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电转之间,唐严鹤暗自把他那把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待打定了主意之后,便当着两人的面吞下了那粒药丸,以示诚意。
    既然阁下快言快语,老夫也不拐弯抹角,这赌老夫接了。他笑着说道。
    殊不知这一切尽在某人的算计之中,而那人隐在白纱后的脸上神色漠然,冰冷的目光全然像是在看一个死了的人,面上却道:那我就预祝严鹤长老马到功成。
    略散的浓雾被风吹得去而复返,留下这句话后,玄霄转身重新踏入雾中,一旁的李惜花见状连忙紧跟了上去,两人不多时便不见了踪影。
    仿佛,今夜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217章 秘制小药丸
    西郊的老槐树距离城中有些距离,玄霄来时为了赶时间,让李惜花用轻功带了他一程,回去时两人却都默契地没有提起此事,而是一前一后地缓步在林间穿行。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厚重的雾气打湿了草叶,连竹笠罩着的白纱上也凝上一层细细密密的水珠,玄霄嫌它碍事,便索性摘了拿在手里,除了这个动作以外再没有过别的变化,而李惜花亦然,摘下金面具后就闷头走着,一路上两人沉默得像一潭死水。
    也不知道这样在黑暗中走了多久,走在前面的那人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住脚步,转过头来问道: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问什么?李惜花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问你方才是怎么一回事,给唐严鹤吃的又是什么?
    玄霄垂眸,不语。
    那丹药的作用你不是都已经告诉唐严鹤了,我又何必再问,只是阿玄李惜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柔声问道:你为什么想要我问你?
    眼底似有什么轻轻闪了一下,玄霄看向他:你想说什么?
    李惜花却笑着摇头,神色里有些无奈:其实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闻言,玄霄亦沉默了下来,过了会儿才开口道:我早就算好了唐严鹤的反应,给他的那粒丹药也确实是以火灵芝为引。
    李惜花点了点头,轻轻摇着手中的玉骨鎏金折扇:我知道,他那时候脸上的表情做不了假,而你用假药也骗不过他这样的老江湖。
    殊不知玄阁主给出去的那粒丹药其实是个包馅儿的,中间还藏着一只蛊虫,就算唐严鹤精通毒术,也解不开他千重阁的蛊,不过这人既然没问,玄霄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提。
    又过了会儿,他身旁这人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轻笑:说起丹药来,我倒想起了以前的一件趣事。
    玄霄侧目,不解道:嗯?
    就是我那个师弟,还记得吗?上次在青楼的时候你也见过的。
    手指轻轻摩挲着扇骨上的花纹,李惜花有些怀念地笑了笑:以前还在赤魔宫的时候,有次穆萨长老向宫主告了玉楼的状,他这人小心眼得很,这笔帐就一直记着,之后又有一次宫主赏了长老一粒增长功力的丹药,这事也不懂他怎么知道的,反正后来他居然让他身旁那个暗卫偷偷把丹给换了。
    赤魔宫宫主,凤玉楼?
    天冶城的试剑大会将近,武林盟主换届在即,实际上这几日玄霄一直在考虑赤魔宫的事情,因此当身旁这人提到此人,他不由得眸色微微一暗,面上则不着痕迹,似是随口问道:换成什么了?
    李惜花侧了点身,一双狭长的凤眸里满是戏谑:你猜。
    毒药。玄阁主淡淡道。
    这个回答令李惜花一阵无语,扶额哭笑不得道:告状而已,还不至于有这样的深仇大恨。
    玄霄:
    看他似乎没了耐心,李惜花也不再故意卖关子:那是他独家秘制的神奇药丸,为了团那个丸子,还指派我给他打下手,愣是把大厨房里几口锅上的陈年老垢刮得一干二净,最后终于得了一粒黑球,起名为食之精华。
    玄霄目光诡异地扫了他一眼,语气微妙:堂堂长老应该不至于分辨不出
    手中摇着的折扇一顿,李惜花轻笑:你太小瞧他了,他还用各种药香来回熏那粒食之精华,再在外面沾了一圈金粉,看上去金光闪闪,和原先那粒药丹长得一模一样。
    玄霄:
    没想到那个传闻中吃人肉,食人脑,用人鲜血练魔功的魔教头子小时候居然是这样的?
    十分可疑地停顿了数秒,他又问道:后来呢?
    李惜花摸了摸鼻子:后来穆萨长老吃坏了肚子,一直占着茅坑,导致茅房排长队,我作为帮凶被禁足在天书楼,抄了一整个月各大门派的秘籍。
    玄霄无语:
    合计着这人精通百家武功,原来是这么来的?
    见身旁这人低着头不知在琢磨些什么,李惜花目光轻柔地落在这人身上,眼里有着连他自己也未察觉的宠溺,而等玄霄抬眼看他时,却转过视线改看向手里的扇子了。
    他笑着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听起来很匪夷所思,没想到江湖上令正道头疼无比的赤魔宫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嗯。玄霄应道。
    其实赤魔宫被正道称为魔教也是有道理的,那些人行事的确是离经叛道了些,可是说着,李惜花唇边的笑意渐渐泛起苦涩:真希望这世上能够少一些痛苦和仇恨。
    闻言,玄霄忍不住皱眉,泼了他一盆冷水:这不可能。
    谁知这人却微微笑道:为什么不可能,你这次做得不就很好?
    很好
    什么很好?
    玄霄愣了一下,像是没能理解这人的话,难得有些呆呆地看着他。
    李惜花被他的反应逗笑了,解释道:你看,我们既保留了唐门主的尊严,顾及了唐姑娘的心情,又让作恶之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不是很好吗?
    话音一转,他又有些感慨道:其实我大概猜到唐门主为什么会隐瞒当年的真相了,他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掩盖苍狼国主所犯下的罪行,而是为了保护他女儿。唐姑娘的身世对于仇视苍狼的江湖人来说实在太过敏感,之前在地牢中的时候,他就曾低声下气地求我带唐姑娘离开这里。
    玄霄皱眉,有些不确定道:你觉得这很好?
    微微捏紧了手中的折扇,李惜花垂下的眼里似有什么一闪而过,湮灭在黑暗中,他没有直接接话,而是避重就轻道:可惜我们也就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刹,玄霄心里思绪纷杂,闪过了诸多念头,他似乎还想问些什么,然而却欲言又止,最后终是什么都没说,只静静地看着他身旁的这人。
    ☆、218章 甚是想念
    寒风刺骨,吹不散笼罩着蜀中的浓雾,却吹得一家铺面前挂着的白纸灯笼摇来晃去。那是家专做白事生意的店铺,墙角堆着的几个纸花圈上,浓墨所书的奠字突然被一点幽绿的萤火照亮,极是瘆人。
    不过那光点只在花圈上停留了一小会儿便又重新飞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雾后更多的光点,由远及近,由少变多,仿佛夏夜星海一样忽明忽暗,而被它们众星拱月般拥着的是一个身披墨蓝色鹤氅的人,一头乌发如云披散,眼波流转间似是含情。
    他缓步走在小巷中,腰间环佩随着他的步子轻轻摆动,仿若山间溪流泠泠作响,如此徐行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方才在一家客栈门前站定,伸出手抚琴似的在黑暗中轻轻一抹,只见一点亮光像是得了命令,慢悠悠从他身边飞离,自门缝钻了进去。
    不多时,但闻吱呀一声,木门开了。门背后站着的小厮还保持着开门闩的动作,可倏然睁开的眼里竟像是生了一层白翳,诡异至极。
    从慕容鸩踏入这间客栈时,唐梦柯便已经察觉到来人,但当她打开房门看见楼下满室萤光的时候,还是不由得愣了一愣。
    这是萤火虫?
    但试问这世上哪有在寒冬腊月里四处飞的萤火虫?
    来人沿着木质的楼梯拾级而上,唇角轻勾露,微微笑道:本祭司此来是为一个回答,就不知你考虑得如何了?
    唐梦柯敛起眼底的惊诧之色,暗暗攥紧了拳头:如果她只说了两个字,便没再说下去,而是俯望着这人。
    顿住的话音与停住的脚步,两人隔空对望,一人笑意盈然,一人则一脸冰冷。
    又过了一会儿,唐梦柯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开口:如果我像你们所要求的那样,交出白玺戒,嫁给傅君宝,你就保证不会将当年的事抖出来?
    举起手中的烟杆轻轻抿了一口,慕容鸩徐徐吐出一串云雾。
    是。
    好,我答应你。说这话时,唐梦柯垂在身侧的手又攥紧了一分,目光似是刹那间暗淡了下来:不过我也有条件,除非你们现在就放了我爹,否则休想。
    看来,你还没明白眼下的状况。慕容鸩淡笑:是谁给你的勇气,竟让你觉得有资格和本司谈条件?
    唐梦柯咬牙,怒道:你!
    不急手指捻了捻耳畔的浅蓝色流苏,慕容鸩笑道:大婚便定在三日后吧,只是你可想清楚了,只要你一日不交出白玺戒,唐门主便要在地牢多受一日苦。
    他这话无疑拿捏住了唐梦柯的死穴,气得唐大小姐忍不住骂道:卑鄙小人!
    像是听了什么笑话,慕容鸩用一种怜悯的目光扫了她一眼,接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话音一转:你这样说,倒让本司想起了个人。算算日子,本司与他也有十几年未见了,如今甚是想念,就不知你可有见过他?
    闻言,唐梦柯心里陡然警铃大作,警惕地盯着他。
    见她不回答,慕容鸩也不恼怒,似是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我这徒儿,听说如今已经做了千重阁的阁主。唇畔笑意愈深,他复又抬眼,蛊惑般地问道:他叫玄霄,你见过吗?
    说话间,他目光始终一瞬不瞬地落在面前这人的脸上,将她每一丝表情变化悉数收入眼底。
    唐梦柯皱眉,疑道:你是千重阁的人?
    松开捻着流苏的手指,慕容鸩笑道:既然你问了,那本司不妨也与你开诚布公,不错,本司正是千重阁的人。
    你说谎!唐梦柯冷笑:如果你是千重阁的人,又怎么会与剑圣十几年未见?
    没想到会被这人突然反将一军,慕容鸩稍稍诧异,心下暗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片子,倒是聪明,面上却只微微一笑:信与不信,由你。
    话不投机半句多,不过他既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也没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而是话锋一转:不过成亲乃是一件大事,还请未来的少主夫人随本司一道筹备婚礼事宜。
    这是打算在成亲之前软禁她?
    唐梦柯一听,不由得满脸怒色,一双眼死死盯着面前这人,似乎恨不得将目光化作利刃,生生从对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而被她如此盯着的人却恍若未觉,依然笑如春风,只是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却怎么看都透着一种妖异。
    他伸出一只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仿佛黑暗中无言的胁迫,而被威胁之人气得浑身颤抖,偏还发作不得,身侧攥着的手因为用力过大,指尖早已血色尽褪。
    如此僵持了一会儿,唐梦柯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却毫无办法,只能妥协,而等两人离开之后,紧挨着唐梦柯的另一间房间的门竟缓缓地开了。
    门后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守在此地多时的云镜疏,他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脸上表情明晦莫测,也不知道是在想新任夜丞局镇府的身份,还是吃惊于玄霄的心思缜密,毕竟如果不是有他提醒在前,面对刚刚那人的试探,唐梦柯必然会露出破绽。
    可他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那人方才口中的师徒关系
    心中一瞬间闪过许多猜测,然而现在却不是深思这些的时候,云镜疏略略压下心底的疑惑,转身重新关好了门,换路从窗口纵身而去。
    ☆、219章 饿到两眼放光
    星移斗转,天色将白。
    这厢,两人甫一回客栈便收到了云长老传来的消息。
    当得知唐梦柯果然如他家阿玄所预想的那样被苍狼的人带走了的时候,李琴皇很是唏嘘,忍不住逗他道:阿玄啊阿玄,有时候真想撬开你的小脑瓜,看看里面是不是和我们构造不一样。然后,他就毫无悬念地收到了玄阁主亲手所赠的冷冰冰的眼刀子一枚。
    而在此后的两天里,李惜花前思后想、左思右想、千思万想、冥思苦想,直到最后变成了胡思乱想都始终没能想通,为什么那日他家阿玄如此笃定地告诉他,唐梦柯会被苍狼的人带走?
    于是好奇心发作的某某人开始了各种旁敲侧击,可惜无论他如何作妖,玄阁主始终稳如泰山、岿然不动,真真是叫人心里痒痒,跟猫抓似的!
    殊不知,这事他当然想不明白,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其中的很多关键点。
    比如
    玄霄从唐梦柯口述中确认来人是慕容鸩后,很快联想起之前雾若所遇种种,再加上那名下人真正的死因又是千重阁的荧惑蛊,因此不难猜到慕容鸩便是假扮那名下人出面作了伪证的人。
    再比如
    雾若既然和他打过照面,对方肯定已经知道千重阁插手了这事,只是摸不准他们究竟插手到何种程度而已,又是为什么会掺和进这件事里,于是试探唐梦柯就成了必然,而为了防止生出不必要的变数,软禁她的可能性自然也极大。
    然而这些涉及到千重阁,玄阁主当然不可能解释,而且不光不解释,相反还有点乐在其中,毕竟这人总爱逗他,现在能有此机会报仇雪恨,岂不快哉?
    除此以外,两人也没闲着,先是联系了官府提前交代好一切,又让云镜疏冒险给唐梦柯传了一次消息,详细说明了之后的所有安排,包括时间、地点,乃至如何将她废去武功的结果嫁接于玄霄毫无内力的这一事实上,以完成最后一幕偷天换日。
    而等他们准备好所有细节,时间一晃即逝。
    在这三日内,唐严鹤为了给自己未来出任武林盟主造势,可谓是煞费苦心,凡是能够请得来的武林名人皆被他请来不说,请不来的,就算是找其下门人代替,也叮嘱过他们记得传话回去,更不必说其他江湖上排不上名号的了,甚至连周边的百姓在大喜之日也能入流水席沾沾喜气。
    不过短短时间,几乎整个江湖都知道唐门门主之女即将嫁予黄河帮少主,一时间蜀中变得热闹非凡,前来贺礼的人多得恨不得把大门的门槛给踏坏。
    按照正常来讲,成亲共有六礼,分别为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而一般的大家闺秀更是从小练得一手好绣活儿,绣出来的嫁衣自然也是华美无比。不过三天时间实在太仓促,根本来不及走全套流程,至于唐梦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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