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他们?
    不,不会是这样。没有人能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保持清醒的自我,所有人都会不可避免地沉沦到里面去。
    但祁云和别的人不一样。
    他会怎么选择?
    豹猫没他想的这么多弯弯绕绕,从雪豹头顶跳下来,凶巴巴地冲到祁云面前,气势汹汹地看着他。
    你不准走!你敢走一个试试,你还没有赔我的臭臭果!果树再过一个周就要结果了!我不管,总之你不准走!
    祁云顺手把小猫咪捞进手里,搓揉了一通又丢进口袋。
    乔乔怎么动不动就生气了呀?生气可伤身体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吗?
    雪豹看着他,目光温和,问出了所有人想问的那个问题,祁老师,你要去吗?
    祁云微楞,对着他们眨了眨眼。
    不去呀。我又不认识她,我去干什么嘛?他用指头戳戳乔伊斯的小脑袋,我要是现在就走了的话,谁来照顾我的崽崽们呀?
    至少也要等他把崽崽们安顿好了,他才会回海底。
    说到这儿,小王子掰起手指头算了算,距离他上岸已经正式过去了一个多月,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就要回海底啦。
    回去之前,要先把崽崽们安抚好,再找一样完全属于他的东西带回去。
    以后有机会,他再偷偷上岸来找他的崽崽们玩儿。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以至于没有发现,在他理直气壮地说出那番话之后,他的崽崽们俱是松了口气。
    猞猁则早就猜到了一般,唇角向上勾了起来。
    他就知道。
    祁云怎么会因为利益选离开他的崽崽们,如果他真的那样选择了,他便不是猞猁认识的那个祁云了。
    叮铃铃
    恰好在这个时候,下课铃打响了,祁云将猞猁的盆栽往太阳充足的地方推了推,小心地露出了底下那朵四叶草,确保对方能够接受到充足的阳光,这才抱着猞猁出门。
    临跨过教室门的时候,猞猁回头看了一眼。
    阳光下,那朵四叶草被映衬得朦胧了起来,四片叶子均生着一层毛绒绒的金边。
    幸运啊。
    他缺少的那点幸运不是这棵四叶草,而是祁云。
    祁云才是他的幸运。
    晚上九点半,祁云把几只猫猫送回各自的寝室,留心观察了一下,豹猫和雪豹的床挨得最近,小狮子和狞猫紧紧挨着,白虎和猞猁挨着。
    他说了要关灯后,豹猫便跳下床,哒哒哒跑到了雪豹床边。
    雪豹朝着他伸出爪爪。
    豹猫无比娴熟地顺着他的手臂攀爬上去,舒舒服服往雪豹脊背上一躺,翘着二郎腿入睡。
    睡什么床?
    床哪儿有豹豹的背舒服!在有了最好的情况下,没有人会选择次品。
    猫大爷当然是选择睡在豹豹身上啦!
    狞猫和白虎一会儿的功夫便已经睡着了,许是睡热了,狞猫一脚把被子踹开。离他最近的小狮子头也没抬,后腿轻轻一踹,把被子又给他踹回去了。
    白虎在床上滚了一圈儿,眼看着就要掉下来,幸亏小狮子及时把他拽了回来。
    和猞猁说的一模一样。
    两只成熟的崽崽各自管着不成熟的崽崽,猞猁属于成熟崽崽的范畴内,不愿意和其他猫猫接近,自然而然便被隐约排斥在了外面。
    小王子收回视线,抱着脚边昏昏欲睡的猞猁回了教师宿舍。
    他将猞猁放在床上,自己从机器人身上挪下来,也躺在了床上。
    崽崽,我关灯啦。
    猞猁迷迷糊糊一点头。
    啪的一声,灯光骤然黯淡下来,祁云把伸出手臂,把猞猁抱进了怀里,在他耳朵上亲一口。
    现在怕黑吗?我没有拉窗帘。
    猞猁拱了一下身子,嗯,不算黑,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见外面的星星,很漂亮。
    崽崽,晚安呀,要做个好梦。
    猞猁乖乖点头。
    一人一猫陷入了沉睡当中。
    猞猁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他梦见了许久之前的事。
    他以前也做过这样的梦,但这是第一次,他以局外人的角度在自己的记忆当中穿梭。
    以往,他都是回到自己从前的身体里,却保留了现在的记忆和仇恨,想要改变过去,却无从改变,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再一次从云里跌到地里。
    他明白这是什么原因。
    因为他放不下过去,所以他才会梦到这些。
    今天和以前不一样。
    他的心情稀疏平常,不急不缓地走在金色长廊上,半透明的脚尖踏过一朵又一朵盛开的淡金色洋槐。
    淡金色洋槐是格纳家族的标致。
    也是塞西尔最讨厌的一种花。
    他不断地走着,平静的心情被突如其来的记忆打断,思绪一再往下沉,在即将爆发之际。
    有一双手自身后伸了过来。
    他的身形随之缩小,渐渐变成了兽形态,那只手把他抱了起来,揉揉他毛绒绒的耳朵尖,又在上面亲了一口。
    崽崽超级乖!我的乖崽现在超级幸运!
    他的心情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背后仿佛生了一对翅膀般的,带着他不断飞高。
    那些丑恶的嘴脸和丑恶的过去悉数远离了他,挣扎的思绪也陷入沉眠。
    第二天,祁云迷迷糊糊爬起来,手下意识往身边摸了一下,他的崽崽不在这里。
    这个认知让祁云一下便精神起来了。
    他一骨碌爬起来,目光在屋里寻找着,不经意往窗边瞥了一眼,动作一顿,眸子里浮出清晰的疑惑。
    窗边站着一个男人。
    他背对祁云,看不清脸,只能瞥见他一头半长不短的发,发色是天然的红棕色,有些偏向深沉的酒红色,在阳光下呈现出淡淡的金色。
    小王子疑惑道: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下线的秦戈:握拳.jpg。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白莲上将、绿茶塞西尔、天然呆白虎、恃宠而骄的小猫咪、粘人小狮子看谁能独得恩宠!
    正宫上将:呵。
    第56章 大鱼不想吃小鱼。
    你是谁?
    小王子有些疑惑。
    这是他的房间呀, 怎么会有别人突然出现。还有,他的崽崽呢?
    他这么大个崽崽呢?
    怎么一觉睡醒他的崽崽不见了。
    陌生男人身子微僵,缓慢转头看了过来。
    他有一双很难形容的眼睛, 瞳孔颜色有些像是铅灰,又带了点朦胧的模糊, 颗粒感十足,生着灰云一般, 偏偏这双瞳孔干净极了。
    你是谁呀?小王子又问了一句。
    陌生男人唇瓣嗫嚅几下, 眸中闪过纠结之色,似乎想说什么, 可结巴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祁云心里升上些许怪异, 面上诚实地表现出来了, 将警惕和怀疑写在了左右两边嫩生生的小脸上。
    你是来做什么的?我以前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祁云盯着他, 突然道: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崽崽?
    陌生男人愣愣的,跟着他的话重复道:崽崽?
    祁云点点头,对呀,我的崽崽。它是一只小猞猁, 这么大。他用两条手臂圈在了一起, 比划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形状。
    陌生男人的视线从他的脸上下落,落到了他比划的动作上。
    他的身形微微一僵。
    是了, 祁云现在并不认识他。
    他认识的只有那个叫猞猁的小崽崽,醒来后关心的头等大事也是猞猁怎么不在了。
    和他, 没有关系。
    陌生男人瞳孔中的光亮微暗, 我我是猞猁的家长。
    前几天罗里才说了要告状,他以猞猁家长的身份出现, 合情合理, 也不会让祁云怀疑。
    祁云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得知他是猞猁的家长后, 小王子便不高兴了起来。
    豹豹都跟他说了,猞猁的家长一点也不负责任,只对罗里好,压根不心疼他的崽崽。
    罗里只是被臭臭果砸了两下,这位家长就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可见是很心疼罗里的。
    反过来看,他对猞猁就没这么好了。
    小王子心里门儿清,对他的不喜欢带到了脸上,假模假样地咳嗽一声,你来找我做什么呀?
    他余光瞥到自己身上的穿着,琢磨了一下,突然咂摸出了不对劲,不对,这里是我的宿舍,你怎么一声招呼也不打就进来了,你这个人好没有礼貌呀,进别人的房间不知道先敲门。
    陌生男人道:我敲了门的,不过祁老师似乎是在睡觉,没有听见,猞猁给我开了门便走了。
    一番话将所有事圆了过去。
    得知崽崽没有事,小王子松了口气,看向这位家长,可以麻烦你先出去吗?我穿一下衣服,我们去我的办公室谈吧,办公室就在不远处,上面挂了一个小牌子,很显眼的。
    陌生男人点头,好。我等你。
    祁云骨碌碌爬起床,以最快的速度洗漱,脱下身上的睡衣,换了一套便服,这才到了办公室去。
    陌生男人坐在唯一的那把椅子上等着他。
    他微微偏着头,姿态优雅,从小王子的角度看过去,他的侧脸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灰黑的眸子一片沉寂,红棕的眸子里酝酿着什么。
    似是一场华丽的盛宴,巨大的水晶灯折射着金碧辉煌的大厅,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执着酒杯,红酒在杯中摇晃着,如同一汪酒红的海洋,深红的波浪撞上杯壁,氤氲出了一片浅淡的色泽。
    陌生男人的眸子便是这被晕染开的浅淡色泽。
    祁云晃了一下神。
    他突然觉得陌生男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好像,在很久以前,他曾见过陌生男人似的,又或是他认识陌生男人。
    这感觉突如其来,没多久便又消失无踪。
    祁云没怎么在意这份感觉,让小机器人滑到陌生男人面前,清清嗓子看向对方。
    你好,我叫祁云。
    陌生男人道:我叫格纳,你可以这么称呼我。
    祁云点了下头,旋即问道:请问你来这里,是因为前几天猞猁和他的弟弟罗里发生冲突的事来的吗?
    是。
    祁云的神色认真起来,是这样的,这件事的起因是罗里,和猞猁没有关系,它没有还嘴,也没有动手,是
    小王子卡了一下。
    打人的是豹猫,他那也不叫打,顶多算是用臭臭果见义勇为,砸了讨厌的罗里。
    他应该怎么说?
    他总不可能把他的崽崽供出来吧。
    祁云思考两秒,义正辞严道:是一位路过的热心同学见义勇为,和猞猁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不可以怪它的,是罗里同学的问题。我认为,身为家长,应该要先了解事情的经过后才可以下定论。
    他有些坐不住,又重复了一遍,你不可以怪猞猁的。
    陌生男人唇角若有似无挑了下,嗯,我不怪他,事实上,我过来也只是想看看他。他和罗里的事我知道,罗里向我坦白了事情的经过,我已经教育过他了。祁老师不用担心,我心里有分寸,我不会怪他。
    他竭力给自己塑造了一个好家长的形象,不想让祁云对自己有偏见。
    他讨厌这个身份,又不得不先用家长的这个身份来让祁云相信他。
    果不其然,祁云的神色变得和缓了一些。
    这样就好,你千万不可以怪猞猁,和他没有关系的。
    小王子话头一转,不过,你为什么现在才来看猞猁,我之前给你发消息,你没有回我,我打电话你也没有接。猞猁是一只独立的猫猫,它和罗里不一样,它很懂事,也很成熟,不过这对于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来说是不怎么好的,我想让它试着依赖我,或者依赖其他的猫猫,但是不行。
    陌生男人听着他的话,心里琢磨出了点什么。
    祁云的话看似是在闲聊,但其实字字句句都在夸他,同时还拉出了罗里用以比较,没有明着说罗里哪里不好,但在有了前面那些词汇的对比下,便显得格外不堪起来。
    很明显,他在刺猞猁的家长。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祁云生气。
    原因还是为了他。
    猞猁忍不住想笑,唇角竟真的一弯。
    他喜欢祁云因为他做一件事的样子。
    瞥见他面上的笑意,小王子愣了愣,暗自嘀咕道:这人怎么回事呀,自己明明在骂他的孩子,他怎么还这么高兴的样子。
    不得不说,小王子生气起来很可爱。
    猞猁敛住面上的笑意,轻咳一声,开口道:祁老师说得对,罗里这还孩子平常比较顽劣。反观猞猁,他从小就很独立。
    听他夸自己的崽崽,小王子高兴得不得了,比自己被夸了还高兴。
    猞猁夸起自己来压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既然祁云喜欢听,他便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小王子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好,看面前这个自称格纳的陌生男人也越来越顺眼起来,不过他心里到底存着气,对陌生男人也没什么好脸色。
    两人在办公室里谈了近一个小时半,期间开口、挑起话题的人一直是猞猁。
    趁着面前的人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祁云摸摸小肚皮,饿了。
    面前的人废话好多,不想和他继续谈下去了。
    他怎么还没有说完呀。
    他要去找他的崽崽,和崽崽一起吃饭饭。
    余光瞥见他的动作,猞猁声音一顿,无比自然地转移了话音,现在时间也不早了,祁老师似乎还没有吃东西,正好我也饿了,我们出幼儿园去吃个东西?我请祁老师。
    猞猁虽然被人暗算,但之前打下的身家却还在那里,请祁云吃东西不过是小意思。他的终端在进入幼儿要后便被他收起来,和其他猫猫的终端放在了一起。
    猞猁心中计划着怎么去将自己的终端拿出来,还不能让其他几只猫猫发现。
    他只有外表的形态变了,内里却还是一样的,那群人能闻得出了个,指不定就有谁冲过来把他的谎话拆穿了。
    能开口的那两个不好说,但不能开口的三个,一个是脾气大过天的小猫咪,惯爱无理取闹,一个是喜欢和小猫咪无理取闹,还爱朝着祁云的老虎,剩下的那只没什么一定要让祁云知道的动机。
    但他们两个关系一向不怎么样,保不齐对方看他不顺眼便冲过来了。
    猞猁眼皮突然跳了跳。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窸窸窣窣的声音自耳边传来,祁云和猞猁将目光投向声源处。
    宽大的办公桌前有一面窗户,只打开了一条缝,而现在,那条缝隙被一团灰色的毛绒绒给堵住了,毛团子的屁股往后顶顶,费力将窗户给顶开了,噗啦一下便坐在了地上。
    被窗户挤得变形的毛绒绒恢复原样。
    赫然是只巴掌大的小猫咪。
    小猫咪抖抖耳朵,拍拍身上的毛毛,记仇地踹了一脚不让他进来的窗户,精神十足地爬起来,冲着祁云就是一声气势汹汹的猫猫叫。
    喵喵喵喵喵!去哪里了!怎么去你宿舍叫你起床吃饭你不在?
    猞猁的预感猝不及防便成真了,说曹操,曹操到,还是最不服气的豹猫乔伊斯。
    豹猫吼完那一句,这才注意到室内多出的人,目光不经意朝着猞猁看过去,歪了歪小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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