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沛东眯着眼直视天花板。
    冯斯乾没有继续沉默,他蛇打七寸一击制敌,宗易是对岳父名下的股份感兴趣。
    殷沛东眯眼眯得更窄。
    林宗易有一搭无一搭叩击着纸杯上的树叶图案,没兴趣,但也不想殷家的产业落入心怀不轨的人手中。
    冯斯乾笑了,既然董事在,索性做个见证。宗易决定不接管岳父目前持有的股份,我和殷怡也放弃继承,至于股份怎么处理,召开董事会再议。
    林宗易瞬间捏紧杯子,阴冷的眼神掠过冯斯乾,后者笑意深浓,宗易,洗清你我,这是最稳妥的方式。
    冯斯乾直接把林宗易趁机进军华京董事局的路封死了,看似是自损一千,伤敌八百,其实他分文未损,他的持股数额足以保住董事长的职位,更堵截了林宗易成为大董事直逼自己,这一关林宗易过不去,侵吞华京的计划就遥遥无期。
    殷沛东凝视着他们,不知在想什么,许久说,我累了。
    他吩咐距离病床最近的冯斯乾,明天让律师来。
    冯斯乾答应了一声,率先起身离去,几名董事紧随其后,唯独林宗易没动,我看出他要说话,马上关住门。
    殷沛东不等他说,宗易,我心中有数。
    林宗易所有要讲的顷刻戛然而止,他穿上西装,我跟着他离开病房。
    我和林宗易上午在医院分开,傍晚在东风路的餐厅又遇上了,是我对面的蒋芸发现的,我扭头一看,林宗易带着邹璐在隔壁桌,邹璐正点餐,时不时朝他甜笑,征询他口味,跟医院里破马张飞的德行判若两人。
    蒋芸叼着吸管,观察我的反应,没事吧?
    我噗嗤笑,这算什么事啊。
    她恨铁不成钢吐了吸管,东港餐厅啊,打出的情侣招牌菜,你老公不带你,带外面的女人,你倒想得开。
    我云淡风轻,非情侣不卖啊?咱俩不也吃上了吗。
    她托腮打量着背对我的林宗易,女人的直觉,他和那娘们儿绝对有问题。
    我不以为意,大老板嘛,有小三小四正常,关键我们之间的情况你不了解。
    我咽下最后一块牛排,芸姐,你慢用。
    我拎着包朝那桌走去,径直站到林宗易旁边,你也喜欢这家西餐?
    邹璐看清是我,当即就变脸了,但她不蠢,在那没出声,窥探着我们两人的状态,林宗易偏头,眉间一丝诧异,你不在家吗。
    我示意蒋芸的方向,和朋友来尝尝。
    林宗易没回头,他不关心我和什么人接触,我上下一扫邹璐,下次开个包间,省得闹到明面上,惹出麻烦。
    林宗易手上用刀切着牛肉,眼睛却注视我,有林太太这位贤内助,即使闹出什么风波,我也没有后顾之忧。
    我同他四目相视,他含着调笑,挑逗和试探的意味。
    邹璐闻言呆愣着,好半晌才颤颤巍巍拾起钢叉,我在这时说,宗易,不打扰你了,我去补妆。
    他似笑非笑流连我面容,女为悦己者容,林太太是为取悦我吗。
    我眨了一下眼,不是。
    哦?他挑眉,为谁。
    我说,为化妆品别过期。
    林宗易旋即被逗笑。
    我走进洗手间,给蒋芸发送短信,委托她替我办件事,她很快就打来了电话,我压根和邹璐没交集啊。
    我给她支招,你装成有不得了,就说她抢你老公,把红酒泼她脸上。
    林宗易帮她出头呢?
    我当场推翻,你放心,你在众目睽睽下厮打邹璐,林宗易不插手,他会顾及我颜面的。我末了补充,充其量秋后算账。
    你他妈的
    我挂断。
    我在女厕等了十几分钟,邹璐果然挂着一脸的红酒渍匆匆跑进来,我们迎面相撞,她始料未及后退着,直到贴上墙,退无可退。
    我阴恻恻紧盯她,我的底细,你抖落了多少。
    邹璐不敢冲我对着干了,她和林宗易这层上不得台面的关系,在正牌这里没底气,我刚才之所以现身,就为了震慑她,亮明自己的身份,撬开她嘴。
    她声音软趴趴,我没说过。
    我掐着她脖子,将她整个人拖到里面,压在大理石台,邹璐,在医院你打我,我让着你,是想要息事宁人,不代表我没本事收拾你。
    她脸煞白,结结巴巴回忆,那晚我陪张老板在会所喝酒,林先生好像去收账,张老板和华京的分公司有业务,林先生因为这点,坐下喝了杯酒,提到冯董和你她改口,和女助理的新闻。
    我使劲抵住她,你胡说八道了?
    邹璐仰倒在水池里,我说你最会勾男人,勾了很多,我在南区的四区监狱见过你,不知道是去探视哪个野男人。
    我问她,哪天。
    她说,半月前,记不清具体了,后来林先生就找张老板要了我,养在南湖苑,他就来过三次,上周在会所我听说他有老婆了,他们只说林太太,没有说名字,我没想到是你。
    冯斯乾果真没骗我。
    我撒手,闭目深吸气。
    邹璐心惊胆战整理好裙子,韩千年..林太太。
    她指着女侧门,我能走了吗。
    我平复后睁开眼,邹璐,你想上位吗?
    她大惊失色,我就捞点钱而已,我没胆子和您争。
    我拉她进格子间,她坐马桶上,我站着,居高临下俯视她,我没吓唬你,上位我说了不算,我好歹可以让你风光一阵,只要林宗易经常在你那里,你什么好处捞不着?
    邹璐被我这番话弄得忐忑,你什么意思。
    很简单,林宗易和什么人来往,尤其涉及华京集团,你想法子录音,另外,林宗易的会所有什么交易内幕,来路不正的钱,你能摸到更好。
    我打着收买她的这副算盘,邹璐立刻明白了,我跟林宗易的关系很微妙,我在千方百计安插自己的眼线,她怔住。。我耐着性子容她考虑。
    邹璐犹豫不决,可是,万一林先生知道了,我会倒大霉!
    你嘴巴闭严实了,他不会知道,我少不了你的好处。我警告她,邹璐,倘若我非要计较你的存在,林宗易不会让我不痛快,你将随时失去你现有的一切,而我不计较,并且护你一程,你的日子会比现在更得意。
    她咬着牙,额头全是冷汗。
    我软硬兼施诱惑她,林宗易档次的男人,你一辈子也捞不着第二个了,在他身边多待一日,也算你造化。
    邹璐像是下定了决心,她呼出一口气,我干。
    我倚着墙焚上一根烟快速吸着,她在水池前清洗干净污渍,我们随即一前一后走出卫生间。
    由于蒋芸折腾了一出大戏,林宗易从原先的餐桌换到包间了,我进去替蒋芸道了歉,邹璐低垂头,心不在焉吃着。
    我张开嘴满是烟味,林宗易知道我有烟瘾,找地方抽烟去了,不然我和邹璐同时消失这么久,他会起疑的。
    你晚间有应酬吗。
    他用纸巾擦拭嘴角,暂时没定。
    他抬腕看表,如果秘书七点钟还未安排应酬,我就早回家。
    我余光瞟邹璐,如果安排了,你干脆别回家了,我不会煮宵夜。
    林宗易轻笑,你不是会煮面吗。
    窗子敞开着,有微风灌入,吹得耳环与发丝纠缠在一处,我小心翼翼拨开,我深更半夜还爬起来给你煮面啊?
    林宗易笑声更大,哪有为人妻说这样不贤惠的话。
    我掸了掸他西装的肩膀部位,仿佛一缕浮尘,一触又了无痕迹,是房梁上照耀而落的光影,人妻不贤惠,小情人贤惠啊。
    林宗易把纸巾丢在餐盘内,唇边勾着笑,林太太的醋味,比早晨可大。
    男人幽会被撞破后的心态,我早就深谙其道,女人冷静无视,男人立马主动犯贱,抛下野花安抚后院,女人吵闹,男人也会被动求和,我偏要热情撮合,林宗易所经历的女人,我是唯一一位超过一个月他还搞不定的,因此我越是大度,他越好奇如何才能激起我的情绪。
    我早晨已经铺垫了,我指控邹璐放荡,林宗易死活想不到她是我的人,谁会拆自己人的台呢。
    实事求是讲,林宗易调情的手段和尺度相当高明,但凡我底线松动回应了他,他的攻击性比现在会放肆深入十倍,就算我不回应他,顶着夫妻名头同一屋檐待久了,他也会循序渐进放大招进攻,我能躲则躲。
    可以挑战任何人性,永远不要冒暧昧的险,它一旦滋生,那种氛围里很难刹车,高段位男人和高段位女人的情感过招,向来是男赢女输。
    我没再说什么,火候拱得差不多了。
    我开车先送蒋芸回她家,又回蔚蓝海岸,在门口看见了冯斯乾的车。
    他坐在后座,车窗降下一半,冯斯乾借着一簇昏黄的路灯看着我,毫无征兆地问了一句,项链没戴。
    我觉得不对劲,又说不上哪不对劲,我撩动长发遮住脖颈,在楼上。
    他神色喜怒不辨,是不舍得戴。
    我说,忘记戴了。
    冯斯乾默不作声望了我良久,他举起手,胳膊肘支住车窗,五指一松,垂落空中摇晃的赫然是那条项链,心形粉钻在他修长白皙的指尖愈发莹亮动人。
    我头皮隐隐发麻。
    殷怡的脑回路真不一般,我还给她了,她不偷偷收好,又送回冯斯乾手里,我怀疑她是憋着劲挑事。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司机推门下来,朝我颔首,韩小姐,请您上车。
    冯斯乾这几次见面一直称呼我林太太,当然,更像一种讽刺,他下属对我的称呼才代表他的真实态度,他从没认可甚至从没将我跟林宗易的婚姻放在眼里。
    自始至终,我是他囊中之物韩卿,而非泾渭分明的林太太。
    第50章 离婚
    我坐上车,司机从外面关住门。
    此刻暮色比夜色更浓,江岸的灯火和天塔上霓虹交织出迷离光影,冯斯乾单手拥着我,我和他的轮廓在光影里粉碎。
    他什么也没说,将项链重新戴在我脖颈,冰冷的银链像雨丝溅落在皮肤,我情不自禁抖了一下。
    怎么给殷怡了。他漫不经心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阴狠。
    我低下头,钻石在车厢内发着光,我不主动给,她以后也会追回,她翻脸的次数还少吗。
    冯斯乾闷笑,我可不是你以前打交道的那些废物男人,连女人都镇不住。
    我从后视镜内同他对视,他笑意极深,却又像隔着什么,虚无而不真实,仿佛下一秒会骤然敛去,露出他残忍暴戾的面目,我给了你的,谁也要不走。别再摘下,记住了吗。
    我说,她是你太太,她有权利拿走。
    他唇似有若无蹭过我下颌,滚烫的气息与凉浸浸的露水相缠,我打个冷战,你不也是林太太,你有什么权利。被丈夫算计的滋味,好受吗?
    我身躯紧绷。
    冯斯乾说,林宗易有个怪癖,你了解吗。
    镜子里映照着他厮缠我的模样,从我的长发,眼尾,到红唇,他指腹一厘厘抹开,口红痕迹蔓延至耳根,锁骨,以及白皙的胸口,像一张天罗地网,罩住光泽的肌肤,他在会所里喜欢很刺激的方式,林太太纵横情场,见过男人把蛇和女人一起玩吗?
    他捻着拇指和食指沾染的印记,不疾不徐描绘着那副场面,蛇畏寒,在冰水里浸泡一天,从桶里放出,它会寻觅女人最温暖的部位藏身,几个小时,甚至一整晚才肯出来。
    林宗易不碰烟花场所的女人,他嫌脏,可他折磨起来从不手软,不管是风月场,商场,还是地下产业,他比你想象中毒辣不堪。
    我苍白面容跌进冯斯乾深不见底的眼眸,他含笑打量我,他没有对你用过刺激招数吗。
    我牙齿磕绊着,说不出一个字。
    冯斯乾抚摸着垂在胸前那枚钻石,向一个男人求救,记得调查清楚他的危险程度,还有他的企图,猎人猎一只狐狸,会提前伪装自己,不然狐狸如何上钩。
    他眼底紧接着有寒光一掠而过,你真会给我惹麻烦。
    他抬起我整张脸,而他的脸就在我侧面,你在林宗易手里,我有许多计划不能实施。
    他手臂分明没有勒紧,可凶猛的窒息感从心口吞噬了我。
    韩卿,跟着我是情人,跟着林宗易是人质。
    我抓紧冯斯乾西裤,抓出一缕缕深浅不一的褶痕,他欣赏着我剧烈的反应,好一会儿松开手,后天出差。
    我蜷缩在座椅角落,你告诉我27号。
    计划有变。他解了门锁,下车。
    我愣住,下意识仰头看他,他闭上眼,像是疲惫到极点,手用力揉着眉骨,揉得额头血红。
    我本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发了狠惩罚我,可他没有,我感受到他的冷静和沉郁,在这个消寂的长夜里。
    我推车门的一霎,回头望向他,他掌心覆住眉眼,像入定一般,并未有半点动作。
    我上楼躲在厨房窗户的一角,楼下正对冯斯乾的车,他停泊了一个小时之久,直到他接了一通电话,才吩咐司机驶离。
    林宗易当晚果然没有回家,我洗完澡关灯上床,邹璐的电话在这时打入,她压低声说,林先生回南湖苑了。
    她似乎在卫生间,我听出空旷的回音,他会所里的水太深了,有两个在滨城开夜总会的老板,背景非常牛,给他敬酒,喊他易哥。
    能把场子搞大的不是简单人物,水越深手段越厉害,林宗易除了风流,算是温文尔雅,看上去比冯斯乾要温厚和善,但接触久了,能感觉到他藏着一种高深而且不可攻破的东西,很难拿捏。
    原来门道在这。
    冯斯乾忌惮他,并非忌惮索文,是忌惮他不与人知的这潭水,林宗易不敢对冯斯乾撕破脸,是知道他掌握了自己的底细,冯斯乾上面的人脉很广,林宗易不愿伤筋动骨冒险。
    我调亮台灯,他们谈什么事了。
    林先生有一批五十箱的洋酒要进码头,从法国酒庄进口的,是对方联系的货源。
    我不解,就这些?
    一批洋酒,也值当特意凑到一块谈。
    邹璐说,对,不过是抄底价,据说要换高档酒的标签。
    倒卖,这是娱乐市场的大忌讳,虽然很多会所都有这情况,几十块的干红灌进四千五的拉菲瓶子里,卖不识货的土大款和暴发户子弟,但林宗易是大场子,招待的是真名流,他牟取的绝对不仅仅是这点皮毛。
    邹璐,那两个老板的名字,场子,你发给我。
    她说,我不太清楚,明天他们还会见,我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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