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说,你是担心冯斯乾没解决完就败了,或者他并无意向帮你解决,卖我一个人情,换取我替你平息麻烦。
    我默不作声。
    林宗易撂下钵盂,你的确是一个很机灵的女人。
    他转身往餐桌走,但你知道纪维钧的作用吗。
    林宗易抽出纸巾擦手,制衡。拔掉他,指向我的杀气就太重了。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索文的实力是强劲,可与华京抗争还是稍逊一筹,殷沛东打下的江山非常坚实,冯斯乾更是难得一遇的商业将才,林宗易看中华京,冯斯乾也知晓他的企图,他们之所以划下楚河汉界,是由于纪维钧暗中结党挑衅冯斯乾的地位,又涉及殷怡,殷怡是极其关键的棋子,如果她为纪维钧豁出去了,冯斯乾的处境会很棘手,他当务之急是扳倒纪维钧,一旦纪维钧废了,他会马上与林宗易正面交锋。林宗易自认眼下不是良机,因此利用纪维钧拖延一阵。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没再多言,即将走出包厢时,林宗易叫住我,我很好奇,你费尽心机铲除纪维钧,真实目的是出于什么。
    我背对他,走廊外夜色阑珊,灯影像长长的水泊,从一端流泻到另一端,林董刚才不是猜出了吗。
    他说,仅仅是这些。
    我不假思索,对。
    林宗易似笑非笑饮了一口清酒。
    我偏头打量他,不然林董认为呢?
    他语气平淡,我认为你最好把控自己一些。
    我蹙眉。
    林宗易摩挲着杯壁镌刻的牡丹云纹,耐人寻味的口吻,感情这档事,变幻莫测。
    我又走回他身边,林董,男女之情的游戏我是专家,我用自己的方式搞定了几十起,从未翻过船。
    林宗易上半身后仰,有一搭无一搭敲击着瓷碟,你看我呢?
    我不解,您什么。
    他又骤然前倾,手抚过我面颊,我经历过的风月起码上百起,不是照样被韩助理激起了波澜吗。
    林宗易是我毕生所见中最擅长逢场作戏的男人,游刃有余,逼真至极。
    我望进他眼底,林董很喜欢我这颗泪痣。
    他食指仍抚摸着痣,眉间笑意深浓,我更喜欢拥有这颗泪痣的女人。
    我面无表情拂开林宗易的手,从包厢离去。
    回家途中我特意绕远路过公司,发现冯斯乾办公室的灯光还亮着,我打开手机屏幕,时间显示八点半。
    我犹豫了几秒,下车走入大楼,乘电梯直达办公室,我步伐极轻走进去,屋里整齐空荡,冯斯乾并不在座位上办公。
    冯先生?
    我接连喊了两三声都无人回应,正要进里间的浴室查看,一道男音忽然从后面传来,找我干什么。
    我猛地回头,冯斯乾竟然站在我背后,他居高临下俯视我。
    冯先生!我整个人跳高,蹿上去挂在他身上,冯斯乾下意识托住我身子,防止我坠下摔倒,当他掌心扣住,我和他同时一僵。
    他拿开的一刻,我说,不要拿开。
    冯斯乾动作一顿。
    我面孔无声无息沉入他颈窝,我从没对任何一个男人,像对冯先生这么用心,这么迷恋。从前是假的,这次是真的。
    他抱着我没有撒手,干燥炙热的手掌虚虚实实贴在我脊背。
    我想看你为我发疯,不能自控。我吻上他的胡茬,我想看你运筹帷幄半辈子,却掌控不了自己的心。冯斯乾的每一根胡茬我都认真亲吻,细细密密的吻像雨点。
    我最想看冯先生从高处堕落,堕落在我怀里,痴癫上瘾。
    他胸口像剧烈的涨潮般大起大落,我吮住他唇瓣,他有刹那的抗拒,可刹那过后还是被我钻了空子,我说,你抽烟了。
    他喉结上下滚动。
    我咂吧舌尖的味道,喝了咖啡,对吗。
    冯斯乾似乎无比干渴,嗓音也喑哑,下来。
    我双腿盘在他腰间,我不下。冯先生总是口是心非了。
    他情不自禁收缩起腹肌,仿佛我的触碰让他很痒,又麻又胀。
    我意犹未尽舔着嘴角,以后他们下班了,记得在办公室等我。冯斯乾的呼吸越来越重,他没有答复。
    我埋在他耳畔发笑,我傍晚去见了纪维钧,还邀请了林宗易在隔壁旁听,他暴露了自己的心怀不轨,林宗易没有表露要动手的打算,可纪维钧的野心他未必能容,只是他不动而已,不会拦着我动,冯先生躲在幕后看戏就可以了。
    他闭上眼平复片刻,往沙发走了两步,将我放下,随即扯开领带丢在地上,然后拿起挂在衣架的外套,自己回去。
    我目送冯斯乾离开办公室,嘴边噙着笑。
    我和闫丽掐完架的转天,她就被调到后勤部,负责给全公司员工送快递和印材料,等同于打杂。
    闫丽可是一流的大美女,曾经差点嫁给一位79岁的富豪,要不是结婚前夜老头儿死了,她早就跻身阔太行列了,骨子里傲气极了,哪能忍受这种待遇,领了半个月工资便辞职了。
    她前脚走,公司后脚传言四起,冯董是为了帮我出头,才把经常针对我的闫丽给开了,和她关系最铁的张琪也未能幸免,三薪的年终奖一毛没给,她在办公室里抱怨,赵秘书当场说冯董给她留了面子别不识好歹,张琪灰溜溜也辞职了。这下所有员工都明白了,冯董对我还真是不一般。
    最提心吊胆的非莉亚莫属,下班她拦在格子间门口给我道歉,我慢悠悠剪指甲,问她,你设的赌局,你猜我能赢吗?
    莉亚强忍脾气,能啊,你韩卿有什么办不成的。
    我把指甲刀塞抽屉里,拎包起身,与她擦肩而过的一霎,我驻足目视前方,从今往后,嘴巴干净点。你不了解的人,别恶意揣测。
    我说完扬长而去,等电梯的时候,我听见莉亚砸了她新买的保温壶。
    之后两日,冯斯乾陪同市里的考察组在华京总部和分部进行资金与市场调研,江城滨城来回奔波,赵秘书随行,我根本没机会见到他,好不容易勾起的火苗万一平复,再妄图点燃至少比之前多花费两倍的力气,冯斯乾在情欲上的自制力相当惊人,这代表他很难在同一个陷阱跌倒两次。
    我给赵秘书打了一通电话,询问冯董是否在江城。她告知我冯董晚上去苏岳楼用餐,考察组组长是上海人,冯董订了一桌本帮菜。
    我当即生出一个很有把握的谋算,或许林宗易教我的招数借助酒局效果会更棒。
    我打定主意先回了一趟家,我住处偏,从城西到城南上班堵一个小时是常事,所以早高峰很少开车了,不过今天我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是务必开车去苏岳楼,并且还得喝醉,但只能六分醉,烂醉会影响我的发挥。
    冯斯乾对闫丽下狠手,唯独绝口不提我外面那堆恩怨,很明显他始终处于权衡利弊的阶段,他动心了吗?绝对动了,是我的火候不够足,还没彻底打破他的底线。
    我挑出衣柜里一件纯黑底白牡丹图案的改良版旗袍,高开叉,深V领,背部是X型绑线,细腻的肌肤被长发半掩,狭窄直挺的脊骨也若隐若现,金丝带束腰拔高臀线,一走路风情万千。这件是我专门镇场子的,轻易不穿,一出场百分百艳压群芳。
    我又化了一副浓艳的妆面,七厘米的红色高跟鞋搭配旗袍,直奔苏岳楼。
    我推开2号雅间的房门,里面此时正推杯换盏,烟雾熏燎的深处,我瞧见了冯斯乾,他在酒局上话不多,可今晚显然多灌了几杯酒,脸上神色不大自然,有淡淡的醉意,我清楚他酒量不行。
    正对门的男人看到门外的我,先是一怔,接着和一侧的男人面面相觑,张组长,您安排的?
    男人一边盯着我一边猛吸烟,这样靓的货色,我可没处淘换,是冯董请来助兴的吧?
    男人一琢磨,必定是冯斯乾,商人爱玩,而且敢明目张胆去玩,其他领域的男人无论多么有头有脸,玩都要避讳着,否则会出事。他对冯斯乾赞不绝口,冯董,会办事啊。
    冯斯乾已经没有半点心思同他们应酬,他目光投向我,连眼中的醉意都一哄而散,他用那种野蛮冷冽的眼神,刺穿我的皮与肉。
    他没见过这样的韩卿,高调妩媚却丝毫不低俗,美得张扬摄魄。
    我一开口,冯斯乾的眼眸又阴郁了两分,冯董。
    我拉长音,腔调娇软,走到他椅子旁,俯下身,您不给我介绍介绍呀?
    冯斯乾一言不发望着我。
    我直起腰,我是冯董的助理,叫我卿卿就行。
    卿卿。他们大笑,好名字啊,冯董好眼光呐。
    冯斯乾的视线依然没有脱离我的脸。
    男人凑近我,小声问,哪个亲啊,是亲亲吗?
    我笑得媚气,手臂掠过冯斯乾面前,指腹在男人的虎口一戳,是卿卿。
    冯斯乾的脸色这时沉得不能再沉了,他深吸气,看向桌上的杯盘狼藉。
    第20章 意乱情迷
    我进入包厢之后,开始左右逢源扮演交际花的角色,挨个敬酒,从张组长到范顾问,一轮灌下五杯,二轮又找借口自罚三杯,酒局氛围越炒越热,活色生香的旗袍,千娇百媚的身段,自然让男人爱不释手,他们很快被我吸引住,一杯又一杯递上白酒和洋酒,我照单全收,甚至跟其中一位年轻些的副组长喝了交杯酒。
    冯斯乾全程没有讲话,波澜不惊坐在那,手中捏了一只空杯,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很多女人有概念上的误区,认为清高矜持才能虏获富豪,可这是正宫的标配,男人已经有贤惠端庄的老婆了,没必要再养一个同款,即使他们单身,未来的配偶也是门当户对的真清高,不是包装后的假清高,东施效颦只能死路一条。
    特别是冯斯乾这种商界巨鳄,名媛和小贱货他全看腻了,我走哪种路线都拿不下他,除非我一个人综合了正宫与情人的特色,我出席酒局就是给他展现我的高性价比,当得了贤内助,更玩得了风花雪月。
    正经克制的男人隐藏的一面很可能是极端的放浪,骚动风情永远是迎合他们口味的必杀技。
    酒量不错嘛。张组长喝尽兴了,手搭在我肩膀,把我揽到他旁边的座位,韩助理芳龄啊?
    我不着痕迹与他保持距离,并没顺应他的放肆,表面却很热情,腔调也柔软,二十六呢。
    他眉飞色舞,韩助理有男朋友吗。
    还单身。
    娇俏可人的样子勾得他魂不守舍,没有合适的吗?我给你物色一个好不好啊。
    我端起酒杯放在他面前,我提前谢谢您了。
    他刚要喝,我盖住杯口,最好是像您成熟有魅力,小狼狗您可别给我介绍,我瞧不上。
    他兴致勃勃,我有魅力吗?
    我葱白的指尖划过他肚子,睁着眼说瞎话,知识内涵的象征。
    我又划过他秃了的大脑门儿,岁月沉淀的风范。您没有魅力,难道毛头小子有吗?
    张组长大笑,对冯斯乾感慨,冯董啊,您这位助理太合我心意了。
    冯斯乾没表态,脸色喜怒不辨。
    我眨了一下眼,扭头给张组长斟酒,华京申请竞标工程,符合考察的指标吗?
    我不经意掀动长发,发梢甩在张组长的鼻梁,空气中顷刻飘荡出浓郁的玫瑰香,他探出脖子闻香味,我轻轻拍他手背,华京集团是江城的龙头,市场上有口皆碑,冯董的能力您还不晓得吗,哪来什么问题呀,华京担不起上面的器重,其他企业担得起吗?
    张组长反手握住我,抠我掌心,华京不能,他们更不能了。
    我托着他的杯底,灌他又喝一杯,您考察三天了,我们冯董也累了,我是他的生活助理,我心疼他。
    张组长简直要溺毙在温柔乡中,他一口吞了杯中的白酒,冯董,怎么捡到的宝贝?
    冯斯乾十分平静拿起烟盒,韩卿性格活泼,您见笑了。
    张组长意犹未尽摸我手,我去过不少企业,老总派出的公关都不咋地,长得是漂亮,坐下像个傻子,酒量差,聊天没有情趣,扫兴得很。他笑眯眯看我,我也回他一笑。
    冯斯乾嗑出几支烟,分发给桌上的人,自己也叼住一根,张组长的副手替他点烟的工夫,我趁机脱身回到冯斯乾那边,夺过他的打火机对准烟头一扣,他嘬着火,阴恻恻睥睨我一眼,你还会公关。
    其实以冯斯乾的本事,竞标本就十拿九稳,我这出戏纯属多余,他也心知肚明我是冲着钓他才来的,他识破我的企图没事,我达到目的就行了。
    我在桌下牵他手,我物美价廉,白天和晚上的道行我都精通,冯先生上了我的钩,可一点也不亏。
    他右腿叠在左膝上,虽然坐着,但身长挺拔,一股漫不经心的味道反而撩人心弦,他慵懒吸着烟,你猜自己得逞了吗。
    我说,那我要好好猜一猜。
    他沉默着喷出一团烟雾。
    酒局结束时,张组长那个老东西想带我走,很含蓄找冯斯乾要人,冯斯乾没拒绝,也没点头,他打开钱夹,取出一张白金卡,丽都会所新进一批模特,质量还可以。
    他将白金卡塞给张组长,消费记我账上。
    张组长也算场面上的人精了,他一看就知道冯斯乾不同意,他没强求,收下了卡,冯董的美意,我笑纳了。
    冯斯乾安排了汽车送他们去丽都,他们离开的同时,一辆奔驰SUV从西南方向驶来,泊在苏岳楼的门口,赵秘书前脚下来,后脚车灯亮起,照射在我背影,她步伐骤然一顿,韩助理?
    她发现我正神志不清搂着冯斯乾,两具身躯毫无空隙地黏在一起,冯斯乾没有过多回应我,倒是我主动同他纠缠,完全不顾忌有人在场。赵秘书不明所以,韩助理在做什么?
    我借着酒劲反驳,我在抱冯先生啊。
    我抚摸他下颌,他今晚的胡茬比往常硬挺,也浓密,青黑色的短刺遍布半张脸,俊美白皙之余,呼之欲出的男人味衬得他气度越发刚毅,多迷人的冯先生呀。
    韩助理!赵秘书警惕张望四周,上前试图抓住我,拖出冯斯乾的怀里,后者面无表情看向她,她察觉到不满的意味,迟疑着收回手。
    司机拉开车门,冯斯乾一手拥住我,一手拎着我的坤包和高跟鞋,开车了吗。
    我摇头,开了。
    他问,到底开没开。
    我仍旧摇头,开了啊!你听力退化吗?
    冯斯乾不再浪费时间,他把鞋扔在地上,自己穿。
    我低下头,脚丫瞄准鞋坑,踩了七八次都踩空了,我带着哭腔,都怨你,你非要脱我的鞋。
    冯斯乾弯腰又拾起鞋,抛进敞开的副驾驶里,穿高跟能下楼梯吗。
    我眉开眼笑贴上他,冯先生背我啊。
    他注视着我月牙一般笑弯的眼眸,原本的清澈因为醉酒变得混沌,像笼罩了一层烟雨。赵秘书见状再次伸出手搀扶我,被冯斯乾拒绝,我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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