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地凑到慕昀桌前询问:慕哥二外选的是什么?
    俄语。慕昀叠着两条长腿坐在椅上,神色安闲地用指尖捻起书角,对着材料翻看起来。
    你就别对比别人了,他的俄语好得很,完全体会不到被二外折磨的痛苦。
    丛雨航朝着慕昀的书架抬了抬手臂。在他手指的方向,整齐地摆着一整套俄文小说原著。
    以前学过?
    慕昀如实点头:恩,小时候家住得离边境比较近,身边生活的俄国人也很多,耳濡目染就学了些。
    接壤俄罗斯?
    孟居抓住室友话中的重点词眼,饶有兴趣地抬起头:你家是哪里的?
    窗边人停下阅读,抬了抬清朗好看的眸子,应答道:我家就在本地,但小时候住在大兴安岭北麓。
    慕昀的母亲原姓慕容,追根溯源属于游牧民族鲜卑一支的衍生。他既随了母亲的姓氏,也随了她的民族。
    恩?童泽忽然惊奇开口:那你们俩是老乡啊?
    谁俩?慕昀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有人接了话茬。
    孟居顽劣地挑着眉毛,戏称道:嚯,原来我们山里来的孩子还有这样不淳朴的。
    慕昀笑着合上手里的书,抬眸悠悠然回敬:确实,我也是第一次见识同乡人中有这么性格潦草的。
    哦豁?孟居随手抄起桌上的泡泡机,玩闹式地对着邻床胡乱喷了一通。
    慕昀:别喷!揍你了啊。
    孟居:你小子是大兴安岭哪里的就敢对我这么没礼貌?你回不去家了
    两个高材生间的幼稚互怼一触即发。丛雨航眼疾手快,用自己的教材挡着脸,快速从中间躲开。
    转身时,顺手揪住正要逃上床童泽。
    你别再睡了。微信群里的学生档案就差你了,赶紧填,我马上要交的。
    早上大家填的时候,这家伙还没起床,磨蹭到大中午居然还是一片空白。
    这不是共同编辑嘛,你就帮我写呗,又不是不知道。童泽嘟囔着打开腾讯文档,边键入自己的身份证号边瞄了一眼其他人的信息。
    整张表格上全员汉族,唯独最后两行,并排的两个锡伯族相当惹眼。
    看到稀少的民族成对出现,童泽的困意都被驱散了些,扒在床栏边俯视下面依旧玩闹着的俩室友。
    哎,你们锡伯族是不可以离婚吗?
    孟居顿了顿动作,仰头疑惑:听谁说的?
    我也忘了,应该是电视剧吧。童泽耸了耸肩膀,想不起具体缘由,只是潜意识里好像有这样的认知。
    慕昀拍了拍自己袖口上的泡沫,未加犹豫,语气和缓道:当然可以离婚啊,婚恋自由是法律赋予的权利。不过受风俗影响,锡伯族好像确实少有这种情况。
    是因为比较钟情吗?童泽顺势追问。
    慕昀状作思考,手上却悄悄地从室友手上抢过了泡泡机,然后微笑道:这和民族根本没有关系,钟情与否还是在于人本身。
    惬意的午休过后,童泽可以接着睡自己的懒觉,慕昀和孟居则要去上实验班的周末课程。
    临出门前,孟居顺手带上了新耳机,嘴上虽然嫌弃,其实却还挺喜欢。
    这是堂着重培养分脑能力的英文视听说,在多媒体教室内授课。讲师是一位大约半百年纪的女教授,为人温和,风趣且开明,一向受同学们敬爱。
    因为来得稍晚,孟居和慕昀只能在最后排落座,刚坐下不久,女讲师便抱着教材登台了。
    实验班的课程是不需要特意点名的,教室内总共25个机位,坐满了就刚好是全员出席。?
    下午好啊,同学们。讲授立在最前排,环顾一周,并不急着开始今天的内容,像往常一样,边调试音频,边和大家问好。
    周末上课总是让人心情糟糕,我们还是老规矩,先来玩游戏。
    按照视听说的惯例,每节课都是从一个传音小游戏开始的。与普通传声筒不同,教授自创的规则融入了中英互译的专业特色。
    即从题库中随机抽取一段汉语文字,从一号位同学开始,以英文的方式传递给二号,再由二号译成中文传递给三号,三号再译成英文传递下去
    一直中英交替传递给25号,最终结果需与初始题目意义表达一致,才算合格。
    开始吧,先请325号的同学都戴上耳机,首位同学开始抽题。
    坐在最前排的1号同学是一位身材小巧的女生,她小心翼翼地点击鼠标,面前的屏幕快速闪动几秒,最终定格。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余虽好修姱以鞿羁兮,謇朝谇而夕替。]
    瞳孔中倒映出题目时,小姑娘明显地愣了一下。
    首发踩雷?
    紧挨着的2号同学似乎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这道题的属性,捂脸笑道:咱就是说,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是吗?
    矮个子姑娘哭笑不得地点点头:Almost!随后,她开始尝试翻译句子。
    I let out a long sigh and wiped my eyes,saddened by the difficulties of life's path.Iemmm
    那么长?2号位还没消化已经听到的词汇,前排同学便又补充了一个大长句,以至于她根本没有准备好。
    哎等下,我没记住,再来一遍。
    站在讲台边的教授却笑着打断:不可以。遵守游戏规则,只能听一遍就要往后面传了。
    好嘛!
    二号位只好转向身侧三号,愧疚道:不好意思了朋友,刚开始我就没听清。好像是我哭着感叹自己的时运不济,呃,但好在我洁身自好?
    三号女孩瞪了瞪眼睛,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后传递。
    教授顶着上帝视角,眼见游戏已经开始崩盘,却笑而不语。
    随着英汉语的来回翻译,句子渐渐走样,到10号位几乎已经面目全非,接着迎来了下一个游戏黑洞。
    Dry your tears and don't be afraid?
    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11号位的女同学几乎要把词唱出来,而游戏画风却已经走向了奇怪的方向。
    坐在最后的孟居和慕昀分别是24号和25号。此时的两人全然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双双戴着耳机欢快地听歌抖腿,用节奏彼此交流着。
    等到游戏句子传递过来时,前面几乎已经放弃了治疗。23号位的小伙子连耳机都懒得摘,就拍了孟居的肩膀。
    Hey bro,what's up.Dj drop the beat.后面直接是一段即兴bbox,把孟居听得紧皱眉头。
    What?
    还Drop the beat?你信不信我出门打死你?
    沉默地听完整段个人solo,孟居转向慕昀,看着身后人摘耳机理头发的动作,嗤笑道:其实,你摘不摘也没必要了。
    慕昀疑惑地眯了眯眼睛,难道一句都没传过来吗?
    孟居只能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给他比个耶,动作间耳机上帅气的黑色猫耳被点亮。
    映着冰蓝色的呼吸灯,青年好听的语调中充满着自暴自弃的情绪。
    我实在没办法跟你解释,因为我只是一只耳聋的小猫咪。
    第11章
    实验班的一堂大课持续200分钟。
    大脑的超长待机不免让人觉得困倦。终于下课后,同学们接连离开,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仍留在多媒体教室内自习。
    在最末排的座位上,慕昀正用ipad做着本周的课堂作业,孟居则懒懒地伏在旁边看英文电影,猫耳耳机就松松斜斜地罩在他的脸颊边。
    或许是被室友头顶的光亮吸引,慕昀总是有意无意地侧目看过来。孟居接连发现几次后,顺势把耳机摘下,转扣到了他的头上。
    看你那么喜欢,送你了。
    耳畔突然响起渺远的背景音乐声,接着传来木法沙在《狮子王》中的经典英文台词。
    [A king's time as ruler rises and falls like the sun.](一个国王的统治犹如太阳一样升起和落下。)
    慕昀愣了一瞬,清逸俊朗的脸孔上方被映一片微弱的蓝光。几秒钟后,他才自行动手取下,压着嗓音解释。
    是你一直在旁边乱动,影响我集中注意力。
    别胡乱找理由,你就是不会。
    孟居一边笃定地拆穿,一边凑头到ipad屏幕前,照着音频核对他刚完成的翻译笔记,用手指轻点着屏幕上的题目,帮忙逐道检查修改。
    虽然进行了口头挖苦,但实际上,身边这个人的英文水平和翻译基础都远远超出孟居的预期。
    无论是从哪一方面来看,慕昀都是个聪明又勤奋的正面实例。
    这里的译语语境和原语语境出入稍微有点大,你再减译试试。中段Hear all parties的部分可以翻译成兼听则明。
    恩。虽然室友的态度时常散漫,但对待他的辅导建议,慕昀一贯保持态度谦逊。
    作业文档的进度条几乎要滑动到结束时,多媒体教室外响起两道敲门声。一位穿着白色工作服的食堂小哥探头进来。你好,请问是你们点的荷叶糕吗?
    啊对,谢谢了。听到外卖送达,孟居放下Apple pencil,起身上前接下。
    慕昀趁机才抬头环顾教室,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的学生都已经走光了。
    他的眼神从疑惑转为温和,低声笑言:你饿啦?外卖都点到自习室里来了。
    孟居打开袋子,拆掉包装外缠绕的白色棉线,把一份已经切好的荷叶糕摆上桌面。恩,这是二食堂的镇堂之宝,要不要尝尝?
    我不吃甜食。慕昀摇头婉拒,低头继续在平板软件上浏览勾画起来。
    因为特地标注两人用餐,食堂小哥在外卖袋里装了两把餐具,孟居用其中一只叉起软糯香甜的米糕送进嘴里。
    即使慕昀不吃,也能闻到浓郁的红糖味在鼻间萦绕。偏头看向叼着塑料叉子、吃得津津有味的室友,正想说什么时,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亮来电提示。
    两人的距离靠得实在有些近,孟居毫不费力地就看到屏幕上面备注的名字。分明的[债主]两字,让他略微顿下了叉取食物的动作。
    慕昀瞥到来电,温润的脸上并未见异色,只是低垂着眼睑,指间点动,接听了来电,张口便熟练地吐出一个哥字。
    在哪呢?
    电话另一端传来的是道比较低沉的男人声音,即便夹杂着有些嘈杂的背景音,听起来依旧底气十足。
    学校。慕昀简洁回应。
    不就是因为你前天晚上表现得不好,说了你两句吗?还跟我闹起脾气了?
    对方不客气的语气落在慕昀耳朵里,同时也让孟居听得真切。慕昀不着痕迹地瞥向室友,回答的声音也不显露情绪。
    我没有,在上课。
    快点过来,我今天心情不好,别惹我生气。
    知道了。
    三个字的话音刚刚落下,电话被对方抢先挂断。通过听筒,孟居再次听到了从前某个晚上那样亢奋的呐喊声。
    慕昀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依旧清晏的黑褐色瞳孔转向孟居,语气抱歉道:我有点事,可能要先走,今晚就不回寝室住了。
    孟居对刚才这通电话困惑不已,可面前人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让他只能自行将疑虑按下。
    他点点头,随手拔下连接在电脑机箱上的耳机,夹在怀里。那就走吧,刚好我也有点困了。
    窗外夜幕初降,江大校园里仿佛笼罩下一片朦胧的阴影。
    慕昀单手抱着自己的平板和书籍,与孟居并肩走出教学楼,在楼前道了声回见后,便朝着大门的方向离开。
    孟居默然地驻足在原地,望向室友颀长但逐渐模糊的影子,怀着莫名其妙的心思,转身朝公寓方向迈开了步子。
    推开516寝室门,两个室友依然在里面坐着各自的事情。
    你怎么自己回来了?童泽见孟居独自进门,一时有些奇怪。
    他有事,被叫走了。
    听到如是应答后,童泽只是奥了一声,没有再深究。
    孟居却若有所思地盯了会儿空荡的三号床铺,转身朝向舍长。丛哥,你早上收的学生信息表上,慕昀是独生子女吗?
    是啊。丛雨航轻声应答:因为好奇,我还特意看了眼,我们寝室的几个人除了童泽都是独生子。
    那,他家庭条件怎么样?
    丛雨航停下手中正忙着的事情,对着童泽扬了扬下巴:这事我还真不大清楚,你倒不如问他。
    那不是废话吗?童泽拧了拧眉梢,随手指向慕昀半开着的衣柜。
    这几件,Gucci,Burberry,Canali架子上放落灰的那只潜水机械,还有他今天出门时手上戴的银飞计,都是一表难求的限量款。至于具体值多少钱,你应该不感兴趣吧?
    也是。
    孟居为自己莫名瞎操心的情绪轻嗤了声,拎上薄外套再次出门。
    行吧,当我没问,忙去了。
    对于课余生活丰富的大学生来说,周末一向是比周中还要忙碌的。
    尤其是在迎新晚会举办前。
    孟居跟随社团,进行了最后一次舞蹈彩排,之后便在活动场地上忙碌起了表演前的准备事宜。
    按照惯例,每次大型活动前,校级活动部都要派人把现场各种设施检查好几遍。
    孟居正登梯在舞台的顶架边调试激光灯,垂眸间刚好看到正下方立着一道笔挺的熟悉身影。
    Hey.
    慕昀正在和两个捧着笔记本的干事核对工作,闻声抬头,瞧见室友穿着件带反光条的黑色运动外套,斜坐在好几米高的铁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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