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以为仙尊是因他兄长才会对鹓雏族青睐有加,所以想要努力修炼鹓雏族与生俱来的灵感,想像他哥哥一样,让仙尊再爱护他一点。
    虽说不说能和他哥哥一样,起码能不要这般鸡肋废物。
    可现在,仙尊并不是因为鹓雏少族主才庇护他,那他费尽心机提升灵感又有何用?
    仙尊说的对,做一只摆着好看的花瓶没什么不好。明南冷冷说,起码不会有人夺了我的位置。
    整个三界,无人能比他容貌好看。
    既然修为、灵感全无,倒不如安分守己做个漂亮的摆件。
    只要不被仙尊厌弃,起码还有条活路。
    凤北河淡淡看他。
    明南厉声道:少来招惹我,我不会再为你做事,拿着你的什么鬼灵丹滚!
    凤北河慢条斯理地开口:你在水镜那看到了什么?
    明南厌烦得不行,拿着金翎催动符纹,打开流离道到九重天的通道。
    仙尊转世之人就在凡世。凤北河还在说,九重天之人无论何人,但凡下界便都有修为压制,只要你让他去凡世,三族便有把握让他死。
    明南冷笑:就凭你们三个被耍得团团转的猴子?
    凤北河也不生气:随你信不信,我言尽于此。你也不想被人当成玩物
    话还没说完,明南彻底不耐烦地走进通道,进入九重天。
    九重天,云雾缭绕。
    明南脸上的伤已经痊愈,他还找机会换了身艳丽的衣裳,将披散着黑发重新扎好。
    拿着水镜照了照脸,确定没什么不对,明南才走进仙尊寝殿。
    仙尊今日无事,正在外室抚箜篌。
    明南进来,他微微抬头,淡淡道:知道了?
    是。明南姿态优雅地行礼,我去了照面井一趟,只是并未瞧见那人转世何在,却见到了几年后的未来。
    仙尊勾着箜篌,饶有兴致地道:谁的未来?
    明南并不回答,反而仰着头,大胆道:尊上,您许我崽淘晓厢珠的司尊之位,还会收回吗?
    仙尊挑挑眉,似乎没料到他胆子这么大。
    昨晚明明差点被杀死,现在却能毫不避讳地问出这个问题。
    仙尊能纵着明南这么多年,的确也有他很有意思的缘由在里面。
    他笑了笑,道:自然,我许出去的东西,从来不会轻易收回。
    明南不着痕迹地吐出一口气。
    他刚要开口说转世之人,内室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啾
    明明是鸟啼,但却像是从人口中叫出来的。
    与此同时还有摔撕东西的混乱声响,吵闹得很。
    明南微微皱眉。
    云收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内室出来,讷讷道:尊上,小殿下醒了。
    仙尊点点头,神态淡然,只是放在箜篌上的手始终没动。
    嗯,好好伺候他。
    云收:
    云归和他耳提面命半天,告诉他仙尊对白雀小殿下很特殊,一定要好好对待。
    但此时小殿下几乎要崩溃地撒泼撕床幔了,仙尊怎么连看都不看他,还坐得这么稳。
    这是特殊对待?
    不是讨厌吗?
    云收不敢揣度仙尊的意思,只好苦着脸又回去了。
    明南隐约听出来点意思。
    那只白雀小殿下似乎是因祸得福,结丹变成人形了。
    呵。明南嘲讽地心想,白雀那壳子胖成那副鬼德行,人形肯定是个丑八怪。
    与此同时,里面传来一声扶玉秋磕磕绊绊的惨叫。
    我啾!啾变成丑八怪了!!啊!!
    仙尊:
    作者有话要说:
    啾啾:我好丑我好丑!!!
    凤凰:我在忙,走不开,云收去哄。
    第23章 连滚带爬
    扶玉秋做幽草时, 很少化形除非是和掉落闻幽谷的人打交道,隐藏自己幽草的身份才会不情不愿变成人,省得别人把他挖了生啃。
    离开闻幽谷后, 他跟着风北河入了凡世, 见到大千世界无数人类, 逐渐放下警惕之心。
    然后就被人形的风北河给欺骗得魂飞魄散。
    重生后, 扶玉秋下定决心, 自己就算死、日日夜夜给活阎罗卖乖啾啾, 也绝不再变成人!
    可一觉醒来,他就懵了。
    身体已不是白雀那圆滚滚一小团的触感, 扶玉秋挣扎着撑起身, 无意中压到铺了满床的白发,疼得啾?了一声。
    浑身泛着酸涩瘫软, 扶玉秋病恹恹地坐稳, 发现自己身上裹着不知谁的暗纹雪袍, 单薄锦被在他小腿上松松垮垮包裹着。
    扶玉秋刚醒来,脑子一时半会转不过来, 茫然地动了动爪子。
    锦被被他的动作带得铺散开,露出瓷器似的双足来。
    足
    人类的脚?!
    扶玉秋彻底被吓醒了。
    他草呢?!
    不是, 他鸟呢?!
    不是白雀吗,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变了人?
    谁在暗害他?!
    扶玉秋濒临崩溃,尖叫着拼命往后退,好像只要他退得足够远, 就能远离这具身体。
    云收又跑了回来, 连忙安抚他:白小殿下, 人形是好事, 好事啊, 说明你已结了灵丹!
    扶玉秋慌乱间,修长的五指抓住柔软的云枕砸了过去。
    起开!
    他刚醒,力道太小,云枕都没扔到云收面前,就轻飘飘落到地上。
    一旁的烛台倒在枕上,光滑的侧面隐约倒映出扶玉秋那张和幽草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原本乌黑的发变成霜雪似的白,衬着有种异样冰冷的妖艳。
    扶玉秋却尖叫道:什么丑东西?!
    云收:???
    龙族最爱闪闪发光的珍宝,也爱漂亮精致的美人,有些恶龙甚至会圈养漂亮的少年少女,以满足那可怕的收藏癖。
    就扶玉秋这种精致到好似连天道都会轻柔捧在掌心、养在锦殿的皮囊,若是被恶龙瞧上一眼,肯定兽性大发、叼着就走。
    就连一向不怎么待见白雀的云收也总是控制不住暗搓搓看他甚至本能作祟,想把自己最珍视的珍宝送给他。
    这样艶美的脸,扶玉秋竟说
    丑?
    云收怀疑这白雀脑子被火毒烧坏了。
    脑子烧坏的扶玉秋被打击得不轻,一直在那呜呜咽咽,念叨着丑八怪好丑可恶,好可恶,任凭云收怎么哄都无济于事。
    体内灵丹受他精神激荡,砰的一声,炸裂虚空的破碎声响。
    刹那间,整个床幔笼罩成一方小天地的床榻,突然冒出点点滴滴幽蓝的水珠倒悬半空。
    水珠填满整个床幔,包裹着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的扶玉秋。
    呜,我不讨厌鸟了扶玉秋哆嗦着发白的唇,我要变回去,我要啾啾啾
    那张脸太难看,头发也雪白得可怕。
    要是叶子的绿色还勉强能看点。
    外室正想要抚箜篌的仙尊听着里面的动静,面上古井无波,但大半天却一个音都没弹出来。
    明南还在想象那丑八怪到底有多丑,能哭天喊地成这样,当即不免有些得意起来。
    他正高兴着,突然感觉面前的仙尊似乎无声叹了一口气。
    叹气?
    明南抬头看去。
    权势滔天的无上至尊也会叹息吗?
    仙尊面上依然淡然,他终于不再执着箜篌,轻轻起身撩开云帘,步入了内室。
    明南本来想在原地乖乖等着,但想了想还是暗搓搓跟进去,打算看看那丑八怪到底是哪种丑法?
    肥胖如白雀圆形?
    还是丑得五官乱飞?
    内殿布置奢靡精致,云雾肆意。
    仙尊还未靠近,就见一样东西从床幔里飞来。
    等在床幔外抓耳挠腮的云收吓了一跳,忙要拦,却见仙尊淡淡一抬手,扔出来的烛台飘在半空。
    下去吧。
    云收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哄扶玉秋,闻言忙不迭跑了。
    只是瞥见明南似乎在看戏,云收嗤笑一声,也没赶他。
    想看戏,那就好好看个够吧。
    扶玉秋彻底接受自己变成丑八怪的事实,紧紧抱着膝盖蜷缩在床榻角落,无数倒悬水珠散发着丝丝缕缕水连青的灵力。
    太可恶了!
    但凡扶玉秋身体再虚弱些,肯定被这个重大打击给气晕过去。
    他气得叼着袖口恨恨地撕咬,眼圈都红透了。
    可身上的衣袍不知是什么做的,气急败坏咬着撕了半天愣是一点没破,反而将他带着点病白的唇磨得殷红。
    扶玉秋更气了。
    平日在闻幽谷一点不如意的小事都能将他气得够呛,此时变成人身的愤怒发泄不了,看一件破衣服都觉得是在欺负他,当即怒气冲冲想要将衣服脱了扔出去。
    只是颤抖的手刚刚解开两指宽的凤凰纹雪缎腰带,突然后知后觉自己除了这件讨厌的外袍,里面未着寸缕。
    扶玉秋:
    扶玉秋又委委屈屈将腰带系回去了。
    很是能屈能伸。
    这时,云纱床幔突然被人轻轻撩开。
    扶玉秋差点吓炸毛,忙不迭捞过一旁撕得破烂的锦被往小腿上盖一遇到危险幽草就喜欢扎根装死,现在没有根须,只好护住小腿和脚。
    他惊魂未定抬头一看,就见活阎罗正单手撩着雪白床幔,宽袖垂曳而下,居高临下看他。
    扶玉秋一懵。
    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正躺在活阎罗的床榻上。
    扶玉秋惊得幽黑的瞳孔剧缩,挣扎着往角落里躲,唯恐被抓去放焰火。
    仙尊淡淡道:不闹了?
    凤凰的威压不怒自威,悬在床幔中的无数水珠一惊,瞬间噼里啪啦落在床上,刚收拾好没多久的床榻转瞬湿透。
    扶玉秋被淋得满身是水,紧紧扣着脚踝,警惕看着他。
    像是一只落水后湿哒哒的小小雏鸟,对着天敌的逼近强撑奶凶的气势。
    扶玉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和活阎罗说话,仔细想了想之前白雀时的相处模式,懵了半天,突然不过脑子地开口。
    啾啾啾?
    仙尊:
    扶玉秋:
    扶玉秋回过神后,将脑袋狠狠一低,满脸通红,全是我竟然啾了的不可置信和死死咬牙也克制不住的羞愤。
    都怪活阎罗总是逼自己唱歌。
    啾?啾个球!
    仙尊似乎弯了弯唇,语调依然是毫无波澜的淡然。
    偏殿已收拾好,需要什么东西就同云收说。等你能将灵丹灵力运转自如,自然能变回原形。
    一听到能变回原形,扶玉秋顿时将羞耻抛诸脑后,卯足了劲操控灵力想变回白雀。
    只是水连青不似寻常灵丹,他根本操控不了,才刚一动心神,凭空凝出一团水,哗啦一声当头浇下。
    扶玉秋:
    仙尊似乎又笑了。
    扶玉秋再也受不了当着活阎罗的面接连丢人,忙不迭往床下爬,想回偏殿再说。
    活阎罗看起来并没打算把自己放焰火,还收拾了偏殿给他虽然不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扶玉秋乐得不同他共处一室。
    怪讨厌的。
    仙尊也没多说,将床幔甩下,转身和内室门口的明南对上视线。
    明南将看好戏的视线收得一干二净,恭恭敬敬低头。
    仙尊并不在意,他正要去外室继续听转世之人的消息,才刚抬步就听到床幔里一声哐的闷响。
    似乎是有人从床上摔下来了。
    仙尊:
    扶玉秋半个身子从床幔里摔了出来,满头雪发如流水似的铺散在地上,单薄的身体微微发着抖。
    大概是狼狈摔下床这种丢脸至极的事让他羞愤欲死,扶玉秋伏在地上,恨不得将脸贴到云毯上埋着,发丝间藏着的耳根鲜艳欲滴。
    太、太丢人了。
    灵丹自爆算了。
    只是他重生并没几天,再往回数加上被囚在沙芥那七日,也拢共半月不到,怎么就不会用人形走路了呢?
    就好像睡了好久似的,连双腿的触觉都变得陌生。
    等等。扶玉秋突然反应过来,自从我灵丹自爆,过了多少年来着?
    而且灵丹自爆的威力这样大,凤北河就算能避开致命伤,总不能短短半个月就活蹦乱跳了吧?
    他还未想明白,耳畔便有脚步声靠近。
    扶玉秋心一提,强撑着凶巴巴的气势:起开!
    仙尊脚步一顿。
    在一旁的明南听着呼吸都要停了。
    敢朝着仙尊发脾气,这只白雀真的不要命了?
    本该勃然大怒的仙尊却并不觉得冒犯,反而垂眸问:能起来?
    他不问还好,一问扶玉秋顿时觉得尊严扫地,低头将领口衣襟叼在口中使劲磨,借此来发泄怒气,省得被气到掉眼泪。
    见活阎罗还不走,扶玉秋还以为他想看自己笑话,气得破罐子破摔,抬头凶狠地瞪他一眼:你走开,不要你啾、我自己能走。
    呸,还啾。
    仙尊笑了起来。
    总算瞧出来白雀那像是煮好的汤圆般炸毛的影子了。
    但这抹笑落在扶玉秋眼中,就是:他在嘲笑我?!
    扶玉秋觉得丢脸都丢到闻幽谷去了,眼眶好像有热流似乎要落下来,他努力忍住那不中用的眼泪,鸦羽似的浓密睫毛都湿漉漉的。
    可气出来的眼泪哪能轻易忍回去的,扶玉秋眼看着就要丢大脸,连忙转身躲回床幔里,不吭声了。
    活阎罗的床他是不肯再回,但走又走不了,只能躲在层叠雪纱中先缓一缓再说。
    要是在发怒的时候一不小心哭出声,扶玉秋肯定要一头撞死。
    仙尊没再多留,转身离开内室。
    本来还在旁边看好戏的明南已经呆怔住了,近乎悚然地看向裹在床幔中不知在小声嘟囔、骂骂咧咧什么的扶玉秋。
    刚才雪发少年匆匆抬头怒嗔瞪来时,那张受天道偏爱的脸直直撞入明南的视线中。
    明南呼吸都不自觉屏住了。
    鹓雏族,乃至整个三界,都称赞明南容貌无双。
    哪怕他灵根灵感皆废,那些看不惯他的人在骂他废物时也会在后面加个美人。
    美貌几乎算是他这些年赖以生存的工具,和护他在如虎狼同族中艰难存活的锋利尖刺。
    司尊之位只是虚衔,更何况此时已没了他兄长救仙尊的恩情。
    明南本只想安安分分做一只漂亮精致的花瓶,让仙尊始终对他另待。
    可现在
    哪怕是倨傲自负如明南,一时间也不得不承认,白雀那张脸明艶得有些过分。
    怎么会有人长成那样一副精致昳丽的脸?
    刚才那白雀还说什么
    丑八怪?
    若是这张脸叫做丑八怪,或许三界那些自诩美人的都要羞愤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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