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脉?
    怎么会这样,心脉怎么会碎呢!?
    直到此刻,唐梦柯才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唐严鹤会突然出招,原来是想试探她的内力。方才对招,唐严鹤或许还有所保留,但她却为求自保,完全是以全力对上的那一掌。
    而她的内力
    想起之前服下的火灵芝,唐梦柯愣在了原地,突然意识到了这个可怕的事实。
    所以是她害得叶齐心脉尽碎的吗?
    似是早已料到了自己的情况,叶齐不甚在意地勾了一下唇角,语气嘲讽地说道:如此也好咳咳这样你们唐门与我叶家终于不得善了了
    唐严鹤是真的被激怒,一口气提不上来,憋得满脸通红,再也笑不出来了。
    你!
    他就是做梦也没想到,原本十拿九稳的计划是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如今不但得罪了黄河帮,连叶家也被扯了进来,而且武林盟主张道天那边还不知该如何解释。
    但即使如此,唐梦柯却没有半点高兴,她紧紧抱着叶齐,眼泪一颗又一颗地滚落:不会的!叶齐,你不会死的!说着,以手抵住这人的后心,为他输送内力。
    然而叶齐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摇了摇头。
    他又看向唐天屹,缓缓开口:门主
    唐天屹蹲下身,叹了一口气:你说。
    表妹心性善良咳咳纵使
    他话音一顿,忽而剧烈地咳嗽起来,不断有鲜血从他口中溢出,无怎样都止不住,唐梦柯慌乱地抹着那些血,却越抹越多。
    叶齐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淡淡地道了一句:还望门主好好珍惜
    虽然这人没有明说,但唐天屹已然明白叶齐没有说出来的下半句话是什么了,其实他哪里不知道唐严鹤这些人安的什么心,只是他身在高位,每一个决定都牵动着唐门无数的利益链,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
    如此沉默了一会儿,唐天屹答道:好,我答应你。
    得到了回答,叶齐微微一笑,声音越来越低:还有几句话咳咳咳我想单独和表妹说,还请门主成全
    门主,不可!唐严鹤见事态不对,立即出声阻止道,但唐天屹却站起身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这人,而后径自朝殿门外走去。其他长老见状,也都跟了上去,就算唐严鹤再不心甘,也只能紧随其后。
    没过多久,殿内便只余下两人,空旷的四周冷得令人心里生寒,仿佛结上了冰。
    叶齐,你怎么这么傻,谁让你去挡了,谁要你挡了!
    唐梦柯伏在他身上,哭得泪流满面。
    以前她从没有发现这个人原来对自己这么重要,明明每天都在一起,就好像以后也永远不会分开,可真当生离死别的这一刻来临,她竟是这样害怕。
    害怕失去这个人。
    我不许你死,听到没有!本大小姐不许你死!!!
    叶齐微微地笑着,纵使鲜血污了他的衣衫,那双眼睛只要是看着唐梦柯的时候,就总会那样清澈。
    记得吗
    他伸出手,努力地想要触碰这人的脸颊,一滴泪自眼角滑落,化开了血水,晕染成一片殷红。
    那时候,你咳咳你带我来这里说一定不让任何人再欺负我
    唐梦柯握住他的手,紧紧贴着自己的脸,哭道:我记得,一直都记得,你一定要看着我坐上那个位置,你要是死了,我就耍赖,所以你不许死,听到没有!
    叶齐笑了笑,张口欲言,却又止住了,就这般忽而沉默了下去。
    他有些自嘲地想,没想到最后到死都还是不敢和这人说,他喜欢她。不过算了,就让他带着这个秘密进坟墓好了,一个人伤心,总好过两个人一起伤心,又何必给他喜欢的人徒增烦恼。
    也许是回光返照,令叶齐感到呼吸突然顺畅了许多,他看着自己的血在唐梦柯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朱红的指痕,忽然想要用衣袖替她拭去,可手却无论怎样都用不上力。
    接着没过多久,渐渐地,眼前被黑暗占据,但他依旧瞪大了眼睛看着唐梦柯,不愿让这个人消失在黑暗里,直到最后的最后,千言万语,仅化作一句轻得几不可闻的喃喃自语。
    表妹将来你穿上门主服的样子一定一定很好看
    骤然垂落的手,再也无法留住的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回荡在那片冷冰冰的大殿上空,一直传出去很远。
    而那日后,她发起了高烧,一连病了数月才终于好转,只是再醒来时,却把那个总爱跟在自己身后,有着仿佛阳光一般温暖笑容的少年弄丢了。那人明明为她做了那么多,而她竟忘了他,忘得一干二净,一丝不剩。
    梦里忽然起了好大的风,冰冷刺骨的寒意从心底漫开。眼见着往昔的一幕幕如走马灯似的出现在眼前,唐梦柯蜷缩在黑暗中,冷得瑟瑟发抖。
    泪水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再也看不见那人的笑容,寒风夺走了她的知觉,再也感受不到那人的温度。恍惚间,她突然笑了起来,自嘲与讽刺交织成刺耳的狂笑,回荡在这片不知名之地,那般绝望与无助。
    这真的是梦吗?
    有人轻声喃喃,而回答她的只有一声又一声回音,慢慢在孤寂中支离破碎。
    但即使无人回答,她心里却清楚,正如那人所言,如果她死了,欺负她的人只会笑得更加猖狂,而她想要保护的人只能受尽欺凌。所以,这不能是梦,她不能死,也不能再逃避了,否则
    黄泉之下,她又有何颜面再去见那人?
    狂风暴雨中,蜷缩在泥地上的人拼尽全力地睁开双眼,任由雨水打在眼中,涩涩地疼。她扯了一下唇角,不顾伤口处的剧痛,一只手挣扎着在黑暗中摸索,直到找到了玄霄丢在她身旁地上的那个小瓷瓶。
    也不管那瓶子里的究竟是什么,唐梦柯一仰头,将瓶中的丹药混着泥水尽数灌入口中,眼里满是决绝。
    事到如今,她已无所畏惧。
    叶齐
    叶齐
    你不会白死的,我唐梦柯对天发誓,定要让所有欺辱过你的人,血债血偿!
    ☆、187章 夜半客栈里的男鬼
    而就在唐梦柯恍恍惚惚地回忆起那段她最不愿面对的过去时,林中深处,突然袭来的大雨打湿了层层林叶,雨水顺着叶尖滑落,悄无声息地落在一人肩头,然而那人却好似全无察觉,只静静地看着手中那把染血的长剑,脸上一丝表情也无,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此站了一会儿,他垂下眼,突然倒转剑锋,反手在自己的手臂上用力划了一剑。霎时,从伤口涌出的鲜血染透了衣袖,殷红的血水顺着手臂从袖内淌出,流过手背,同那些雨水一样,一滴滴渗入腐烂的枯叶间。
    手腕一转,剑光瞬间隐没在剑鞘之中,玄霄淡淡地看着那名手捧剑鞘,跪在自己面前的千重阁杀手,冷冷说道:如果魅月问起,今夜之事无需报予她知晓。
    是。那名杀手低着头,恭敬地应道。
    交代完这句话,玄霄收回目光,径自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而那名杀手在他离开之后,站起身来施展轻功,一个闪身也不见了,只余下空气中飘散着的淡淡血腥气诉说着方才发生过的一切。
    雨越下越大,满耳尽是风雨之声,四下里一片漆黑,令玄霄几乎辨不清方向。
    他走得很慢很慢,身体却挺得很直,就像是一把带着寒芒的利刃,绝不轻易弯折。可是下一秒,这人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几乎跌倒,体内再也压抑不住的内伤随着一声闷哼,瞬间爆发出来,逼得他吐出一口暗得发黑的血来。
    就近扶住一棵树,玄霄依旧面无表情,但因为用力而嵌进了树干的手指却昭示着这人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他闭上眼,调动内力调息了一会儿,待感觉稍稍好一些了,便又重新睁开眼,用另一只手抹了一把嘴角的残血递至眼前。
    胸腹间的血气仍在一阵阵地上涌,玄霄放下手,几不可察地轻轻叹了一口气,又重新站直了身子往前走。
    方才他划自己的那一剑实际上只是皮外伤,而此刻真正要命的还是他之前在长安时积攒下来的内伤。原本来说,只要他小半个月内不催动内力,以他的武学根基,再加上那些上好丹药作为辅助,半月之后大概就能好得七七八八,可现如今,刚刚与唐梦柯的那一战无疑是雪上加霜。
    但虽然明知道会这样,玄霄却并不后悔,因为有些事,身在其位就必须去做,况且这点伤与他以前那些为了完成任务而无数次濒死的经历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只不过唯独可惜玉皇顶那一战之前,他的内伤怕是好不了了。
    心下有些遗憾地想着,玄霄下意识按了一下已经用撕下来的衣摆简单包扎过的伤口,一阵钻心的疼痛过后,他眸色微暗,似有什么不知名的情绪一闪而逝,快得难以察觉。
    林中风雨交加,也不知这场雨和这件事哪个来得更加突然,但如果真要比较一番,此事玄阁主早有预料,但老天的心情他却是无论如何也料不到的,所以雨水很快便将这人打得透湿。
    那五绝之一的薛百味,易容术不愧为天下之首,竟能让人明明易了容,脸上却跟常人无二。此刻一袭蓝衣的年轻公子竟也面色苍白,失血过多以及内伤所带来的虚弱给寒意创造了可乘之机,只觉一阵阵冰冷几乎浸透了骨髓。
    这里离客栈尚有很远一段距离,他对此地又不熟,加之不敢再擅动内力,所以在大雨中走了很长时间才回到了客栈,而等他狼狈不堪地来到客栈门口时,却敲了很久也无人应门。
    其实店内守门的小哥是听见了敲门声的,但当他从门缝里看见这人衣上满是血迹,脸又白的可怕时,顿时吓得不敢开门了。
    见此情形,玄霄不欲多生是非,只好绕到客栈背后,强忍着伤势,硬是攀着墙壁翻上了楼。
    一阵风裹挟着雨点从窗户打进了屋内,剑圣背对着茫茫黑夜站在屋内,满身的雨水仿佛溶溶夜色在他身上化开,又顺着衣摆滴下,在他脚边洇开一团墨色。
    房间内还保持着两人先前离开时的模样,玄霄随后合上窗,却在转身时,目光不经意间触及了桌上放着的两碗面。他脚步一顿,眼神忽而闪了一下,但下一瞬却将视线从桌上移开,就好似故意没看见一样。
    他扯下一块搭在一旁架子上的手巾,又去拿了套干净的衣服,此时夜深,自然是没有热水的,于是只好将就着先将全身擦干,再取了壶内的凉水,把手臂上的伤口略略清理了一下。
    屋外的雨噼噼啪啪地打在窗上,风从缝隙间灌入,呜咽一片,却显得屋内愈发冷清。待处理完这一切,玄霄独自坐在桌边,开始定定地出神。
    也只有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他才能稍稍地松一松一直紧绷着的神经,而此刻,他面前的桌上摊着两样东西,一个是装着重火令和夜丞局镇府令牌的密匣,另一个则是和李惜花手上那根一模一样的同心结。
    也不知这样坐了多久,也许有一个时辰,亦或者更久一些,玄霄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去做一些什么事。他将密匣仔细收好,又默默地拿起那根手绳绑在自己的腕上,正中盘起的同心结小巧玲珑,明明并非他素来喜爱的玄色,却好像怎么看都很顺眼。
    放下袖子掩住手腕上的手绳,玄霄把桌上自己的那碗面移到面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冰冷的面条下肚,滋味自然谈不上好,但他还是吃得很认真,仿佛每一口都在咀嚼山珍海味,直到最后碗底连汤也不剩,才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碗连同筷子一起,摆在了李惜花那碗面的旁边,玄阁主眉眼微舒展,淡淡地看着面前的两只碗,眼底掠过一丝极浅的暖意。随后,他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拿起靠在门口墙上的两把油伞,推开房门下了楼。
    听见楼上有动静,楼下守店的伙计睁开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然后一点反应也没有地看着那位刚才还站在门外满身血迹的煞神这会儿居然从楼上下来了。
    他又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还在做梦,而等他发现这确实不是梦以后,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吓得脸都白了,直到玄霄自己开门撑着伞出了客栈,走了好一会儿后,才哆嗦着嘴皮子,大声喊道:啊,有鬼啊!!!
    ☆、188章 殊途
    然而被伙计称之为鬼的正主儿并没有听见这一声鬼哭狼嚎般的惨叫,不过就算听见了,估计也无甚反应。
    今夜的风有些喧嚣,厚重的云层不断翻涌,瞬息万变。老天显然一点也没有考虑到玄霄的感受,他从客栈出来时雨还是很大的,可等走到半路就渐渐有了转小的趋势。
    神色莫名地看了一眼夹在腋下的另一把伞,玄霄只能加快脚步,但他并不知道李惜花现在在哪儿,于是只好从两人分开的地方寻着蛛丝马迹找过去,如此费了许多功夫才终于见到了他要找的人,可是雨停了。
    收起手中撑着的那把伞,玄阁主的心情忽而有些复杂。
    天色微明,林间新发的草叶经过大雨的洗刷变得青翠欲滴。李惜花在这四周找了一整夜,却怎么也找不到唐梦柯的踪迹,只得一脸凝重地站在树下,想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因为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此刻他浑身湿了个彻彻底底,披散的墨发一绺一绺地紧紧粘在脸边,看起来竟比玄霄之前还要狼狈。
    这还是玄霄第一次见这个素来形容优雅的人如此失态,却是为了一个女人。
    站在树丛阴影里的玄剑圣微微垂下眼,来时眼底那一抹亮色也随之渐渐暗淡了下去。他突然不想再在此地停留,更不想让人知道他来过这里,可就在准备离开之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阿玄?李惜花道。
    脚步一顿,玄霄回过头来神色如常地望向这人,明知故问道:找到了?
    还没有。
    李惜花眉头深锁,显然焦急不已,他又道:说来也奇怪,明明就是在这附近跟丢的,可怎么找都找不到。先前倒是听见了她的声音,但等我赶到悬崖边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只希望她千万别是想不开,跳下去了。
    玄霄十分平静地应了一声,没再在这个问题上深究,只说道:我有些累,先回客栈了。
    他是真的累了,先前虽然为了不让这人发现他受了内伤而故意逼了一些血气涌上脸去,表面上好歹脸色看起来正常了,但实际上堵在体内几处大穴的淤血都还没来得及运功化开。照道理,他实在不该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来此地为这人送一把根本用不到的伞,更何况别人还不见得会领他的情。
    见他家阿玄似乎不太对劲,向来心思细腻的李惜花只瞥了一眼这人手中拿着的两把伞,便已心下了然。他颇为头疼地上前一步想要拽住这人,殊不知这一拽正好碰到了这人手臂上那道剑伤,吃痛之下,玄霄虽然脸色未变,却下意识挣脱了李惜花的手,朝后退了一步。
    李惜花见状,还以为这人是在和自己闹别扭,又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便无心地随口道了一句:阿玄,别任性!
    闻言,玄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自己带来的那把伞递给他,缓缓说道:找到了,就早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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