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踩油门开出车库,来到外面连续按了几下喇叭鸣笛,堵车太严重了,我后面还有其他事要办,改日再约行吗。
    殷怡忙着幽会,眼下也顾不上我,因此她没有强求,改天也行。另外我有一个问题,不走法律程序,仅仅是我和冯斯乾私下谈判,你手上的物证能制约他让步吗?
    我脑海骤然浮现出地下车库的一幕,那一幕搅得我所有同情感都坍塌了,我印象中的殷怡可怜又可悲,她这种行为令我始料未及,我攥紧手机,决定先压下照片,等冷静后再说。
    冯太太,我没有太大把握,我仔细分析了,这份证据算不得一击致命,您丈夫有翻盘的余地。
    殷怡并没怀疑,她沉默片刻说,不能一击即中,我们尽量不冒险,韩小姐可以再争取获得更具价值的物证,你认为呢?
    我如释重负,当即答应她,好。
    我们同时挂断电话。
    我放倒驾驶椅,望着车顶棚失神,华京集团的这盘局太复杂了,我好像陷入一场巨大的谎言和阴谋里,没有真正的弱势者与无辜者。
    我想起和殷怡初次见面,她指控冯斯乾算计侵吞,逼她净身出户,和我以往接下的生意如出一辙,我也顺理成章认定她跟那些太太一样是被丈夫倾轧剥削的受害方,可摆在眼前的事实开始偏离我的认定,会不会是她蓄谋将冯斯乾踢出华京,让纪维钧取而代之。
    那么纪维钧在扮演什么角色?冯太太的情夫以及虎视眈眈的幕后黑手。
    以冯斯乾的精明,是否在殷怡把我送到他身边的那天,就一清二楚我的图谋了。
    我越想越混乱,现在我无法确定孰是孰非,可既然受雇于殷怡,就必须保守她的秘密,这是信誉操守,那我只能在冯斯乾那里先装聋作哑,继续完成任务。
    晚上赵秘书发消息告诉我凡是出差回来的员工能申请一天假期,我婉拒了,并且第二天极其准时到达公司,我敲门进入董事长办公室,冯斯乾把签完的合约交给我,让赵秘书下达各部门。
    我雷厉风行接过,又打开我的工作报表,您出差期间的公务,我整理妥当了。划给万利集团的六个亿,今天早晨九点半在工商银行被一次性预约支取,支取人是黄尧的秘书。林董的三千万,我通知财务部划进索文集团的账户了,五分钟前已到账。
    我递上打款凭据,请您签字。
    他抬下巴,示意我放下,签署后沿着桌面又推回我面前,我说,您如果没什么事,我回自己办公室了。
    冯斯乾虽然不言不语,但是对于我毫无征兆的转变,也同样有些好奇和不解,他在办公桌后注视了我好半晌,眼底溢出一丝饶有兴味的笑,公事说完了吗。
    我合住文件,站姿端庄笔直,说完了。
    冯斯乾松了松领带,什么意思。
    我反问,您不喜欢我正经吗?
    我不着痕迹挺胸,衣领的塑料纽扣要解不解,要崩不崩,视觉上仿佛只差半厘就炸裂开,连同紫色的波点内衣也支离破碎,比泳池内的画面还浓艳,可它偏偏命悬一线,惊险地卡在扣眼,不曾在这一刻四分五裂。
    欲罢不能,又急迫难忍。
    我观察着冯斯乾,他眼中果然有了一缕波澜。林宗易不愧是风月场的老手,三言两语道出调情的精髓,高级隐晦的确比明目张胆更有滋味。
    其实我钓男人的套路都挺高级的,只不过针对冯斯乾我确实着急了,因为他半点不上钩,我干这行四年,在他这里遭受的挫折最大,我一度都质疑自己魅力了。
    林宗易一语点醒梦中人,火持续烧了这么久,冯斯乾仍旧不入我的陷阱,就停火,焖着他,让他难受,冷不丁地不适应了,他自己会开腔的。而我就低级在没有及时停火,一直烧着。
    冯斯乾目光始终没移开我的脸,在滨城,你说爱上一个有妇之夫。
    他上半身后仰,这位有妇之夫是我吗。
    他终于肯挑明了。
    我俯下身,与他平视,冯先生才想通啊。
    我身段压低,脚踝上翘,犹如一弯纤细的桥梁,眼波媚态横生,骚动着他的心,商人最出色的就是直觉,你的猜测当然不会有错。
    我身子匍匐在桌角,曲线更是妖娆,绵软挤压着冯斯乾手背,我呼吸一下,便挤压一下,他视线定格在被一片春情覆盖的那只手,朝秦暮楚的女人,我不感兴趣。
    我大胆握住他指尖,带进自己的工作衫内,他指温干燥,我炙热而汗涔涔,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碰撞,冯斯乾像地狱里的招魂幡,我像幡下抵抗的活色生香,一刚一柔,他制克不了我,我也制克不了他,他逃不掉刹那的迷乱,我也逃不掉这刹那的堕落。
    冯先生这样的男人,哪个女人有幸得到,还舍得朝秦暮楚呢?
    是吗。冯斯乾抽出自己的右手,从抽屉内掏出一摞相片甩在桌上,我这样的男人不少,韩助理不是照样左右逢源贪得无厌吗。
    我起先没在意他甩出的东西,殷怡明确保证会抹干净我的底细,我也相信她有本事,直到我眼角无意一瞥,发现相片的内容竟然是我陪伴着不同男人出入各个场所,衣着性感或者姿态亲密,清纯可人亦或明丽妩媚,在高档餐厅吃烛光晚餐,在温泉池喝交杯酒,在酒吧里含情脉脉对视,还有我功成身退后找雇主领取酬金的场景,有去年的,有三年前的,横跨我的职业生涯,我不禁诧异冯斯乾是怎么搞到手的。
    殷怡千算万算,我也足够小心,终究是玩不赢他,露了马脚。
    冯斯乾点燃一支烟,叼在嘴角,似笑非笑睥睨我,黄金腰臀比,多一两太腻,少一两太柴,肌肤如玉,算是本钱。
    他又拨开最表面的几张,拾起底下学生妹装扮的照片,唇边的笑容愈发加深,最纯净无邪的眼神,不该与赤裸肮脏的物欲相缠。
    我死死地捏着拳,指甲盖几乎嵌入皮肉,我却浑然未觉疼痛。
    我太太挑选的棋子,杀伤力出乎我意料。我最初并未把她的手段放在眼里,包括你。不得不承认,有两次我差点中计了。
    我心惊胆战盯着冯斯乾,哪两次。
    他吹出一个烟圈,第一次,在天汇洗浴中心。
    看来我的感觉很准,他那日在水下起反应了。
    他接连吸了几口,第二次,刚才。
    第13章 冯先生不要假戏真做
    我隔着烟雾凝视冯斯乾那张脸,一个连风平浪静时都渗透出杀伤力的男人,我竟然会胆大包天勾引他。
    我失策了,作为屡战屡胜的业界传奇,行业标杆,恐怕过不了冯斯乾这一关了。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我是美人难过英雄关,我有通天的道行,也禁不起他的修行。
    冯斯乾揭过重重白烟,我每一个细微的波澜都纳入他眼中,成为他破译谜题的乐趣,聪明又美丽的女人,一张脸分明写满欲望,还故作天真,她是猎人,也是更狡猾的猎人网中的猎物,很难不被注意。他掸了下烟灰,知道林宗易为什么点名要你吗。
    他站起,从桌后一步步走向我,踏着江城的阳光,也翻动着我心底的风浪。
    他介于光明和阴暗,地狱与天堂,我终于明白什么是生死一念,我见识过那么多厉害的男人,他们同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有冯斯乾,他的心狠手辣蛰伏于不见天日,流露一刻又深刻至不加掩饰,我感受到他的魄力,一种极致压迫的,逼慑的,来自他骨子里的烈性和胆气,毫不留情吞噬了我。
    攻克男人最强悍的武器,自然有无数人渴望最大化利用这副武器。他停在我面前,食指挑起我下巴,低俗的媚态供过于求,最是风情难得。想要算计我,成功与失败都是错,失败你一无所获,成功也仅仅是片刻,我清醒后,喜欢亲手毁灭图谋不轨的敌人。
    冯斯乾松开手,喷出最后一缕烟雾,把烟头捻灭在烟灰缸内,除非,你有能耐令我永远不清醒。
    我完全慌了神,我没有攻克。
    他越过我,不疾不徐拾起古董架的花瓶,把玩上面精致的木雕纹,能留在我身边,已经是奇迹了。
    冯先生。我双手紧握,您会处置我吗。
    冯斯乾坐回沙发,怎么,害怕了。
    我小心翼翼抓住裙子,蹭掉掌心里的汗渍,我没有交给冯太太任何对您不利的东西。
    他右腿交叠在左腿上,含笑审视我,眼神里尽管没有半点愠色,可幽深犀利,仿佛洞穿我的一切,不论是假面的灵魂,或是善变的面孔,在他的判断下都无所遁形。
    你是指泳池共浴的录像吗。他漫不经心拂掉西裤上沾染的尘埃,录像到她手上,我也有办法逆转劣势。
    我喉咙哽着一口气,在胸腔横冲直撞,只觉死里逃生。
    苏立的出现搞得我焦头烂额,一心要交差迅速抽身,幸好撞上了殷怡红杏出墙,我思维混乱选择及时刹车,没有在情急之下冒险搏一把,导致无可补救的局面。
    冯斯乾的手段比殷怡毒辣百倍不止,殷怡用最不高明的计谋倾覆他的船,是没有出路的。
    一旦我交出相片,彻底站错队,殷怡前脚出手胁迫,后脚冯斯乾就能把我送进局子,凭他的身份倘若指控我诈骗未遂,我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此时站在这里垂死挣扎了。
    他们夫妻的较量,冯斯乾顾忌殷怡的背景,殷怡忌惮冯斯乾的阴狠,双方牵制又不敢贸然撕破脸,在关键时刻必然牺牲我这个局外人平息战火。
    我如今掌握了他们不为人知的复杂关系,这艘船不是容易脱离的。
    我走过去,我愿意赎罪。
    他看着我。
    我心脏狂跳,冯斯乾抬起手,将我的头发捋到耳后,他温热的唇触碰一枚酒红色耳环,我们相距半寸,我稍稍一动,耳环摇曳,便被他吻上。
    冯斯乾的分寸一向拿捏得极其好,我诱人于明处,他撩人于无形,拿什么赎罪。
    我情不自禁窒息,又难以自抑,他身上的味道太蛊惑,一半冰冷,一半滚烫,冻着我,也烧着我。
    他指尖似有若无拨动我耳垂,考虑清楚再说。
    冯斯乾整理好西装,拿起文件朝办公室的门口走,冯先生。我拉住他袖口,他侧身看我。
    我需要求证一件事,才能确定我赎罪的筹码。
    我望向他,我拽你下水池,你是真的招架不住我,还是将计就计。
    冯斯虽然清瘦,可身板结实,个子又高,我哪怕用尽全力拖他,如果他不顺从,并非稳不了平衡,岸上地滑,我得手是情有可原,男女力量悬殊,我失手也理所应当。
    他沉默着。
    良久,冯斯乾从我手中抽出自己袖子,你拽得动我吗。
    我眼睛一亮,所以冯先生是将计就计了?
    他背对我,看你究竟有什么花招,似乎还不赖。
    冯斯乾脚步声在走廊渐行渐远,我回味过来他的含义,嘴角浮现出一丝笑。
    下午殷怡联系我,约我在咖啡厅见面,我接到电话愣了一下,本想拒绝,可她不等我回复,干脆挂断了。
    我预感不妙,肯定发生了意外状况,现在我的处境两难,给冯斯乾挖陷阱是自寻死路,背叛殷怡,她也能让我混不下去,冯斯乾就算放我一马,我得罪了殷怡,他也未必施于援手。
    最明智的抉择,是傍那条更粗的大腿。
    我打定主意,直奔冯斯乾的办公室,我进门时赵秘书在汇报工作,我和她对视一眼,她看出我有事,立马停止了。
    我走到冯斯乾身旁,冯先生,我想请假。
    赵秘书合上文件正要离开,冯斯乾制止她,然后继续交待公事,没有理会我。
    市里的工程项目,索文拿下内定名额,消息准确吗。
    赵秘书说,市场部经理在饭局上听到的风声,十有八九是准确的。
    冯斯乾笑里藏刀,看来林宗易要报万利的仇了。
    与上面合作,报价不好开口,充其量是打名声,华京名声在外,无所谓这条渠道了。
    冯斯乾揉着眉骨,索文缺名声吗。
    赵秘书没吭声。
    冯斯乾从指缝内看她,名声和金钱从来无止境。没有人抗拒名利的诱惑。商场如战场,随时风云四起,和公家合作是为以后四面楚歌时铺生路。
    赵秘书问,咱们竞标吗?
    冯斯乾笑着说,宗易看中的,我不争一争,他赢了也索然无味。
    我在一旁局促不安,平常他和下属对话不超过十句,特别要紧的公务也就三五分钟的工夫,今天十分钟还没结束,明显故意拖延,不听我的。
    我蹲下,不顾赵秘书在场,整个人贴上冯斯乾的身躯,脸颊几乎搓磨着他胯骨,楚楚可怜哀求他,我有急事,冯先生,我必须出公司一趟。
    冯斯乾被我骚扰得不由皱眉,他对赵秘书说,标书留下。
    赵秘书放下文件走出办公室,我立刻趴在他胸口,冯太太找我。
    他面无表情推开我,翻阅着资料,找你什么事。
    我锲而不舍又伏在他膝上,乌黑柔顺的长发如一汪瀑布散开,缠着他的臂弯,他不曾再度推开,一动不动任由我俯卧着。
    或许是索要出轨的物证。
    冯斯乾轻笑,她很有把握你能得逞。
    我说,我一直战无不胜。
    他颇有兴致扬眉,输我手里了,是吗。
    我没输,冯先生不是也有两次动摇吗?
    冯斯乾不语。
    我搂着他,我和您谈一笔交易如何。
    他停下注视我。
    冯太太既然设计您,一计不成还会生出第二计,您识破了我,我就对您毫无危害,与其花费精力防备下一个危机,倒不如留着早已迎刃而解的旧危机,而且冯太太信任我,信任易露破绽,我相信冯先生不愿自己的家务事闹上法庭满城风雨,谈判私了的重头戏是砝码,砝码越多,越致命,谈判的胜率越大,万一我能得到您太太的把柄呢,以及她最重要的人的把柄。
    冯斯乾摩挲着腕表,一言不发。
    根据冯斯乾与纪维钧交锋时的态度,他应该知晓内情,殷怡出轨绝不是一日两日了,很可能结婚前就搞到一起,而冯斯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定出于利益考量,他是暂管华京,实际继承者始终是殷怡,殷怡目前没理由离婚,她才想方设法逼冯斯乾犯错。
    他神色淡然,我太太最重要的人。
    我反问,难道没有吗?
    冯斯乾唤我名字,韩卿。
    我脸色一白。
    他旋即笑了,打算赚双份工资吗。
    我明白冯斯乾被说动了,我指腹摁住他滚动的喉结,轻轻点着,抚摸着,冯斯乾的喉结长得比寻常男人性感,棱角很硬,犹如雕刻大师刀下最完美的工艺品,我替冯先生挡了太太的暗算,又帮您监视她,付出两份劳动,拿两份报酬,我心安理得。
    除了报酬。他再次深入点明我的谋算,像苏立一样寻仇的人不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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