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他砸枕头,越说越没正形了。
    冯斯乾意味深长观望这一幕,许久,他阴晴不定笑了一声。
    林宗易并没亲自送他们出门,只象征性起身道个别,便坐回沙发,然后取出方桌底层的一壶茶,斟满一杯喝着,我莫名好笑,他们在你怎么不倒茶?
    林宗易在一团明媚日光的深处,眉间慵懒,谁对我太太不好,我对他们自然也不客气。
    中午吃过饭,林宗易的下属赶到医院,他朝我颔首,我也回敬他一笑,他走到窗下,林董,华京各个股东的股权分配今天上午在集团公示。
    林宗易喝完最后一口粥,扣住餐盒,冯斯乾持股超过三成了。
    下属答复,34%。
    林宗易淡淡嗯,他经商的手段,的确很高明。
    他抽出一根香烟在鼻下嗅,章徽荣什么态度。
    下属提起他愁眉不展,章徽荣和冯斯乾对立,您和冯斯乾也对立,按道理水到渠成同一阵营,我旁敲侧击提出招安,他却不肯买账。
    林宗易撕开烟卷,若有所思碾着一撮撮烟草,纪维钧后事处理了吗。
    下属说,处理了,殷怡没露面。
    林宗易将烟丝拢进烟灰缸内,看来冯斯乾不止经商手段高,给女人对症下药也相当有一套。
    下属还想再说什么,护士敲了两下门,推着医用车进来输液,林宗易示意男人终止谈话。
    男人从病房退下,林宗易到达床边,我偏头问他,闹事的酒吧老板,你解决了吗。
    他在一旁注视着护士扎针,解决了。
    我半信半疑,真的解决了吗。
    他没什么表情,真的。
    我手背骤然刺痛,针头渗出一股回血,我浑身僵硬别开头,林宗易轻笑,从护士手上接过我出血的右手,摁住垫在针孔上的棉签,换只手再扎一针。
    这工夫林宗易接到一条短讯,他划开屏幕,只看了一眼便删掉。
    我扎好左手,倚着床头躺下,宗易,我想出院了。
    他皱眉,再疗养两天。
    我固执坚持,医院我睡不踏实,我择床。
    其实我撒谎了,以前我三个月就换出租屋,睡得也挺香的,情感劝退师和卧底没区别,明处扮演指定的角色钓鱼,暗中帮正室搜集情报,干卧底的有几个讲究吃喝住的条件呢,我之所以非要出院,是为了躲冯斯乾,他知道我在这,随时会出现,虽然林宗易安排了保镖,但冯斯乾有得是阴招调虎离山,只有他抓不到我才最保险,我也省得提心吊胆。
    林宗易最终拗不过我,当晚带我出院了,我们出院时候七点多,白天还艳阳高照,晚上突然就变天了,四周阴霾笼罩,我上车迷迷糊糊睡着,大约二十多分钟,我感觉到林宗易的身体紧绷起来,我含糊不清问到哪了,他悄无声息搂住我,搂得很紧,没回应。
    司机征询他意见,林董?
    林宗易下令,往前开。
    司机说,开不了,前面施工了。
    林宗易降下车窗,上半身探出,侦察了一番车后的路况,他重新坐直,开小道。
    司机不解,那不是瓮中捉鳖吗。
    是江源的人。闹大了,我和他都要翻船。
    司机一踩油门,离弦之箭一般蹿出,我瞬间震得睁开眼,司机正好沿着绿化带漂移至路口,毫无征兆地往相反的西南方驶去,后方的车被晃了个措手不及,提速穷追不舍,在下一个五百米路口司机又调头,这次他似乎慌了神,显然急转弯失手了,他向林宗易汇报,左侧多了一辆吉普故意挡道,我很难突围。
    林宗易也察觉到当下已不是一对一的追逐,而是陷入了四面埋伏,他再次命令司机,挪去副驾驶。
    司机飞快撤手,他坐到右侧的同时,林宗易纵身跃起,朝驾驶位敏捷一扑,有三秒钟的时间方向盘无人操纵,极速行驶下车头被惯力打歪,直冲道旁粗壮的树干,一旦撞上将面临车毁人亡的灾难,林宗易在千钧一发之际扼住方向盘,单手猛地反扣,车倾斜到离地三十五度,扑腾坠地,我从座位踉跄滑向另一端,晕头转向匍匐在后座,好半晌没缓过劲儿。
    此时车外电闪雷鸣,一场狂风大雨将至,前行是国道山路,有滑坡风险,后退是步步紧逼的对手,铺天盖地足有十余人,林宗易专注从容,突破了限速,我甚至听见轮胎摩擦石灰地发出噼里啪啦的火苗声,他仍旧镇定,右打方向盘一打到底,车身几乎横着飞出,颠簸过一块下坡,俯冲时逐渐失控,导致剧烈摇晃着,林宗易从后视镜内发现我唇色开始泛白,手掌颤抖着捂住小腹,鼻尖也隐约冒出虚汗,他沉声喊我名字,韩卿。
    我说,不要紧,我能撑住。
    林宗易后槽牙的骨骼胀起,像在用力咬牙,权衡着什么,可面上始终没有半点波澜。
    片刻他一个急刹车,手随即脱离方向盘,长腿一跨又返回后座,牢牢地抱住我,安抚我的惊惧。
    司机马上接替他驾车,不过司机不具备林宗易的技术和魄力,不得不减速。
    又开出了几百米,林宗易吩咐,靠边停。
    司机以为自己听错了,林董,保镖那辆车被他们截住了,不确定能不能赶来,靠边停不是任人宰割吗?
    林宗易猝然拔高音量,重复了一遍,靠边停,韩卿受不住。
    司机没法子,打闪后急刹在路边。
    林宗易率先下车,附近没有交通信号灯,他们身份隐晦,就算天大的危险,涉及双方交手,也要避开摄像头。
    保镖乘坐的路虎也紧随其后急停,他们利落跳下,准备对峙,同期下车的还有对方的人,距离最近的俩保镖先一步控制住我们这边,保镖摸向后腰的手当场顿住。
    紧接着对方齐刷刷包围过来,他们陈列两排,中央留出一条空路,空路的尽头泊着一辆纯白的雷克萨斯,车门打开,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走下车,剔着光头,露出锃亮的大脑门,一看地位就比这群小喽啰高,是个有头脸的人。
    没眼力的废物!他呵斥一嗓子,还不请林老板和太太上车,杵在马路干什么,摆造型等救兵来啊?
    林宗易打量着男人,江源派你们堵我的。
    男人搓着手,林老板,真不容易啊,您的能耐忒大了,我们昨夜四辆车扣不住您,让您甩了,难得您带个累赘,自己认输了。
    林宗易捻着婚戒的钻石,我和江源的恩怨,我们单独谈。
    男人哂笑,林老板,换做是您堵我们源哥,源哥最稀罕的女人,您会放走吗?再说了,林太太路上出什么差池,我们承担不起。
    林宗易深思后也觉得带在身边最安全,他没再多言。
    这伙人将我们带到一家私密性极高的商务会馆,据说老板是德国华裔,富二代,在江城没有结交党羽,江源是滨城来的,江城本土的场子他很注意,以免踏入林宗易旗下的雷区。
    上楼途中一个保镖担心林宗易耍诈,竟然拿匕首抵在他太阳穴,其中一个索性连我一起,刀柄抵在我后脑勺,使劲推搡,快点走!
    林宗易从头至尾没有过多反抗,他顾虑打斗会殃及我,可是在男人对我下手后,他风平浪静的一张脸刹那浮现出一层戾气,阴翳至极的戾气,他侧身回旋,飞起一脚正击男人手腕,男人本能要动手,由于被踢偏,刀尖戳进走廊的花瓶里,「啪嚓」的碎裂响炸开,过道两侧的包厢里传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有胆大的客人拉门偷窥,也吓得面如土色退回。
    男人恼了,爬起要和林宗易交手,一个膀子有纹身的矮胖男拽住他,使了个眼色,别玩大了,这是林宗易,不是咱们这类人。
    男人啐了口谈,我怂他?况且咱们源哥什么来头?既然敢算计林宗易,就肯定压得住他。
    纹身男摇头,听我的,别往前冲,林宗易能有今日,是实打实闯出的地位,假如赢不了呢。
    男人嘬牙花,我听你的。
    他看了我一眼,林太太,得罪了。
    林宗易眼底的戾气敛去,他握住我手,把我整个人拥在怀中,温柔安抚我,没事。
    我红着眼眶,小声说,宗易,我拖累你了。
    他吻住我额头,是我的情况太复杂,韩卿,不是你拖累我。
    他们走在最前头,不一会儿止步于一扇门,林宗易仰头,瞥向包厢号,不露声色扯过我护在身后。
    男人叩门,源哥。
    里面是女人的声音,没锁门呢哎呀,你讨厌,你胡子刮疼我了。
    男人一推扶手,门缓缓敞开,包房里一群女人正在跳舞喝酒,中间的红皮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挥手让她们出来,只留下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
    他下巴高抬,斜目睥睨这边,气势很足,姓林的,江城不够你吃啊,跑到滨城吃独食?指挥你的狗腿子抢我的客源,截我的财路,你不让我混了,我也搞得你没法混。
    是个公鸭嗓,年纪不大,左颧骨一道镰刀砍伤的疤,至少是七八年以前的旧伤了。
    我越过保镖肩膀望向包厢内的男人,他置身于一片迷离昏暗的霓虹,江老板在滨城开场子,郑寅和白总您有耳闻吗?
    江源舌尖抵出一枚烟丝,他们不配我耳闻。
    滨城本地的大老板,江源愣是不当回事,会馆比酒吧厉害,有钱开酒吧,有势开会馆,有票子的都发怵有势力的,江源一个初出茅庐的酒吧小老板,没把他们放在眼里,除非是自己背景也不简单。
    我下意识看身旁的林宗易,他闻言也掀眼皮,高深莫测的目光定格住江源。
    光头男从门后摘下一个金属扫描仪,咱们江老板有规矩,但凡同行靠近一米之内,连脑袋上的毛刺都得剪了,林老板,配合搜个身吧。
    林宗易没动作,光头男扫描完,一歪头,请吧。
    他又依次检查我和保镖,全部带进包厢。
    林宗易不疾不徐掏出烟盒,启开盒盖嗑出一支,打火机才点燃,没来得及吸上一口,江源从沙发上起立,几步迈到跟前夺过那支烟,烟拦腰折断,焚烧的一半在他指尖,余下一半烟蒂还在林宗易唇齿间叼着。
    你在我面前摆什么排场,立刻打电话让你的人连夜撤出滨城,否则他舌尖舔着上牙床,我弟兄多,来江城三天了,一直没开荤。
    江源余光似有若无瞟向我,男人谁没看过电影啊,轮到自己头上了,看得最过瘾。
    江源这个下马威,林宗易顿时眯起眼,寒光毕现,江源,你的保镖问我是不是在商场待腻了。
    他话音未落,一把推开我,推给同样被挟持的保镖,尽管他们俩也受制于人,无法动手,可不影响左右护住我。
    我惊慌失措大喊,宗易!
    他没理会,目不转睛盯着江源,我现在问你,你是腻了吗,不打算吃饭了?
    江源把玩着半截欲熄不熄的烟头,林宗易,挺猖獗啊,你他妈睁眼看看,你都自顾不暇了,是谁待腻了?
    他狞笑拿起酒桌上的水果刀,刀柄戳在林宗易胸膛,真没想到啊,你也栽在我手上了。
    江源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忽然间林宗易胳膊反手一劈,全力对准江源压制,我从未见过这样阴沉的林宗易,周身的气势膨胀到极点,锐不可挡。
    我大惊失色,宗易!
    就在这时,走廊响起一阵躁动的脚步声,是突如其来的混乱,目标明确逼近这扇门。
    顷刻间一队便衣破门而入,迅速包抄了林宗易和江源,以及屋内的所有人,别动!
    第64章 林太太猜我要什么
    领队的男人看清包房内站着林宗易,他一怔,林董?
    林宗易太阳穴青筋暴起,激荡的怒气像火焰在瞳孔燃烧着,江源被他禁锢住,在臂弯的压迫下面容涨得发紫。
    我立刻向男人解释,是江老板绑架我们,威胁宗易退出商场,宗易出于自卫才反制了江老板。
    男人半信半疑,又是自卫?林董最近自卫的情况很多啊。
    我看向林宗易,宗易,交给他们处理。我紧张到呼吸凝滞,生怕他再过激。
    林宗易在听到我祈求之后,他掩去脸上的戾气,赵头儿怎么过来了。
    男人说,我收到匿名举报,这间包厢有人闹事。
    林宗易将水果刀撂在酒桌,并没这回事。
    男人环顾一周,有没有,要查验了才知道。
    他示意下属收缴现场,林宗易解下颈间松垮的领带,面色阴沉没说话。
    男人侧身,委屈林董跟我们走一趟。
    我横在门口,赵头儿!不查录像吗?是这伙人强制我们来的。
    男人没理会我,目不斜视从身旁走过,我拉着林宗易,宗易
    他反握住我,他手掌充满安抚人心的力量,别担心我。
    我要做什么。我跟出包房,我能做什么,宗易。
    他神态温柔抚摸过我小腹,在家里等我。
    林宗易和一名保镖在他们包围下从走廊离开,至于我和另外一名保镖没有被要求前往,而江源那部分人因为是胁迫方,全军覆没被一同带走。
    我站在原地,不多时,又有一拨黑衣保镖簇拥着为首的男子从隔壁包厢走出,他没有驻足,甚至没有一秒的停留,像是这里什么没发生过,直奔电梯。
    我认出是他,他竟然出现在这家远离市中心的会馆,显然是他操纵了这一切,我必须验证一件事,验证了才好对症下药,我拔腿追上去,冯斯乾!
    他身型有一霎轻晃,步伐仍旧未停,而且越走越快,我冲向他,从后面扯住西服下摆,奋力逼停他,是不是你!
    保镖见状试图上前拖开我,我恶狠狠盯着他们伸在半空的手,他们被震慑住,一时乱了方寸,没敢动。
    冯斯乾波澜不惊注视我,林太太发什么疯。
    我揪住他衣领,江源是你的人,你是他幕后老板,你是Nightwolf的老板对吗?你设局陷害宗易,就为了给索文扣上最大的丑闻,失去和华京争抢的资格。
    他当即拂开我手,用了几分力,我哪里抗衡得了他的力道,被他推到墙根,娱乐场的生意我从不接触,更没听过你口中的酒吧。
    我匍匐在消防栓上,回过头,你的意思不是你指使的。
    冯斯乾气定神闲,不是。
    我冷笑,江源在滨城开场子,他的竞争对手是郑寅和白喆,他跑到江城跟林宗易过不去,冯斯乾,你当我是傻子吗?
    他同样溢出一丝阴恻恻的笑意,是我又如何,兵不厌诈。林宗易耍诈时,他坑害的人也不少。能爬上高位,谁不是满手的债呢。
    我咬牙切齿,你太毒了。
    冯斯乾被逗笑,他俯下身,果断摁住我肩膀,随行的保镖不言不语散开,跟随我的那名保镖正要上来解围,被冯斯乾的人当场拦住。
    恋耽美

章节目录


步步深陷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肉屋只为原作者作者:玉堂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作者:玉堂并收藏步步深陷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