王爷多谢陛下隆恩。说着,双手举过头顶接过了圣旨。
    底下一众人顿时道:恭喜凤王爷,恭喜凤王妃。
    金在中面上带笑,一副惊喜的模样,只是心中却是惊多于喜前世允浩的封号明明是承睿,为何今世变成了凤昭?而且不仅封了他,还封了自己,要知道旭郡王这一封号是北祁宏正帝赐的,在东神不具任何效力,而如今怀庆帝再封一次,便是在东神也承认这一封号了,而且还食邑五千户,不得不让人感觉受宠若惊到诚惶诚恐!
    他心中不好的预感不仅没有消除,反而越来越重了。
    果然,众人又见胡连贵拿出一卷圣旨,当众大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还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僵之休,朕绪应鸿续,夙夜兢兢,仰为祖宗谟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皇四子允逸,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兹恪遵皇太后遗命,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
    于怀庆二十九年七月二十五日,授允逸以册宝,立为雍淮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繁四海之心。钦此!
    当胡连贵念完圣旨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先太子薨逝不到一年,皇帝竟又立了雍王为太子,而雍王最近并无立下任何大功,最重要的是,皇帝的这一动作事先并无任何预兆!
    郑允清和郑允逸身旁的狄青虽都低着头,但却都有些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郑允逸脸上亦闪过一丝诧异,但是很快,巨大的喜悦代替了诧异,他高声道:谢父皇隆恩,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亦道:恭喜太子,恭喜太子妃!
    怀庆帝脸上带着笑容,声音亲和地说道:起来吧,都起来落座吧!朕后继有人,你们要好好辅佐太子,万不可玩忽懈怠。
    众人又齐声道:谨遵陛下圣旨。
    金在中捧着圣旨站在角落里,只觉手中的布帛重如玄铁,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前世的郑允逸从未当过太子,他一边讨好怀庆帝,给他进贡丹药,一边离间挑拨怀庆帝与郑允浩的关系,等到怀庆三十一年的三月,怀庆帝终于因风寒引发丹毒一病不起,刚开始还亲理朝政、处理政事,后来病重缠绵病榻便将政事交给了郑允逸和几位机要大臣,包括慕松、欧阳处、晏师元、梁崇君和郭驰,而按照今世来看,慕松、晏师元和郭驰都是郑允逸的人,如此便相当于郑允逸把持了大半朝政。
    后来到了怀庆三十一年的六月,郑允逸软禁了病入膏肓的怀庆帝,完全把持了朝政,郑允浩几乎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地步,随着七月形势的突然急转直下,他不得不密谋起兵勤王,然而行动却在前一日被人泄密,当日他便在皇宫正玄门被郑允逸和郑允律生擒!随后郑允逸着手清除郑允浩的势力,八月十六日,怀庆帝驾崩,郑允逸便顺水推舟登基改元。
    今世形势大变,郑允逸没有阴谋把持朝政,却名正言顺地成了储君,如此要捉他的痛处,又是何其困难!
    不过还好,今世的郑允浩还未捉襟见肘,五皇子郑允清也还在世,再加上慕家与郑允逸有隙,郑允逸少了一个重要帮手,恐怕不会多多少胜券。
    更何况,今日他送的大礼还没登场呢!如此想着,他收起神思,专心听怀庆帝说起话来。
    怀庆帝今天似乎心情不错,此刻正和颜悦色地与狄青说着话,面上满是笑容。
    正说着,一个不和谐的生意突然打断了两人的说话,在空旷的大厅中格外突兀,原来是一个倒酒的侍女一不小心撞在了坐着的郑允逸身上,那侍女手中的酒也多半倾倒在了郑允逸的大红喜袍上,她意识到闯祸,忙慌慌张张地下跪讨饶道: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太子饶命,太子饶命她满面惶恐,口中不知所云,而声音中已然带上了哭音。
    众人都注意到了,连怀庆帝也停止了说话看了过来。
    郑允逸有些懊恼被搅了兴致,然而今日是他大喜之日,亦不好在众人面前发难,因此说了一声带下去便微笑着对怀庆帝道:婢子不懂规矩,扫了父皇的兴致
    怀庆帝本不计较这样的小事,正欲揭过去,却眼尖地看到郑允逸喜袍上的某物,随后猛地沉下了脸来:放肆!
    众人顿时一脸疑惑,不知怀庆帝为何突然发难,连郑允逸都有些莫名其妙,不过随着怀庆帝的视线一瞧,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心头一沉,忙跪了下来:
    父皇,儿臣事先并不知情啊,父皇,一定是有人要陷害儿臣
    众人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什么,却听怀庆帝又道:
    好一个不知情!他唇带冷笑,面容阴沉,语气亦压抑着怒意,你穿着龙袍在府中招摇,是当朕死了么!说着,语气徒转,猛地起身将茶盏掼在跪倒在地的郑允逸面前。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都朝着郑允逸望去,果然看见郑允逸的大红喜袍上绣着一条栩栩如生的行龙在东神,只有皇帝和太子才能穿龙袍,亲王和郡王只能穿蟒袍,龙袍为五爪行龙,蟒袍为四爪团龙,在颜色上又有规定,皇帝的龙袍为玄色或者明黄色,太子为浅玄色或者浅黄色,亲王的蟒袍为浅黄色或玄色,郡王则只能是藏青或先柳芽黄,就如金在中和郑允清,金在中身为郡王,便穿了一身柳芽黄的蟒袍,而身为王爷的郑允清则并未穿蟒袍,是为了婚宴这一场合而改穿了紫色的常服。
    郑允逸的大红喜袍上的团龙分明有五爪,便是龙而不是蟒了,这便说明他若不是提前得知自己要封为太子的消息便是本就是想穿龙袍了。
    金在中并不知道怀庆帝要封他为太子,只想按个逾制和居心不轨的罪名给他,如今却是歪打正着了怀庆帝疑心重,发现郑允逸提前知道了立储君的消息,一定会联想自己身边被郑允逸安插了眼线,也就定然怀疑郑允逸居心不轨了,如此的居心不轨比起太过简单的穿龙袍这样的心思才是真正的居心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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