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后悔。
    就当过去的唐梦柯死了吧,从今往后,再无此人。
    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引来了一群人,为首者则正是唐严鹤父子。
    唐梦柯,你想要造反吗!
    突然的一句质问打断了她的思绪,唐梦柯抬头,神色淡淡地看向来人:严鹤叔叔这话是什么意思?
    相同的反问与多年前的那一幕重叠在一起,说话之人却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被人污蔑后只会哭泣的小女孩了。
    你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清楚?一袭白衣的唐佩纶微微仰头,似云中仙鹤般一派清高作态,义正辞严道:今日你伤我唐门众人,按门规当废去武功,受毒刑百日。
    此话一出,围在一旁的众人顿时骚动了起来,其中不少人随声附和,竟是半点不念同门旧情,要置她于死地。
    冰冷的目光慢慢地掠过这些人,唐梦柯的心越来越沉,也越来越寒。她沉默片刻,忽而嗤笑了一声,举起戴着白玺戒的那只手在众人面前晃了晃,说道:你们不是想要那个位置吗?有本事就来抢。
    是白玺戒!有眼尖的人叫到。
    紧接着人群里系悉悉索索议论起来。
    有人问道:白玺戒怎么会在她手里?
    又有人小声嘀咕道:下任门主不是严鹤长老吗?
    在这个档口,连身处议论中心的唐严鹤也忍不住脸色微变,一抹阴鸷的暗色自眼底一闪而逝。虽然他明知几日前发生的事多半并非眼前这人所为,但为了稳定人心,也因为白玺戒确实在她手里,遂索性混淆黑白。
    不着痕迹地冷冷勾了一下唇角,唐严鹤抬眼看着唐梦柯,装出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果然是你!
    他抬手捻了捻一缕胡须,冷下脸来环顾四周,催动内力沉声道:众弟子听令,唐梦柯偷盗门主信物白玺戒之事实已明,伤我门中弟子,妄图夺权之险恶用心已清,故今日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饱含内劲的声音霎时四散开去,近乎响彻整一座山,离得近的那些唐门弟子顿感浑身血气上涌,被其深厚的内功修为震得七荤八素。
    ☆、199章 潜入
    这就事实已明,用心已清了?唐梦柯冷笑连连,嘲讽道:严鹤叔叔还真是和以前一样,也不知是不分青红皂白,还是别有用心。
    作为唐门众长老之首,竟被一个小辈当着如此多人的面呛声,任是谁都会觉得颜面何存,然而唐严鹤就好像全然不把对方看在眼里,只淡淡道:佩纶,你去。
    但在人看不见的角度,他却暗中将手背在身后,拇指与小指曲起,轻轻一弹。
    那手和别人不同,小指的指甲蓄得极长,此刻若有人凑巧迎光细看,便会发现细细的白色粉末自他这一弹指的动作间纷纷扬扬地洒下。
    唐佩纶有些诧异,心下不解为何他父亲明知自己武功不及这人,还要让他去对上唐梦柯,下意识出声问了句:父亲?
    状若无意地将手抄至身前,唐严鹤乜了他一眼:去。
    若换作平时,唐佩纶大可把心中疑问直接问出,不过现在显然不行,他用余光扫了一眼四周许多双紧紧注视着他的眼睛,暗暗一咬牙,抱拳领命:是。
    说完,他重新转头望向唐梦柯,本就生得极薄的嘴唇抿成一线,垂在身侧的右手忽而一抖,甩出一条尾端坠着金铃铛的白练来,接着脚在地上猛地一踏,铃音乍响之际,杀机随之陡现。
    江湖中有句老话叫做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所以照道理来说,匕首对上白练显然要弱势许多,前提是这把匕首的主人不是唐梦柯。
    一撩裙摆,抽出绑在大腿上的另一把匕首,唐梦柯轻蔑地看向来人。
    既然你想找死,也就怨不得姑奶奶我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身着白裙的少女身形一闪,竟仿若突然凭空消失了一般,使唐佩纶手中的白练一下子失去了目标。
    怎么回事?!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想这个问题。
    从未听闻这世上有能够让人凭空消失的武功,就算有,恐怕也不是武功而是妖术。可如此奇诡的景象就这样在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惊得众人俱是一愣。
    有人回过神来,四处张望,惊讶道:她去哪儿了?
    还有人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然而在场的人中,只有唐佩纶知道唐梦柯并未消失,因为那种一直令人如芒刺在背冰的冷目光从未消失过。
    她就在这里,而他却看不见她!?
    这种认知使得本就因为武力悬殊而感到压力的唐佩纶心下愈加焦躁不安,他紧紧攥着手中的白练,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偏偏越是如此,满耳像是充斥着血液加速流过全身的声音,狂涛似的轰鸣一片,一滴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悄然滑落。
    就在此刻,背后似乎传来了一声冷笑,惊得唐佩纶瞬间回头,可是身后却空无一人,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这并不是他的错觉。
    唐梦柯冷冷道:你看错方向了。话音里满是嘲弄与轻视。
    这一次的声音又出现在他身侧,然而等唐佩纶转头,依然什么都没有。
    又错了。
    白影一闪,唐梦柯与他擦肩而过,手中匕首在他臂上轻轻一抹,迸出一串妖异的血花,但就在她近身发起攻击的这一刹那,却有一缕幽香自她面上拂过,就像晨露中茉莉花的气息,轻柔而迷人。
    一声痛呼过后,唐佩纶捂着手臂,掌下鲜血淋漓。他死死盯着前方,目眦欲裂,刹那间一种被戏弄的恼怒涌上心头: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有种出来打!
    而他话音刚落,唐梦柯竟真就听话地出现在他身旁,只不过手中匕首抵在他颈侧,轻轻一用力,便见一丝血红顺着脆弱的脖颈淌了下来,吓得他立时就不敢动了。
    性命被人握在掌中,唐佩纶顿时害怕得连头都不敢转一下,因此也就无法看见唐梦柯的情况,但唐严鹤却是看得见的,只见他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和善的笑容,幽幽说道:你已中了暗香之毒,只要再动一步,必定血溅三尺。
    不用这人说,这事在唐梦柯发现那股香气时就已经心知肚明,可她脸上不见丝毫惧色,只淡淡说道:果然卑鄙。
    唐严鹤笑道:在唐门用毒,何来卑鄙之说,更何况你罪大恶极,不死不足以平众怒。他又扫了一眼自己儿子,不悦地皱了皱眉:放了佩纶,我还可以看在往日情面上,留你个全尸。
    发现他父亲见自己儿子被人劫持,脸上竟不见半点焦急之色,只如此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不痛不痒的威胁,唐佩纶顿时心下大骇,恐惧没顶,连声呼救道:爹!救我!
    然而唐严鹤淡淡地看着他,没有丝毫动作,眼里甚至还闪过一抹厌恶。
    见此情形,唐梦柯心念电转,讽刺道:也是,你都要做门主了,还留着儿子何用,将来指不定你这儿子还会觊觎你的位置,我这倒也算是帮你扫除了一个垃圾。
    唐严鹤神色骤然一沉,话音渐冷:满口胡言。
    是不是胡言,今日所有人都长了眼睛,不用我说。唐梦柯意有所指地冷冷说道。
    眼见着胜利在望,唐门中阻止他的最大隐患即将消失,唐严鹤岂会被眼前这人的三言两语所动摇。目光在所有人脸上转了一圈,又最终回到唐梦柯身上,他忽而微微眯了一下眼,一抹极其危险的暗光自眼底一闪而逝。
    下一秒,突然!
    唐严鹤身形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唐梦柯,速度快得惊人!而在这危急时刻,只要她躲避,必然会引动身上的剧毒,三步过后毒发倒地。
    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快得令人感到措手不及,而就在众人都以为唐梦柯必死无疑的时候,寒光起落,瞬息之间,胜败已成定局。
    虽然唐严鹤凭借多年习武所练就的反应力临时变招,挡住了唐梦柯攻来的一把匕首,可她出手速度实在太快,快得匪夷所思,只见出招的同时,握在另一只手中的那柄匕首自空中轻灵一转,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绕过了唐严鹤的防守,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光如此,当这一切被一气呵成地完成后,她还运足内力,猛地飞起一记侧踢,将身旁惊得忘了反应的唐佩纶破布一般踹飞出去,当空一口血雾喷出来,星星点点溅落在她雪白的裙摆上。
    唐梦柯冷笑,看都懒得去看一眼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唐佩纶,手中抵着颈动脉的匕首用上几分力,说道:现在换了人质,不知严鹤叔叔之前的那些话可还说得出口?
    唐严鹤对自己的武功一向颇为自信,加上他自以为自己年长唐梦柯许多,断没可能比不上个黄毛丫头,所以才出此下策,却没料到自己居然没能在她手下走完两招!如此诡谲的武功简直闻所未闻,还有她那突然消失的把戏,这人难道以前一直在隐藏实力不成?
    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唐严鹤的心陡然沉了下去,然而面上却依旧故作镇定道:你想干什么?
    唐梦柯也不跟他废话,干脆道:解药。
    听她提及解药,唐严鹤想到自己手中握有反败为胜的关键,于是反倒冷静下来。不过他也清楚虽然这人现在身中剧毒,但难保没有后招,自己如果轻举妄动,万一失败,很可能性命不保,与其争一时之勇,还不如留得青山在,从长计议。
    思及此处,他敛了敛表情:解药可以给你,但你不得再伤害任何一个唐门弟子。
    都到了这个时候,这老东西居然还不忘了虚伪?
    唐梦柯冷冷扫了他一眼,却不想再在这上面横生枝节,遂答道:可以。
    见交易达成,唐严鹤暗暗松了一口气,转瞬眼底却又闪过一抹阴鸷之色。但眼下只能吞下这口恶气,暂忍一时,而为显示他没有攻击性,唐严鹤动作缓慢地从怀中暗袋中摸出一个小瓷瓶来,又慢慢递给了这人。
    唐梦柯伸手接过解药,第一件事便是倒出一粒喂给这人,见他毫无异样后,才自己又服下了一粒。
    既然毒已经解了,你是不是该兑现承诺了?唐严鹤侧目,说道。
    手中匕首撤去的同时一把推开这人,唐梦柯足尖轻点,后退数步,临走之前突然道:呵,严鹤叔叔可还记得叶齐?
    此话一出,唐严鹤心里陡然打了一个突,正待说些什么的时候,这人已如吹过旷地的一阵风,消失不见了。
    山间不知名的白色小野花细细碎碎地缀在草丛间,顺着一路羊肠小道往下走,速度快的话,几柱香的时间便能下到山脚,不过唐门地处偏僻,即便山脚也是人烟稀少。
    望着满眼翠绿,唐梦柯停下脚步,垂下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忽而狠狠地骂了一句:卑鄙小人!她摊开紧握的右手,只见掌心躺着一粒豌豆大小的药丹,赫然便是唐严鹤方才给她的解药。
    随手将那粒本该呆在她肚子里的解药丢进草丛,唐梦柯抬头看了眼唐门山门的方向,随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与此同时,暗无天日的地牢内,被数根铁链紧锁着的一人正靠在墙角,闭目苟延残喘。和他一起呆在地牢中的还有几只灰鼠,沿着墙缝吱吱吱地叫着,却在下一瞬似是受了什么惊吓,突然逃窜起来,没过多久就不见了。
    唐天屹皱眉,缓缓睁开了眼,沉默片刻后,用沙哑不堪的声音艰难问道:谁?
    手中折扇一合,一袭紫衣的青年缓步走入他的视野,微微一笑。
    区区不才,李惜花。
    ☆、200章 一无所获
    闻言,唐天屹良久不语,只拿眼一瞬不瞬地打量着这人,心下思绪纷杂。
    自己女儿和这人的事他也知道一些,因此对李惜花实在没什么好感,不过此时能让这人冒此风险深入这地牢之中,来见他这个将死之人的
    唐天屹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问道:柯儿让你来的?
    李惜花敛了敛唇畔的笑容,淡淡道:是。
    靠在墙上的这人似乎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手微微地抖了抖,头垂得更低了。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过了会儿才犹豫着问道:她还好吗?
    不好。话音一顿,李惜花亦轻叹了一声,重复强调道:很不好。
    唐天屹一愣,抬起头来,一反之前的死气沉沉,有些急的问道:她怎么了?
    紧握着手中的折扇,李惜花叹道:在下找到她时,她已醉得不省人事,听店家说这半个月里,她每日都会去他家买酒,而且从早喝到晚。后来问了她才知道唐门以你为筹码,逼她嫁给黄河帮的少主。
    唐天屹闭了闭眼,骤然收紧的拳头掩藏住所有的愤怒,问道:她让你来救我?
    不,她已经决定嫁给那人。
    说完这话,李惜花抬眼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唐天屹的每一个反应,而当他的视线掠过这人的手时,目光忽而闪了一下。
    唐天屹苦笑,却是不信他的话,问道:那阁下还来此地做什么?
    听出了他的言外之音,李惜花不在意地笑了笑,说道:来问一个答案,如果得不到答案,纵使在下想帮她,也无能为力。
    唐天屹似是早就知道他会有此一问,满怀愧疚地说道:你带她走吧,天涯海角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了。
    你宁愿自己的女儿一辈子痛苦,也要袒护那人?李惜花皱眉,沉声道:你可知道你在唐姑娘心里有多重要?不光是你,还有唐门,她一直以唐门为自豪,这样骄傲的一个人,我就算带她走,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这人所说的这些唐天屹何尝不知?但他却摇头道:老夫没有袒护任何人,如今也是罪有应得。他死死攥着手中的已解锁连,侧过眼似是不想再多说什么,哑着嗓子低声道:你走吧,带她走,保护好她,算我求你。
    昔日的唐门之主何等威严,如今却在这里低三下四地求人,李惜花有些不忍再看这个仿佛瞬间又老了十岁的人,沉声叹了一口气。
    既然这人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说,李惜花也不再相逼,抱拳行了一礼:门主保重,晚辈告辞。
    在他离开后,昏暗牢房内又重归寂静,灰鼠们躲在洞内吱吱地叫了几声,见四下里再无动静,便又大着胆子溜了出来。
    而那靠着墙的男人闭着眼仿若未觉,神色平静如沉沉睡去了一般,手指却轻轻摩挲着无名指上的一枚赤红色的戒指,那是一枚造型很奇特的戒指,戒面上一颗狼头雕得精妙绝伦,栩栩如生。
    良久过后,空寂的牢房内,一声长叹却无人闻,只吓得满地鼠窜。
    暮色四合,墙角老树的影子逐渐融化在融融夜色中,然而此时此刻却有一个地方越是夜深越是热闹。
    城中偏僻一角的一条长巷中,脂粉的香味混着软语娇笑幽幽飘出,一个个眼波柔如春水,纤手嫩如柔荑的姑娘站在门口轻摇手中的小扇,不断向过往的人挥着手中的丝帕,灯红酒绿中,是最让男人无法推拒的温柔乡。
    一袭水蓝色长衫的青年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从万花丛中穿过,径自来到一家青楼前。
    门口招揽生意的女子一见他生得俊俏,便娇笑连连,蝴蝶一样扑了上来: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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