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灼还有些紧张,压低声音问他:咱们就走正门?那个男人不在这里?
    叶无荒点头。
    苏灼这才松了口气。又继续问道:那我爹呢?还有苏澈那个小畜生,他们
    这次他的话没有说完,就主动停了下来。
    或者说,他是被眼前所见,噎的没办法再吐出一个字了。
    只见不远处的道路边儿上,一个熟悉的人影趴伏在那里。鲜血凝固在地上,似乎是因为时间太久,已经从艳红变成了深褐。
    苏灼愣了一下,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她身边。颤抖着手指碰了碰她的肩膀,然后摇晃了两下。发出的声音抖的几乎听不出他原本要说什么,苏灼紧张的满头大汗,只一次次重复着地上人的名字:小琴小琴?
    他喊了几声,小琴一动不动。
    当他想要将背对着他的人翻过来的时候,一旁的叶无荒终于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摇了摇头,意思是小琴已经死彻底了。
    虽说自己是过的第二次人生,但是面对别人的死亡,这的的确确还是第一次。
    苏灼被吓得不轻,叶无荒也就将他拉进了自己怀里,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算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最受家里宠爱的下人,死状如此凄惨。躺在这里血都凝固了也没人收尸,那家里其他人会怎么样,苏灼也基本全猜到了。
    深呼吸了好久,等总算让自己冷静下来后,苏灼拉着叶无荒的手,指了指主屋的位置。
    我想去看看我爹。
    苏灼说着,自己也朝着那边走了出去。
    叶无荒跟在他身后,他知道,过了第一次的慌乱和惊吓之后,再看到更多的尸体,他也会习惯了。
    果然,在看到坐在他最喜欢的那张椅子上,死不瞑目的苏兆川时,苏灼只是拧着眉头,攥紧了双手。身体虽然还有些颤抖,但是幅度到底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
    叶无荒一直在一旁搂着他的肩膀。
    两人一起走到了苏兆川的身边,才发现他的座椅边儿上,还倒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女人的手还抓着苏兆川的衣角,而那张脸,苏灼看了看,是他前些天去送过信的人了。
    昨天才刚刚让我离开,今天就让女人过来苏家。苏灼喃喃的说:况且上一任主母还生死未卜,我爹这风流习性,真的是哎。
    说到最后,他叹了口气,也就不再多谈。毕竟到底是去世的人了,再说太多,倒是不孝不敬了。
    苏灼上前两步,伸手过去在苏兆川的眼睛上抚了一下。等他收回手的时候,苏兆川的眼睛也已经闭上了。
    如果我爹都变成这样了,那苏澈他肯定也是难逃一劫。苏灼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些什么情绪。诚然,他不喜欢苏兆川,他也很讨厌苏澈,包括苏家的那些佣人,他也没一个看的过去的。可是一想到一夜之间,这些曾经还在自己面前叽叽喳喳的人,已经全都不在人世,他就总觉得心里堵堵的,有些不怎么舒服。
    然而没等他往后院走,叶无荒就抓住了他,摇了摇头,然后在他手心写了两个字:不在。
    不在?苏灼歪了歪脑袋。等领会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后,他微微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说,苏澈成功逃跑了?
    叶无荒犹豫了一下,仍然是摇了摇头。
    苏澈到底是逃跑了,还是被那个男人抓走了,他并没有办法分辨清楚。不过他能确定的是,苏澈现在并不在这个院子里,这就够了。
    两人对视一眼,苏灼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他换了一个问题说:那现在这个家里,除了咱们两个人之外,还有活着的人吗?
    叶无荒摇头。
    预料之中的答案。
    苏灼并没有太多的惊讶。长叹一声,他又看了看苏兆川,最后说:那把这里稍微处理一下,咱们也赶紧离开吧。不保证那个人会不会再次回来,如果他见着咱俩,估计咱俩也得遭殃。
    说完之后,苏灼进了里屋。
    叶无荒跟着他进去,看他是要做些什么。
    结果在半个时辰之后,苏灼把家里所有能带走的值钱的物件或者法宝全都搜罗一空,把家里剩下的几个装灵石的袋子也拿了过来。最后和叶无荒一起,把所有的死尸搬到了后院的空地上,然后由叶无荒施了土术,将大家全都埋了起来。
    最后在这一片坟的前方,苏灼插了三炷香。再看了空无一人的宅院一眼,他就拉着叶无荒,离开了苏家。
    苏灼知道,这次真的是他最后一次过来了。
    在下山的一路上,苏灼表现的非常的安静。叶无荒将他抱在怀里,也是平视着前方,没有任何的表达。
    折腾了一天,等回去小镇上的时候,已经到了夜里。两人又在昨天晚上住过一夜的客栈里住下,叶无荒从背后抱着苏灼,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就这样睡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苏灼起了个大早。然后就叫着叶无荒说:走吧,尽早去凌云城,别再耽搁了。
    叶无荒点头。
    凌云城和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距离到底还是有些远,如果一路上都让叶无荒抱着,不管叶无荒乐不乐意,苏灼本人也终究是觉得过意不去。
    可是骑马的话苏灼又不太擅长,所以到了最后,两人终究是决定租了一辆马车,叶无荒坐在前面驾驶,苏灼靠在车子里面,就这样离开了小镇。
    往前的一路都是山路,虽说不太平整,但是行个马车,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叶无荒给苏灼带了很多水果零嘴,他在车子里面等候的时候,叶无荒就把零嘴给他,让他有个东西吃,也不至于太过无聊。
    就这样行了将近四天,过了几个山头,也总算是到了另一座小镇。
    这镇子比之前那个还小,也看不到名字。
    苏灼跟叶无荒带的食物都吃的差不多了,所以进了镇子,就先找了家客栈歇脚。
    客栈算是镇上最大的建筑,二楼是客房,一楼则是个饭馆。苏灼和叶无荒坐下,就听到旁边桌上的几个男人在扯着嗓子说些什么。
    他们的表情都很严肃,说的唾沫星子满天飞。因为声音实在是太大,苏灼不用刻意,也能听清楚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可就是因为听清,苏灼顿时就瞪大了眼睛。
    他清楚地听到,其中一个男人在说:你们知道吗,就离咱们两座山的那个镇子,这两天让人给杀干净了。
    第30章 此生不负你
    如果说苏家的遭遇还算是在预料之中,那整个镇子的遭遇,就完全是让苏灼始料未及了。
    他瞪大眼睛看向身边的叶无荒,却发现对方表情平平,似乎早就猜到了,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旁边桌上的人们还在讨论着那边的现场有多血腥,而苏灼这边儿是一口饭都吃不下去了,拉着叶无荒一起就先去了楼上租好的房间里面。
    进门之后,他坐在床上,大口的喘着粗气,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而叶无荒则是在他身边,拉着他的手,用掌心传递过去的温度告诉苏灼,他还在他身边。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苏灼还没动作,叶无荒却在叹了口气后,主动起身。
    苏灼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奇怪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就见叶无荒去了桌子边上,将桌上的宣纸铺开,提笔在上面写了起来。
    苏灼知道,他这是打算告诉他,之前那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答案了。
    果然,笔尖在纸面上快速划过,最后出来了一行字
    知道我的人,他们都不会放过。
    经历了刚刚听到的那些,苏灼其实已经猜到了会有这种可能。可是看到这一行字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毛,露出了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道:为什么要这样?
    叶无荒继续写:因为我是叶家的耻辱。
    叶家的耻辱?苏灼更是一头雾水:可是之前苏澈找那个骗子去骗爹的时候,不是还跟他说你是叶家的骄傲,是当下最有天赋的修真者吗?难道这也是在说谎?
    叶无荒摇了摇头。
    这话倒是事实没错。
    苏灼被他这种反应弄得有些发懵,犹豫了一会儿,他换了个方法问道:也就是说,你确实是天才,但是同样也是他们的耻辱?
    叶无荒点头。
    苏灼的脑袋很好,果然不需要他解释太多,苏灼就能猜得出来,他的动作究竟是什么意思。
    两人对视了片刻,苏灼拧起眉毛:是你做了什么让他们不满意的事情?
    叶无荒摇头,然后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苏灼顿时会意:那个胎记?
    叶无荒点头,提笔继续写了起来:那其实并不是胎记,而是后天出现的一个印迹。叶家有书记载,出现这个印记,就是入魔的前兆。
    苏灼看到这句话,忍不住皱了眉毛。
    而叶无荒也停了笔,抿着唇,等待着苏灼消化完毕。
    其实不用他再多说,苏灼也能明白,在全世界都能数一数二的修真世家里,若是出现了一个魔头,那对那个家族来说,无疑就是极大的侮辱。
    而这种侮辱发生在几百年最有天赋的孩子身上,对叶家来说,也是一道轰顶的闷雷。
    所以在最初发现印记的时候,叶家不是没想过处理。他们寻找了各种书籍,又找了各种灵丹妙药,想要让叶无荒肩膀上的印记消退下去。可就好像是专门要跟他们作对一样,这印记不但没有消退,还随着时间的延续,变得越来越深,越来越清晰。
    叶家人束手无策。
    所以他们想到的最后一个方法,就是在叶无荒彻底堕魔之前,杀了他。那一切就都解决了。
    后面的事情叶无荒光是回忆一下,就觉得浑身发冷。那些曾经把他当成神赐一般待他的家人,在一夜之间全体翻脸,包括曾经他以为最疼爱他的爷爷,也是拿出了看家的本事,要治他于死地。
    而最让他觉得心寒又可笑的是,他的嗓子,还就是让他爷爷给弄哑的。
    于是从那之后,叶无荒下定决心。这辈子他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
    他以为他的决心可以持续到死。
    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个打破他决心的人,出现的这么快,又这么及时。
    想到这里,叶无荒又回头看了看身边还是愁眉不展的苏灼。
    他能看得出来,对方并不惧怕他解释的印记含义,反而是在认真的替他担忧着前路如何。
    得出这个结论,叶无荒觉得自己心里又舒服了几分。
    低头过去,用额头抵住苏灼的额头,让自己的灵气随着相连的地方,渡入对方的体内。
    清凉的感觉从额头一直冲遍了四肢百骸,这让苏灼原本烦躁的心情舒缓了几分。他定了定神,便努力扯出来了一个微笑,朝叶无荒道:我心境没那么乱了,你不用继续帮我疏气了。
    叶无荒顺从的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他垂眸看着苏灼,最后又指了指刚刚写的那行字,在最后补充了一句:你怕我吗?
    怕你什么?怕你入魔?
    苏灼眨眨眼。那表情就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说:如果你真的会入魔,你的灵气就不会这么清凉,这么让人舒服吧?只是因为一个印记就这么认定,那肯定是因为你家里那些人太孤陋寡闻。要让我说,说不定成神的印记也长这样呢。
    叶无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他知道苏灼的这种说辞,多半是取决于他在这方面的无知,可是即使如此,对叶无荒而言,这句话也相当于是一种救赎了。
    然而苏灼却还嫌不够一样,在停顿了一下之后就继续道:我倒是不怕你在我身边,反正你对我这么好,就算是真的入了魔,我也相信你不会做什么伤害我的事情。
    他说的非常坦然,也非常的淡定。
    所以叶无荒也知道,苏灼这字字句句都是发自内心的真话,并没有半点哄骗他的意思。
    叶无荒眼眶有些酸的难受,身子也控制不住的有些颤抖。他紧紧咬着自己的唇瓣,想要对苏灼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张嘴,却先意识到自己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所有的委屈和感动,在这一刻好像全部叠加翻倍的涌了出来。叶无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伸手将苏灼抱进了怀里。
    他的力道很大。
    大到似乎要把苏灼揉进自己的胸膛,让他永远也没办法跟自己分开。
    苏灼被他抱的有点难受,但是知道现在叶无荒的心情不好,他也就没有说什么让人松开自己的话。只是在调整了一下呼吸后,伸手过去回抱住了叶无荒,然后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着说道:没关系,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是谁的。到时候咱们两个到了凌云城里,就隐姓埋名躲起来,世界这么大,叶家人也肯定猜不到咱们跑去哪儿了,你说是吧?
    叶无荒苦笑。
    叶家能找到苏家所在的那个城市,就说明他们也能找到凌云城。只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不过现在他不想反驳苏灼。
    因此只是闷闷的点了点头,又将这个拥抱持续了一会儿,他便主动松手,重新回到了桌边的椅子边儿上坐了下来。
    苏灼跟着他一起坐下,伸手过去抓住他的手。安静着倒是没再多说什么。
    等到第二天早上,两人备好了干粮,就继续踏上行程。毕竟这里距离他们之前所处的那个小镇还是太近,如果不是坐车,按照修真者的速度,可能最快也就只需要几个时辰就能到达。所以这地方,到底也说不上是安全。
    接下来的一路上快马加鞭,中间几乎没有任何的停留。又过了十天之后,两人也总算是在凌云城门口停了下来。
    凌云城到底是很大,比起苏灼他之前生活的经过的那些小镇来说,都大了不知几倍。入城的队伍排的很长,苏灼伸着脑袋看了一会儿,见队伍往前挪动的速度实在太慢,他左右无聊,也就从车上跳了下来,跟着叶无荒一起牵着马随着队伍向前。
    可是等了半天,队伍几乎是动都不动,苏灼就有些等不及了,凑到前面去拍了拍站在他们前一位的中年男人,他笑着问道:大叔,您知道这城里是怎么了吗?为什么进城要等这么久啊?
    听到他的问题,那中年男人也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苏灼,他眨眨眼说:小孩儿,你难道不是为了秘境的事儿来城里的?
    苏灼一头雾水。
    他双手一摊:大叔,您看我这个样子,我适合进去您说的那个秘境吗?
    那人摸着下巴认真盯着苏灼看了看,随即就哈哈笑了起来:原来是个入门都没入的小孩儿啊,那你现在这个时间,跑来这凌云城里做什么啊?
    回家啊。苏灼半真半假的应着:我爹在这儿买了个房子,让我先过来住着。
    中年人了然点头。
    苏灼又追问说:不过大叔您刚说的那个秘境是什么意思啊?我爹都没给我聊过这些,我也不懂。是什么厉害的东西吗?
    苏灼说话的时候,尽量让自己显得更傻一点。不过要说秘境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看了那么多小说电视剧,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当然,秘境各有不同,内部更是千差万别。苏灼只是不确定眼前要开的秘境到底是什么罢了。
    而大叔或许是看他没有竞争力,笑了笑就给他说道:凌云城上的灵力波动已经持续快一个月了,应该这几天就会开启秘境。按照之前预测的来看,这次是估计是和不错的神境,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拿到上品法宝。而且城主之前说了,这次的秘境谁都可以参与,所以现在往城里拥的人,才会如此之多。
    他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秘境里的好东西很多,但是也很危险。小孩儿你现在还没入门,像这种好事儿,就算是近在眼前,为了你自己的生命着想,你也只能老老实实着别考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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