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意还是第一次听重明皇说五千年前的事,因此听的格外认真。
    魔修便是那个时候出现的,最初的魔修和天下修士并无差别,只不过是追寻的道不一样而已,魔修并非道门正统,很难修炼到高深层次,更别说合道了,所以修魔属于偏道,只有极少数不适合修炼道门心法之人,才会修魔道。
    重明皇目光透着些许回忆:那个时候,我甚至有不少魔族或者魔修好友。
    所以,若说这世间有人对魔修、魔族毫无偏见的话,必然是那些从上古走到如今的顶尖大能。
    可是,意儿你并非出生在上古。重明皇的声音如料峭寒风,五千年的怨恨积累,人族和魔族早已是血海深仇,你可以平和看待世间一切,可是你是太子,你的态度代表着重明国的未来,你亲近魔族,只会让整个九州以为重明国亲近魔族
    重明皇冷冷道:这不是你能任性的,你明天送那个孩子离开吧。
    君不意目光沉静,并未因为重明皇的呵斥而退缩:父皇,钟应他现在是人族,剑主唯一的孩子,只要剑主在一日,他的身份便不会变。
    若是剑主有一日也无法庇护他了,你该如何?重明皇逼问。
    君不意姿态从容,神色自若:还有我。
    无法面对世间的压迫,不过是太弱罢了,既然如此,他便要站在山脉之巅,人间之上。
    唯有站在绝顶,才能一览山川江河,日月星辰。
    而他的小混蛋,比清风、比明月、比山间一歌谣,江河一扁舟还要好。
    他就是这么觉得的。
    第133章
    父子俩人不欢而散,重明皇坐于高处,神色冷淡,君不意抬步踏出此处,只留下一个清隽的背影。
    少年身形修长挺拔,如修竹,如脂玉,更似漫漫黑夜中,一轮初升的弯月,此时光辉尚且朦胧,却可窥见日后几分风华。
    重明皇很清楚,这个孩子注定不凡。
    可是,这孩子能达到他想要的程度吗?
    若这孩子无法立于众生之上,他多年的谋划便会付之东流。而为了那个目标,他已经耗费了五千年的时光,失去了太多东西了
    太傅太保两位老人在等君不意,见到君不意后,轻轻叹了口气,并没有过多劝解,只道:太子殿下,请跟我来吧。
    君不意颔首,随着老师们的步伐,向着炼骨狱的方向而去,不轻不缓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重明皇手指抵着额头,静默不语,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霄后自阴影中走出,向着重明皇走去。纤纤玉指拉开了帘帐,霄后垂眸,看清了玄色寒石床上的人。
    身穿火凤玄袍的男子,有着极为年轻疏朗的眉眼,便是站在君不意面前,瞧着也就比他大那么几岁罢了。
    然而,他身上却沉淀着少年绝不会有的岁月年轮,在那般厚重古老的气息面前,就是太傅太保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比的像个年轻人。
    君不意的眉眼有五分像惊鸿夫人,另外五分便像他。
    若说君不意眉眼间不经意的妖冶,传承自惊鸿夫人的天生媚骨,那么君不意一身疏离清贵的气韵,便来自于重明皇。
    意儿是个好孩子,应儿也是个好孩子。霄后缓缓开口。
    重明皇和霄后已有数年未见,如今相见,彼此熟悉到陌生。
    重明皇睁开眸子,凤眸眼角微挑,眉心一道深刻的褶皱,那是长期蹙眉留下的痕迹,使得眉眼多了几分沉郁戾气。
    霄后垂首:这是意儿第一次这么喜欢,这么想要一个人,别说两人感情深厚,彼此有意,便是应儿没有这份心思,我也要为意儿争取一下,培养感情。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你是觉得意儿年少,怕他被情所伤,从此一蹶不振?霄后眸光明澈,神色透着赞扬,你未免也太看不起自己选定的继承人了,无论是执手一生,还是为情所伤,他只会更加坚定自己的道罢了,意儿从来不是退缩、软弱、伤不起的人。而且
    顿了顿,霄后唇角勾略出一抹无奈又嘲讽的笑容来:连我都熬的过,更别说意儿了。
    重明皇陷入沉默,半晌才道:意儿走的是太上忘情道,斩情方可合道,你这是毁他道途。
    那样冷冰冰的道有什么好走的?意儿还年轻,正好借此机会,破而后立。霄后加重语气,破道再入道,心境澄明,方可坚定本心。
    怕无法说服重明皇,霄后又加了一句:你欠他的,太多了
    该给他的,我都给他了。
    你觉得自己没有把重明国留给小八,而是给了意儿,便是对他好了?便觉得自己仁至义尽呢?霄后神色闪过一缕不屑,重明国于意儿、于小八来说,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罢了。而你,没有一天尽到过做父亲的责任。
    重明皇闭关十几年,君不意几乎没见过这位父亲,君九思又何尝见过?
    你要、你要为了那件事霄后语气缓缓软和,拉住重明皇的衣袖时,眸中含着一抹期盼,一抹恳求,为什么不放过自己?你还要为了那件事去牺牲什么?
    探究过程没意思,我只想看到结果。
    霄后无力的垂下手臂。
    两人争吵、冷战过无数次,霄后永远无法改变重明皇的意志。
    霄后也不知自己所作所为,是对是错,也许重明皇才是对的。她只是觉得,漫长岁月过去,何不让自己轻松一点。
    何苦一直沉溺于过去,永远无法走出来?
    一抹剑光划破开明宫上空,在气运金龙的的注视下,剑光穿过窗棂,在重明皇面前停下,化为一柄小小的天青色长剑,打断了重明国帝后两人的谈话。
    小剑上的气息霄后很熟悉,来自于剑主钟岳。
    重明皇道:意儿这件事,我不会插手了。
    霄后轻轻叹了口气,吐出了心中浊气。
    她想,多年夫妻感情,她并非完全不能动摇重明皇的想法。
    只不过唯独无法动摇那件事罢了,重明皇早已执念入骨,天下万般可弃
    重明皇目光落在了天青色小剑上,眉头微蹙,随后抬手去碰小剑。
    手指碰到剑刃的那刻,天青色小剑化为荧光,消散无痕,一道传音传入重明皇的眉心。
    霄后本想离开此处,想到钟岳,又停住,询问:亲家公说了什么?
    亲家公三字于重明皇来说,陌生极了,他微妙了一瞬,方才道:他正在来重明国的路上。
    重明皇对玉馨书院的感情格外复杂,然而对镇压剑塔的修士却颇为友好。洞明剑仙镇守中州剑塔数百上千年,金玉城出事,重明皇便第一时间赶往金玉城,救下洞明剑仙。
    他和剑主并无交情,甚至没有见过钟岳几次,可是钟岳前来拜访,重明皇也愿意以礼相待。
    因此重明皇当即联系左丘丞相,让他去迎接剑主。
    他来做什么?霄后疑惑,随后轻轻敲了敲眉心,呢喃,我真是傻了。
    钟岳突然来重明国能干什么啊?当然是跟她抢应儿啊!
    到手的儿媳妇可不能跑了,不然她上哪儿哭啊!
    想到这里,霄后当即离开开明宫,打算去会会剑主。
    重明皇抬眸,目光穿过重重宫阙,穿过万水千山,落在了一处,那里是重明国边境,而剑主已经踏入了重明国的范围,直接向着皇宫的方向来了。
    钟应在冰冷的水中泡了好久,直到身上的酒味、清幽莲香味通通被水流冲刷干净,他才从池子里爬出来。
    身上湿漉漉的,衣裳紧紧黏着身躯,隐约勾略出劲瘦的腰身,头发尚且在滴水,水珠子从额角一路划入了衣领中。
    钟应甩了甩身上的水珠子,用灵力烘干水份时,君九思抱着一个大箱子,正巧走来。
    君九思抬了抬下巴,眉眼惊疑:你怎么在这里?不小心跌进池子里了?
    钟应扫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泡水的池子离君九思的住处非常近,据说君九思小时候在太子殿住过,如今再次入住太子殿,还是住同一个地方。
    还不等钟应回答,君九思惊叫一声:啊!我的书!你别把水弄的到处都是啊!
    君九思放下了手中的木箱子,小跑过来,弯着腰身,小心翼翼的检查地板上的书籍。发现钟应站的远,水珠子并没有弄到书卷上时,君九思脸上的心痛之色才消失,缓缓松了口气。
    大惊小怪。钟应一边拧着头发,一边嗤笑。
    君九思恶狠狠的瞪了钟应一眼:你懂什么?
    好好好,我不懂。水珠子升腾为水汽,钟应一头长发逐渐变得柔顺光亮。他扎头发时,瞥了君九思一眼,挑眉,晒书?
    今日阳光明媚,的确是个晒书的好天气。
    君九思最近被钟应打击的有点儿狠,不想理他,自顾自的打开木箱子,搬出其中的书籍,一本本晒好。
    钟应将衣裳也烘干了,衣袂飘飘,桃花眼灼人,乍一眼看去,还颇有几分风流公子的风范,前提是他别说话。
    你居然也会看书?钟应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君不意,便想逗逗君小八,笑盈盈道,我还以为你每天爬树摸鱼来着。
    君九思脾气不好,在钟应这个抢他哥哥的人面前,格外不好,咬牙切齿:你要是闲的没事干的话,就来帮忙啊,要不就给我滚啊!
    钟应:那我来帮忙吧!
    君九思没想到钟应会说这句话,张着嘴巴呆了好久,回过神来后,恼怒的指了指木箱子:给我全部晒好,我去把别的箱子搬来。
    随后一路小跑,一会儿便不见人影了。
    钟应坐在一边的石凳上,去捞箱子里的书籍,顺手翻了翻,都是一些百家姓三字经什么的,散发着潮湿的霉味,估计很久没见光了。
    钟应摸着下巴猜测,这些应该是君九思两三岁时看的书,一直放在太子殿,这次住进太子殿就顺手翻出来了。
    将书籍全部晒好后,君九思还没回来,钟应发现箱子里有个暗格,里面装着一本小册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小册子实际上是一本字帖,封面写着三个字君少舒。
    字体非常青涩,还未形成固有的风格,估计留下这三个字的人,非常年幼,才初学写字。
    钟应翻开字帖,字帖上留下的字体肯定了他的猜测。
    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大概是这样青涩的字体看多了,钟应居然从中看出了几分冷冽,如幽静深渊,荒芜死寂。
    他一定是看错了,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有如此荒芜的心境?
    晒好了?君九思搬了三个大箱子过来,箱子叠着箱子,放在地面上时,地板都震了震,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钟应支着下颌,歪着头,漫不经心的询问:君少舒是谁?
    我哥啊。君九思顺口回答。
    话一出口,君九思脸色瞬间变了,黑着脸一把夺去字帖,抱在胸口:谁准你碰我东西了。
    钟应直接在君九思额头敲了一下,敲的他泪眼汪汪:你让我帮你晒箱子里的东西,又不许我碰?你要求有点儿多啊!
    君九思哑然。
    他这不是忘记了木箱子里藏着这本字帖吗?
    说不过钟应的君九思青了脸,把钟应推到了一边,气呼呼道:我现在不需要你帮忙了,你别靠近这里。
    钟应给了君九思一个制裁铁拳,摆了摆手,施施然离开。
    不想回寝宫,钟应就围着太子殿瞎转,太子殿足够大,风景足够秀丽,钟应无论窝在哪里,都可以过得挺好。
    走了好一会儿后,钟应决定去梧桐树下,找那两只火凤凰麻烦。
    才走到一半,还未看见那两株古老的梧桐树,钟应便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一歪头,便看到长空中划过的剑光,随后,一娃娃脸道士破空而出,停在了钟应不远处。
    钟应:爹?
    便宜爹爹怎么来了?
    沉迷小太子美色的钟应,时隔多日,终于记起自己老父亲来。
    钟岳强闯太子殿,惊动了镇守太子殿的所有修士,一道道凌厉而强势的神识扫来,声音如滚滚雷霆:剑主,你强闯太子殿所为何事?
    钟岳眸中凝聚万千剑光,逼得那些神识不得不收敛,随后手一抬,才道:我来找我儿子,来之前我已经通传重明皇了。
    神识默了默,大约是联系到了什么,得到了准确的消息,不久之后,那几道神识全部隐没。
    剑主强闯太子殿,行事霸道是霸道了些,但是他又不是擅闯开明宫,也没有对太子殿下不利,这些强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毕竟剑主身份、地位、实力在那里摆着,强者就是拥有任性的权利。
    搞定麻烦之后,钟岳目光一转,一双星眸落在了心肝儿子身上,瞳孔中的剑意消散,露出几分慈爱来。
    心肝儿子,你有没有想爹爹啊!话音一落,钟岳整个人向着钟应扑来,想像四年前一样,把钟应当孩童抱起来,转几个圈圈。
    钟应伸出了手,抵在钟岳的肩膀处,冷漠的表示了拒绝。
    这种丢脸的经历,他可不想经历第二次。
    钟应:给我正经一点!
    钟岳瞬间垮下了脸,控诉钟应,就差骂他不孝子了。
    钟应摸着自己良心,小小的撒谎:有点儿想。
    钟岳眉开眼笑。
    钟应修眉一挑:你怎么到重明国来了?你现在不是瑶光院夫子吗?不要教导学生?
    我让焕小子去顶替了。
    秦焕师兄?钟应脑海中转过一个冷漠青年的身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仗着自己是秦焕的师傅,让身为天权院主的秦焕去瑶光院上课,爹爹你可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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