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刽子手,骨子就是冷血的。叶硚道:而在八年前,他这把刀指向了城主。阮道友猜猜他这次做了什么,才让他们师兄弟决裂,而他也净身出户离开城主府?
    听闻这话,阮秋和宋新亭相视一眼,俱是满眼惊愕。
    阮秋摇了头,我猜不到。
    叶硚笑容诡异,唐霰杀了一个人,那个人是城主母亲身边的侍女,也是照顾唐霰与城主多年的一位姑姑,像他这样残忍无情的人,连待他如亲子他的长辈都能说杀就杀。城主一怒之下,将他打伤后,又卸下他六合同春阁大管事的位子。谁知唐霰死性不改,依旧谎称那位姑姑是自杀的,真是可笑,城主和那么多人亲眼所见,他还要撒谎?他也怕城主会杀他,所以以退为进,用这么多年来与城主的师兄弟情分,换来了他的一条活路。
    叶硚笑问阮秋,阮小友知道此事,可还信唐霰?
    阮秋拧起眉心,目光惊疑不定,却觉得莫名其妙。
    唐掌柜以前做过什么事,我从未打听过,但自从我与他相识以来,唐掌柜是帮过我的,虽然嘴上不饶人,却从未伤过我。况且此事,唐掌柜本就是无辜的,我不明白,叶大管事同我说这些,又是为何?
    我只是不想阮小友被唐霰蒙蔽,如今的他确实变了很多,可是一个满手血腥的人,杀了那么多年的人,说转性收手你就信了吗?叶硚看着他道:这样一个杀人魔头,你却帮了他。阮小友,你在知道他的为人之后,就不会有一丝半点后悔吗?
    此刻,阮秋终于相信叶硚跟唐霰是死对头,不只是唐霰单方面看不上叶硚,他失笑道:我不是帮唐掌柜,我只想查明真相。事实上,唐掌柜确实不是那个黑衣人,不管他从前是什么样的人,都与我无关。
    你
    叶硚面色发青,如鲠在喉,他方才说了这么多,阮秋竟然丝毫没有动容,阮秋就不怕死吗?
    阮秋想问叶硚可还有什么事,却见叶硚脸上没了往日的笑容,竟阴沉得很,冷冷扫他一眼便拂袖而去,连他的小厮也没能跟上。
    那个眼神看得阮秋心下一震,他先前从未察觉,这位叶大管事竟也会有如此凶狠的一面。
    他这
    阮秋回头看向宋新亭。
    宋新亭眉头紧锁,他还在想叶硚所说的唐霰的过往,罢了,这个叶硚也不简单。不过若你想查到幕后之人,我们还是进去吧。
    阮秋点点头,趁着阿夕已经混了进去,唐家的大门还没有关紧,赶紧和宋新亭一同进去。
    阿夕已经在唐家转了一圈又出来,见他们也来了,赶紧带他们去找唐砾和那两名暗卫。
    见到阮秋和宋新亭过来,唐砾就明白他们的意思了,正将人都安置好,要带阮秋和宋新亭三人去见唐霰,唐霰就出现在唐砾的房间门外,面色难看,语气也有些别扭。
    阮秋,你来一下。
    阮秋愣了一下,指着自己,又看向宋新亭和阿夕。
    就是你,快来!唐霰幽幽斜他一眼,说完也不管阮秋有没有答应,就逃似的跑出院子。
    宋新亭还是没办法对唐霰改观,眉头都皱了起来。
    阮秋看得好笑不已,不在意地说:算了,我出去看看吧,正好,我们也有些事要问他。
    好吧。宋新亭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千万要小心。
    阮秋朝他摆摆手,转身出去,找到唐霰时,人就在院门外。唐霰见到他,点点头,就往外面走去,回头瞥见阮秋跟上来,他才说:宋雪是我这么多年来为数不多的朋友,昨夜是你救了他的命,算我欠你的人情,说吧,你想要我怎么报答你?
    那我能问一下这枚古铜钱九年前落到了谁手上吗?阮秋早有准备,立马掏出那枚染血的古铜钱,眼巴巴地看着唐霰,你从前是六合同春阁的大管事,这枚古铜钱又是由你经手从六合同春阁卖出去的,唐掌柜,你一定知道那个人是谁的。
    他会提这个要求,唐霰并不意外,只是有些迷茫,你确定只想知道这件事?你可知道,我这份人情,可以帮到你或者玄极宗许多,就为了那个你们才认识不到几天的小丫头,值得你浪费这么难得的人情,去换一个会给你找来祸患的消息吗?
    话不能这么说。阮秋不认同这句话,他正色道:虽说我们确实才认识寒月姐几天,可她帮过我们,而且她的姐姐姐夫又是我小时候的恩人,不论如何,我都不能让这个重伤她的人逍遥法外,我会让她醒过来,也会帮她报仇。唐掌柜,我不觉得这是浪费,难道你为了宋大夫给出我这个承诺的时候,会觉得这不值得吗?但听起来,这个真相似乎非常危险。
    是。阮秋,我不是在骗你,我知道你在给宋燕台的弟弟治病,你只做好你该做的事就是,十方城的水深,不是你该插手的。唐霰稍稍一顿,偏头同阮秋说:方才叶硚的话你该听进去的,我以前杀人如麻,绝非善类,你确定要信我的话?
    想到众人走后,叶硚说的那些话,阮秋轻咳一声。
    你听见了?
    唐霰背对阮秋,面色看着平静,着实不像他以往的脾气,可他就是如此冷静,他说:既然知道有人在针对我,这是我的地盘,我自然要多留份心思。阮秋,你
    他的语气有些迟疑,好像还不敢回头看阮秋,你还敢来找我,就不怕我也会杀了你吗?难道你以为,叶硚是在骗你吗?还是说你愿意相信我杀人是被迫的这种话?
    这个问题阮秋还没想过,这会儿他也半点不慌,抬手扶了下发间的青簪,淡淡一笑,唐霰若要动手,那他的师尊早就该现身了。
    我敢来,就不怕你动手。唐掌柜,我昨日信你,最后证明你这次确实是无辜的。我不是傻子,不会听信叶管事的一面之词,若你当真以为自己当年是冤枉的,只要你说,我就愿意信,希望你不要骗我。
    叶硚所说的唐霰的过往听上去着实有些吓人,但其实漏洞百出,阮秋不傻,若是宋燕台当真恨唐霰,就不会多年未改六合同春阁的阵法,而宋老也不会对唐霰客气。
    唐霰冷不防怔住,耳边霎时平静下来,竟是听不进去任何外物的声音,你,真的信我?
    可没等阮秋回话,唐霰眸中涌上了几分复杂之色。
    年少时向师兄宋燕台许下的承诺,又在心中回荡起。
    他说过,少城主叮嘱他要照顾宋燕台,老城主培养他让他做宋燕台的心腹,所以,他永远也不会离开宋燕台,他会帮宋燕台。
    那时年少的他,手上的月照花林还未沾血,这样一个承诺,在很多年后回想起来极可笑。
    一直到八年前,唐霰不再愿意履行这个天真的承诺。
    他问过宋燕台,你不信我?
    那时宋燕台的回答,将他打伤,几乎要了他的命。
    原来那么多年的师兄弟感情,只用一招就能破碎不堪。
    等到唐霰离开城主府时,宋燕台只说了那四个字。
    宋燕台说,不要任性。
    可惜唐霰不是在任性,他说要走就是真的走,被宋燕台捏碎的本命灵剑月照花林,以及这么多年来城主府给他的所有东西,他都没带上,留下他的师兄独守十方城。
    我不会再回城主府了。
    那是离开的时候,宋老劝他不要任性时他说的话。
    他那时真的恨不要任性这几个字,可没人信他。
    整整八年,唐霰果真未再踏足城主府,哪怕半步。
    唐霰眸中忽然涌上一抹水红,他飞快眨眼,他深吸一口气,将那股酸涩之意压下去。他没有想过,自小一起长大的师兄没有给他的信任,却在才与他相识不久的阮秋这里得到了,虽然迟了很多年,可是
    小蠢货
    唐霰低喃一声,唇角又扬起几分笑意,带着几分不可一世的傲气,他抬眼望向院墙外,声音添上了几分沙哑,都有人告诉过你我是会杀人的了,这种人你也敢信。他板起脸,回身望向阮秋,是我之前看起来不够凶狠吗?那现在呢?你现在可怕了?可还想要换古铜钱的消息?
    换!
    阮秋毫不犹豫道:我本就不想插手十方城的事,可现在事关我要追查的真相,若不尽早找出那个人,寒月姐还是会有危险。唐掌柜,我要知道这枚古铜钱是谁的!
    而且,唐霰哪里凶了,明明看上去就没有生气啊
    阮秋满目迷茫之际,唐霰也深深望了他一眼,似乎想跟阮秋说些什么,可对上阮秋那双坚定的秋水眸,他到底什么也没说,负手站定在鱼池前,沉吟片刻,往外走去。
    阮秋正要跟上,听见他一声喟叹,不由止步于此。
    你还年轻,不知世事险恶,回去吧,跟你那个哥哥商量一下,若那时你还想知道,今夜,你再过来找我,我带你去找那个人。
    阮秋心下暗喜,忙不迭道:不需要与人商量,我不会改变主意的,唐掌柜,你现在
    少说废话,说了让你等到今夜,少一刻都不行!
    唐霰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刻薄,嫌弃地睨了阮秋一眼便快步走了。他毕竟曾是化神期的修士,阮秋又岂能跟上他?一眨眼,唐霰就没影了,阮秋只得气馁地放弃了。
    等就等,天很快就黑了。
    阮秋从来不怕等待。
    其实他回去找宋新亭和阿夕时,唐霰就站在他面前那一堵墙后,等他走远,唐霰才出来,定定看着阮秋的背影,连宋雪何时来的也没有发现,直到宋雪低咳了一声。
    唐霰皱眉,你怎么出来了?
    宋雪压下这阵咳嗽,脸色愈发苍白,便由着唐霰扶他回去,他缓过气,才哑声道:今日的事,显然是有人设局,要拉你下水。唐霰,你今夜真的要带阮秋去找人吗?
    唐霰眸光闪烁,支吾道:那得看他还要不要去了。
    宋雪叹道:你当年已经被逼离开城主府,既然如此,何苦还要再回去呢?你的旧伤还没好,我如今也治不了你,你不急着另寻名医,却要为了一份人情回去涉险?
    毕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唐霰有话也就直说了。
    不只是为了还人情。他们重伤你,害得你修为大跌,也害我丢了一位大夫,我本就不是大方的人,这仇当然要报,更何况
    唐霰想起方才那双秋水眸底的信任,扬唇轻笑一声。
    他相信我,他就值得。
    多年前,他可以为宋燕台的信任出生入死,多年后,他也可以为了阮秋的信任再回局中。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今天还有点头晕,抱歉来晚了_(:з」)_
    第六十七章 玉婵夫人,恨屋及乌。
    虽然不明白唐霰为何非要等到入夜才肯说, 但他愿意说就已经是好事了,阮秋一夜未归,心里还记挂着梅寒月的伤,等宋雪等人在唐府安置好, 他们就去了对面梅家。
    照常为昏迷不醒的梅寒月用灵力疗伤一番, 阮秋耗费了不少灵力, 回去后打坐调息,没顾得上与殷无尘说话,殷无尘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昨夜开始就一直没再出声过。
    天很快就黑了。
    恢复灵力的阮秋被宋新亭扣着吃完一顿饭,捏了捏长了少许肉的脸颊,为他是不是吃得太多了忧愁了片刻,就要动身去唐家找唐霰时,唐霰的声音就从院墙那头响起来。
    别走正门。
    唐霰就站在墙头, 似乎有些嫌弃地看着阮秋, 他说:想要知道那枚古铜钱的去向, 就别让那几个暗卫跟着,你一个人,跟我来。
    阮秋不疑有他, 起身就要过去,却被宋新亭按住,宋新亭同唐霰说:我跟小秋一起去。
    唐霰对宋新亭没什么印象, 只知道他是阮秋的哥哥, 闻言轻嗤一声, 就跃下了墙头, 阮秋以为他不同意, 就听见他的声音隔着一面墙传来, 来就来,只能带他一个。
    别以为他不知道,阮秋那院子里还住了个小丫头。
    明白自己被嫌弃了的阿夕瘪了瘪嘴,她也有自知之明,一把捞过吃饱后就在桌上摊成一张饼的小黄鼠狼,识趣地说:那我就在家里等着吧,外面还有暗卫守着呢。
    那两个暗卫修为高,阮秋也放心,唐霰没什么耐心,他不好让人等太久,就同宋新亭爬墙去了唐家,果然,他们过去时,唐霰很是不耐烦地斜了他们一眼,转身就走。
    阮秋和宋新亭急忙跟上。
    唐霰今夜穿了一身单薄的墨色衣衫,衣摆透着孔雀蓝,他负手飞身上了屋顶,只见黑影闪过,一抹孔雀蓝轻旋,在月色下几个起落,便远远将那几处院落甩到了身后。
    他姿态随意,却都巧妙地避开了黑暗中守在这条小巷四周的暗卫,阮秋和宋新亭一路跟着,才看见小巷里的十几个黑影,只怕会跟丢,忙着提气御风,大气不敢出。
    等飞出唐家那片巷子,低头看到静谧的内城街道时,阮秋才松了口气,加速追上唐霰,询问道:唐掌柜,你要带我们去哪儿?
    唐霰回头瞥他一眼,没有说话,但那凉凉的眼神显然透出一股少废话快跟上的烦躁。
    阮秋也就不再多问。
    唐霰终于停下来时,他们已经越过了大半个内城,阮秋和宋新亭先后落到一处四层高楼的屋檐上,撤去灵力,走到踩在屋脊上观望对面灯火通明的城主府的唐霰身边。
    城主府?
    宋新亭神色防备,你带我们来城主府做什么?
    去找你们要的答案。
    唐霰俯视着城主府前的守卫,明俊的面容上有着阮秋从未见过的肃杀,眸光也透着寒意。阮秋忽然信了,他曾经也是十方城的二城主,而不只是锦绣坊的一个大掌柜。
    我说出来,你们未必会信。唐霰眼底涌上几分轻嘲,我离开城主府时什么也没有带,那串用西泽古铜钱编成的手链确实存在,但它也在那时被我送给了那个我们只能去城主府才能见到的人。你们现在可以重新选择,还要不要再追查下去。
    阮秋恍然大悟,难怪你说,再查下去会有危险。
    唐霰回身看向他,你们现在还有放弃的机会,一旦跟着我潜入城主府,就要做好会被抓到的准备,到时,宋燕台会饶了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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