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校从中央警卫局办公楼走出时已是夕阳西下, 正遇上银牙郡主带着国王稚子在军部校场草坪上里玩耍打闹。
    军部草坪上堆着几个脏兮兮的巨型旧轮胎做训练之用, 此刻被幼稚的太子斑捉起来边推边跑。轮胎滚两圈以后失去平衡倒下, 太子哼哧哧搬起来,继续滚向前方,等待着轮胎的下一次倒地。太子不知从这西西弗般的辛苦劳作中得到了何种启示, 乐此不疲。
    眼前的稚子国王霍冬谦唯一的儿子, 未来的王座继承人一张粉妆玉琢的俊俏脸蛋因运动涨得通红, 头发被汗水浸湿, 一缕缕贴在头皮上, 隔一米就仿佛能闻到头臭味。小屁孩一身考究的白色亚麻便服也沾满了草屑与泥浆, 小腿上甚至还有几个抓破了的蚊子包。
    一边的银牙郡主魔耳阿尔法大公之女,琥珀太后视若己出的掌上明珠肤白胜雪,长眉入鬓,头发随性梳成一个松松的髻,用碎钻镶成的一只雏菊形状别针固定在耳后。郡主身着宽松的裤装, 四仰八叉地在草地上坐着,嘻嘻哈哈,时不时揪点草扔向奶声尖叫着乱跑的太子,为脏兮兮皱巴巴的皇子便服再添新渍。
    七扭八歪的郡主和皇子,都全然没有王室应有的风度可言。
    校场一隅, 整齐地负手站立着一排骑士团骑士、皇子保姆、郡主侍女, 以及军部陪同参观的几位军官,均不带评判地专心等候着二人游戏时间结束。
    中校为这疯疯癫癫的一大一小驻足了片刻。
    玩性正高的太子一眼看到中校, 肉团一样滚过来:艾登登!
    是斯科特中校,殿下。中校面无表情地回应。
    太子灿烂张开双臂:艾登登,抱抱。
    斯科特中校扫了眼一身泥巴和汗臭的太子,略带嫌弃地后退一步:太子殿下,君臣有别,恐有不妥。
    艾登登抱!太子斑不管不顾,一把抱住中校大腿。中校熨得裤缝笔挺的干净制服当场阵亡。
    太子斑捉住中校腰带,泥腿子一抬,企图往上爬。
    斯科特害怕太子殿下当场将自己裤子趴下来,只能赶紧将对方搂起来,架在胸前这下上半身也毁了。
    王室成员莅临军部,并不是一个太常见的举动。
    殿下今天为什么到军部来了?中校耐着性子问。
    太子斑一头臭汗大方地朝中校身上一蹭,得意地宣布:我和郡主来看刚出生的shweī弟弟!
    时徽,是时徽。中校轻声纠正,元帅刚出生的幼子,叫光裔时徽。
    好啦,shhuī弟弟。太子斑噘嘴,好难念哦,我不喜欢。
    我取的名字。中校不客气地指出。
    你为什么能给shweī,啊不,shhuī弟弟取名字?太子斑瞪大眼睛,你是他的爸爸吗?
    银牙郡主适时站起来终止对话:斑,你把斯科特中校的衣服都弄脏啦。
    为什么郡主不早点阻止太子,中校盯着脏兮兮的裤管想。
    艾登登不会嫌我脏的。太子斑自信满满,说话间,又抹了把汗在中校身上。
    斯科特中校按捺住把太子从身上薅下来的冲动,看向银牙郡主:陛下今天没跟你们一起过来吗?
    哦,他你知道的。郡主嘻嘻哈哈敷衍过去,他怎么会主动来军部。
    也是。中校点到为止,不再追问。
    老院士最近身体还好吗?银牙郡主懂事地转移了话题,问起中校的父亲。
    挺好,精力旺盛,嗜书如命,天天跟人在网上打笔仗,感觉能折腾到500岁。中校回答,前两天,老头还跟我提起郡主和国王陛下,夸你们俩是他教过最有天赋的学生,后面的小辈都原话是天资愚钝,朽木不可雕也。
    诶,我也不行的。国王哥哥么,念书还可以,我都是找他代写论文,哈哈哈。郡主大笑,毫不在意地泄露出学术不端。
    国王陛下一向天资过人。上校垂首说道。
    银牙郡主见中校这么正经回答,倒突然语塞了起来,不知如何应对。两人讪讪地对立了一会儿。
    艾登登,晚上来宫里吃饭吧,我们来玩打仗游戏!太子斑跨坐在斯科特中校手臂上,不受控制地发出诚挚邀请,我又新买了好多坦克和飞船呢!这次肯定可以打败你的!
    不啦,艾登登晚上有事情的,今天我们自己吃吧。银牙郡主柔声规劝,伸手把太子斑从中校身上接过来。
    不要。太子斑晃荡着小腿,什么事情嘛?比打仗游戏好玩吗?
    当然啦,你觉得时徽弟弟好玩吗?郡主逗他,艾登登晚上要去看时徽弟弟的呀,没法陪你玩打仗游戏了。
    不要!我不要艾登登陪时徽弟弟玩哇太子斑嘴巴一咧,说哭就哭,形容凄惨,我要我要奥,艾登登陪我玩安安安安安呜哇哇哇啊啊
    校场一隅的侍女和保姆们被太子殿下哭声惊动,急急忙忙跑过来团团围住,好言相劝。
    中校忙的呀,下次陪殿下玩好不好?
    让郡主陪你玩吧。
    今天时徽弟弟刚出生呀,你当哥哥的让一让弟弟好不好?
    太子斑肝肠欲断:我就欧,就欧要艾,艾登登恩恩恩恩我要打仗昂昂昂游戏噫噫噫呜
    倘若成年后飞扬跋扈的太子斑,不幸回顾起这状似生离死别的一幕,想来是很有冲动杀掉斯科特灭口的。
    斯科特中校心中一动,下定决心摘下军帽,夹在腋下:行吧,我今天晚上过去陪你吃饭,顺便陪你玩打仗游戏。
    真的吗?好的好的!太子斑眼前一亮,眼泪鼻涕应声收住,扭头看向银牙郡主,郡主,你通知父王,说艾登登晚上到宫里吃饭你也一起来唷。
    银牙郡主一愣,出言制止:不了吧,艾登,你今天最好还是留在军部。
    我偏不。中校骄矜地一抬下巴,把郡主手中的太子斑又抱过来,殿下,我们走吧。
    银牙郡主心头一紧,不好多加阻止,硬着头皮跟上了两人。
    一边走,郡主一边从个人终端向国王哥哥发信:艾登斯科特晚上到宫里吃晚饭。
    国王一惊:他来干什么?今天不是光裔元帅的儿子出生吗?
    对啊。郡主愤愤回复。就是你的好太子,纠缠着他过来陪玩什么破烂打仗游戏。
    你就不知道拦一下吗?
    我拦了,架不住艾登自己想来啊。郡主翻了个白眼。
    他为什么想来?
    我怎么知道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
    我们之间没有事情!国王愤怒结束了对话。
    片刻之后,国王的信息传到了斯科特中校的个人终端:你今天晚上怎么不留在军部?
    中校叹了口气,看了一眼通风报信的银牙郡主后者赶紧别开了目光回复:我为什么要留在军部?
    今天不是光裔元帅的儿子出生吗?
    又不是我生的,管我什么事。
    你今天晚上进宫,光裔图玺又要把这笔账算在王室头上。
    怎么会呢,陛下多虑了。
    好吧,今天晚上我在书房吃饭,你跟郡主和太子他们吃吧。
    斯科特中校沉默片刻,不知道如何回复了。
    艾登登,你在想什么?太子斑终于注意到中校的心事重重。
    中校回过神:啊,殿下,我在想,晚上宫里会有什么好吃的呢?
    可能是肉汁拌饭吧!太子一头汗臭,心驰神往。中校搂着太子斑,不禁莞尔。
    艾登登!太子又叫。
    嗯?
    为什么时徽弟弟的名字是你取的?
    中校头一大,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
    月影疏斜。
    雄狮一样的男人静静等候在军部一号院别墅一楼。
    一号院两扇铁门徐徐开启,艾登斯科特中校的军车从皇宫开回,缓缓驶入小院,低调地停在角落。
    斯科特中校抬头见别墅一楼灯还亮着,心里叹了口气。他怀揣着军帽,默默走进建筑内。
    光裔图玺在沙发上装腔作势地等着他。
    元帅一双长腿不羁地搁在小几上,鞋面几乎纤尘不染;他手边翻着一本旧书,灰绿色衬衫长袖上卷到手肘,粗壮结实的上臂将剩下的袖管撑得满满当当。他一头过分浓密的头发后梳,泛着光滑的亮光;鬓角和下巴的胡须茂密连成一片,好似一片猛兽的鬃毛。
    这是一个无论谁看到,都会下意识生出敬畏的男人。
    回来了。光裔元帅意义不明地一笑,将手中旧书放到一边。双腿从茶几上挪下,轻轻拍了拍身边,过来坐。
    斯科特中校面无表情,僵持片刻,还是依言坐了过去。
    光裔图玺一只大手抚过来,细细摩挲着中校的颈项。
    中校被他摸得心里发毛,捉住了那只不安分的手,将其放在沙发上。
    元帅倒也不恼,手放回书卷上,问:晚上去见霍冬谦了?
    太子邀我去陪玩。中校垂着睫毛回答,吃饭的时候陛下有事在书房,没有见到面。
    啊,可惜了。元帅语气里听不出惋惜的意思。
    中校并不回应,只埋头抠着军帽帽檐。两人紧挨着沉默了一阵,谁也不理谁。
    蠢蠢欲动的大手又开始顺着中校的肩膀行动,一路顺着肩胛骨游走到了对方下颚,长而有力的手指深深插进中校的乌发里,小指带着点隐忍强迫的力道,搓揉着对方耳垂。
    你不要这样。中校向旁边一躲,烦躁不已,迎山刚刚产下一子,你今晚不去陪她,在这里耗着干什么。
    那你今晚回这里来干什么?
    中校嘴唇一抿,答不出话。
    元帅话锋放软:我早就与你讲明,我与迎山是合约婚姻,你情我愿。关系并不像你想象中那样亲密。
    斯科特冷笑:不亲密,倒是也生出了一个儿子。
    元帅脸色一变,算是撕破了脸皮,不悦问道:霍冬谦都知道派郡主和太子去看我刚出生的儿子,你可有去看过一眼?
    他是一国之君,派郡主来祝贺三军统帅喜得贵子。我是什么?斯科特蓦地站起来,这个孩子跟我是什么关系?我人微言轻,我有什么资格来祝贺你?
    艾登。元帅压低声音唤了一声。
    不要叫我艾登,我是斯科特中校。中校气到脸色铁青,元帅,告辞,太晚了,我要回家了。
    说罢,艾登斯科特决绝地转身,扬长而去。
    第68章 战旗下的风
    【我是元帅战旗下的风。】
    斯科特上校在上午九点走进中央警卫局的办公室, 意外发现案前压着一封纸质信件。他拿起白色描金边的信封翻过来,只见信封背后印了一个红色的火漆封印。
    在这个纸质信笺已不多见的时代,上校摩挲着带有皇室徽章的红色蜡印, 没拆开前就大致知道了信中的内容。
    光裔元帅高大落拓的身影从他办公室前晃过, 看到手持信封的上校后刻意停了下来, 倚在门口:你也收到了?
    元帅今晨, 自新郎和新娘双方家族均收到了一份手书请柬。想来这场婚礼规格之高,自己是不得不出席的。
    斯科特上校看元帅一眼,将手中未拆的信放回桌面上:银牙郡主也算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 如今也要嫁人了。
    元帅款款步入上校的办公室, 揶揄他:你舍不得?
    您明知道我没有。上校淡淡耸肩, 低头在光学屏上整理着其他文件。
    如今的上校跟元帅讲话, 遣词造句间格外彬彬有礼, 堪称一对举案齐眉的上下级。
    斯科特上校公务缠身, 没有与光裔元帅闲聊的意愿,任元帅大剌剌杵在一边,兀自专心看着文件。他眼睫低垂,也不讲话,看上去是想赶客的样子。
    元帅脸皮倒厚, 在上校桌旁左顾右盼,怡然自得。
    我听人说结婚请柬用这种火漆封印,是个不太吉利的象征。元帅随意从上校桌面上拾起请柬,指腹摸着凹凸不平的蜡印,说是拆开信封的人容易把蜡印敲碎, 使家族图章分崩离析, 寓意婚姻不和。
    元帅这个话听着有点大不敬。上校停下看他一眼。
    光裔图玺耸一耸肩,从斯科特上校桌上拿起拆信刀, 刀背划入信封内部,小心将火漆封印完整撬下。你看。他脸上泛起天真的笑容。
    上校目光冷清清移到一边:元帅,您刚刚拆了我的私人信件。
    好好,给你。光裔图玺将请柬递与上校。上校执拗不过,只好当面将婚礼请柬从信封里拿出来。请柬中另夹着一张信纸,上校缓缓将信纸展开,映入眼帘的是国王几十年如一日的工整手书:
    斯科特爱卿上校堪堪读完第一行字,信纸飞速被元帅抽走。
    陛下从不叫我爱卿。元帅一目十行扫视着国王手书。
    您是三军统帅。上校从元帅手中拿回信纸,迅速扫过国王并无他话,只写了一些常规问候,和代表娘家势力单薄的郡主邀请各位宾客前往参与婚礼的陈词滥调。
    最后,说了一下自己今日深感体力衰退,提醒上校要保重身体。
    青梅竹马,待遇到底是不一样。元帅抱臂,邪笑着点头。
    我一向与陛下较少联络,想来是最近郡主出阁,让陛下想起了一点小时候同窗共读的旧事。斯科特上校波澜不惊,静静解释道。
    好的,我自然知道你和陛下没有什么。元帅亲昵地突然靠近,似耳语呢喃,双唇几乎要碰到上校单薄的耳朵。
    上校大骇之下后退,目光警惕地瞥了一眼人来人往的办公室门外,差点要讲出元帅自重。
    元帅眼神一荡,舌尖在自己唇下舔了舔,直勾勾审视看着斯科特上校,意味深长。上校感觉元帅一副公狮发情的样子,头皮一麻。
    上校下意识地把自己衣领紧了紧。
    元帅看在眼里,不由失笑:你紧张什么,又不对你怎么样。
    斯特科上校摸了摸鼻子,目不斜视。
    好了,说点正事。元帅见他这样,缓缓退后一步,语气变得温和有礼。
    上校绷紧的神经松弛了些,抬头回看光裔图玺。元帅目光深邃,叫他不敢久看;他觉得自己再多看片刻,就要迷失在那对眼眸中。
    早上我刚去了紫勋医院。元帅亦移开视线,迎山已接近脑死亡,我打算尊重她之前的意志,下午撤下呼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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