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摸后脑勺,耸了耸肩:谁说没找?京城的王媒婆可没少收我银子!
    一想到这事,丹弈风就觉得自己冤枉极了,立马板出一张苦瓜脸,抱怨道:想上回,这贼婆子其实也给我介绍了个看起来挺水灵的姑娘来着,只不过她只肯给我看这姑娘的画像。你说这光画像能瞧出个啥啊?我这不就偷摸去人家家里想瞧个活人呗。结果那姑娘胆子也忒小了,一见着我就晕了过去了!
    京城的王媒婆?
    就那脸上抹粉抹得跟刷墙似的媒婆?
    玄霄眼神微妙起来,这一幕听着怎么那么似曾相识?简直和他当初为了完成赌约时被耍得一模一样。
    这边丹弈风还在讲那姑娘是如何晕倒,他又是如何被人质问是哪里来的采花大盗,站在一旁的玄剑圣听着这人口中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遭遇,渐渐冷了一张脸,神色也愈发地不善了。
    李惜花的注意力都在丹弈风这儿,倒是没注意到玄霄的变化,还打趣道:说不定那姑娘是被丹大哥的样貌帅得晕过去了。
    去你的,你就爱看我笑话儿。丹弈风叹了口,摊手:干咱们这行的,说得好听叫当大官儿,不好听就是狗官、鹰犬、疯狗地被人乱骂,你当谁都同你一样,愿意和我这个狗官做朋友?
    指尖拂过扇骨上描金的花纹,李惜花垂眸,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微笑道:是我考虑不周,这次把你拖下水了,不但耽搁了回京的日子,还害得你没办法交差。
    丹弈风全然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都是自家兄弟,你跟我客气个什么劲儿。
    收起脸上的笑意,李惜花欲言又止,微微顿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我昨夜见过玉庄主了。
    此话一出,另两人皆是一愣。
    玉无瑕来找过李惜花?
    对此毫不知情的玄霄皱了下眉,心中顿时思绪纷然。玉无瑕定然是刻意避开他去见的李惜花。有什么事是不能当着他的面讲,而非得只与琴皇一人说的?
    莫非
    ☆、121章 白玉有瑕
    然而实际上,事情并非玄大阁主所想的那样,玉无瑕来找李惜花却是为了别的缘故。
    昨日傍晚,天色阴沉,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李惜花出了客栈,正欲去寻玄霄。他将手中的桐油伞撑开,一抬眼,就见街对面建筑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当时玉无瑕卸了易容,大片紫红色的胎记占据了这人本来尚算清俊的脸,一身洁白无瑕的长衫也换作了褐色的粗布衣,衣摆处沾满了泥水,似乎之前去过什么很远的地方。他也撑着伞,隔着街远远地望着李惜花,神情似乎十分复杂。
    微微捏紧了手中的伞柄,李惜花压下心底的惊讶,朝这人走去,本来想问这人关于荒院里那场爆炸的事,谁知玉无瑕根本不给他问的机会,只淡淡说道:随我来。
    去哪?李惜花不解。
    可这个问题问出,却并没有得到回答,但见玉无瑕转身,提气纵身,施展轻功掠了出去。
    这场雨似乎下得格外的长,一直没有停歇的意思,水珠从树叶的叶尖滚落,消失在草丛里。
    玉无瑕奔得并不快,足尖在树间的枝丫上轻轻一点,持着伞于雨中一飘而过,李惜花虽然满腹狐疑,但还是跟着这人来到了一片荒郊。
    玉庄主引我来此,是何意?见前边的人终于停了下来,李惜花微笑着问道。
    玉无瑕垂眸,转过头,眼底闪过一种奇怪的光。他顿了片刻,才缓缓说道:这次全仰琴皇相助,在下才得以报此血仇,此恩此情,玉某感激不尽。
    听着他话里的意思,李惜花一愣:这么说,聂副堂主和杨夫人已经死了?
    玉无瑕无言地看着他,既不肯定地回答是,但也没有否认。
    见状,李惜花轻轻叹了一口气,也跟着沉默了,两人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如此过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李惜花突然问道:玉兄接下来如何打算?
    我
    玉无瑕眼底的矛盾之色闪过一瞬,深吸了一口气,幽幽道:其实在下与千重阁阁主早有约定,他们放我一时,待我报了此仇,便需以此身铸剑,完成约定。
    什么!李惜花大惊:竟还有这事?
    嫣儿不在了,留我一人行尸走肉地活着又有什么意思?玉无瑕苦笑:若能与她合葬于剑中,此生无悔。
    李惜花皱眉,语气中带了一丝焦急:斯人已逝,玉兄可万万不能生出这样念头来,司徒姑娘也肯定不愿意见到玉兄如此。
    然而听了他的话,玉无瑕居然微微笑了一下:李惜花,你果真是个好人,怪不得连吏刑司总捕都愿意和你交朋友,若我早几年遇见李兄,想必也会和李兄成为很好的朋友。
    玉兄
    李惜花摇头,还欲说些什么来劝阻眼前这人,却被他出声打断:不过想来,现在也不算太晚,只是不知李兄会否觉得在下唐突?
    李惜花不答,面带忧色地望着玉无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先前也不是没见过真心相爱,天人相隔的事。爱之愈深,则失之愈痛,这种灼骨焚心的绝望,有些人能用时间来弭平,有些人却会被它焚得灰飞烟灭。就算他此刻交浅言深,这场悲剧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改变得了的。
    玉无瑕似乎在等他的回答,一直看着他,没有再出声,而李惜花也神色难辨地看着这人,数次欲言又止,终是将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一声长叹。
    握着伞柄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玉无瑕淡淡道:我明白李兄的好意,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这就是我的选择。
    这个道理,他何尝不懂?
    这世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每个人的人生都不相同,互相交错的轨迹绘出了人生百味,无论酸甜还是苦辣,皆是人生。
    李惜花垂眸,复又抬起,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说道:玉兄要交我这个朋友,我怎么可能说不?他顿了一下:既然是朋友,玉兄有什么难处尽管讲,在下绝不推辞。
    闻言,玉无瑕轻笑,竟是又说了一句:你果真是个好人。
    这人和他明明算不得有多少交情,却能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冒着被千重阁以及苍狼人马两头追杀的危险,搅进这趟两国之争的浑水里,更为他不遗余力地四处奔波。
    如此心善的一个人,偏偏和那位冷心冷血的人在一起,也不知是福是祸。
    即使心下思绪纷然,玉无瑕最终还是没有将玄霄的身份道出,只因为即使玄机山庄里的那些人再过分,他也不想因此祸及自己的整个门派。
    从怀中取出一叠被白绢细细包好的东西,玉无瑕伸手递给李惜花:我来见你,一是为了道谢,二是想将这东西交给你。
    这是?李惜花接过来,问道。
    玉无瑕叹气:这就是神机大炮真正的设计图纸。
    虽然早就猜到了苍狼手中的图纸可能不是真的,但李惜花没想到这人居然会把这东西交给自己,他一怔:玉兄?
    先前交给苍狼的三张火药弹图纸以及那夜被人盗走的图纸都是假的。
    玉无瑕闭目,讽刺地笑道:我玄机山庄世代守护着这份图纸,为了保住它,不知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如今正逢乱世,我一走,山庄便再没有能力保护它了,而这东西威力巨大,一旦落在心怀不轨之徒的手中,将会是一场灭顶之灾。
    李惜花忽然觉得手中拿着的东西十分烫手,不禁犹豫道:可是以我一人之力,恐怕也难
    无妨,现在所有人都以为图纸被苍狼的人得去了,没有人知道它其实在你这里。你只需藏好它,帮我守住这个秘密便好。
    玉无瑕睁开眼,眼底漆黑一片:若是有朝一日,玄机山庄能重归昔日的辉煌,便劳烦你将其物归原主吧。
    如此重要的东西,这人竟选择交给自己,思及此处,李惜花不由得有些动容。他沉默了一会儿,十分郑重地保证道:我会好好保管的,定不负你所托。
    多谢。
    玉无瑕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又从腰间解下一个锦囊:这东西也送你吧,算作朋友临别的礼物。
    玉兄,这
    李惜花本来不想接的,但玉无瑕执意要给,他推辞无果,无奈之下只得接过锦囊,打开一看,却见是个造型奇巧的金蝉。
    这又是什么?他好奇道。
    机关,夜雨。
    将担心的事安排妥帖后,玉无瑕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说道:此物一次可以装纳上百枚牛毛细针,只要按动它背上的机关,这上百枚牛毛细针就能同时射出,并将你灌注在针上的内力放大六到七倍。
    听罢玉无瑕的描述,李惜花心下骇然,夜雨的威名他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居然是一只金蝉,而且还如此小巧,一只手就可以轻松托起。
    这东西我不能收。李惜花摇头。
    玉无瑕却道:这也是个和图纸一样棘手的东西,我不想它流落到别人的手里,所以你拿着吧。
    他张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然而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握紧了手中的桐油伞,寂然转身。
    玉兄!李惜花在他背后唤道。
    却只闻雨中传来一句:莫忘来路,莫失本心,吾友
    珍重。
    雨还在下,细细的雨丝落在草叶上,汇聚成一滴又一滴晶莹的水珠,跌落下去,碎成无数的碎片,仿佛谁人的眼泪一般。
    远处,一人执伞,渐行渐远。
    李惜花似乎听见有人在轻轻地唱: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只是距离太远了,听不真切。
    ☆、122章 诬陷
    压下心底纷杂的思绪,李惜花出于某些考虑,并没有将全部实情道出,而是挑了些不怎么重要的同这两人说了说。
    丹弈风别有深意地看了这人一眼:这么说,杨紫馨和聂斌已经死了?
    玉庄主虽然没有承认,但应该是差不离了。李惜花心虚地笑了笑,问道:丹大哥下一步如何打算?
    还能怎么办?继续挖呗。
    丹弈风重重地叹了口气,头疼不已地摸着自己的脑门:就算你现在告诉我人死了,我总不能拿你去顶这个窟窿眼儿,还不是要把这儿翻个底儿朝天,然后再回去被夜丞局那帮家伙狠狠地挖苦几句。
    听出这人分明是故意这么说的,李惜花轻笑,打趣道:在下一片好心,不曾想丹大哥原来还打算拿在下去补窟窿眼,真真是好心没好报。
    嘿!丹弈风跳起来,笑着骂道:老子才是那个好心没好报的,在这儿白白做工给你收拾烂摊子,你倒还挤兑我,就不能拣两句好听的安慰一下?
    李惜花不语,只笑笑地瞧着他,而这一幕在丹弈风看来,只觉得这人十足的欠揍!
    这个李小子!
    丹大总捕佯装出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然而他那短短的胡茬子自然是吹不起什么名堂来的,于是只能干瞪眼。
    下次你惹了麻烦,别来找我。
    李惜花笑道:那可不行,谁让你是我顶顶讲义气的丹大哥呢?
    丹弈风哼了一声,不理他,见状李惜花再次笑了起来。
    两人如此又开了几句玩笑,气氛倒也十分轻松,不过后来见聊得差不多了,李惜花正色道:除了之前那件事,其实我今日来也是同丹大哥道别的。
    丹弈风早料到了他的来意,因此也不意外,问道:你这急匆匆的,是有什么事?
    李惜花偏头看了看玄霄,叹道:不久前听说唐门出了事,我与阿玄亏欠唐姑娘良多,所以昨夜和他商议以后,想过去看一眼,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说这话时,他心情十分复杂。
    说起来,这事若真要论个是非黑白,其实最先错在他,如果他当初拒绝了唐梦柯,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他对她本就不算全然的真心,现在想想,只觉得心中愧疚不安,因着这份愧疚,李惜花觉得他必须去一趟唐门,将此事做一个了结。
    不过昨夜和玄霄谈及他的打算时,这人却问他,既然他母亲被人所负,郁郁而死,他难道不该恨透了那些薄情寡义之辈?
    当时听到这人问起,他下意识想找个理由避过这个话题不谈,可当他抬头看见他的阿玄,这个他打算爱一辈子的人时,忽而又觉得他必须给他一个答案,即使这个答案并不光彩。
    而这个答案实际上很简单。
    人是有劣根性的,比方说一个人很穷,就越爱说自己富有,因为他怕别人瞧不起他穷。而他越是得不到,不敢爱,就偏往那风月欢场里头钻,装作有许许多多的人爱他,因为他怕别人觉得他可怜。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他先前的种种都是不应该,事到如今,也该做个了结了。
    听李惜花提起,丹弈风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个唐姑娘是何许人也,接着惊吓道:你带着他去见你以前的姘头,就不怕阴沟里翻船?!
    玄霄:
    李惜花也吓得回头看了一眼他的阿玄,确保这人没生气以后,哭笑不得地说道:丹大哥,你不要乱讲。
    丹弈风这才忽然想起旁边还站了个一直不怎么吭声的主儿,忙打了个哈哈,说道:哈哈哈哈,瞧我这记性,我那儿还有点事,先忙去了。说完就想脚底抹油,赶紧跑路。
    玄霄:
    他冷冷地盯着丹弈风,一抹暗光自眼底掠过,搞得丹大总捕突然觉得自己脊背发凉。
    就在气氛正尴尬的时候,一个官差朝这边走来。
    大人。他抱拳行了一礼:霹雳堂大门外有一群乞丐在闹事,怎么轰也轰不走。
    哦?丹弈风话音一顿,装作随意地挥了挥手:你且去忙你的吧,我一会儿去外边儿看看去。
    是。那官差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丹弈风是丐帮弟子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一听是乞丐闹事,李惜花心下了然,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点了点头,丹弈风皱着眉低声道:他们找我,一般不会在明面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估计是出了什么急事。他一边说着,一边快步朝荒院外走。
    玄霄一言不发地跟在李惜花身后,偏头打量着这个身为朝廷命官的丐帮弟子,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三人到时,霹雳堂外吵吵嚷嚷,几个胆大包天的乞丐正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还随地吐口水。那些个官差受不住侮辱,眼见着就要拔刀冲出去了,幸亏丹弈风及时赶到,制止了这场闹剧。
    都给老子住手!干什么呢?
    李惜花眼尖地看见一名官差大抵是气疯了,虽然听到了丹弈风的话,却还是抽出刀,想要砍向一旁的乞丐。他当即足尖一点,衣袂翩飞,眨眼间便出现在那官差的面前,右手指出如电,屈指如拈花般轻易地拈住了那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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