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倒一下豆子。钟灵秀将豆子端到磨盘边。
    哦,好。叶忍冬杵着棍子站起来。摇摇晃晃的,看着是真的困。
    于是被程韶叫过来的整个下午,叶忍冬帮着点了两桶的豆子。
    最后是真的机械重复着,也不想什么杵着棍子看起来会招人问询。
    点完豆子又烧火,脑子一心想睡,但顾忌祖屋的长辈都回来了。叶忍冬瞪着眼强撑着。
    傍晚,叶忍冬被就在这吃了顿豆花。
    这才被钟灵秀放手回家。
    果真,到家后就烧水那阵子,险些栽进柴堆里。
    还是两个孩子见状,用身子撑着。
    叶忍冬掐下手心,还是强撑着盥洗完。见小孩屋里的灯灭了,才进卧房捂着被子等男人。
    可等着等着,眼皮子直打架,坐着就睡了去。
    第二日,卧房里的小鼓包一动,倏地掀开被子。
    叶忍冬长发炸毛,迷迷瞪瞪盯着屋子里。
    相公!他道。
    可没人应男风。
    叶忍冬瞬间清醒,慌忙穿好鞋子出去,厨房、柴房以及后院跑了一遍都没见到男人的影子。
    叶忍冬怔愣在院子中间。
    相公相公昨晚没回来
    叶忍冬又跑到外边,到山脚也没见着个人影儿。
    不知怎的鼻尖一酸,眼眶灼热。一股泪意迅猛袭来。
    不可能的,不可能。叶忍冬擦干眼泪。相公说他一定安稳回来的。
    叶忍冬捏紧拳头,像给自己打气般。但眼眶发红,嘴角绷得极紧。
    先回家,回家等着相公就回来了。
    叶忍冬深吸几口气,将不宁的心神压下去。
    先回家做饭,相公回来要吃。对,回家做饭。叶忍冬擦干不争气的泪,又转身回屋。
    他迷迷瞪瞪的。
    程韶起床后,就闻到一股糊味。
    他忙蹿进厨房,对发呆的叶忍冬道:阿嫂!糊了!
    叶忍冬肩膀一哆嗦,念叨:糊了,糊了。边慌忙熄火。
    程韶看他样子不对头,这才想起自家大哥。
    程韶往外边跑去,几个屋子逛了遍,没见到自家大哥的身影。
    应当是还没回来。程韶咬咬唇。以前阿爹要好几天才回来呢。
    而且大哥比阿爹还厉害呢,肯定没事!
    程韶又噔噔跑进厨房。阿嫂。
    阿嫂!
    叶忍冬回神:韶哥儿,饿了?
    那叫妹妹吃饭。叶忍冬拍拍身上的灰尘,像木头般开锅盛饭。
    糊了的不能吃,但面上的没糊。
    程韶抱着膝盖,有些担心。
    猎户经常在山里能待几天,大哥若是去了深山,就会像阿爹一样几天才能回来。
    这一天,叶忍冬过得心中不安。
    自家相公不像其他猎户那样,在山里边有住的地方。这都过去一晚了,人还没回来。
    心里焦急,但又想着自家相公走之前说的那句可能会晚些回来,叶忍冬心里没底。
    上次那般是他不习惯,可现在也只是相公第二次单独进山。
    叶忍冬只能枯等。
    相公啊,你快点回来吧。头顶又缀满了星辰,即使再相信自家相公的话,可这都两天了。
    这一晚,黑夜越寂静,叶忍冬越不安。
    叶忍冬骨子里有坚强的一面,再等下去对他来说是煎熬,还不如白天上山在山外围守着。
    那些地方他也去过几次了,他能找到路的。
    枯坐到天亮,叶忍冬才迷糊睡去。
    第61章 大惊一场
    程郎玉已经两天没回来了。
    程韶坐在卧房门槛儿, 程宝儿就坐在院门门槛儿巴巴地望着门外。
    第三天清晨,叶忍冬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将两个小孩送到了祖屋。
    相公说了他可能会晚些回来, 但他已经等不住。
    叶忍冬锁了门, 背着背篓出去。
    他想的是,自己先去相公常带他去的地方转悠。找点山药葛根,等晚上还等不到相公就回。
    这样总比待在家里干等着强。
    叶忍冬深吸口气,抓着刀上山。
    这次没有男人走在前边, 路上的树枝野草就跟不听话似的,尽数拦着。
    叶忍冬砍了根长木棍,边走边拍打草丛。
    他怕蛇
    叶忍冬敛眉。更怕相公不回来。
    没程郎玉带着, 他的速度不快, 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程郎玉设陷阱的地方。
    这几天没睡好,到地方时,叶忍冬脑袋发晕,额头直冒虚汗。
    挖陷阱的地方离深山还翻一个山头就行,这里树木葱茏,藤蔓高挂。头顶的阳光只能透过高大的树冠,落下来几缕。
    阴暗深沉,容易扰乱心神。
    相公。叶忍冬嘴唇干得起皮。相公在哪儿呀。
    叶忍冬启唇默念, 余光止不住乱瞥。心里像受惊的兔子般, 怦怦乱跳。
    从高空传来的鸟鸣, 宛如从四面八方而来, 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山间。
    叶忍冬握紧拳头,扒拉草丛来转移视线。
    *
    半山之隔, 程郎玉正捂住手臂被扯下的一块肉, 唇色发白地藏在一个山洞里。
    缘何这般狼狈, 话要说回到前天。
    程郎玉进了山,先布置完陷阱,又往深山里走了一截。
    深山危机四伏,程郎玉只想打了猎物就走。
    在找到一只雄壮的公鹿,他果断将鹿射死。但没曾想,在取鹿的时候,身后密林突然蹿出一只黑熊。
    那熊模样狰狞,脸上被咬掉一块肉。直直冲着这边过来。
    程郎玉心中一惊,自己这算是送到嘴下了。
    他当即后侧滚开。但看着刚经过打斗的熊已经暴躁,程郎玉意识到现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黑熊嘴上没讨到好处,爪子却是勾着程郎玉脑袋拍下。
    程郎玉腰一弯,险险避开,脸上被带下一道血口子。
    程郎玉眼神发狠,将鹿头上的弓箭一扯,在地上滚了又滚,找到机会捏紧熊嘴直直地刺进它眼睛。
    箭头入了三分,斜上而出。
    熊爪子挣扎着打来,程郎玉扯了箭头再是一扎。
    猩红温热的血飞溅洒了满脸,程郎玉犹如阿鼻地狱出来的煞神,纹丝不动。以自身胳膊受伤,换一头熊命。
    嘭地一声闷响,黑熊倒地。
    程郎玉脱力,撑跪在地,几乎要将肺喘出来。
    但天色已经不早,夜里的深山更是危险。他不敢停留,抓起鹿抗在肩上就往回赶。好歹在夜幕降临之前到了外围一点。
    本打算今晚就回加,但耗费了太多力气,加上左手疼得厉害,俨然难以赶回家。
    程郎玉只好先找个山洞藏着。
    第二天清早,程郎玉忍者不适,嚼碎了草药给自己胳膊敷上。但没多久他又开始发热,站起啦走几步都是天旋地转。
    程郎玉想着早些回家,咬牙走了一段,但身体越来越热。
    程郎玉担心在外边昏睡过去,干脆找个山洞窝着,想着吃点东西,精神回来一些再继续赶路。
    没曾想闭眼就睡过去,等再醒就是第三天了。
    程郎玉虽说提前说了可能晚回,但若是再呆,夫郎肯定会找来。
    现下,程郎玉在陷阱的不远处。他摸摸额头,还是一咬牙扛着鹿往回走。
    摇摇晃晃,头晕目眩,几乎全靠着意志力。
    走了两刻钟,程郎玉隐约在自己挖的陷阱旁边见到个人影。
    走近了,却见那人猛地站起,泪眼汪汪向自己奔来。
    夫郎?程郎玉甩甩头。
    一定是错觉。
    叶忍冬吃了干粮,都快等到太阳落山,陡然听见前边有些动静。
    本以为是野兽正打算藏起来,却瞅见那身熟悉的粗布衣服。赫然就是自家男人,还扛着个鹿摇摇欲坠。
    叶忍冬仔仔细细打量着,边跑上去。男人胳膊那块的袖子明晃晃的一个大爪印,他倏地红了眼眶。
    叶忍冬将男人胳膊扶着搭在自己脖子上撑起,小心翼翼不敢去碰脖子间的手臂,只细细扶着他腰往前挪。
    夫郎。男人生意干涩。
    叶忍冬一听,那眼泪啪嗒啪嗒掉个不停。
    程郎玉慢些反应过来,急了:山里不安全,怎的来了。
    叶忍冬扶着人,路过背篓,捡起来挂肩膀。背篓里边还放着几只他在陷阱里捡的东西跟农具、山药这些。
    叶忍冬擦干眼泪,咬紧牙关撑着男人往山下走。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打算找你了。
    程郎玉眼睫脆弱耷拉,叶忍冬摸摸额头,烧起来了。
    相公,你把鹿放下,咱们先回去好不好?叶忍冬道。
    不用,相公搬得动。只是有点发热而已。
    叶忍冬眼眶发红,巴掌拍在男人大腿。明明说好不受伤的。
    叶忍冬贝齿紧咬,只能等他好了再算账,现在先铆足了劲儿带他回家。
    途中几次勾着草,差点连带着男人一起倒下。
    渐渐地,叶忍冬觉得身上越来越重。他吸吸鼻子,强忍道:相公,先别睡好不好。
    相公,把鹿放下了。
    程郎玉闭着的眼睛顿时睁开,扛鹿的手青筋绷直。不放!
    那你别睡,你敢睡我就扔了去!叶忍冬威胁道。
    不许!程郎玉歪头,靠在自家夫郎的小脑袋上,迷糊着蹭了蹭。好困,夫郎。
    叶忍冬小腿打颤。相公,别睡,睡着了我搬不动你。
    叶忍冬急得眼泪直冒。
    不争气!不许哭!
    不许哭!叶忍冬哑声,恶狠狠说道。
    他勒紧男人的腰,那鹿腿在他肩膀晃晃悠悠,要落不落。
    走了一个时辰,叶忍冬脚底一滑。肩膀重重磕在树上。
    他仰头,天边还有一点点光亮。
    叶忍冬打气:看到家里,要到了,相公不许睡!
    程郎玉幽幽睁眼,瞥他一眼,又咕哝蹭蹭毛绒绒的脑袋,开始闭眼。
    相公!男人往前一倒。
    叶忍冬紧紧环住男人的腰上。跟着一起滚下去,直到落到灌木丛里。
    石子儿硌得手心生疼,那鹿跟着撞到边上。夫夫俩又往下滑了几分。
    叶忍冬看看灌木丛边上的土。
    到山脚了!
    相公!相公!叶忍冬拍拍俊脸,男人没回应。
    叶忍冬爬起来,将男人右手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先带人送回家。
    韶哥儿,宝儿!叶忍冬在院外喊道。
    韶哥儿!
    咋了这是!程立民笑嘻嘻追着小孩出来,呆滞地看着狼狈的夫妻俩。
    二哥!二哥相公发热!快带他看大夫!叶忍冬踉跄撑着男人。
    程立民反应过来,立马将程郎玉背起来就跑。我带大哥去涂大夫那儿。
    身上的重量消失,叶忍冬腿脚一软,直直坐到地上。
    阿嫂!两个小孩急着跑来。
    叶忍冬看着自家远去的相公,还有那土地边的鹿。叶忍冬擦了冷汗起身道。咱去把那鹿拿回来。
    叶忍冬憋足了气儿往回跑,后面跟着两小孩。
    三人将鹿扔在院子里,锁了门又跑出去追人。
    隔得老远,能看见程立民已经背着人进村里了。叶忍冬强撑着,带着两个娃跟过去。
    村里的涂大夫应当是上次他脚踝受伤,阿奶让他去看的那家。但他没去过找不见路。
    叶忍冬摸了摸额头的汗,咬牙坚持。
    不看着相公他不放心。
    涂大夫是赤脚大夫,在村里很有威望。村里人生病,都是在他那儿看的。
    叶忍冬到村路时,正好又见到程家人脚步急促地往村北边靠河的那方赶。叶忍冬想也不想地追上去。
    你们去祖屋,乖。叶忍冬叮嘱后边的小孩。
    叶忍冬踉跄跟上谭春柳、钟灵秀。
    阿奶,大嫂。叶忍冬喘着粗气道。
    哎哟!怎么跟逃了难似的。谭春柳握住叶忍冬的手。
    立民回家说了,冬哥儿不担心,涂大夫说阿玉只是累着了。他身子骨好,很快就恢复的。
    钟灵秀扶着叶忍冬道:冬哥儿别怕。
    叶忍冬点点头,身心都有些疲惫。
    他攥紧钟灵秀的手,就像抓住了水里的浮木。
    幸好没什么大事。
    涂大夫家靠河,是个茅屋跟青砖瓦混着的房子。没进院子,就能闻到一股中药味。
    叶忍冬随着两人进去,见自家相公已经被捂在被子里,额头上搭着帕子。
    这娃儿家的?涂大夫看向叶忍冬。
    是。叶忍冬点点头,大夫,我相公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事,饿了累了加上手臂上的伤。躺几天就好。涂大夫熟练道。人可以带回去了,这药煎上喂了就好。
    还有,他现在虽过了高热,但是晚上要是又热了,拿酒沾湿帕子四处擦擦。
    谢谢大夫,我知道了。叶忍冬眼睛微红着感激道。
    付了银子,叶忍冬又跟在程立民身后,看着自己相公垂着的手,回自己家。
    放下人,程立民就走了。
    两个孩子老人没让跟回来,担心添乱。叶忍冬一心一意照顾自己相公就好。
    叶忍冬到家就将药熬上,接着去卧房守着程郎玉。
    床上的人睡得熟,以前叶忍冬翻个身的动静就能将人弄醒。
    现在来回开门,也不见床上的人有半点响动。
    叶忍冬探探自家相公的额头,手心的温度还热着。他爬上去,将程郎玉身上的衣服脱了。
    将人严严实实捂着,才按照大夫的吩咐,倒了家里的白酒出来,用帕子沾着擦拭。
    隔一会儿,程郎玉嘴唇起皮,叶忍冬沾水给他润着。
    外边已经完全黑了,叶忍冬歇了会儿,从被窝起来。
    药熬得差不多,得给人喂下去。
    叶忍冬穿着鞋到厨房,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眼角泛着泪花。
    昨晚没怎么睡,现在困了。
    叶忍冬眨巴几下眼,将炉子上的药罐端起,药水倒在碗里。
    晚饭还没吃,叶忍冬掺水煮了个白米粥。用的都是细白的精米,熬成浓稠状。
    等药凉得差不多,将木棍往灶膛里塞进去些,端着药到卧房。
    叶忍冬将凳子端到床边,药放上去。他探了探男人额头的温度,降下来些。
    叶忍冬身子撑在男人上边,将人裹着被子的上半身艰难抬起来。相公,咱喝药。
    药水递在男人的唇边,见男人的眉头皱起,紧接着就掀开了眼。
    叶忍冬一喜,道:相公,喝药。
    程郎玉神色清明,瞥见自己跟前的手腕跟苦药,面不改色地喝了。
    最后一口喝完,叶忍冬将碗放下。
    脑袋凑到男人面前,水汪汪的鹿眼委屈:相公,你醒了。
    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叶忍冬关切道。
    程郎玉勾过自家担惊受怕的夫郎趴在自己身上。没有,就是睡太少了。
    叶忍冬手臂撑着,不敢把力气都放上去。像猫似的蹭蹭男人道:相公,饿了没。我煮了粥。
    话音刚落,程郎玉的肚子就想起一阵咕咕声。叶忍冬笑道:我去盛。
    不过只有清粥跟咸菜。叶忍冬撑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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