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寒水嗯了一声。
    殷无尘沉默下来。
    莫寒水是看着殷无尘长大的,这么多年师兄弟,殷无尘此刻的沉默很是可疑,他没道理看不出来,他道:火心果是好东西,但不是人人都能承受住的,即便你徒弟当时身中寒毒,若是无人替他化去火心果外表那层火毒,他是能被活生生烧死的。
    殷无尘这才想起来似的,颔首道:是我给他吃的。
    莫寒水不免多看他一眼,不过阮秋能活到今日,说明那时确实有人帮他化去了火心果的火毒,但若是他师弟要救人,将阮秋带回来就是了,何必要冒险直接服用火心果?
    殷无尘目光准确地望向桃花林中,药房便在那后面。
    还有什么事?
    莫寒水鲜少见他这般心急,怕他那小徒儿会被人吃了似的,这个样子哪有半点剑圣该有的稳重?他简直没眼看了,只是望见他手上还未收回的荧烛剑,莫寒水神色微变。
    你最近修为境界提上去了,脾气也跟着变大了,半月前,大闹魔门,险些杀了你那弟弟,昨夜又放出你的荧烛剑缠得他脱不开身,若你昨夜没有为了你这徒儿着急赶过来,反而去追他的话,他怕是要跑不掉了。
    殷无尘神色冷凝,师兄,我姓殷,我没有弟弟。
    莫寒水长叹一声,十年前,你便是因为他下的山,十年后你要杀他,却两次都让他逃过去,说不定是天道注定,你杀不成聂无欢。这小子确实招人烦,这么多年来屡屡不改,可先前也没见你真要杀他,怎么这次动了真格,你不怕触怒他母亲吗?
    我不杀他,鬼母便会放过我吗?殷无尘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冰冷,我与他们本就是不共戴天,鬼母我要杀,聂无欢,也要死。
    莫寒水见他神色极为认真,便知道谁也劝不住,叹道:也罢,此事总该有个结果,总不能任由他们没完没了的。但切记,他们疯起来不要命,你却不能,别忘了,你还有几个徒弟,你的小徒弟还离不开你。
    闻言,殷无尘眸中霜雪悉数化去,将荧烛剑收起,我知道。还要劳烦师兄尽快帮小秋解咒。
    同莫寒水谈完,殷无尘便马不停蹄地找到了药房,远远便见到跟着月夫人在院中晒药的阮秋,看见显然很是害羞的乖巧少年亦步亦趋地抱着药篓跟在月夫人身后,殷无尘已经走到了院门前,反倒不再心急了。
    明月谷中有着一整套复杂的阵法,便是化神期修士也很难攻破,谷中四季如春,日光依旧明媚,雪白狐毛衬着一张微红的秀丽脸庞,可怜又可爱,不逊色于满园桃花的殊丽绝色,叫人一眼都觉得心要化了。
    殷无尘也不例外。
    直到月夫人提醒,阮秋才发现桃花树下的白衣剑圣,他呆了呆,双眼痴痴地盯着对方,月夫人笑着摇头,拿过他手上的药篓,便叫他过去。阮秋脸颊通红,但也听话地朝殷无尘走去,走着走着竟跑了起来。
    师尊!
    阮秋这半日一个人待在这里,就算这里的主人是他崇拜的医圣,师尊不在,他心里一直不踏实,即便相信师尊不会把他扔在这里不管。此刻终于见到人,他才觉得心安,甚至一个冲动,便想扑进师尊怀里,还好快扑过去前,他克制住自己停下来。
    师尊,您回来了!
    殷无尘本也打算接住自家小徒儿,却见他临到自己面前时又稳重起来,眼底也略过几分失望,但看着那双仿佛发着光的秋水眸里全是他的倒影,殷无尘眸光暗了暗,上前一步,伸出双手,轻轻将人抱进怀里。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闻到源自阮秋身上的清幽兰香,殷无尘总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别怕,师尊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走一下剧情,小秋偷偷开车了(不是
    第三十一章 以身相替,阴阳合和。
    阮秋被殷无尘抱住的那一刻, 双眼都惊得瞪大了,心中满是疑惑,师尊为什么忽然抱他?
    虽然他方才确实有过这个念头,可是当真正被殷无尘抱住时, 阮秋除了莫名的满足以外, 还是很吃惊的, 不说师尊一向稳重冷淡的性子为何突然这样,月夫人还在看着!
    诚然,月夫人也很不可思议, 但与被拥住的阮秋不同,她清楚地看到了殷无尘眼底的深情,作为嫂子,她掩唇偷笑,轻手轻脚地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不打算打扰他们二人。
    殷无尘回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谁知人还没走, 阮秋先红着脸提醒他,师尊,月夫人还在!
    月夫人已经转身, 闻声回头朝殷无尘摆摆手,让他们当自己不存在。可殷无尘看到自家小徒儿在他怀中浑身僵硬地低着头,到底还是将人松开了。阮秋迅速退开他怀中, 风一吹, 连剩下的那点余香都散了, 他匆忙看了眼殷无尘, 便挺直腰杆站好。
    殷无尘准确地在小徒儿的小动作中品出几分偷看师尊有没有生气的意思, 在月夫人不赞同的眼神下同她寒暄, 嫂子,好久不见。
    月夫人好笑,是好久不见,不过我与你师兄一直都在这里,你想何时来见都行,还不如先关心一下你的小徒儿。他刚醒来不到一个时辰,喝过药便一直跟着我跑上跑下。
    阮秋忙道:我不累的!
    你生病了,便该好好休息。月夫人给了殷无尘一个眼色,你来的正好,将你家徒儿带回去吧。何况小秋又不止是你的徒儿,还是你的未来道侣,你这个做师尊的,想要做人家道侣,也不知道对人家好点。
    阮秋心下大惊,他何时成了师尊的未来道侣了?
    难怪月夫人和莫师伯对他好得完全不像是对待普通师侄可是!他没说过他是师尊的道侣!
    月夫人,我们不是
    我知道了。殷无尘没等阮秋说完,握住他的手,便让阮秋歇了声,阮秋不明所以地看向自家师尊镇定如旧的神情,便见殷无尘同月夫人说:你忙,我带他回房休息。
    月夫人这才满意地笑了,去吧去吧,别累着人了。
    嗯。
    殷无尘应了声,便牵着阮秋离开,阮秋目瞪口呆,回头看了看冲他们笑着摆手的月夫人,又看向神色平静的师尊,直到走出月夫人看不到的范围,他才说出心中的困惑。
    师尊,为何不同月夫人解释清楚您跟我并不是道侣?
    这话反倒将殷无尘问住了,原来阮秋还不认为他们已是道侣?他定定看着阮秋那双盛满迷茫的秋水眸,先前因为被宗门里那些小崽子插足的不悦霎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阮秋被他看得越发茫然,俨然忘了自己的手还被殷无尘牵着,眨了眨眼,小声问:师尊?
    殷无尘终于发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他的小徒儿,似乎并不觉得他们已经是道侣了,而且似乎,对他并没有这份心思?还想要澄清他们的关系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在小徒弟眼里完全没有吸引力,沉默许久,神色复杂地开口,师兄拿你身上的妖咒没办法,嫂子医术不亚于他,也曾了解过你的情况,知道你我每月会双修。
    不等阮秋说话,殷无尘又说:你放心,一直以来都是师兄在帮你解咒,她没有插手,不知道你身上的秘密,师兄也不会说出去。
    阮秋心中确实有过些许不适,只是很快就散了,若要解咒,他身体的秘密就不能继续隐藏。有一些厉害的医修只要一摸脉象就能推断出他的身体异于常人,月夫人俨然也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厉害医修,不过方才相处那段时间,她始终没有打探过阮秋的私事,与她相处起来很是舒适,便是让她知道了,阮秋以为也不是不可以。
    我身上的妖咒还要麻烦师伯,月前辈就是知道了也没关系。阮秋更关心方才被月夫人误会的问题,不过事关师尊清白,师尊,不如还是让我跟月前辈解释清楚吧。
    殷无尘一时哑口无言,心道,我的清白,它还在吗?
    他目光幽幽地看着阮秋,可是小徒儿的眼睛里永远是那么无辜清澈,他又能拿阮秋怎么办?
    殷无尘只能说:等解开你身上的妖咒后再说吧。
    阮秋想来也是,他现在这样也离不开师尊,即便他有心要与师尊划清界限,只做师徒,可妖咒一旦发作起来他也无法控制自己。
    他想,看来是要早些解咒了,不然耽误师尊找道侣。
    师徒二人心思各异,原本牵着的手也都松开了,走着走着,远远看到一名少年背着药篓进谷,阮秋才回神,脸上露出几分困惑,师尊,这谷中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
    殷无尘只朝那名少年瞥了一眼,是嫂子的小徒弟。
    阮秋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师尊,方才听莫师伯说,一年前,你带我来过明月谷?
    殷无尘顿了下,神色古怪地看向他,你那时在这里待了半个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阮秋摇了头,抬手点点额角,有些苦恼,又有些好奇,我不记得了,师尊能与我说说吗?
    他没有来过明月谷的记忆,而且从转移妖咒入体之后他就病了很久,很长一段时间阮秋都昏昏沉沉的,所以问起他鬼珠入他体内后去了何处,他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唯一记得的,便是他拜入师门大概半年左右,师尊有一回下山,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那时,两位师兄都不在山上,而初入清徽山不算太久的阮秋已经开始接触六峰事务,在不能修炼的间隙打发时间。
    直到那个惊雷夜,阮秋在沉梦中被惊醒,发觉凌绝峰开启了护山结界,禁止任何人出入,他才惊觉师尊回来了,阮秋是高兴的,乖乖地等着师尊出现,但是在封山三日后,依旧等不到人的阮秋总算察觉到不对,他怀疑师尊出了什么事,所以他连夜上山,也在山巅的大殿中找到了人。
    只是没想到,那时的师尊,眼中血光骇人,已经在走火入魔的边缘,一身煞气几乎破体而出。
    阮秋险些被他杀了,当他摔倒在地上,满手血痕一脸惊恐地看着剑气落到他脖子上时,师尊却停手了,用终于恢复的一丝理智让他离开,还为他打开了禁制,让他出山。
    阮秋狼狈地逃出了师尊的住处,却没有听师尊的话出山,他懂一些医术,知道师尊眼下的情况不妙,可能会死,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隐藏在他师尊体内的那颗鬼珠。
    小时候,在沧江上游,他寒毒发作命悬一线,是伤势未愈的师尊从邪和尚那里偷来火心果救了他,现在,他也不能对师尊见死不救。
    于是,阮秋推开了山中的藏书阁,疯狂地翻阅古籍,终于,在一本古籍上找到了解决之法。
    便是以身相替。
    也是那时,他才知道,原来他这具与常人不同的身体,叫作玄阴之体,是罕见的炉鼎体质。
    若是以秘法将师尊身上的鬼珠转移到他体内,师尊就还有一线生机,可他要怎样让师尊配合他?
    为了报恩救人,阮秋也顾不得身体的秘密会暴露,也不敢想师尊事后会怎么看待他,慌忙之下,他制定了一个计划,便带着古籍匆匆上山,再一次推开那扇大殿的大门。
    殷无尘的情况果然比上次还要糟糕,阮秋早有准备,没有再第一时间被翻涌肆虐的剑气撕碎。他用尽了力气躲避师尊的杀招,用力唤着师尊的名字,这一次要比上一次花费更多的时间,师尊才勉强清醒过来。
    阮秋也受了不少外伤,不等殷无尘质问他为何回来,他便将自己炼制的阴阳和合丹塞进了师尊嘴里,之后趁他怔愣的瞬间将他定身,翻身将人压倒,到了殷无尘这个修为,这种定身的小伎俩对殷无尘基本无用,便是趁人不备,也只有片刻的功夫。
    他的时间不多,还是殷无尘硬撑着一丝清醒为他争取的,他不是没有犹豫过,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阮秋按着古籍上秘法的步骤,红着脸冒犯他最为敬重的师尊与恩人。
    他的计划异常的顺利。
    让殷无尘走火入魔的源头鬼珠似乎在双修成功的那一瞬间进入了他体内,只是那一夜的惊雷不断,他眼角始终挂着泪痕,后半夜一直在哭叫求饶,最终受不住晕了过去。
    他那时只是一个小小的练气二层,刚刚十八岁的少年,因为自小体质比常人要虚弱一些,长得要比实际年龄稍微显小一点,可是殷无尘是化神期的剑圣,他哪里受得住?
    阮秋如今想起来都觉得浑身不自在,脸颊滚烫得很。只是在那次昏睡之后,他只知道自己病了很长一段时间,似乎是师尊一直在照顾他,再之后的第一个月圆之夜,那个诡异的妖咒出现了,第一次发作时他很快丧失理智,再醒来时依旧是在师尊怀中,等到第二次,阮秋终于明白,这次以身相替给他留下了多麻烦的后遗症。
    好在师尊总能在那夜出现,也承诺会帮他解开妖咒。
    不过殷无尘这才知道双修之后的事阮秋竟然毫无印象,他神色复杂,你那时一直在昏睡,每日醒来的时间很少,记不得也正常。
    只是,他那时候同阮秋说过,他会负责,会同阮秋结成道侣的话,阮秋若一句都没有印象
    阮秋不放心地问:我那时没有做什么丢人的事吧?
    殷无尘沉默须臾,没有。
    只不过是比清醒时更黏着他,会抱着他撒娇喊疼。
    殷无尘心不在焉,见阮秋偷偷打了个哈欠,却还强打着精神同他说话,他便将人送回房。阮秋喝过药后确实犯困了,加上灵脉被封,身体虚弱,他一沾床就睡了过去。
    午后的日光透过窗棂,洒了满室金光,分外催人入眠,殷无尘坐在床沿,看着阮秋沉沉睡去的睡颜,心中再多幽怨也都化作一声暗叹,为阮秋掖好被角,便起身出去了。
    阮秋打了个盹,日落前就醒了,身体也舒服许多。他在屋里没找到师尊,便出门转了转,正巧在桃花林中遇到了他与师尊晌午时见到的那个少年,便是月夫人的小徒弟。
    彼时,莫寒水与殷无尘正在上方不远的水榭里说话。
    发觉殷无尘忽然偏头,望向小瀑布下面的桃花林,莫寒水挑眉看去,便心照不宣地笑了。
    那是阿月的徒弟,你见过的,叫小骆,看来同你徒儿挺投缘,还得是同龄人才有话说啊。
    同龄人这三个字,让殷无尘很不高兴,幽幽斜了莫寒水一眼,又盯向瀑布下两名年纪相仿的少年。月夫人的小徒弟正递给青衣少年一颗桃子,便让青衣少年笑了起来。
    到底只是个十九岁的少年,平日再稳重守礼,骨子里仍是青涩天真的,笑起来便如同早春初开的山茶花,不说阮秋对面的少年微微一怔,殷无尘眼中也闪过了一丝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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