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回答:为人嘛怎么说好呢!以前倒算得上是个受人爱戴,闻名乡里的好郎中,凭借一手密不外传的高明医术,救治过不少乡邻。
    听妇人如此形容,柳烟寒与何青青不解地对视一眼,于是又追问:既然如此,那为何现下马氏医馆闭门不开,置病患于不顾,且见钱眼开,诊金奇高!
    以前只当是以讹传讹罢了,如今看来果真不虚,既然说他是个好郎中,那这种种有违医德之事,又作何解释?
    嗨听了柳烟寒所述种种,妇人无奈的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惋惜的回答:这马郎中啊,他有病。
    有有病这话着实让柳烟寒、何青青出乎意料,她二人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声。
    敢问莲婶,马郎中所患何病?严重吗?
    妇人瞥了那马氏医馆一眼,沉痛地说:严重,都病入膏肓了,他啊,得的是赌病。
    赌病真是闻所未闻,柳烟寒、何青青都搞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便不约而同地问:这赌病,是种什么病?
    妇人警惕地看了看周遭来来往往的路人,掩口小声地对柳烟寒、何青青说:二位姑娘,我就偷偷告诉你俩了,别告诉外人啊!
    莲婶放心,但说无妨,我二人口风紧得很。
    别人不知道,我可清楚的很,别看这马郎中在外面一副人模狗样的,其实染上赌瘾很多年了,你们说不是病是什么?
    哦!原来如此听妇人这么一说,柳烟寒就想通了,这马郎中原来确实是个救病治人的郎中,只是赌钱坏了品性,这才变得见钱眼开、见死不救。
    想着一个好郎中竟然堕落至此,何青青不免觉得惋惜,她想了想问道:那他家里人呢?变成这样也不劝导劝导,就由得他胡作非为?
    听了这话,妇人脸色一滞,如同想到什么,随后失落的叹了口气说:怎么没人管,只不过要是能轻易戒了,也就不叫赌病了,有句老话常说啊,是小赌怡情,可是赌大了那可是赔上了身家性命,这马郎中属于病入膏肓的,早就赌的父死妻亡了,唉说到惋惜之处,妇人不免唏嘘不已。
    没想到马郎中竟是这般凄惨境遇,柳烟寒、何青青面面相觑一番,二人又朝妇人打听了一下详细情况。
    那妇人对她俩说:这马郎中原来有个结发妻子,夫妇二人没有孩子,收养了一个小徒弟,上面还有个老父亲,二人勤勤恳恳开馆行医,供养老小,倒是过得和和美美。
    只不过后来这马郎中,不知从哪儿沾染了赌瘾,也就无心再行医救人,杏岗镇教化严苛,律法森严,县衙门明面上是不允许经营赌坊的,可架不住有那地下买卖,他就成天里往那些黑赌坊里钻,家里的营生是不管不顾。
    后来是越赌越大,田产房屋都输出去了,有时候家里冬天穷得都没炭取暖,他老父亲自然是不依,几番争吵之下,出意外死了。
    他的结发妻子也是苦苦相劝,让他改邪归正,他却丝毫不为所动,一天夜里二人争吵不休,他妻子便负气回娘家,谁知行夜路掉进河里淹死了,唉惨啊!说到此处,那妇人都不禁红了眼眶。
    听了莲婶所述,柳烟寒、何青青皆是对这位昔日杏林界疮疖圣手感到悲哀。
    可怜啊柳烟寒摇了摇头感叹。
    亦可恨。何青青不忘补上一句。
    都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也不无道理,这马郎中空有一身高超医术,却不用来行医救世,着实令人惋惜,又因为一己赌欲弄得家破人亡,是为可怜。
    那后来呢?柳烟寒继续打听。
    后来后来还能怎样妇人有些怒其不争的皱了皱眉头,揶揄说:破罐子破摔呗!爹死了老婆死了,带着个小徒弟勉强过活,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现在过得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于是人变得愈发认钱不认人,你们说这马郎中医德败坏,还带着这么个小徒弟能教人什么好?不是误人子弟吗?。
    说到此处,何青青深有感触,点头抱怨:没有一锭金子进不了医馆,这师徒二人是挺见钱眼开的。
    二位姑娘是吃了他的闭门羹吧!好在你们没有与他起口角,告诉你们,这马郎中为了赌钱记仇的很,千万不要得罪他。
    柳烟寒、何青青只当他好赖是一代名医,见钱眼开就算了,没成想真的是个小心眼还记仇。
    前些日子,他赌钱输得底朝天,就想着借赌资回本,于是便找德景镇上的瓷器匠人高良品借钱,二人只是泛泛之交,又不是亲戚,平白无故的人家凭什么要借,就此发生口角,一怒之下他便记恨上了,再后来,那高良品染上蛇信子疮,求治到他门下,他真的是见死不救的,你们说这人是不是睚眦必报?
    是是挺缺德的。一面说着,柳烟寒一面苦笑了下,心里又郁闷又焦急,照这么个说法,帮高老伯求治蛇信子疮是愈发的艰难了,如果他蓄意打击报复,就是刀架在他脖子上,也讨不到药方。
    倒是身边的何青青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她的肩头,给了一个安慰的浅笑,似乎示意她不要太过担心。
    这都不算什么,还有更缺德的妇人左右看了一眼,神秘兮兮地对她二人说:你们看见刚才京城来的那户钱老爷了吗?
    刚在街边瞥见一眼,挺可怜的人,患了胫顶疮,被人抬进医馆的。
    啧啧啧妇人咂了咂嘴,哀其不幸一般说:造孽啊!看样子这马郎中最近是又缺赌资了,这钱老爷啊就是他的冤大头
    冤大头此话怎讲?二人诧异地齐声问道。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妇人打了个噤声:说出去要遭人唾骂的,钱老爷这胫顶疮虽然难治,可这马郎中其实有办法断病除根的,是他故意不给人治好了,一遇到这寒冷湿热天气的刺激,便会旧疾复发,你们说是不是缺阴德。
    啊万没想到情况竟会是这般,柳烟寒、何青青皆是惊的目瞪口呆。
    这治病又不是开酒楼做买卖,吃过一回盼着客人下回还来,他居然还留一手,真是害人不浅呀。
    若是被那京城钱员外知道了,不得骂他八辈祖宗,外带大卸八块的,亏他人前装的倒还挺像那么回事,只当他贪财了些,谁知背地里竟然缺德成这样。何青青对那妇人如是说道。
    柳烟寒虽是不愿意相信堂堂一介杏林前辈如今变得如此不堪,可眼前的事实又不得不让她信服:没想到竟是这个样子,她感慨不已地说:若说他见钱眼开,诊金奇高也只算得上是枉顾医德,那这治病蓄意留一手可真算得上是缺德害人了。
    谁说不是呢!妇人应着柳烟寒、何青青的话茬说:得亏我这样的熟人知道他的这些不齿勾当,外人还一直被他那昔日疮疖圣手的名号蒙在鼓里呢。
    行了,不多讲了妇人摆了摆手,笑言:免得被这马郎中知道我背后论他是非,肯定得记恨上我,以后我万一有点什么还指望他瞧病呢!
    说罢,人就施施然地走了,徒留柳烟寒一脸茫然。
    唉这可怎么办啊!她愁容满面地对何青青抱怨:马郎中如今这幅模样,指望他救治高老伯是一点希望都没了。
    她抬手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子,只想让脑子再清醒一些,自顾自地说:让我想想离得咱们这儿近的,又能够医治这些疑难杂症的医者还有谁?
    平时面对病患依旧镇定自若、做事一向干净利落的柳烟寒,此刻没了主意一副苦恼的样子,而她身边的柔弱大小姐何青青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全然没有半点慌乱,甚至还能语气轻松的说宽慰话:柳姑娘,你不用太担心了,相信我,我肯定有办法帮你从这马郎中手中讨到治病的方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何家老祖
    听何青青说得如此笃定,似乎已经十拿九稳的样子,柳烟寒不知她哪儿来的把握,便问道:怎么?你是想到什么法子了吗?
    法子嘛!倒还没有说着何青青抬手捋了捋垂在肩头的青丝,脸上露出一丝俏皮的微笑:只不过常言道,君子难求,赌徒易请,贪,乃欲念也,如若一个人无欲无求,旁人就难以从他身上打什么主意。
    这赌徒却恰恰相反,你看这茫茫市井间,哪个赌徒不是满心贪念,明明知道十赌九输,却还要往这火坑里跳,总觉得自己是那万中无一的例外,有朝一日定能飞黄腾达,皆是一个贪字在作祟。
    一个人只要有了贪欲,便容易被人抓住把柄,你看马郎中这等输得父死妻亡的赌徒,还有什么是他输不起的?
    单单利用他这个弱点,我就有法子让他把救命的方子都交出来,也好拿去救治百姓,省得浪费在他这一介烂赌之人手里。
    至于何青青究竟要怎么做,柳烟寒也不清楚,只是感觉她说得挺有道理,可想不通的是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大户人家小姐,怎么对赌徒了解的如此清楚。
    朝后退了几步,柳烟寒上上下下将何青青打量一番,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道:何小姐,为什么你对这些事情了解的这么清楚?
    噗嗤看着柳烟寒一脸好奇的样子,何青青忍俊不禁笑了出来,她解释说:因为这赌场上的事儿,普天之下没有比我何家人更清楚的了。
    这是为何?
    柳姑娘可知道何家祖上是干什么的?
    在何府呆了这些时日替何青青治病,柳烟寒只知道何员外是南阳城里有名的富商,经营南北货运买卖,至于祖上是做什么的却一无所知,她茫然地摇了摇头说:不知。
    说着,何青青自衣袖间掏出了一本手札,就是那种私下用来记账抄录用的小册子,纸页微微泛着微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她把那手札递到柳烟寒面前,晃了晃:你看。
    接过来定睛一瞧,见手札的首封上赫然用古篆写着《何氏赌局见闻录》,而旁边用小字落款何祖公。
    何祖公柳烟寒将这个名号在脑海里仔细思索一番,看能不能想起点什么。
    这位何祖公是我太、太、□□爷爷。用纤细的指尖点了点书页上的名号,何青青解释说:江湖人称赌仙在世,我们何家以前是靠开赌坊发家的,只不过现在洗手不干了而已。
    这本《何氏赌局见闻录》便是用我这位老祖宗的随手杂记编撰而成,里面记录的尽是写开办赌坊的生意经、赌局上的所见所闻,亦或是一些闻所未闻刁钻诡谲的赌技秘法,总之是关于赌的方方面面,包罗万象,无所不有,何家人现在即便不经营赌坊生意了,可之于此道还是行家里手。
    此时柳烟寒才想起点苗头,她行走江湖行医义诊之时,确实有听人谈起过,在很久以前,有一位赌技了得的奇人,曾经赌遍天下无敌手,后来世人尊其为赌仙。
    哦!柳烟寒很是惊讶,眨了眨一双明眸,又左右打量了一番站在眼前的何青青:没想到何小姐竟然是赌仙之后,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心下难怪何青青对赌徒之事了解的如此清楚,原来事出有因啊!如此就说得通了。
    世人都传颂赌仙其名,留下一些虚无缥缈的传奇,可往往事情背后的真相又有几人得知。
    愿闻其详。
    我这老祖宗原是出生于腐书网,天资聪颖,打小便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少年时就读遍古今典籍,可谓博闻强识,弱冠之年便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经济兵略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看样子你这老祖宗真乃是个玲珑心窍之人,能得赌仙的名号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听柳烟寒如是说,何青青垂眸苦笑:聪明反被聪明误吧!
    不知何青青为什么这样讲,柳烟寒便不再多言,只是静静聆听她讲述家族的往事。
    我那老祖宗虽聪颖过人,却性格孤傲,且个性离经叛道,一生无意安心读书,觉得迂腐寒酸,气得师长皆骂他顽劣不堪,总有一天要吃大亏的。而这老祖宗却根本不以为意,依然我行我素。
    他对九数之学尤为兴趣浓厚,对常人而言凌乱繁杂的数字,在他眼里却有无穷的乐趣,后来不知何故迷上了赌术,便独自辞别故乡,游历四方,逐渐习得天下赌技。
    而后开始挑战赌界各路高手,三年间大杀四方无敌手,自此名声大噪,人称赌仙在世。
    扬名立万之后,他便开始经营赌坊的营生,由于不拘泥于形式、灵活多变,赌客总能在他的地盘上找到最大的乐子,最刺激的玩法,这赌坊也被他经营的风生水起,鼎盛时期何氏赌坊遍及五湖四海,为各路赌客所拥趸。
    再后来啊!他娶了正妻又纳了七房小妾,生了十四个子女,一时间风光无两,人人称羡。
    说来也是,这天下是个男人都追求的盛名、财富、妻妾、子女,该有的他都有了,可不是个人都要羡慕吗?柳烟寒心想。
    可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都言赌客一把辛酸泪,赚尽天下不义财,赌,毕竟是歪门邪道,他的风光无两,是建立在别人的妻离子散之上。
    自此便开始盛极而衰,他的十四个子女动不动就无故夭折,最后只剩下三个儿子小心翼翼呵护着才活了下来。
    后来,其实并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发生,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何家老祖宗在自家后花园里,被屋梁上的一片碎瓦坠落下来给砸死了,就是死得这么莫名其妙且平平无奇,与他一生波澜起伏的事迹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提,是不是很讽刺?何青青抬眸问柳烟寒。
    这她讲得实在不是一段轻松愉快的往事,柳烟寒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何青青苦笑一声,叹道:可怜何家老祖尊称一代赌仙,赢得天下名利,却输了人世间最重的东西命。
    自此以后,何家便由三个儿子分了家业各自经营,我父亲这一脉自分家之后,历代家主也是一直尽力开枝散叶,可何家子孙每每总是不得善终,逐渐开始人丁单薄起来。
    到我这里,已经是断说到此处何青青停滞了,她看了柳烟寒一眼说:那四个字我就不说了,你也知道是什么。
    如今就剩我这么一个后人,还是落得病体缠身,我想也是因果报应咳、咳、咳说到激动之处,何青青按耐不住心间的失落,捂着心口咳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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