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忍冬捏着她粗糙的手,虽是这样说,但老人家一家人的日子都清贫。上次去时,午间吃的都是清汤的稀粥。
    他也是真心喜欢这个慈祥的老太太,阿玉既然给了,那就好好收下。
    年纪这般大了,也该吃好些。
    买了十斤豆腐,夫夫两人这才目送老太太回去。
    再回到医馆时,里边的人还剩五个。
    程郎玉干脆带着叶忍冬在外边坐着等。忽然,外侧的两个婶婶聊了起来。
    叶忍冬被男人挡在里侧,有些无聊地翘起耳朵听外边两个婶子聊天。
    哎,王家的,你男人不是在县衙当差吗?有人说在县衙外的山下瞧见两个落下去的人,是不是真的?
    张家的,你这消息可真算灵通。可不是嘛。
    真的!那查出来是哪家的不?
    我哪儿知道,男人的事儿有不跟我说。
    哎呀,张家姐姐,说说,你男人什么事儿你不知道的。
    我跟你说啊,你可别乱说啊
    程郎玉见身子已经侧到自己身前的夫郎,嘴角一弯,干脆拉过人横抱住。
    叶忍冬手指一抖,直愣愣斜靠着男人肩膀。
    两边上的婶子吓一跳,看过来见叶忍冬趴着男人身上不动,以为是生病了的。
    她俩没放在心上,肆无忌惮地又说起来。
    第69章 不相干
    叶忍冬本还尴尬, 听着听着,就陷入思索。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
    可不,一男一女, 男的年轻些, 说也就十来岁,女的是咱们这个年纪的。还有啊,那马车是上等的木料做的,看着是个富贵人家的。
    可惜啊, 年纪轻轻。
    呸,那些个吃人肉喝人血的富贵人家,哪里值得可惜了。
    也是。
    程郎玉耳聪, 听到一男一女就想到那两人, 再加上后边说的年龄、身形,能对上大半。
    不过到底是不是,程郎玉漠然。
    他手顺着自家哥儿的背,旁人又与他何关呢。
    二十六签。那小哥喊道。
    哎哟,到我了,我先去了。就近的婶子道。
    她匆匆走后,留下那人唏嘘:这命啊,说没就没, 挣那么多可没命花, 那才是遗憾呢!
    叶忍冬幕笠下的脸蛋压在程郎玉肩上, 被挤得肉肉的。
    他咬咬软肉想, 也是这个理。所以不能让相公莽着干活。
    午时,药铺子没人了。
    夫夫两人找到陆大夫, 将那整理好的单子递上。
    陆老爷子欣喜拿着看了半响, 道:不过几日, 你二人寻摸得这般细致,看来是有这个决心养好。
    若是真打算大规模地种,我觉的还是丹参、金银花两个先试着来好些。
    这些长得快,也比较好养。药铺收的话,光是我都可以每年要到百斤以上。加上你们是刚开始,拿这个探探路,也不会像甘草之类的,要个两三年才能看得到结果。
    叶忍冬抱着自个儿幕笠,看向程郎玉。
    若按照阿玉说的那样精细指着某几样来试着种,会比来十几样更有成效。所以他想想老大夫这话,若是一年生,又大量种可是可以,但种子怕是要成规模,也得种个两三年。
    程郎玉像知道他所想,开口道:那还望陆大夫给指条明路,这药种
    陆大夫摸摸胡子,要知道,收药材的除了咱镇上这眼皮子浅的,县上可是有百药堂的分店。
    那儿收药材、卖药材,但药种却没谁会大量摊开来卖。若是你诚心,老头子我也不是不可以帮你一把,从那儿收来些苗。
    若苗,我能给你们争取到一千株,但一亩地八千苗,一千远不够。但若是种子则好办些,三五斤种一亩,三五十斤还是能的。
    老头笑开:看你们怎么选?
    种子。程郎玉果断道。
    有魄力!陆大夫哈哈大笑,不过这种子贵,且你得自己去取,老人家我可跑不了这个腿儿。
    好。程郎玉眼中精光一闪,不知一般作价几何?
    少则二百文,多则四百文。
    叶忍冬扣手:好贵啊。
    好,我们知道了,谢谢陆大夫。
    陆老爷子摆摆手,谢什么,种出来我还不用跑县里拿,多轻松的事儿。
    程小子,我明日就写信,至于你何时去,看你自己。
    谢谢陆大夫。叶忍冬也起身,给老爷子行了个礼。
    敲定种子的事儿,跨过门槛,叶忍冬忽然停下。
    相公,能不能打听打听,白白家上次
    叶忍冬没说完,程郎玉捏捏他手。小哥,问个事儿。
    程大哥,你说。
    就上次我们来时,在门口骂人的魁梧夫人,隔壁镇来的那个,过来所为何事?
    你说那个在门口摔了一跤的?小哥抚掌,找师傅看病的,说家里的男人扭伤了腰,半身动不了。还想绑了师傅过去呢!
    说道这儿他满脸不忿。师傅老胳膊老腿儿险些被她拉出个好歹,他对那人印象深着呢。
    知道了,谢谢。程郎玉解决了自家夫郎的疑惑事儿,这才带着人回去。
    出来久了,肚子都饿了。
    相公,上次被征兵的是不是都回来了?叶忍冬与程郎玉十指相扣。
    程郎玉眼神有瞬间的暗淡,半响他道:是,没回来的都埋骨边城了。
    叶忍冬抿抿唇。那应当是家里最后一个男人倒了,或许那剽悍又自私的人才会那般吧。
    不过,再如何,也与他不相干。
    叶忍冬扬起笑脸,迎着午间最灿烂的阳光,噗的一声,像一朵小小的蒲公英绽放出花蕾。
    跟在男人身边,路过停着等客的牛车时。
    程郎玉脚步一顿,盯着叶忍冬的脚:夫郎,坐牛车吗?
    不坐了,没带孩子,费不着这般浪费。叶忍冬摇头。
    程郎玉也不强求:那我们走小路回,快些。
    现在快到未时,夫夫两人肚子都有些饿了。程郎玉拿着没坐车的钱买了两个大馒头。
    夫郎,抵一下。
    叶忍冬接过,手自下而上,藏在幕笠中。咬一口白面做的馒头,松软清甜。
    一个有叶忍冬的巴掌大,比坐车值呢。
    他慢慢咬着,一手被男人拉着。细口细口啃了半个,两人走完了大路,走到竹林间的小路。
    这路能直接到自家,但就是树枝多。叶忍冬啃着馒头没顾及到,挂着树枝就是一个趔趄。
    周遭都是树,小道里边光线暗淡,走路跟钻笼子似的。
    在叶忍冬被差点两次摔倒之后,被程郎玉抱坐在手上。
    叶忍冬勾着他脖子,眉目轻扬。将最后一口馒头塞嘴里。
    他吹吹手指,忽的一顿:呀!忘了给两个小孩带糖葫芦了。
    程郎玉道:没事,下次补偿。买了肉也够他俩解解馋了。
    叶忍冬将下巴磕在男人头顶,瘪瘪嘴。只能这样了。
    程郎玉将树枝挡了去,路过那木桥时,程郎玉道:隔会儿我去叫立民,我俩一起把桥搭了,不然赶集回家也要多走一点。
    叶忍冬看着近在眼前的院子,又瞥了眼急速向后的木桥,也觉得该修。
    他拎着布的一角,鸡鸭崽子挤挤挨挨。那到家先把鸡崽子放出来。
    走小路到家,节省了两刻钟的时间。叶忍冬被放在门前,他开了门侧身让开。
    程郎玉被着篓子进去:鸡崽子放在哪儿?
    叶忍冬:还是后院吧,猪圈上搭着棚子,也不怕下雨淋着。
    他顺手接过男人递来的猪肉进屋。
    程郎玉放了东西出来,对屋里道:夫郎,我先去了。
    叶忍冬急忙跑出来:好。
    人走远了,叶忍冬转身。
    喵呜。在灶膛里藏着的大黑钻出来,踩着板凳伸懒腰。
    就是防着你呢。叶忍冬将肉盖上,他蹲下点点猫鼻子,不许偷吃,知道吗?
    喵嗷
    叶忍冬觉着自家猫精着呢,干脆掐着猫爪子去关好院门,再提溜着带到后院去。你还是跟我在一块,我才能安心些。
    大黑刚睡醒,懒懒的,被叶忍冬拉成长长的猫条也不动。
    叶忍冬将大黑举着,放在猪圈上空的架子上。乖乖的。
    兔子现在养在前院儿,猪圈与墙壁见的空隙就留出来一些。空间不算大,也就四五个平米,不过让小鸡鸭苗先适应下也可以。
    叶忍冬拿围栏卡在猪圈与墙壁之间,里面留出个长方形的空间。他揭开背篓上的布,正打算将它们倒出来。他又转身出去,抱了些茅草进来抵着墙铺了一半。
    这样就不会凉了。
    鸡鸭苗是毛绒绒的鹅黄色,捧着软乎乎的。叶忍冬慢慢将背篓倾斜,让它们自己出来。
    这一动,鸡鸭崽崽顿时你一言我一语。叫声细嫩,听着都是乖乖巧巧的。
    叶忍冬笑得弯唇,他提步出去,免得不小心踩到这些脚踝高的小崽崽。
    背篓放在猪圈上的架子,一墙之隔的猪圈里。黑猪趴在角落睡得沉。
    叶忍冬又拎着猫出去,将它放在前院。不要去玩儿鸡鸭知道不。
    现在鸡鸭还小,做什么都要精细。叶忍冬用盘子装清水,上边倒扣个吃饭的碗,放在靠近围栏那儿。
    接着又在外边找了些鸡鸭常吃的青草,切碎了扔在里边。
    还挺捧场的。叶忍冬欣喜。
    鹅黄的小苗苗就像一朵朵绒毛球球,甩着小脚丫子,一个个散开在几平米不到的地方。
    叶忍冬站在外边观察了会儿,才意犹未尽地出了院子。
    顺带将去后院的门给关上。
    后院现在有这些小东西,不能让大黑进去。猫儿就是喜欢这些会动的毛绒球球,它见着拨弄几下,那指定不好养活。
    安排完这些金贵的牲畜,叶忍冬才着手做饭。
    虽说吃个馒头,但这会儿又有了饿意。叶忍冬将放在锅里的肉拿出来。
    猪腿现在就不弄了,午间也吃不着。
    叶忍冬将搭在架子上的围裙围好,扎几圈袖子。
    弄个快些的孔饭吧。叶忍冬自说自话。他将锅洗碗,掺水烧着。
    拿着淘米的小盆,本伸满布袋子的手换了个方向,舀了两碗糯米淘洗干净。
    糯米孔饭,底下放腊肉跟芋头,出来又是另一种味道。
    忙活几刻钟,程郎玉带着一串儿人回来了。
    叶忍冬诧异看着钟灵秀:大嫂来了?
    钟灵秀笑呵呵进厨房:怎么,不欢迎?
    叶忍冬急忙摇头:哪有,哪有。吃饭没,我正好煮熟了。
    钟灵秀朗声笑道:早吃了。家里边没事儿,元宵要往这边跑,我在家也闷,索性也跟着过来了。
    那大嫂先随便看着,我吃完饭陪着一起。
    你先吃,看看又饿瘦了。钟灵秀自那腰带绑着的细弱腰肢上走一遭,心疼不行。
    叶忍冬疑惑起身去找程郎玉吃饭。自言自语:我饿瘦了吗?没怎么饿着啊。
    相公,吃饭。叶忍冬对院子外跺泥的男人。
    见三个孩子趴在水缸踮脚看鱼,叶忍冬问:韶哥儿还吃不?
    饱了的,阿嫂。程韶攀着水缸,认认真真道。
    没等他问,程宝儿也道:我也吃饱了。
    钟灵秀在厨房坐了会儿,叶忍冬将饭吃完,等着他出来。
    你家的说要修桥,我来看看是怎么个修法?钟灵秀看扛着斧头出去的男人道。
    叶忍冬摇摇头:树还没砍完呢。
    钟灵秀:也不急,慢慢来就是。
    走,我们也去山上逛逛,正好弄些菌子回去吃。钟灵秀风风火火道。
    对了,我上次找了好多木耳,等会儿大嫂回去带些走。叶忍冬道。
    钟灵秀眉梢一扬:那感情好,我就不客气了。
    叶忍冬也跟着笑:大嫂教我那么多菜,也是应该的。
    不过,家里三个娃在,带进山吗?叶忍冬有些犹豫。
    钟灵秀想想,眼底狡黠:立身不是在后边,虎子跟他一起呢,等他来了我们再去。
    叶忍冬噗嗤一笑:感情立身就是带孩子的。
    钟灵秀知他所想,捂嘴笑道:那可不是,家里这几个崽子,很是听立身的话。虽然今年十五了,但还是个孩子头头呢。
    说曹操,曹操到。
    立身推开门,呆愣片刻。两位阿嫂好。
    钟灵秀拍手,转身往外走:得了,人来了,我们也去。晚了可就难找了。
    叶忍冬只能点头:好。
    哎!我呢?程立身追出来。
    你带孩子。钟灵秀爽朗的笑声传开,引得程立身幽怨不已。
    明明郎玉哥是叫他来帮忙的,怎么又成了带孩子的。
    不过
    程立身也蹲到水缸边,道:这鱼怎么就没少过?
    哎呦,这兔子也大了。
    猪呢?走,宝儿们!咱们去看看猪!
    叶忍冬将门拉上。确实,立身看着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叶忍冬带着人,熟门熟路从后边的斜坡往上。这条上山路,早就被他跟相公踩了出来。
    上山路走了不到二十米,就看见两个男人一人守着一棵树砍。
    夫郎怎么来了?程郎玉瞧见叶忍冬。
    叶忍冬时不时用棍子拍打草丛,注意着脚下。闻言抬头道:相公,大嫂说要来找些菌子。
    程郎玉点点头:那你注意着点。
    叶忍冬抿唇:好。
    钟灵秀问道:注意什么?
    叶忍冬缩缩脖子:就上次看见了那个蛇有些吓到了。
    蛇?钟灵秀道。
    嗯嗯。叶忍冬咽了咽口水,身体悄然绷紧。像感觉什么滑溜溜的从脚背溜走。
    钟灵秀忽然巴掌拍拍他脑袋:放心,我不怕。
    那就拜托大嫂了。叶忍冬骤然回神。
    小意思。钟灵秀挑眉。
    作者有话要说:
    第70章 咔嚓一声
    汉子力气大, 斧头落在树干上,震得叶片宛若受惊的枯叶蝶,四处奔逃。
    两人速度快, 没一会儿, 拿着篮子采菌子的叶忍冬就听到下边的吆喝。
    夫郎,大嫂,站远些。程郎玉的声音传来。
    叶忍冬将一丛腐朽树桩上的菌子采下放在篮子,拉长声音:相公, 知道了。
    树应当是往下边到的,这儿波及不到。叶忍冬知道程郎玉是想提个醒儿,他还是站直了往下边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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