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尘重新打量起这个胆大的少年,你闯灵犀山外山,隐瞒身份混入清徽山,这些事玄极宗可以不跟你计较,回去吧,等你真正能与我一战时,再来我这里拜山。
    他没再多话,也没兴趣指点别家小孩,长袖轻挥,便转身出去。阮秋和卢鸣风相视一眼,俱是早有预料,师兄弟二人难得默契地猜中了一件事,殷无尘不会答应谢英出剑。
    谢英却冲了出去,前辈留步!
    阮秋二人见状也都追上去,生怕谢英惹他们师尊不快。
    等他们出了无极殿时,谢英已经拦在了殷无尘面前,倒是没有像他们所想的那样被揍,仍旧只是神色郑重地抱拳道:请前辈指教!
    殷无尘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你是为紫阳剑法而来。
    谢英犹豫了一下,用力点头,对上殷无尘含霜的双眼,不错,我是为了紫霄宫而来,也是为了紫阳剑法而来!大师尊传我紫阳剑,我便立志要让这剑圣之名重回紫霄宫!
    掷地有声,众人皆惊。
    便是殷无尘,也有过一瞬怔愣。
    远处半空中响起一声低笑,坐在长刀上的红衣女子面上涌现怀念之色,微眯起眼看着殷无尘对面的紫衣少年,又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多年前,那个白衣桀骜的少年,也曾这样认真地许下过承诺师尊想做剑圣,我便要那剑圣换人做!
    红衣女子弯唇轻笑,这小子,有殷师弟当年的影子。
    她一出声,似乎惊扰了无极殿门前的殷无尘,一双锐利的眸子看过来,边上的天极殿大师兄楚越当即毛骨悚然,拉着红衣女子闪身跑路,师尊快跑,殷师叔看过来了!
    两人跑得极快,只留下一道红色残影,殷无尘面色冷了几分,但再看谢英的眼神不再漠视。
    不过,殷无尘又说:剑圣之名,本就在你紫霄宫。
    天下十圣,有两位剑圣,南岸紫霄,徐长生,北岸玄极,殷无尘。徐长生便是谢英的师叔。
    谢英愣了一下,气势霎时弱了下去,他挠了挠头,支吾道:徐师叔修习的不是紫阳剑法!
    殿门前,卢鸣风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阮秋看着殿外对峙的二人,总感觉打不起来,可师尊的态度也不一样了,闻言便偏头低声问卢鸣风,二师兄,你这是知道了什么?
    卢鸣风挑眉一笑,我不仅是知道了什么,我还知道,咱们师尊今日,也许真的会出剑。
    阮秋迷茫眨眼。
    卢鸣风笑道:小师弟可知,咱们清徽山与玄极宗,也有一段渊源,那要追溯到咱们师尊的师尊身上,那时候,咱们的师祖与现今紫霄宫宫主的师尊,便是因剑结识
    很多年前,久远到他们的师尊殷无尘都还未出生,久远到他们的师祖还是少年时,师祖便与当时的紫霄宫大弟子成为了莫逆之交。
    师祖与好友皆是剑道天才,一人修习清徽无极剑法,一人修习紫霄紫阳剑法,但师祖总是输的那一个,最后,紫霄宫大弟子成为紫霄宫宫主,乃至剑圣,师祖也成了清徽山山主。二人还是会时常找机会切磋,可是到了后来,师祖再也没有赢过,至陨落前几年,立志定要再赢剑圣一次。
    可惜,师祖陨落前都没能再胜紫霄宫那位老剑圣一回,直到师尊在清剿血河宗的一年后,按照约定问剑紫霄宫,听同去的大师兄说,那日风雷大作,天地失色,师尊以三剑问剑紫霄宫徐剑圣,师尊没有赢,徐剑圣也没有输,二人竟是打了平手。
    卢鸣风与有荣焉地说:从此,师尊便成了北岸剑圣。
    阮秋头一次听说这段关于师祖与紫霄宫老剑圣的过往,又听说师尊成为剑圣的传闻,不由心生向往,很多人都说,那时的师尊刚步入化神境便与徐剑圣打平,若是如今再修炼了二十年的师尊与徐剑圣再比一回,说不定,就要将徐剑圣比下去了。
    殷无尘的天赋着实可怕,故而才会被人称作剑道鬼才,可这二十年来,殷无尘一直在刻苦练剑,徐剑圣也没有浪费时间,若是再比一次,认为徐剑圣会赢的人也是很多的。
    卢鸣风也能理解这些人,他道:其实师祖要胜的,是紫阳剑法,他的无极剑法传承给了师尊,可老剑圣的紫阳剑法却没有传给徐剑圣。徐剑圣甚至都不是紫霄宫弟子。
    阮秋有所耳闻,听闻徐剑圣出身西域,自学剑道,多年前到紫霄宫问剑,被紫霄宫的剑道折服,应如今的紫霄宫宫主邀请,入驻紫霄宫,成为紫霄宫新一任执剑长老。
    卢鸣风道:不错。师祖与老剑圣的约定,自然是该传给他们的弟子。小师弟可知,老剑圣座下也有剑道天才,数十年前,老剑圣的这几位弟子,被大家称作紫霄五子。
    与此同时,躲到了更远处的山坡树林前看热闹的红衣掌教,也正巧同自家弟子说起这段渊源。
    要是按照当年的约定,殷师弟去问剑紫霄宫时,该接剑的人该是老剑圣最得意的大弟子谢玄卿,或是最有天赋的三弟子阮灵昭。只可惜,三十年前,紫霄宫发生了一场内乱,此后谢玄卿转修枪道,而阮灵昭,也成为了紫霄宫不可说的禁忌之一。
    卢鸣风知道的俨然不如前者,他同阮秋道:师弟可知道,三十多年前,紫霄宫老剑圣陨落,此后紫霄宫发生过一场内乱,紫霄五子中的二弟子勾结魔门血丹堂,诬陷那时同辈修士中天赋最强的紫霄宫大弟子弑师叛逃,这一场内乱持续了十年,最终,大弟子洗清冤屈,拨乱反正,重整紫霄宫,便是如今这位紫霄宫大宫主。
    阮秋微愕,血丹堂?
    魔门四派之一。
    传闻血魔宗分崩离析前,宗主因为一个女子疯魔,大肆屠杀正道修士,引发正道众怒,导致血魔宗六大长老出走了四位,在血魔宗被正道围剿之后,创建了新的魔门四派,血河宗、血影宫、血符门、血丹堂。不过多年前,血河宗和血丹堂相继覆灭,血河宗覆灭是因为犯了众怒,原来血丹堂的销声匿迹,却是因为紫霄宫。
    不得不说,阮秋知道这么多,卢鸣风还是有些诧异的,魔门四派这些事我也是听大师兄说起过,咱们大师兄很早就拜入师门,那时师尊还是金丹期,知道的自然便多一些,没想到小师弟你知道的也不少嘛。
    阮秋惭愧道:师兄知道我身子骨差,生病时闲着便多看了一些杂书。不过这魔门四派,我其实是听我娘说的,大抵是娘曾经经历过那个时期,对这些有所了解,只是血丹堂的事,娘很少提及,只偶尔会说起紫霄宫大宫主谢玄卿与五宫主燕不平曾经的一些传闻。尤其是大宫主,一手神枪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娘对大宫主颇为欣赏,常与我说,大宫主是个值得信任的君子。
    但娘也只同他说过紫霄宫的大宫主和五宫主,没再提紫霄宫其他人。她偶尔会同阮秋说起的,都是往前几十年里有名的修士,口吻熟稔仿佛与这些鼎鼎有名的人物见过。
    卢鸣风对阮秋的父母越发好奇,想到他们都在阮秋还小时先后离世,便没有问,接着道:师尊也很少提及谢大宫主,不过听师兄说,师尊也是极欣赏谢宫主的。只是很可惜,当年的紫霄五子最后只剩下二人,便是谢大宫主与燕五宫主,那二弟子早已被清理门户,剩下的三弟子四弟子也不知所踪,成为紫霄宫的禁忌,非紫霄宫门人或是当年知道内情的人,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姓名。而且谢宫主已转修枪法,成为鼎鼎有名的北岸枪圣,五宫主据说也因为当年落下的重伤无法再修习紫阳剑法。如此一来,紫阳剑法在这一代便断了传承,一直到谢英出现。
    阮秋略有感触,谢英便是如今紫霄宫唯一的紫阳剑法传人,他来找师尊,不仅是要赴当年之约,更是为了让紫阳剑法重现于世。
    这时,谢英将被细究话中漏洞的尴尬抛之脑后,拔出义父亲传的不恕剑,再次请求殷无尘。
    紫霄宫谢英,请殷前辈指教!
    作者有话要说: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出自《不第后赋菊》唐黄巢
    这周榜单字数还没满,周四前还会再更一章=3=
    第十七章 长风万里,送君归去。
    殷无尘沉默许久后,竟当真抬手,召出长剑荧烛。
    荧烛剑还未出鞘,众人便感觉到了冲天剑意,果真浩浩如苍龙之势,连风雪也停了下来。
    好。殷无尘神色淡淡地看着谢英,说道:看在紫阳剑法的份上,我给你一剑的机会。
    谢英眼中迸射出惊喜之色,多谢殷前辈成全!
    阮秋与卢鸣风都习剑,此刻二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家师尊,剑圣难得出剑,可不容错过。
    谢英急忙抽出背上的不恕剑,微凉的玄铁剑柄握在手上时,他的心才平静下来些许,他深吸一口气,双目灼灼,殷前辈,这是大师尊传我的不恕剑,我接下来使出的剑法,是紫阳剑法的第三重,踏雪寻梅!
    殷无尘轻轻挑眉,你们紫霄宫出招前都会喊剑名?
    啊?谢英愣了下,也不是可至少要让对手知道我用的是紫阳剑法,尤其对手还是您
    他看殷无尘的眼神很是崇拜与敬仰,还有几分羞涩。
    阮秋和卢鸣风都没忍住笑了,好在殷无尘没有受到影响,面不改色道:我记住了,来吧。
    谢英重重点头,许是殷无尘没有嫌弃他的修为给了他信心,他深呼吸一遍,双手紧握在不恕剑剑柄上,紫阳剑法,纯阳之剑,紫气附于剑身,浩然正气瞬间溢满天地。
    阮秋心神大震,恍然有种被涤荡一清的错觉。卢鸣风更是面露惊喜,小声评价,有形剑气?这小子天赋不错,看着也有几分剑意了。不过要论起来,还是不如师弟你。
    谢英的紫阳剑法乃是正儿八经的除魔之剑,阮秋哪儿敢同紫霄宫最高剑法比?他连忙摇头。
    谢英脸上满是认真,他双眼里满是坚定,提着剑冲向殷无尘,又道:殷前辈,请指教!
    大概是谢英太过礼貌,殷无尘望着他的剑意,眼底染上几点笑意。不过谢英倾尽全力的一剑即将近前,他只是不紧不慢地抬手,荧烛甚至没有出鞘,就这样随意的挥下!
    剑气涌现,势如浪潮翻天覆地,轰然撞上不恕剑身!
    谢英目瞪口呆,但他没有放弃,而是咬了咬牙,倾注全身灵力于剑上,握紧剑柄顶上去!
    好厉害!谢英咬紧牙关,却止不住双腿颤抖,不受控制地被强力推出去,我顶顶不住了!
    他此刻清楚地明白,他拼尽全力的一剑,与殷无尘的一道剑气,可谓萤火与皓月的差距。
    谢英会败,是显而易见的结局,于是当他的不恕剑脱出手中,整个人大叫着倒飞下山时,围观几人并不意外,然而阮秋正想掐诀托他一把时,一道剑光骤现划过谢英身后!
    紫光划过半空,最后稳稳地托住谢英,将人带回殿前。
    当谢英扑腾着从阔剑上滚到地上时,回头看见这柄三尺长的玄铁阔剑,也被吓得毛骨悚然
    不平剑!
    殷无尘微微拧起的眉头舒展开,手中荧烛灵剑化为剑气消失,随后淡漠双眸望向山道上。
    看到玄铁阔剑,躲在远处山坡上的红衣掌教咦了一声。
    他来了。
    楚越问:谁?
    在殷无尘注视下,一人坐着轮椅从山下飘上来,他是真的飘来的,穿着一身紫袍,俊郎面容看上去很年轻,不过眉目间有几分沧桑忧郁,阮秋一见到他便认出来他是谁。
    燕前辈!
    这不正是那位在灵犀山养伤的燕不平,燕前辈吗?
    卢鸣风却是不认得的,小声问:小师弟认识他?
    阮秋点下头,殷无尘便冷淡地开口:看了这么久热闹,总算出来了,将你的人带回去。
    燕不平笑着同阮秋颔首,不慌不忙地驱使轮椅靠近殷无尘,多年未见,你还是这臭脾气,都是当师尊的人了,有晚辈前来虚心请教,也不多给一点耐心,多指点一下。
    卢鸣风愈发好奇,这谁?
    阮秋低声道:紫霄宫五宫主。
    卢鸣风吃惊道:他是来帮谢英撑腰,来砸场子吗?
    阮秋沉默,不至于
    谢英趴在地上,脑袋扭到一边,愣是不起来。燕不平看不下去,丢人现眼,还不起来!
    谢英吐了吐舌头,一个鹞子翻身蹦起来,便露出一脸要哭的表情,冲着燕不平滑跪下去。
    五师尊!我错了!我不该离家出走,偷偷跑到玄极宗问剑的,求您别告诉大师尊好不好!
    你出来这么久,以为大师兄会不知道?燕不平看他灰头土脸的模样就头疼,老老实实站在这等着,我同殷道友叙旧几句。
    殷无尘道:叙什么旧。要带晚辈,你自己不就行?
    燕不平苦笑,你也太看得起我。他拍拍自己轮椅上的双腿,我都这样了,没有力气了。
    殷无尘仍旧相当冷漠,你的腿断了,剑也断了?
    燕不平气得嘴角微抽,半晌才道:行,说不过你。代我向李掌教告辞,在玄极宗叨扰多时,我也该回去了,顺道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带回去,就不劳烦您了。
    他能及时赶到,自然不是头一天知道谢英在玄极宗,而等到现在才出现,就是想看谢英能不能让殷无尘出剑,没想到这傻小子还挺有福气,可殷无尘的嘴巴还是那么毒。
    殷无尘望向远处,眼里有些不耐烦,她已经听到了。
    燕不平不知是想到什么,也笑了起来,便瞪向自家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推我下山吧。
    谢英整理干净衣裳沾到的灰尘,闻言不情不愿地喊了声五师尊,不舍地看向阮秋二人。
    大师兄很担心你。
    燕不平一句话,便叫谢英做了决定,他还是舍不得跟刚认识不久的朋友分别,可还是点了头,走前又回过头拔回自己掉在地上的剑,正儿八经地冲着殷无尘师徒三人抱拳。
    多谢殷前辈指点,也多谢卢师兄、阮师兄,我会记得这些天的你们对我的照顾,我先回家去了,山水有相逢,我们日后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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