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剑大会十年一次,十年前他二十二岁,持师传明月剑,以一剑青牛踏莲,成为那次论剑大会的金丹以下无敌手,若不是他没有越境挑战的意思,他那时就可以冲上金丹期修为的排榜,甚至是前排的名次。
    哪怕师弟卢鸣风天赋更胜于他,也无法掩盖大师兄林松风这一次论剑大会的成就。而卢鸣风自然也是十分敬重自家大师兄的,具体表现在奔着自家大师兄的脚步前进。
    别看卢鸣风体格比阮秋大许多,其实他只大阮秋一岁,可只差一岁,他已经在准备结丹了。
    一年之后的论剑大会,卢鸣风准备压着修为破他师兄的记录,然后再越境挑战金丹修士!
    在阮秋还没拜入清徽山之前,就听说过林松风的传闻,能够成为他的师弟,他认为是幸事。
    只不过
    他大师兄,年少成名,对剑道却并无师尊和师弟那样执着,比起这个,他更喜欢炼器,说得详细一点的,便是打铁。自打对打铁产生兴趣后,他迟来的叛逆出现了,不顾师尊怒火,跑到开阳山的炼器峰去打铁,好几次被抓回来后又偷偷溜出去
    后来,殷无尘看见他就头疼,就随便他爱干啥干啥。
    林松风自打沉迷打铁后,连身为剑圣的师尊都叫不回来,今日却毫无预兆地回来了,还坐在这里处理六峰事务,阮秋看看他,又看向书案上的账册,秀气的脸上满是惊奇。
    大师兄何时回来的?
    林松风看他的眼神像是憋屈多时终于看到能让他解脱的曙光,他轻咳一声,背着手让开位置,听闻小师弟修为有所突破,师兄便回来看看你。不过又怕惊扰了你修炼,便在这里等了一会儿,索性无事可做,随便看了看,可能是太久没有接触过这些账册,一时间竟然有些头晕眼花。看来,这些事果然还是交给小师弟比较好。
    大师兄先放着吧。阮秋笑说。
    在他刚上山时,这些杂务便是六峰弟子轮流处理的。
    而在林松风沉迷打铁之前,这些事则都是他在做,因为殷无尘的洁癖,凌绝峰上就只有他们师徒几人,卢鸣风也完全没有这个头脑。
    殷无尘收林松风为徒时,是真心要将自己的衣钵传给他的,谁知最后林松风走上了炼器之道,好在殷无尘的剑法还有卢鸣风这个二弟子能继承,可这些杂务却没人管了。
    直到阮秋上山,这些总是推给其他五峰的杂务又回到了凌绝峰。阮秋是有这个能力的,他学东西快,别看这里堆积的账册不少,他半日便能处理。他便不着急,请大师兄坐下,大师兄难得回来一趟,还是专程回来恭喜我,你坐下,我去泡茶!
    林松风眼睛倏然一亮,自家小师弟烹得一手烹好茶的本领他是知道的,他还就喜欢这一口,就在这时,门前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
    你们在做什么。
    是殷无尘的声音!
    阮秋回头看去,殷无尘就在大殿门前负手而立,身后跟着脸上挂彩的卢鸣风。见阮秋看过来,卢鸣风偷偷跟他挥了挥手,待殷无尘察觉什么回头,立马乖乖耷拉下脑袋。
    师尊!
    阮秋和林松风齐齐喊人,不同的是,前者看殷无尘的眼神充满了担忧,而后者则是苦着脸。
    殷无尘淡淡斜了林松风一眼,看向阮秋时,神色温和不少,不必管他,这些事情他处理得来,随我来吧,我今日传你新的功法。
    这于阮秋来说,可是意外之喜,但对于林松风而言,却痛苦极了,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居然露出委屈的神情,可是师尊,我近来炼器刚刚有了一些进展,也走不开啊。
    殷无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我有一块千年玄铁。
    林松风刷地一下抬起头,双眼亮晶晶地拱手应道:弟子一定好好处理这些杂务,师尊去吧!
    看他飞快变脸,卢鸣风噗嗤一声,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师尊,总能找准大师兄的死穴!
    殷无尘幽冷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卢鸣风头皮发麻,一溜烟躲到了阮秋身后,可看见阮秋也在掩唇偷笑,殷无尘顿了顿,转身就走。
    松风留下,你们随我来。
    被抓包的阮秋暗松口气,心道好险,佯装生气地瞪了眼卢鸣风,不意外地得到后者双手合十做拜托手势的回应,他抿了抿翘起的嘴角,快步跟上殷无尘,心中也很是好奇。
    师尊是昨夜连夜去将大师兄和二师兄找回来的吗?
    可他还伤着啊。
    殷无尘也留意到了阮秋话里的担忧,但碍于卢鸣风也在,阮秋没有说出他受罚的事,可他还未开口,卢鸣风先嚷嚷开了,是啊,师尊忽然跑来剑阁找我,可吓死我了!
    殷无尘斜了他一眼,像是在遗憾怎么没真的吓死他。
    阮秋却笑不出来,颇有些不悦地盯着殷无尘后背,目光直白得像是要在他后背扎出个洞来。
    果然,师尊连夜跑出去了。
    卢鸣风丝毫没有察觉不对,还同阮秋嘀咕起来,小师弟,今日师尊穿得跟往日不太一样啊,最近心情也都不错,好久没打我了,你说,师尊是不是是不是谈上道侣了?
    啊?
    阮秋乍一听到卢鸣风这话,也愣了下,而后后知后觉,师尊身上还穿着昨夜那身青衣。他想起来那是他前世刚学会炼制法衣时为师尊做的衣服,经过多次双修,他闭着眼都能划出师尊的尺寸。即便已经是上一世的事,阮秋想起来时还是悄然红了脸。
    一身青衣的殷无尘一巴掌扇向卢鸣风脑门,多话。
    卢鸣风却一个闪身先躲开了,笑嘻嘻地说:师尊是被我说中了吗?您最近真的很反常啊!
    他说着又躲到了阮秋身后,手还搭在阮秋肩上,吓得本就心不在焉的人低呼一声,面色煞白。
    殷无尘便冷幽幽地盯着他的右手,还不松开你师弟!
    卢鸣风手一哆嗦,老实松开了,人还是躲在阮秋身后不出来,嘟囔道:如果不是有了师娘,您怎么突然把大师兄喊回来了?小师弟那么能干,您特意让大师兄回来接替他,莫非是想让小师弟帮您准备婚事?
    阮秋听他语调不正经,显然是故意作死,只是听到那句师娘,他想起沈灼寒,也不由上了心,眨了眨秋水眸,好奇地看着殷无尘。
    殷无尘冷着脸没回话,瞥了眼殿外广阔的平地,给卢鸣风指了个方向,你,去那边练剑。
    卢鸣风问:那小师弟呢?
    殷无尘选择无视他,桃花眸望着阮秋,温声道:阮秋,你已突破瓶颈,往后再修炼其他功法,便会容易许多。我昨日托掌教去藏珍阁请来一部功法,今日便传给你。
    他一抬手,掌心上随之浮现出一篇金光灼灼的卷轴,指尖微动,金色卷轴便飘到阮秋面前。
    阮秋看了看眼前这篇俨然不凡的卷轴,又看向殷无尘,等到殷无尘点头,他才敢小心地伸出手去,指尖刚触碰到卷轴,那玄妙的金光便倏然散开,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内。
    金光萦绕雪地中的青衣少年身侧,阮秋面露诧异之色,打开卷轴的动作也下意识停顿下来。
    卢鸣风吃惊,哇!
    殷无尘没搭理这破坏这副美人美景的二傻子,只凝望着青衣少年,仿佛眼中只有他一个人。
    我曾经同你说,我教不了你什么,只是因为我的剑道不适合你。秋水长天那一剑,你就用得极好,不过,这部功法应当会更适合你。它有一个名字,叫,太阴御水决。
    阮秋低喃,太阴,御水决?
    卢鸣风惊呼,藏珍阁顶层的天极功法!楚师兄说过,他师妹想修炼,掌教还不给。据说这套功法极为玄妙,乃宗门开宗以来排名前十的功法之一,难怪您让掌教去请!
    看着阮秋手上的金光卷轴,卢鸣风真的酸了,撇嘴道:师尊,你偏心,徒弟我都快结丹了,也没见您给我弄几本天极功法玩玩!
    你还想要几本?
    殷无尘还真就是偏心,他无情地说道:你既然已经快结丹,自己不会去藏珍阁试试吗?
    卢鸣风理直气壮,可是藏珍阁四层以上有长老镇守,天极功法在八层以上,化神期巅峰的太上长老轮流守阁,我打不过他们啊!
    那你还不去练剑?殷无尘不再理他,转头同阮秋说:虽然我不太擅长道法,但掌教认为这是最适合你的功法,修炼之道,多有相似之处,至少在元婴期之前,我都可以帮到你,若有不懂的,便来问我。
    阮秋怔怔看着他,许久无言。
    太阴御水决无比珍贵,可谓是玄极宗的密藏,可是师尊却请掌教帮他要来了。师尊一直对他很好,小时候救过他,后来再重逢也帮了他许多,便是他那时不顾性命用秘法转移妖咒救师尊,也抵不过这份恩情。
    阮秋心知这是奢望,可若是能一直做师尊的徒弟多好。
    卢鸣风还是好酸,扑上去抱住殷无尘胳膊,故意撅起嘴来撒娇,师尊,人家也要功法嘛!
    殷无尘面色转冷,放开。
    便是阮秋,也没忍住笑了,二师兄可真是太会作死了。
    片刻后,卢鸣风哇哇大叫着练剑,而殷无尘手中执一根树枝,卢鸣风每挥出一剑,树枝便会在他身上抽出一道印子,纠正他的姿势。
    殷无尘单手背在身后,面色平静,一板一眼地教训徒弟,腰挺直了,剑都端不稳,那日还输给了林庸,怎么有脸说是我的徒弟。
    我就是打不过!卢鸣风很有脾气,我一个筑基期怎么打化神期?啊别别!我错了师尊!
    他还想顶嘴,谁知树枝一挥,就抽得他鬼哭狼嚎起来。
    林松风在殿里听见动静出来,看见师弟挨打,半点没有帮忙的意思,抱着胳膊在门口看热闹。
    卢鸣风看见他,立马跑过去,大师兄,快来帮我啊!
    一截树枝飞来,剑气如虹,将卢鸣风前路挡住,卢鸣风一个后空翻躲开,树枝却又凭空刺来。
    无奈之下,卢鸣风狼狈地提剑格挡,脸上满是惊诧。
    师尊!你的树枝跑了!
    殷无尘神色淡淡,我亲自与你对练,还不还手?
    卢鸣风不觉得荣幸,他都快哭了,可是我打不过啊!
    那便接着练。殷无尘问:你说,我现在偏心谁?
    卢鸣风叫道:我错了师尊!
    话虽如此,他却已认真起来,眼底闪烁起灼灼的战意。没有一个剑修,能拒绝剑圣的陪练!
    阮秋默不作声地抱着卷轴站在边上看卢鸣风挨揍,却像是游离在几人之外,眼里满是迷惘。
    殷无尘回眸望见,放任剑气带着树枝与卢鸣风过招,走了过去,不必管他,好好修炼吧。
    阮秋垂眸轻抚金光卷轴,眉头微蹙起,师尊,这功法如此珍贵,我,我真的可以修炼吗?
    殷无尘双眸微怔,凝望着他。这双生来多情的桃花眸,在他这里稍显清冷,看着旁人时,总有几分不近人情的冰冷,便是面对自家弟子,如林松风与卢鸣风时,也是威严更多。但此刻看着阮秋,他的眸光不再寒冷,似是有些无奈,又像极了温柔。
    阮秋,我一直都相信你。
    风雪分明早已停下,阮秋心底却泛起了涟漪,他用力抱紧金光卷轴,郑重地承诺,师尊,我会认真修炼,不让您失望!他更加坚定了先前的决心,师尊,您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弟子以后会更加孝敬您的!
    孝敬二字一出,什么旖旎氛围都完全消失不见,便是殷无尘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变得复杂。
    嗯。
    作者有话要说:
    师尊:哄老婆!
    小秋:尊师重道!
    发现还有好多剧情没写,这周开始日更!
    第二十一章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似乎有殷无尘的一句信任,阮秋心中便有了自信,感激的话没再多说,便一心投入修炼。
    太阴御水决有九重,前三重御水篇,入门甚至可以说简单,但上限极高,阮秋是有修炼底子的,似乎是因为从前修炼家传的残卷功法的缘故,修炼起御水决是事半功倍。
    入定之后,阮秋的神识进入识海内境,第一重御水入门篇只是基础,但到第二重,御水之力便从小溪流转为汤汤大河,而到第三重,可驾驭之水便由河流扩大到沧海。
    阮秋不知自己修炼了多久,只知道灵气运转了几个大周天之后,御水决第一重修习完毕,修为稳固下来,竟是险些进入练气六层。
    要知道他前几日才刚刚连升三层到练气五层,这才刚修炼御水决,就摸到了练气六层的边缘!
    而后,阮秋才发现,他的识海内境发生了一些变化。
    不知何时凭空出现一处泉眼,小瀑布犹如银带自半空淌下,将平静的湖水变为活水,中央小岛上的大树也多了几分勃勃生机。而阮秋元神所化之象的小鱼,也在活力满满地追逐着半空的泉眼,在瀑布中不断跳跃,逆流而上,体型好像大了一些。
    阮秋捡起掉下水中的小鱼,放在手中端详,他果然没看错,小鱼真的长大了,由小拇指那么大点变成了两个手指头大,鳞片也从半透明变成了闪烁着潋滟霞光的浅白色。
    原来修炼的功法真的可以影响到元神所化的形象,阮秋点了点漂亮的鱼鳞,小鱼俨然忘了那处泉眼,拍着鱼鳍追逐起细白的指尖。
    陪小鱼玩了一阵,阮秋想起他跟阿夕约好去采药,他修炼起来都不知道过去多久了,便匆匆从识海内境里出去,睁眼一看,他还在入定时待的药泉,但天色显然是清晨。
    阮秋掐指一算,才知道自己在这里闭关三日,险些要错过跟阿夕约定的时间,他便没再去无极殿找师尊师兄,换了衣裳直接出门。
    好在,阮秋还是准时到了,而阿夕已经等了一阵了。
    当时阮秋同她约定帮忙采药抵债,他们采药的地点还是在玄极宗的,很多灵草药材灵犀山的灵草园都有,但玄极宗占地辽阔,又正好建在云水河岸上,从来不缺天材地宝,一些小山头便是不少弟子会去采药的地点,而且不需要用功绩或灵石换取。
    今日阮秋带阿夕去的,就是他常去的一处小山谷。
    阿夕非要抢着背药篓,阮秋便由着她去了,晌午时,阮秋便准备回去了,阿夕却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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