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傅君宝便掐准时间一脸虚弱地回来了,而他前脚刚踏进门里,后脚吉时正正好到了,于是还不等歇一下,便又被负责礼仪的婆子火速拉出了门,拽到预定好的位置准备开始。
    司仪见状也迅速归位,尽职尽责地喊道:吉时已到!礼请喜娘祈福上香!等喜娘就位之后,又道:请!如意!
    话音甫落,立时便有小厮将装着金如意的托盘端到喜娘的面前。
    昔有吾祖,开辟鸿蒙,物化阴阳,人为灵长,入室祈福,佑护吉祥!
    喜娘一身大红秀金的礼服,端着金如意在司仪的唱礼中一步步走到供桌前,开始祈福行礼。
    一拜,东方甲乙木!
    再拜,南方丙丁火!
    五拜,中央戊己土!
    之后的敬如意、点烛燃香等等礼仪虽然复杂,倒是都不需要李惜花参与,他便干脆始终低着头,生怕出了什么纰漏,然而心里却远不如面上表现出来得平静。
    因为一会儿
    阿玄便要与他成亲了。
    即使明白这不过是逢场作戏,但人是真的,情亦是真的,就算是戏,也不免令人想要认真。
    思及此处,他的目光柔软起来,接着就听司仪又喊道:新嫁娘,出阁!
    与李惜花不同,扮作女人的玄阁主此时心情可谓是非常糟糕!
    平日里他便不喜这些繁文缛节,要不是云镜疏提前打点好了新娘身边的人,否则从来不知道原来成个亲这么复杂的他只怕会迅速暴露。而等好他好不容易挨过各种繁杂冗长的礼节,忍受了好一番折磨之后,才终于盖着红盖头,手捧苹果,木头人般僵硬无比地走向前方,盖头之下的一双眼可谓是冷得宛如寒冬腊月里的鹅毛大雪。
    一条红丝绸,两人牵绣球,月老定三生,携手踏锦绣!礼请喜娘搭手牵,恭请新贵入华堂!
    喜娘从一旁丫鬟端着的托盘里拿起绣球两边的绸带,分别交到两位新人手中,而玄阁主拿着绸带,就在以为终于可以直接进去拜堂成亲的时候,那该死的司仪又喊:借来天上火,燃成火一盆,新娘跨过来,好日子红红火火!
    玄霄的脸色瞬间黑了:
    等他在喜娘的搀扶下行完了这项礼后,司仪继续喊道:管家,起鞍!旋即,早就候在一旁的管家立马将一个红色的马鞍放在新人面前。
    之后又是放平安果,又是跨马鞍的,等最后终于能拜堂的时候,竟是把向来无所畏惧的玄阁主生生逼得松了一口气。
    两人各自执着绣球两端的红绸,在众人的一片热烈掌声中缓缓走至大堂的中央。
    一拜天地,请新人正衣冠!
    李惜花牵着玄霄来到放着锦垫的供桌前,目光始终微微侧着,虚虚地落在身旁这人身上。
    司仪高喊:跪!
    风调雨顺一叩首!五谷丰登再叩首!家业兴旺三叩首!
    两人手捧红绸,跪在了摆着天地牌位的供桌前,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司仪再喊:起!
    二拜高堂,有请双方高堂!
    请新人正衣冠,跪!
    原本照道理,坐在上位的应该是傅万川和唐天屹两个人,不过唐严鹤倒是警惕,根本没有让唐天屹出面参加这场婚礼,于是现场就只有傅万川坐在位上。
    起初,李惜花还有些担心他家阿玄,毕竟男儿膝下有黄金,然而玄阁主竟是跪得毫无犹豫,半点破绽也没有,反倒是他顿了顿才跟着跪了下去。
    司仪又喊:祝父母:福如东海,一叩首!祝父母:寿比南山,再叩首!愿父母双亲幸福安康,三叩首!
    待行完礼后,司仪喊道:起!
    伴着一阵珠链脆响,两人依言站了起来,转成面对面而站。
    夫妻对拜!请新人正衣冠!
    各自又微微理了理衣冠,李惜花抬眸,眼底满是柔情。
    跪!
    夫妻恩爱一叩首!百年好合再叩首!永结同心三叩首!
    他深深地看眼前这人,紧紧攥着手中的红绸,仿佛只要这样就能将这人牢牢抓在手里,而在拜下的那一刹,他深吸了一口气,专注得周围的声音似乎都听不到了,满心满眼都只有眼前这一人。
    一叩首
    二叩首
    三叩首
    起!
    礼成,送入洞房!
    司仪话音落下的瞬间,满座宾客掌声雷动,而李惜花在众人的目光中站起身来,正想借着这个入洞房的机会让玄霄先脱身,谁知就在此时!
    唐严鹤竟是半点也不肯多等,直接出声打断道:且慢!
    ☆、223章 狗咬狗
    突来的一句且慢几乎令在场的所有人怔了一下,大家不明所以地齐齐看向他,就连傅万川也是如此。
    严鹤长老这是?
    唐严鹤笑了笑,缓缓站起身来,先是朝众人拱手拘了一礼,方才开口:今日是我唐门与黄河帮结亲的大喜之日,在座诸位能够前来参加,实是给足了老夫面子,老夫便先在这儿谢过了。
    他这番话虽然好听,但放在这里未免有些莫名其妙,就在众人疑惑不解之时,只见他话锋一转,又道:两位小辈情投意合,老夫这个做长辈的自然乐见其成,不过情归情,理归理,即使不合时宜,老夫有些事却是不得不在今日当着诸位的面讲个清楚。
    方才的那个金刀门弟子忍不住笑道:什么事这么急,非得拦着新人入洞房?
    众人闻言,顿时应和之声此起彼伏。
    就是,就是!
    哈哈哈哈,你看人家新郎官都等不及了!
    对对,还不快入洞房
    坐他旁边那个东北汉子还跟着瞎起哄,流里流气地吹了声口哨,现场的气氛一时又活跃起来。
    然而纵使大家都这么表示了,唐严鹤非但没有坐下,甚至连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他叹了口气,故作一脸痛心地说道:前些日子暴雨导致了黄河水灾泛滥,相信大家都有所耳闻,老夫也是近日才得知黄河帮帮主非但不帮着救助受灾百姓,甚至还冒充水匪抢劫官盐,私卖以牟取暴利!
    此话一出,场面瞬间鸦雀无声,而被矛头直指的傅万川更是愣在了当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严鹤长老,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他怒不可遏地也站了起来:今日本是大喜之日,阁下却在此往我黄河帮身上泼了这好大一盆脏水,到底是何居心?!
    被人如此诘问,唐严鹤倒也不见气恼,只轻轻笑道:今日在座的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老夫岂敢信口雌黄?他一面说着,一面从袖中暗袋内抽出一本卷成一卷的账本:证据在此。
    傅万川没想到这人手里居然有证据,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是半点不显,反倒冷冷一笑:你说证据便是证据,谁知道这证据是真的还是你伪造的?
    他不欲在这个问题是多做纠缠,目光一凛然,突然发难:本帮主行得正坐得直,自是问心无愧,倒是严鹤长老怕不是为了门主之位才诬陷的唐门主吧,否则都过去二十年了的陈年旧事,怎么早不揭晚不揭,偏偏选到这个时候揭?竟是让凶手白白逍遥了二十年!
    唐严鹤知道这人是想拖他下水,心里早有防备:傅帮主何出此言?他不慌不乱地倒打了一耙,一脸吃惊道:毒害老门主之事是唐天屹自己当众亲口承认的,何来的诬陷?
    接着又急急说道:至于纵凶逍遥法外就更是无稽之谈,先前如果不是你闲谈时告知当年的旧事,老夫又怎么会清楚老门主竟并非死于恶疾!说起来,当初老夫便疑心这原本是我唐门之事,你黄河帮是如何知晓的?要不是唐天屹后来自己认了罪,老夫必然要问一问,如今问来却也不迟。
    泼人脏水不成反被泼,傅万川顿时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但他清楚这件事里唐严鹤虽然确实包藏祸心,可干脏事儿、伪造人证全是走他的手,如果唐严鹤咬死了是受人蛊惑,他根本没有证据!
    你莫要在此含血喷人!他气急道。
    谁知话音刚落,门外忽而传来一声冷笑,唐梦柯一袭白衣如雪,施展轻功飞檐踏壁而来,随之凌空飞来的还有一口漆黑的棺材,梆的一声砸在婚礼大堂的正中央,扬起一小股灰尘。
    呵!既然你们扯不清楚,那不如让本姑娘来帮你们掰扯掰扯!
    ☆、224章 还会再见
    这一突来的变故不仅打了唐严鹤和傅万川一个措手不及,更是让所有人都狠狠吃了一惊,有反应快的人立马回头看了眼大堂正中站的这对才刚拜完天地的新人,又转过头来看向唐梦柯。
    本该一身喜服的新娘子这会儿居然带着口棺材突然出现在此,那
    另一个新娘子又是谁?!
    而这厢,李惜花早在唐梦柯现身的同时,伸手将玄霄拽至身后,保护的意思不言而喻。他微微侧了一点身子,凝音成束悄悄说道:一会儿你别出声,有我在,他们不敢来揭你的身份。
    玄霄:
    被这人的举动弄得下意识僵了一瞬,盖头之下的人垂着眼,心绪如湖面被风吹起了微澜。实际上,之前他既然敢答应顶替唐梦柯假扮新娘成亲之事,便不在乎这些人乱嚼舌根,但李惜花回护他却又是另一回事,他可以不在意旁人的想法,但他在乎身旁的这人。
    就在玄霄心下思绪纷杂之时,在场大部分人也都逐渐从最开始的吃惊中醒过来神来,立时便有人忍不住问道:这这究竟怎么回事?
    唐梦柯冷笑连连:还能怎么回事?说着,掌下运足内力往棺盖一侧猛力一拍,随着一声闷响,置于其中的尸首便露了出来。
    一个多月之前,有下人作证说家父毒害了老门主,此事唐门弟子众所周知。可后来官府又有人发现那下人分明在两个多月前就已被人一掌毙命,弃尸于城外荒郊的枯井中,杀人者所用的还是严鹤长老的独门秘技火毒掌!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目光冷冰冰地盯着唐严鹤,皮笑肉不笑道:莫非,是这个早死了的下人化作鬼魂来指认家父不成?
    唐严鹤眼见着情况不对,略一寻思便明白是中了计,脸上的笑意顿时再也挂不住,急忙说道:老夫从未杀过什么人,你这是污蔑!
    污蔑?唐梦柯怒道:死人都放在这儿了,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见事已至此,李惜花这边也没必要再假装,便索性将脸上的□□一摘,微微笑:唐姑娘所讲之事,在下可以作证,因为正是在下请公门中的朋友帮了一点小忙。
    他一露面,在场几名与他有些交情的人纷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金刀门门主更是直接离席,朝他走了两步:李少侠,你怎么会在此?
    这李惜花摸了摸鼻子,叹气:此事说来话长,不过唐门主应是被冤枉的。
    傅万川一听这话,竟也跟着落井下石!他故意摆出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义愤填膺道:李琴皇说得是,这厮包藏祸心,不但污蔑本帮,还诬陷唐门主!我看他分明就是胃口大得很,想武林盟主的位子想疯了!
    趁着几方各执一词的空档,一旁有几个不怕事的凑热闹般挤到棺材前,只消稍稍一看,便认出来棺材里的人确实是死于火毒掌,不由都脸色微变。
    其中一个人摇了摇头,一脸凝重道:是死于火毒掌。
    没错,就是火毒掌无疑了。另一人也跟着道。
    满口胡言!唐天屹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立时有些乱了方寸,急道:老夫没有杀人,定是他们几个搞的鬼!
    而另一边,眼见自己的父亲被人当众指认为杀人凶手,如此一边倒的局势显然是大大的不利,就连原本默不作声的唐佩纶情急之下,也忍不住出来帮腔:是他们,什么琴皇!根本就是苍狼的走狗,傅万川早与苍狼暗中勾结,他们全是一伙的,故意陷害于我们!
    苍狼?
    众人纷纷静了下来,这事怎么就又扯到苍狼身上了?
    而在这一片安静之中,却闻李惜花失笑道:唐公子说得好,可我们在场所有人都没提苍狼二字,这事怎么就还扯上苍狼了呢?还是说他话音一顿,目光别有深意地一一扫过几人的脸,最后停在唐佩纶身上:你也见过苍狼的人?
    唐佩纶闻言一怔,这才陡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心虚地一时间语塞:我我我没见过。
    没见过?金刀门门主嗤笑:没见过,你做什么突然提起苍狼来,还给人家乱扣帽子?
    其实说句实在话,唐佩纶这顶帽子扣得也不冤,但李惜花无法解释那晚冒充苍狼人马时,他用的暗尊身份,所以这会儿便只能打死不承认。
    而唐严鹤心知要遭,立马转移话题:小儿无知,胡乱说的罢了,倒是傅帮主这会儿清高起来了,你黄河帮贪赃枉法的事,老夫可是人证物证俱有!
    傅万川的眼底掠过一抹阴冷之色,竟是干脆鱼死网破:别以为你唐严鹤就干干净净!
    一时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好好的成亲变成了一场闹剧,看得许多不知情者云里雾里,真真是变成了狗咬狗一嘴毛,实在是一扫多日的怨气,大快了唐大小姐的心!
    等戏看得差不多,互相的台也拆得差不多,她才插言道:既然你们都说对方不干净,那敢情好,本姑娘这儿恰巧有幻梦烟,此物用在人身上,能令其神智昏聩迷乱,知无不言,若是都真像你们自己说的行得堂堂正正,那真金自然也不怕火炼!
    幻梦烟?
    这东西是千重阁毒部才研制出来的,江湖上自然没人听说过,就连李惜花也不例外,况且他事先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出,还以为是唐梦柯擅作主张。
    然而下一瞬,玄霄却忽而凑近,在他耳畔用极小的声音说道:速寻武器,小心!
    什么?
    李惜花一阵诧异,但他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就听人群里有个人朗声笑道:什么幻梦烟,听上去便不靠谱,这世上哪有这等奇怪的东西,莫不是唬人的吧?不如让书生我来试试你这个鬼东西灵还是不灵。
    他刚说完,哪知唐梦柯根本没有拿出什么所谓的幻梦烟,而是直接拔出腰间的匕首,一个闪身,锋刃直指那名说话的书生。
    她武功奇高,加上出手又如此突然,那一刹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书生必然不是她的对手,谁料那青衣书生只手在空中轻轻一抹,原本凌空刺来的匕首就这般骤然停在了半空中!
    果然是你!唐梦柯咬牙。
    她因为离得近,看清了缠住自己匕首的东西并非他物,分明就是那夜所见过的无数透明细线,来人的身份自然也呼之欲出。然而慕容鸩却轻轻勾起唇角,一双眼缓缓转向李惜花的方向,最后锁定在他身后之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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