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关心自己的时候,小王子把所有苦和痛咽进肚子里。一旦有人问起,他便忍不住一点疼痛。
    祁云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追你的时候不小心扭到了。
    秦戈沉默,扒着他衣襟的爪爪微微收紧。
    他很喜欢祁云这个孩子。
    不论是性格、长相还是其他的,他都很喜欢对方。这种喜欢似乎是长辈对小辈的喜爱,又不全是,还有一丝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
    这是人形态时的他,而兽形态时的他,不因为外物原因,只是单纯的喜欢祁云、想要亲近对方,还有些无法忍受别的猫猫靠近对方。
    更甚至
    开始舍不得从对方身边离开。
    祁云身上半点没有小孩儿喜新厌旧的毛病。
    他说想要秦戈当自己的猫猫,给秦戈一个家。就真的全心全意把他当成自己的家人,秦戈往车流当中跑,他没有犹豫一下就跟着跑了过来。
    连崴到了脚也不管。
    祁云把他裹进怀中,不顾行人或疑惑或好奇或惊艳的视线,慢吞吞走回了幼儿园。
    雪豹站在门禁处等他。
    看见祁云,他瞳孔微微一亮,悬在半空的心落了下来。
    他不是不想追出去,实在是身为学生,他踏过幼儿园的门禁之后就不能出去,只有老师能够自由进出,学生进去后是不可以随便出来的。
    他只好站在门禁处等祁云回来,所幸他等到了。
    等人走到了眼前,雪豹微楞,上下将他好好大打量一遍,声音里透着迟疑:祁老师,你怎么变得这么狼狈?
    祁云和吉祥出去也不过才一个半小时时间,离开时人和猫都是干干净净的,回来后一个赛一个地脏。
    而且,祁云的脚似乎扭到了?
    雪豹瞳孔微缩,目光从他右脚移到他的脸上,平铺直叙地陈述事实,你崴到脚了。
    祁云点头,解释道:吉祥跑的时候没有看路,不小心摔到垃圾桶里去了,我追它跑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把脚崴了一下,没什么大碍,回去我找喷雾喷一下就好了。
    他顿了顿,跨过安检门,往雪豹身边瞄了一眼,崽崽们呢?
    我让小狮子带着他们先回去了,我不放心,所以守在门口等你回来。
    祁云眼里有感动流淌出来,几乎想不管不顾蹲下/身去抱一把雪豹。
    谢谢你,豹豹。
    他说着,便要往大猫班的方向走,雪豹拦住了他,他还有些疑惑,怎么了?
    雪豹问道:你去哪儿?
    祁云道:回班上洗澡,怎么了呀?
    你的脚扭到了,要去校医室看,请医生给你包扎。
    小王子摆摆手,不怎么在意道:只是扭到了一下而已,不用这么麻烦的,那样太麻烦别人了,我办公室里有应急医药箱,里面应该有速效喷雾,我喷一下就好了。
    雪豹盯着他看,眸中升腾起不赞同。
    你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了,祁云。
    他的语气难得严肃起来,祁云的心神还没来得及放在他后面的直呼其名上,便被他格外认真的语气给弄懵了。
    嗯?
    祁云有些不明所以。
    他很少使用腿走路,就算可以化形之后也更多是使用游的,毕竟在海里游比较快。对他而言,腿的重要性一般,他自然也不知道雪豹为什么会是这样一副隐隐有些生气的模样。
    他在想什么,那张脸上悉数显出来了,白猫和雪豹看得一清二楚。
    前者蹙眉,后者直接开口:
    扭伤不是什么小事,如果扭伤严重有可能伤到骨头,更甚至引发骨裂或是撕裂性骨折,治疗不及时你的腿会废掉。只是轻微扭伤也要重视,不重视的话下一次还有可能扭到。次数多了就会变成习惯性扭伤,以后你只是走路脚踝都会钻心的疼,到了阴雨天,脚会疼得你睡不着觉。
    小王子听得一愣一愣的,完全不知道扭伤可以这么严重。
    白猫叫唤了一声,在他过来后,于他怀里点头,眸中尽是认真和严肃,示意他快点去看医生,不要认为小病无所谓。
    祁云几乎是被两只猫猫逼着去的校医室。
    走到半路,他妄图挣扎一下,先带白猫去洗个澡,被两只猫猫异常严厉地拒绝了。
    布偶猫用两只爪爪捧着他的脸,迫使他低头对着自己,抬起右腿示意他快去包扎。
    雪豹则是用脑袋顶着他的大腿。
    一个在前面吸引他的注意力,一个在后面推他,小王子踉踉跄跄地走到了校医室。
    被不知道的人看见了,铁定分不清究竟谁是老师谁才是学生。
    祁云敲了敲门。
    你好,请问有人在吗?
    比起自己的腿,他其实更在意白猫,白猫跑了这么久,也不知伤口有没有崩裂
    不对,白猫自己的后腿也是受伤的,还骨折了,怎么可以理直气壮地来说他?!
    小王子出离愤怒了,用了点力气狠狠揉一把怀中猫猫的耳朵,声音里带着控诉。
    怎么可以只说我?你自己的腿脚也受伤了,我们一起包扎!
    他话音刚落,校医室的门在他面前打开了。
    祁云视野内蓦地闯进一截铅灰色的衬衫衣摆,他挪开视线去看开门人的脸,姿势从原先的低头变成了仰头。
    好高!
    和好心人差不多高!
    小王子眼里浮出震惊。
    站在他面前的是个年轻男人。
    他穿着一席铅灰色的长袖衬衫,领口和袖口收拾得非常整齐,袖口折叠到了手肘处,右手手腕上还戴了一只白色的表。
    年轻男人拥有一头浅棕色的发,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狭长的狐狸眼隐藏在薄薄的平光镜片后。气质温文尔雅,神情也是温和的,只能偶尔从眉眼间瞥见一闪而过的倨傲和轻蔑。
    他似乎不如外表表现出来的那样温和有礼,本性约莫是同狞猫一般的高傲,以至于看向他人的视线中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轻蔑,似乎不太耐烦。
    小王子发现了一件事。
    他要踮脚尖才能够到年轻男人的下巴。
    唔,这样来看的话还是好心人要高一点,他踮脚尖可以够到好心人的喉结。
    年轻男人温和地笑了下,有事吗?
    祁云点头,我不小心扭到脚了。他有些不好意思,请问你是校医吗?
    年轻男人点头,目光落在他弄脏的前襟上,闪烁着不明光芒的眸光一顿。
    是个脏小孩儿。
    祁云一喜,太好了,可以麻烦你帮我看看我的脚吗?那个,还有一件事,请问你可以看猫吗?我的猫猫的腿骨折了,前几天的时候骨头接好了,不过它刚才下地跑了一圈儿,所以我想请你帮它也看看,可以吗?
    年轻男人的视线落到祁云怀中身形微僵的白猫上,正打量着,蓦地察觉一道视线投在了自己身上。
    他寻着踪迹低头。
    雪豹看着他,眸中有清晰的不可思议和疑惑。
    校医的唇角若有似无地挑了一下,一道含着讯息的精神力传向雪豹,只有三个字:看什么?
    雪豹蹙眉。
    看清年轻校医时,他几乎脱口而出,问对方为什么会在这里,并且
    还伪装得和人形态时的他这么像。
    这人真是。
    校医看过来的眸光很轻,他收回视线,落在祁云身上的目光又重新变得温和起来。
    进来吧。
    祁云抱着白猫进了校医室,在床铺边缘坐下。
    校医道:先看你的,把鞋和袜子脱了,我看看脚踝扭伤的程度严不严重。
    祁云没有异议,脱下鞋子和白袜一看。他原本细瘦的脚踝现在肿得老高,活像个白面馒头,根本看不出骨头在哪儿。
    看清他脚踝的秦戈和雪豹先后向他投去不赞同、甚至是带着淡淡批评的视线。
    这叫没什么?脚肿得这么厉害,他不是医生,怎么知道自己的腿伤到哪儿了?喷洒药剂喷雾的效果最多只能治表层,万一里头的骨头也伤到了呢?
    小王子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他也没想到看起来会这么严重嘛
    其实没有这么严重的,但因着他这双腿不似平常人的腿一样,故而要脆弱得多,脚踝也比普通人的更加小巧精致。
    校医的目光滑过他的脚踝,短暂停留在祁云挽起裤脚、露出的一小截小腿上,不过瞬息便收回了视线,转身去拿东西。
    这短短的一秒被秦戈察觉到了。
    他的眼神中带上些许警惕,抱紧祁云的手,心头蓦地升起抗拒和厌烦。
    就好像,他的所有物被别人觊觎上了一般。
    校医去得快,回来得也快,在祁云面前蹲下身,伸出戴上了纤维手套的手,握住祁云的脚踝轻轻掰动,检查他的骨头是否扭到了。
    小王子顾不上心虚,疼得眼泪汪汪。
    医生,好了吗?
    校医掀起眼皮,自薄薄的镜片后看了他一眼,目光似是温和的,又暗藏了些别的。
    他的目光没能和祁云的对上,在中途被他怀中的白猫截走了。
    秦戈目光冰冷,居高临下地看过来,眼里含着警惕。
    校医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似的,收回手,温和道:没伤到骨头,我开一瓶药剂喷雾给你,一天两次,早晚喷,两天下来就好了。这是怎么扭伤的?
    他一边背过身去,在柜子里翻找药品,一边随口问道。
    祁云晃悠着另一条腿,下楼梯的时候跑太快,不小心扭到了。
    那的确很不小心。校医道,将一瓶喷雾递过来,又给了他一个盒子。
    盒子上有字,但小王子看不懂,他只以为这个是药,举着盒子问:医生,这个药一天需要吃几片呀?
    校医在桌后点击终端记录,闻言失笑,这个可不是药。
    小王子茫然:那是什么呀?
    糖。给小孩儿服用的增强骨质的糖果,可以让你以后少崴到脚,这次运气好没伤到骨头,下次不一定运气这么好。
    祁云收好瓶子,下意识嘟囔了声:我不是小孩儿,不要总把我当成小孩儿来看待嘛。
    校医听见了这一声,目光细细描摹着他的轮廓,似是在打量他。
    你是大猫班新来的实习老师?半晌,他开口道。
    祁云点头。
    我听说过你。副园长说你今年才十八,十八可不就是个小孩儿?
    小王子有些郁闷。
    在海底他明明是成人,不然也不会被臭哥哥强制丢到岸上来历练。哪知道陆地上的规定和海底不一样。
    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大人!
    成年人!
    谁见到他都说他是小孩儿,小王子委屈巴巴地想,他才不小。
    他忿忿不平地揉了揉怀中的白猫,开口道:我的脚看好了,医生,你可以看看猫猫的脚吗?
    校医动作一顿,落在白猫身上的视线冷淡了几分。
    他看得出白猫对他的敌意,知晓对方对他已经提防了起来,态度自然要冷淡得多。
    他可没有闲工夫用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他隔着手套握住白猫的后腿,祁云帮他把白猫举起来,方便他查看。
    怎么样呀?它有没有动到伤口?
    校医面上含笑,没有,很健康。他恢复得很好,你说他是前几天才接受的治疗,我看他的恢复速度比常人快很多,手术的后续用药有哪几种?
    祁云说不出来,干脆从小黄鸭包包里把药瓶拿出来给他看。
    哦?这两瓶都是S+药剂,难怪恢复得这么快。
    校医看了一眼,不甚在意地将瓶子还给祁云。
    小王子收拾好瓶子,将刚拿到的一瓶喷雾和一盒糖果揣进怀里,正准备走,突然被校医喊住了。
    我似乎忘记问了,你叫什么名字?小老师?
    他唤小老师时拖长了尾音,师字的最后一个音节像把小钩子似的,含着说不清的暧昧和缱绻。
    偏偏祁云什么也没听出来,报了自己的名字就走了,也不问问他为什么要问。
    雪豹落在他后面,出门时回头,目光晦暗不明地瞥了他一眼。
    校医从始至终没看他一眼,目光落在了祁云身上。
    等人走远了,他才用喟叹一般的语气念了一遍祁云这个名字,字音缠绕在舌尖上,念出了千分缱绻与万分不舍,如同在声情并茂地朗诵一首吟游诗人写的诗句。
    尾音在空旷的室内盘旋许久。
    半晌,校医笑了下,随手摘下金丝眼镜,将垂落下来的额发向后梳,露出了锋利却精致的眉眼,眸中的轻蔑和玩味也不再遮掩,周身气质也变得懒懒散散起来,仿佛没骨头一般坐在沙发上。
    他用通讯器拨通了一个号码。
    奥德里奇?
    通讯器那头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饱含疑惑,仔细听还能够听见从中透露出的丝丝缕缕不耐。
    奥德里奇,也即校医未语先笑,皇兄,你猜我在哪儿?
    他口中的皇兄是皇太子卡尔,祁云那天见到的白虎的哥哥。
    卡尔问:哪儿?话语中隐约透出不耐,像只暴躁的大狮子。
    奥德里奇笑弯了一双狐狸般狭长的眼,我在布拉德里克所在的幼儿园当校医。我刚刚见到了个很有意思的人,他说他叫祁云,没记错的话,他似乎是布拉德里克所处班级的喃实习老师?
    卡尔动作一顿。
    你去哪里做什么?他顿了下,声音里有着警告,别胡来。
    卡尔太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劣根性了。
    奥德里奇是皇室的二皇子,比卡尔小一岁,外界一直盛传他和其他兄弟关系不好。媒体批判他野心大,想要封顶王储之位,可事实上,兰特家的几位皇子没有一位愿意成为王储,推来推去,王储之位落在了身为长子的卡尔身上。
    奥德里奇的目光从扫过垃圾桶,里头赫然是一双他刚丢进去的纤维手套。他摩挲着指尖,两只手上悉数传来消毒酒精的气味。
    瞧你这话说的,我能乱来什么?我来纯粹是为了照顾布拉德里克,我的宝贝亲弟弟。
    卡尔:你就是用这话骗了父王和母后,让他们同意你去幼儿园当医生的?
    嗯哼。
    卡尔合上笔盖,眉目间有怒气浮出,你究竟去做什么?
    奥德里奇笑了。
    我出去旅游一趟,回来听说了些事,有些好奇罢了。那个叫祁云除了脸之外,哪里特别,特别到让你顶着父王母后的压力,硬是同意了布拉德里克出去旅游。
    卡尔沉默着。
    年轻的校医转着一支细长的玻璃比,笔尖轻轻点在了桌面上,发出砰的声响,犹如惊雷一般。
    好吧,我承认他在别的地方也挺特别的,傻得挺特别的。
    奥德里奇道:我亲爱的皇兄,你是没见过美人还是没见过笨蛋,这样一个笨蛋有哪些地方可以入你的眼?不妨说来我听听看。
    卡尔捏了捏眉心,想说些什么。
    他和祁云只有一面之缘,从奥德里奇口中说出来便平白变了一种关系。
    可对这个天生顽劣、喜欢玩弄人心的弟弟,他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冷漠道:你动了他,布拉德里克会跟你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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