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
    算了,也许该闭嘴的是他才对。
    而在他身侧,李惜花轻摇着手中的玉骨鎏金折扇,忽而心情颇好。
    下了山后,两人就近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按照之前所提到过的方法点燃了香囊内的香粉,果然不一会儿就看见一只鹰隼盘旋而来,但是玄阁主不会武功,所以追踪的这个任务自然就只能落在了李惜花身上。
    临走时,玄霄见那只鹰隼似乎是朝他们来时城镇的那个方向飞走的,便让这人找到唐梦柯之后,去客栈旁不远处的一家小茶馆里找他,于是两人暂时分道,各奔目的地。
    不过因为考虑到唐梦柯可能会出状况,李惜花见到那人之后少不了一番折腾,所以玄霄倒也不急,一路慢悠悠地往城里走,顺便在路上随意地解决了一下午饭问题。
    他缓步在街市之上,正漫无目的地逛着,可走着走着,竟突然感觉到有个人想要扯他的袖子。他眼神骤寒,脚下步法玄妙,轻易便躲开了身后不明之人的手,同时握手如爪,反手瞬间锁住了对方的咽喉。
    挎在臂弯里的一只旧竹篮被吓得掉在了地上,那老妪面露惊恐地盯着他,脸色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却连一句惨叫都发不出来。
    无论千重阁内还是江湖中,想要他命的人绝不在少数,所以这一切几乎是玄霄下意识的本能。他垂眸瞥了一眼那只掉在地上的旧竹篮,又审视般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这个人,在确定她不会对自己构成威胁之后,才松开了手。
    因为玄霄出手极快,四周的人又都未曾特别关注这边,所以谁也没有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连那老妪自己都没能反应过来,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人,傻在了原地,待这人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后,才觉一阵寒意从脊梁骨窜进了脑子里,心里止不住地后怕。
    她本来是见这位公子衣着不凡,想拦下他卖东西而已,谁知这公子看着一副文雅的模样,怎的这样吓人?
    再次扫了眼地上那只旧竹篮里的东西,玄霄原本转身欲走,却又突然停住了脚步。他回头,以眼神示意了一下那老妪地上的东西,问道:卖?
    啊?
    老妪愣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
    买买买买花结吗她吓得说话都结巴了,偏偏有想跑的心,腿却在原地生了根似的,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
    玄霄也不知怎么的,忽而来了兴致,真就俯下身认真地挑了起来,选了一会儿后,又抬头问道:只有这些?
    趁着这人挑花结的空档,老妪缓了缓,终于顺过气来,再见这人似乎真的只是要买她的花结,兀自退后了几步,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想要什么样的?
    送人的。
    玄霄说完,想了想,又强调道:心上人。
    老妪:
    用手偷偷拍着心口,她犹豫着是跑还是不跑,不过想到这光天化日的,又是在大街上,于是便壮起胆子凑过去,颤巍巍地把篮子捡了起来。
    从里面拣出两个做工精巧的花结递给这人,她硬是挤出了一个笑脸,说道:公子看看,送心上人的话,祥云结和如意结都是极好的。
    玄霄微微皱眉:还有没有别的?
    这是团锦结。
    老妪又拿了一个给他,但发觉这位要命的客人似乎还不满意,遂立马又道:若是公子不喜欢,也可以现编。
    要多久?玄霄问道。
    不久的,不久的,一会儿就好。老妪生怕他会不耐烦,忙不迭地回答道。
    心下粗估了一下李惜花回来的时间,玄霄犹豫了一会儿,问道:有没有
    话音一顿,他垂下眼,脑海中突然闪过那人曾经说过的话。记得当时是还凤玉楼问的,他问李惜花有多喜欢自己,那人回答说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玄霄低着头,眼神渐渐变得晦涩不明,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打定了主意,问道:有没有寓意着两个人能够一直相守的花结?
    听他如此说,那老妪的表情变了变,看向他的目光里夹杂了一丝探究,心想着虽然这人看上去一张冷脸,想不到却是个情种,于是心里的戒备就又松了一分。
    有是有,只是那种结多用在成亲时的合髻之礼上,象征两人永结同心,若是结成花结挂在身上未免单调了些。
    无妨。玄霄面无表情地说道:编两条手绳即可,不要太明显,简单点。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暗袋内取出一粒碎银,丢在那只破竹篮里。
    那老妪见了银子,脸上的笑容顿时真诚了许多,甚至有些惶恐地说道:诶哟,这么多!要找开怕是得去问问东边的米铺了,公子可有铜板?给四个铜板就成。
    不必找了。玄霄说道。
    这
    那老妪念了句佛,喜笑颜开道:多谢公子,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您。
    她将碎银子收了起来,之后便在路边寻了人家门前的一个路牙坐下,从随身的另一个包里翻出些彩色的绳子来。
    公子要什么颜色的?
    闻言,玄霄正想问有没有紫色和黑色的绳子,却听这老妪又笑道:要不还用红绳吧,这花结原是成婚用的,还是红色好,红色吉利!
    他顿了一会儿,没有回答,算作是默认了,虽然红色有些显眼,但这样似乎也不错。
    这东西编起来确实简单,只见这老妪虽然佝偻着背,手指却灵活无比,没费多少功夫就把两条手绳编好了。
    玄霄接过手绳,仔细看了看,觉得还算满意后便收了起来。
    那老妪这会儿倒也不怕了,甚至还对他笑道:公子可真是有心,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
    玄霄不语,然而就在他转身正准备走的时候,却见这老妪口中的那位十分有福气的李姑娘摇着扇子朝他走来。
    不是说好在茶馆等我吗?怎么在这儿?李惜花佯装不悦地说道,不过眼里却满是关切之色,显然找他找了很久。
    随意地应了一声,玄霄本来想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谁知却听这人又问道:你刚刚买什么呢?
    他是充分领略过这位李琴皇的好奇心有多么旺盛的,于是脚步一转,改挡在这人面前,淡淡说道:没买什么,看看而已。
    真的?李惜花不信,笑着问道。
    玄霄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走了。
    ☆、173章 无处可归
    见这人不愿意说,李惜花也就没有深究,只是在转身时,状若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身侧这人方才挡住的地方,殊不知在他看旁人的时候,他身旁的这人也正看着他。
    玄霄收回目光,故意装作不知,岔开话题道:你找到唐梦柯了?
    嗯。
    提起此事,李惜花唇畔的笑意淡了许多:她不太好。
    玄霄对此早有预料,也不多意外,只随口问道:怎么?
    我是在一家酒馆里找到她的,见到她时,她已经醉得认不出我了。听店家说这半个月里,她每日都会去他家买酒,而且从早喝到晚。说着,李惜花垂下眼,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忧虑。
    与身旁这人相反,玄霄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并没有什么反应,其实他根本不在乎唐梦柯是生是死,此次不过是这人执意要来,仅此而已。
    大街上人声嘈杂,并肩走在街市上的两个人却各怀心思,谁都没再开口,结果等玄霄再回神时,才发觉竟跟着这人回到了客栈门口。
    察觉到身旁的人好像有点疑惑,李惜花解释道:我把她安置回客栈了。话音一顿,他似是有所顾虑,又道:她现在情绪不稳,我们的事还是先拖一拖再告诉她为好。
    玄霄侧目,幽幽道:要拖多久?
    再看吧。李惜花十分头疼地回答道。
    说完,他又特意叮嘱道:之前在酒馆,她醉的时候嘴里还念叨着你的名字,看来是真的把你放在心上了,所以一会儿进去之后,无论她做什么,你就先忍忍,我也知道你不喜欢别人靠近你,但她
    李惜花叹了口气:我怕再刺激她,会出事的。
    别有深意地看了这人一眼,玄霄眼底的不耐一闪而逝,快得难以察觉,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淡淡地回了句:随你。
    李惜花拍了拍身旁这人的肩膀,微微地勾了一下唇角。
    走吧。他说道。
    玄霄应了一声,也跟着他进了客栈。
    暖风微醺,携一缕花香飘入二楼的一间客房内,然而阳光再灿烂,也终有照不到的角落。
    唐梦柯已经醒了,独自一人坐在窗边,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就连李惜花推门进来时,都不见她有任何反应。
    一个多月不见,曾经骄纵任性,何等风光的唐门大小姐竟落魄得两颊瘦削,眼窝微陷,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玄霄目光微冷,心生不屑。
    窗外春光明艳,然而屋内却太过安静,让人不知该怎么开口,去打破这满室的空寂。
    站在门口的人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会儿,终还是叹了口气:唐姑娘,唐门的事在下也略有耳闻,如果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他话还未说完,就听窗边的人突然冷冷地笑了一声:李琴皇的好意,本姑娘承不起,这会儿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话,你又何必惺惺作态?
    许是酒喝得实在太多,她说话时声音哑得厉害,仿佛两张砂纸在磨似的。
    偏过头看了一眼玄霄,李惜花有些无力地扶额,心想着是不是该换个时间,等唐梦柯的情绪稳定一些了再来,可转念一想,之后还有玉皇顶之约压着,他又不能在蜀中停留太久,等也不是办法。
    怎么,被我说中了,答不上来了?唐梦柯语气讽刺地冷声道。
    她闭了闭眼,想要压下心底所有的苦涩,又故意摆出一副气势凌人的样子,转过头来似乎是要再说些什,却在看见玄霄的那一刹那,所有强装出来的表情瞬间土崩瓦解。
    那双早已灰暗的眼眸突然亮了一下,唐梦柯一脸难以置信,就像生怕是在做梦一样,轻轻地喃喃道:小玄儿?但是很快,原本满是惊喜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变成了惊慌失措和难以压抑的痛苦。
    你
    说不出口的话如鲠在喉,她低下头,努力掩饰着脸上所有的黯然,接着重新转过头去,似是平静地说道:你怎么来了。
    玄霄皱眉,张口欲言,却见李惜花对他摇了摇头,于是都已经到了嘴边儿的话又被他咽了回去,顿了顿,淡淡说道:来找你。
    放在膝上的手骤然攥紧,唐梦柯深吸了一口气,忍着转身的冲动,说道:你走吧。
    玄霄侧目瞥了一眼李惜花,又顿了顿,耐着性子问道:为什么?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儿刺激到了这位大小姐,唐梦柯突然拿起手边的一个茶杯朝地上猛地一摔,只听一声脆响,顿时碎了满地。
    我让你走,你就走,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她歇斯底里地斥道。
    李惜花下意识朝前迈了一步,将玄霄护在身后,放缓了语气说道:你先别激动,别激动冷静一下,如果你不想见我,我明日再来便是。
    一听这话,玄霄的眉头顿时打成了一个死结,不由得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竟也跟着叹了口气。不过他叹的不是唐梦柯,而是看不过李惜花这般顾虑颇多的处事方法,照这样下去,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蜀中?
    他本来不想管这件事的,不过算了。
    伸手拦住想要离开的李惜花,玄霄用口型对他道了一句:我来。
    李惜花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有些犹豫,接着就听身侧这人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话音里已然带上了一点强硬与冰冷:为什么?
    一听他这语气,李惜花心下一惊,立马想要拦住这人,却被反握住手,安抚性地捏了一下。
    玄霄回头递了个让他安心的眼神,见唐梦柯不回答,遂再次问道:为什么要让我走?
    唐梦柯:
    她咬紧牙关,逼着自己不许掉眼泪,声音却愈发哑了:我我喜欢上别人了。
    谁?玄霄问道。
    心一狠,她违心地说道:是黄河帮的少帮主,人家有权有势,还会武功,比你强得不止一星半点。
    闻言,玄霄冷冷道:这便是你让我走的理由?
    是。她说道。
    这一句回答,击溃了她内心最后一道关卡,尽管一忍再忍,眼泪终究还是掉了下来。
    又看了一眼李惜花,玄霄心下的不耐越积越多,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记得我说过,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唐梦柯猛然抬头,想要转过去看他,却又僵在了原地,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颗又一颗地滚出眼眶。
    我
    她哽咽着,终于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然而与李惜花不同,玄霄全然不在乎唐梦柯是什么感受,直接一句话刺得对方鲜血淋漓:你以为你顺了他们的意,嫁给黄河帮的少主,他们就会放过唐天屹?天真。说这话时,他神色冰冷,犹如亘古不化的冰雪。
    可是我父亲父亲他
    因为他的这句话,唐梦柯的情绪彻底崩溃了,她泪流满面,像是骤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颓然道:我该怎么办我好怕
    怕?玄霄冷声反问道:怕,能改变什么?
    唐梦柯拼命摇头,不停地抽噎着,说道: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
    曾经,她是无人敢惹的唐门门主之女,然而突然一夕之间什么都变。
    她的父亲亲口承认害死了老门主,接着所有人都变了一副嘴脸似的,连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都能明里暗里地嚼舌根,说出的话简直不堪入耳,更遑论他人?
    然而如果只是言语上的中伤,那再多的侮辱她都能忍下去,可这群畜生居然逼她父亲服下了慢性毒药,还威胁她自废武功,要她嫁给一个草包!想她平日里从未对不起过这些人,更没有半点对不起唐门的地方,可到头来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为什么?
    玄霄一言不发地看着唐梦柯,像这种人如果扔进千重阁里,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他忽而有些奇怪这人江湖榜第五的武功究竟是怎么来的?
    如此又过了一会儿,在耐心完全告罄之前,他冷声说道:如果你自己想要做一个懦夫,那谁也救不了你。
    他不想再在这里和这个女人耗下去了,撂下这句话后,偏头对李惜花说道:走。然而等他走了两步,回头一看,发现这人居然还在原地一脸担忧地看着唐梦柯,不知怎的,就顿时心生不悦。
    恋耽美

章节目录


极情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肉屋只为原作者作者:慕容樽月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作者:慕容樽月并收藏极情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