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涟过来并且和奎霖发生冲突的时候,奎大老爷就注意到了他们的动态,眼下听到沈涟竟然是来找自己的,奎大老爷慢慢的转动了脑袋,僵硬的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去。
    眼见着奎大老爷终于看自己了,沈涟也不再多说废话,而是直接了当的道:奎大老爷,我这次是专门过来找你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来和我聊上两句?
    奎大老爷那双有些浑浊,甚至不再意气风发的眼睛扭动着看向沈涟的方向,在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之后,终于点了点头。
    沈涟看着他的状态,想着待会儿的事,觉得应该能成功,于是更加满意了。他侧身让开了门锁的位置,让狱卒将门打开然后将人放出来。
    奎大老爷在这里待了几天,身体已经不太好了,出来的时候脚步还有些蹒跚,他跟在沈涟的后面,随他来到了这里专门用来拷问犯人的刑房。
    奎大老爷这几日受了不受罪,早就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眼下看着沈涟进了这样的房间,跟着进来的脚步稍稍的迟疑了一下。
    一直走在他旁边的沈涟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动静,扭头过头来看向他,轻轻的笑了笑,别担心,这些东西不会招呼到老爷的身上的。
    奎大老爷听到他这话,扭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沉沉的,却是没有多说什么。
    沈涟却像是对他的视线视若无睹一般,看着他的表情依旧温和,嘴角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在进入房间之后,他自己寻了一个座位坐下,然后同奎大老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奎大老爷看了他一眼,再看看他示意之下的椅子,终于还是坐了下来。
    两人坐下之后,相互对坐着不说话。
    最后,还是沈涟先有了动作,他拿起两人面前的茶壶,想要为他倒一杯水,可是茶壶拿起来之后才发现里面是空的。
    旁边的狱卒看见了,连忙跑了过来,笑道:沈举人,这牢房里什么都缺,这茶壶也是刚好没有水。你看,我去外面给你打一壶进来。
    劳烦你了。
    沈涟说完这句话之后,那狱卒很高兴的拿着那空了的茶壶离开了。
    自从进来之后,奎大老爷就一直在观察着沈涟的动作,此时看着他和这狱卒的动作,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我们倒是小瞧你了。
    沈涟抬眼看向他,眼里的笑意又多了几分,奎大老爷客气了,那里是你们小瞧了我。只不过是你们太贪心,而我刚好比较幸运罢了。
    沈涟这句话说完,面前的奎大老爷手都收紧了,只是他也知道眼下这处境,他也得罪不起眼前这人,于是按捺下自己的性子,朝着面前人继续道:到了这种地步,你来找我说话,应该不是为了说废话吧?既然眼下这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那明人不说暗话。你有什么话,直接说便是。
    沈涟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即便是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也依旧努力想要维持自己大家体面的男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空着的杯子,倒也没有和他搞那些弯弯绕绕,径直道:
    既然奎老爷如此爽快,那我也就不和你都圈子里。太守那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过几天就要押送你们去审判了。我希望在这之前,奎老爷能把你和奎书记都做了什么,清清楚楚的交代一遍。
    即便是有了猜测,但是在真正听到沈涟把他们为什么进来的真相告诉他的时候,奎大老爷的心跳还是漏跳了一拍。
    沈涟说完这话之后,似乎也不在意奎大老爷如何想他,低头去看着自己手里的杯子,把玩了一会儿,等着奎大老爷想清楚了之后,方才抬眼看向他,淡淡的道:
    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我们查到也是迟早的事情,只是需要点时间。当然,你也可以继续拖下去,只不过最迟也就只能到明年开春,但这事可能也不会有任何转圜的余地,甚至你们会因为惹恼太守,而加重刑罚。当然,眼下你们犯的错,已经够严重了。
    奎大老爷目光不停的闪烁,心里似乎是在剧烈的挣扎。
    沈涟说了最后一句,也许你说了,我们早点了解了这事,或许你还能给你们奎家留下一点点的血脉,你觉得呢?
    奎大老爷手一下子就捏紧了,抬眼看向面前的沈涟。最后,唇瓣剧烈的颤动了几下,终究还是吐出了一句,我说!
    沈涟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大了,我其实挺喜欢和聪明人说话的。
    和聪明人说话的话,彼此懂得权衡利弊,然后做出最优的选择,而不是像唐氏那般,自作聪明的愚蠢。
    奎大老爷听到他这样说,脸上的神色反而变得难看了起来,却什么都没有说。他觉得沈涟是在讽刺他,如果他足够聪明,那他怎么会沦落到眼下这个地步,他分明是不够聪明,所以才会导致这样的下场。
    恰在此时,刚刚出去帮忙打水的狱卒回来了,手里是刚刚泡好的茶水。他将茶水放在沈涟面前的桌子上,朝他笑道:沈举人,你要的茶水给你放在这里了。
    沈涟从他手里接过茶水,客气的道了谢,随即又请他帮忙拿些笔墨纸砚过来。
    狱卒听着沈涟的吩咐,却是很高兴的去了,一路上还在想,沈举人真是个好人,不仅长得好看,连带着说话也好听,比牢房里那些犯人们强多了。
    奎大老爷看着在自己面前慢条斯理做事的沈涟,再看看他那张处变不惊的脸,捏紧了拳头,他觉得他们家里错了。他们当初就不该同眼前这人作对的,这样他们家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只是不管再怎么悔恨,他们都回不到当初了。
    在他们家贪念起了的那一刻,眼下的结局就仿佛是注定的。
    *
    沈涟回家的时候,店里的伙计们已经收拾完东西准备回去了。
    沈涟到家的时候,店里的伙计们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剩下零零星星的人还在后面。
    看着这一幕,沈涟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起来,倒不是他对这些人有什么意见,只是他突然觉得,他们这个院子还是太小了,而且太不安全了。
    前院拿来做生意,后面拿来住人,虽然前后院的门会在做生意的时候锁着,但是保不齐有人会往后面去。
    眼下他们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倒也不怕那些人去。只是往后,等他考了科举之后,倒是需要换一个更合适的院落了。
    沈涟想着这些的时候,依旧没有停下过去的脚步。
    那些伙计们是认识沈涟的,眼下看着他朝着这里过来,不由诚惶诚恐的同他打着招呼,然后得到了回应之后,带着几分莫名欣喜的心情便离开了。
    等到最后一个伙计离开,沈涟也刚刚好到了家门口。
    沈涟踏进后院的第一时间,四郎他们就迎了上来,他揉了揉它们的狗头,随后便跑开了。
    踏雪站在不远处的门廊上,仔细的盯了他一会儿,似乎是在确认了他是这个家里另外一个主人之后,它才甩着尾巴离开了。
    沈涟看着它的行动,突然觉得比起两只只会傻乐的傻狗,踏雪这只猫才更像是这个家里的守护者一般。
    不过,这想法也只是在脑海里出现了一瞬,紧接着他便将其甩了出去。
    我在想什么呐!它只是一只猫啊!
    说完,沈涟也不再停留,而是抬步朝着里面走了去,一过去就发现林小九还在那里收拾着用具,将那些冬天用不到的工具给抬到工具房里去。
    见状,沈涟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上去,来到了林小九身边帮忙。
    林小九搬着搬着,突然觉得自己手底下的重量减轻了不少,他觉得有些奇怪,结果一扭头就看到了身后的沈涟,他顿时就高兴了起来,你回来了。
    嗯。
    两人一起收拾着东西,在此期间还说了不少家常事,对了,我们今天吃鸡汤火锅吧!我今天炖了鸡。
    好。
    踏雪趴在厨房门口林小九特地给它垫了棉花的窝里,看了一眼那在忙碌的两脚兽,再看看那相互追着咬,时不时发出一点声响的四郎它们,又去盯着那厨房里煮的香喷喷的鸡汤一眼。
    踏雪长长的大了一个哈欠,闭上了眼睛准备睡觉了,等它再次醒来,应该是差不多吃晚饭的时候了。
    *
    最近天气冷,天空也黑得早,林小九他们吃饭的时间也就早了不少。
    吃了一顿美美的鸡汤火锅之后,林小九再陪着沈涟看了一会儿书,紧接着他们便趁着天气没有彻底的冷下来之前,烧水洗漱之后回到了自己的被窝里。
    由于天气有些冷,林小九趁着上次装修的时候,也请那些师傅把他们这间房和四郎它们的狗窝做了一些布置,因此比起外面来,这里要温暖很多。
    眼下,林小九正窝在被子里,准确点是窝在沈涟的怀里,两人说着话。
    林小九有时候会觉得,沈涟那么喜欢抱着自己,是不是把自己当暖宝宝使了。
    毕竟沈涟的身子那么弱,即便是他小心的养了那么久,冬天的手脚也还是有些冰。但是林小九就不一样了,虽然他比沈涟矮一些,但是身上的火气旺,即便是睡在被子里也是暖暖的。
    因此两人睡觉的时候,沈涟的手脚总喜欢搭在林小九的身上,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暖和的起来。
    不过,这样的行为也不是不能接受。林小九觉得沈涟身上的药香味也是挺好闻的,而且两个一起睡比起一个人睡还是要暖和一些。
    想着想着,林小九自己都笑了出来。
    许是听到了林小九的笑声,抱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沈涟低下了头来,朝他问道:怎么了,这是想到什么好事了吗?
    林小九也没有多想,直接就把刚才关于暖宝宝的想法说了出来。
    沈涟听完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凑到了林小九的旁边亲了他一下,随即道:你就是我的暖宝宝啊!
    林小九被他亲那么一下,听到他这样说还有些不太好意思,一个劲的往被子钻,然后都被沈涟从里面提溜出来了。
    即便是看不到林小九的脸色,沈涟也知道林小九此时应该是满面通红的样子,沈涟也不再逗他了,直接将他从被子里拉出来,然后重新抱进了怀里,随即在他的耳边道:好了,不逗你了,我有事同你说。
    什么事啊?
    沈涟环着林小九,看着外面漆黑的天色,低声道:过几日奎家那些人就要判刑了,我得同衙门里的衙役们一起把他们送过去,还要在那里待几天,直到审判结束。
    一听这话,原本还有些昏昏欲睡的林小九,此时也不困了。他扭过身来面对着沈涟,有些担忧的问道:那你要在那里待几天啊?
    应该三天差不多了。
    林小九低头想了想,觉得这个时间也不长,因此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只是抬眼看向沈涟朝他笑了笑,那你出去的时候要注意安全啊!
    嗯,你也是。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可以让四郎它们进屋子里来睡。沈涟一边说着,一边摸索着林小九的唇瓣,然后亲了下去。同时,手还不老实的挑开了他的衣服。
    *
    林小九以为沈涟第二天就要走,于是也就没有阻止沈涟的所作所为,任由他为所欲为,甚至还做了不少令他羞耻的事。直到他第二天还在家里看到了沈涟,知晓了他要两天后才离开,顿时觉得又羞又恼起来。
    只是林小九这份羞耻感也没有维持很久,很快就被沈涟给哄好了。
    在沈涟哄好了林小九之后,这才真正到了沈涟要离开的当天。
    为了防止去的这几天沈涟因为天气寒冷而引发旧疾,林小九在这几天里还给他准备了不少东西作为备用。
    因此,在等着马车来的时候,沈涟身上还背了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箱子。
    在林小九陪着沈涟一起等马车的时候,他还细心的叮嘱了沈涟很多,而沈涟没有任何的不耐烦,对于林小九的叮嘱都一一应了下来。
    就在沈涟陪着林小九说话的时候,往常那辆接送沈涟的马车过来了,只是在这辆马车后面,还有一辆看起来更加华丽的马车。
    林小九觉得有些奇怪。
    那两辆马车在他们面前停下,然后后面那辆看起来要好一点的马车,马车帘被掀了开来,紧接着便露出了让林小九觉得有几分熟悉的脸。
    林小九觉得那脸有些熟悉,可是真让他说,他一时半会儿之间又想不起这是谁了。
    沈举人。
    就在林小九努力回忆那人是谁的时候,男人从马车上下来,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先是朝着沈涟喊了一声,然后扭过头来看向林小九,又朝他喊了一声,林小东家。
    喊完人之后,他似乎是从林小九迷茫的眼神中看出了林小九的疑惑,他也不生气,只是看着他笑道:你怕是不记得我了,我叫薛勤,是车马行的二东家。
    林小九这才恍然大悟起来,这个就是他上次去车马行的时候,接待他的那个薛家二少,那个少东家。
    对于自己没有认出他来,林小九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看着他,道了一声,抱歉,我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你来。
    这薛二少倒是一点都不生气,只是看着林小九温和的道:没关系,左右不是什么大事。
    好了,既然人都已经到齐了,那我们走吧!沈涟这话是冲着薛二少说的,说完之后却是看向了林小九,朝他道:你回去吧!这几日自己注意,我走了。
    林小九看着他点了点头,你自己注意点。
    薛二少的视线在林小九和沈涟之间来回巡视,最后轻轻的笑了一下。
    这一笑让林小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那薛二少倒也不噎着藏着,甚至还用一副很羡慕的口味道:没事,只是觉得你们的感情很好。眼下,已经很少见如同你们这般恩爱的夫妻了。
    沈涟看着有些害羞的林小九,又看看旁边笑盈盈的薛二少,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同林小九再次道了别之后,然后带着人一起上马车离开了。
    目送着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离开,林小九这才想起来,沈涟离开是去等着开堂过审的,那这薛家二少是去做什么的。
    思及此,林小九看向沈涟离开的方向,下意识的想要张口,可是看着已经远去的马车,他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算了,等沈涟回来了,他再问问就知道了。
    *
    沈涟说一共要去三天,林小九也就没有多想,只是偶尔回家一个人吃饭的时候,还是觉得有几分寂寞。
    只是到了第四天,林小九还是没有见沈涟回来,有心想要差遣人去问问,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林小九觉得,既然沈涟说了三天回,眼下第四天还没有回来,那一定是被事情耽误了,或者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去做。
    如果自己差人过去找,不仅容易多生事端,而且还容易让别人看轻他。于是,林小九决定再等几天,等几天如果沈涟还不回来,那他不管怎么样都要去问问的。
    这天,林小九像是往常一般的在店里招呼着生意,偶尔去其他相邻的店铺巡视一圈,结果就遇到了一个相熟的人。
    看着眼前这个似乎是好久没见,又似乎不是很久的去秦三小姐,林小九笑了一下,然后开口道:秦三小姐。
    听到这声呼唤,那正在排队的小姐扭过了头来,朝着林小九的方向看了过来,在看到那人是林小九之后,她的脸上同样挂上了一个笑容,看起来稍稍的有些腼腆。
    林小东家,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从这秦三小姐的气色上可以看得出来,她这段时间应该过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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