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当然是在知道从小把自己抱到大的爷爷是传说中杀伐果决的先帝的时候。
    陆詷含笑推了推吴珣,?吴珣也不犹豫了,?反正反正太子他都睡了,?先帝有什么扑不得的。于是扑到陆渊的身上,亲亲热热地唤了一声:六爷爷。
    陆渊这才轻笑了一声,?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壮实不少,看来詷儿没让你亏嘴。
    孙儿哪舍得。陆詷也笑,?他现在对京城的小吃比我熟多了。
    陆渊笑了起来,?想起了年轻的时候,?偏头看向坐在他身旁的沈言:阿言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吃冰糖葫芦?
    沈言嘴角一弯:记得,?那会儿是隆冬,?糖衣冻得瓦实。你咬一下没咬动,?问卖糖葫芦的大爷外面的糖衣是不是要砸开才能吃。
    他们说的其实也不过是四十年前的事,?那会儿陆渊因为并非是太子,?及冠后便出宫建府,?这才和沈言吃了好些从前被拘在宫中根本吃不到的小吃。
    紧随其后的知县自然也听见了,?那颗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这明显就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少爷啊!果然是大家族。
    其实刚刚知县也想起来了吴珣路上说的话,吴珣说他和他们是青梅竹马。那六少的爷爷吴珣自然也是认识的,他算是白担心一场,?可六爷真的清楚他们的关系吗?
    这样的事知县也见过不少,终究不是自家的孩子,一旦出了这样的事,牺牲的必定是别人家的孩子,不管之前对这个别人家的孩子有多么多么的喜欢和欣赏。
    想到此处,知县不免忧心忡忡,他也知道自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非亲非故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他实在没必要为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担心。可知县对于这两个年轻人又实在是欣赏外带上感激。他们并非延陵县人,听口音甚至不算是周边的人,比起一些畏缩之辈,他们行事作风颇有几分侠气和风骨。再加上他们对彼此的感情太过直率坦荡,让知县难免升腾起一丝回护之意。
    正琢磨着,陆渊已经看见了他,含笑:大人也来了?一起坐?
    知县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冒犯的感觉,陆渊给他的气场太过于有压迫性,哪怕明知他只是一介商贾却也不敢有半分轻慢。
    士农工商,商人为末,哪怕大昱开始重视工商,也难改千百年人们形成的观念。
    也所以知县第一次和陆渊交谈后,第一反应就是,这样的人做商人可惜了。若是走上仕途,必定一代名相。若从军,也应当是大将军的角色。
    陆渊的谋略见地远比知县生平所见之人都要深远,知县甚至觉得此人所想犹如深渊,而他只看见了深渊上的涟漪。
    如今城外的局势如何?陆渊问道。
    知县莫名地有些紧张,他张嘴后却觉得自己嗓子有些哑,吴珣注意到了后,把豆浆碗放下,擦了擦嘴:六爷爷,城外的那些流民昨夜或许吃了什么不干净的吃食,跑茅厕都跑虚脱了,此刻没有一战之力。
    不干净的吃食?陆渊忍不住看了一眼陆詷,陆詷正喝着一碗茶
    ,见祖父瞧自己,淡定地笑了笑,看不出半点心虚。
    陆渊乐了:说说,谁的主意?
    我的。吴珣抢着答。
    陆渊失笑,用手点了点吴珣:还嫩点。
    吴珣挠了挠头发,他好像是有些太着急了。
    陆詷放下茶杯,慢吞吞:珣儿并非稚嫩,只是在祖父面前是从来不设防的。家人之间,本就无需讲究这些。
    哦?家人?陆渊眼睛眯了起来,我怎么不知道此事。
    知县差点叫了出声,果真如此!他连忙强作镇定笑呵呵地打圆场:六少与吴少侠情同手足,兄弟之间自然是家人。
    然后知县就迎来了四目光的注视。
    沈言噗嗤一声也笑了,他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润,离开了那四方城,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动过气了,被江南的风滋养了二十年,那脾气就像是那糯米糍一样软得不行。
    此话倒也没错,詷儿和小珣竹马相交,这么多年感情依旧,实属难得。
    感情依旧?陆渊用略带戏谑的目光扫了扫那并肩而坐的两个青年,当真感情依旧?
    沈言摸了摸鼻子,不管了,也管不了,这人这几年才是愈发的幼稚,连自家孙子都逗上了可还行?
    陆詷淡定地迎上陆渊的目光:更胜从前。
    知县心中不禁捏了一把汗,六少如此耿直可不是明智的做法,把老爷子哄回家后他俩想怎么缠绵便如何缠绵,何必硬碰硬呢?
    知县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赶在陆渊说话之前又替陆詷打了个圆场:成年后同甘共苦之情自然比幼年的玩伴之情更加深厚,更胜从前倒也恰当。
    陆渊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知县,突然又看向陆詷:为将之,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为君者,更不应喜怒形于色,詷儿可知?
    陆詷也看了一眼知县:詷儿不敢忘。但情之所钟,发乎于心,若情深隐于心,伤心的岂非是情钟之人?更何况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一日不婚,便一日没有安宁之日。知县之所以知晓,也是孙儿告知的。
    吴珣轻声补了一句:我也说了。
    陆渊看了看他们两人,眸中看不出太多的情绪:你们二人可是想清楚了?
    陆詷和吴珣点了点头:想清楚了。
    沈言也开口问道:詷儿,你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可是想明白了日后部署。不管是群臣的反应,还是江山绵延。
    陆詷点了点头:想清楚了,我和珣儿会挑选人选,亲自由我们抚养长大。待他能独当一面,到时,我会陪珣儿驰骋江湖。孙儿也想像祖父祖母那般,闲云野鹤。
    若小詷走不开,我也愿留在京城,庙堂之中亦存风景。
    吴珣伸手握住了陆詷的手,陆詷的手是温热而干燥的,没有一丝的动摇也没有一丝的紧张。吴珣清楚地知道,小詷说的并非是计划,而是决定。
    而知县也已经彻底没了言语,话都说到这份上,就是再能忽悠也打不了圆场了,何况他本就不是什么伶牙俐齿之人。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中,然后就听见了陆渊说了一句话
    嗯,既然如此,你们打算何时大婚?
    知县整个人一个踉跄,身子一歪,幸好吴珣眼疾手快扶了他一下,这才没让他摔倒。
    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知县笑得很尴尬,终于知道自己是杞人忧天了,典型地皇帝不急太监急,人家祖父根本就不在意这件事。
    陆詷含笑:祖父以为呢?
    陆渊摸了摸下巴:让你爹为你操办。
    陆詷愣了一下:其实也不急,若实际不成熟待来日再办亦可。
    陆渊听出了陆詷的言下之意,也不再和他绕圈子:你心疼你爹娘,你爹娘更心疼你,他操办比你自己操办阻力小得多。
    可陆詷抿了抿唇,心下有些过意不去,他能够想象若
    由陆兼赐婚,这些骂名可能就要由陆兼背了。
    这也是你爹的意思。陆渊眼中含着笑意,他前些日子给我写信,信上便说了让我给他在镇上给他寻摸一处离得近的宅子,操办完你的大婚事宜,他便带着你娘来叨扰我们。
    陆詷无奈,揉了揉眉心,他爹倒真是急不可耐地想退休。
    哦对了,你爹还说长兄如父,最近他在为安平选婿,到时候你妹妹的婚事就交给你办了。陆渊又补了一句,只是这句话透露了点看戏的意味。
    知子莫若父,知孙莫若爷。陆渊的一句话直接把陆詷满腔愧疚给打散了,安平的婚事竟然甩给他负责?陆詷干笑了一声,到时候还不得翻了天?他都能想象到时候安平把他寝殿拆了的样子。陆兼把此事交给他,恐怕也是料到了安平一定是不会满意陆兼选出的驸马。
    在陆詷的暗示下陆兼猜到了安平可能已经有了心上人,但不管陆兼怎么问安平都不愿意说出心上人的名字,只说没有这回事。为何这般别扭,陆詷大致也猜到了安平的想法,皇家赐婚没有人能拒绝,拒绝等于自毁前程甚至可能要赔上性命。可安平不舍得也不愿意逼迫龙少阑,同时她也很清楚龙少阑于西北的意义,说出龙少阑的名字便等于将龙少阑逼上了绝路,也将父皇和哥哥放在了两难的境地。
    当然,安平的担忧的前提在于龙少阑并不喜欢安平。
    虽然陆詷觉得龙少阑的表现并非是对安平无情,但他了解龙少阑此人,自幼父母双亡,身世坎坷但性子桀骜,他若觉得自己配不上安平,安平就是相思成疾,龙少阑都未必敢说出一句逾距的话。
    就算是赐婚,以这两人的脾性婚后也未必能够心意相通,所以这差事简直比登天还难。
    我帮你。吴珣拍了拍陆詷,又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我觉得我是个极好的工具人。让龙将军吃醋的工具人。
    陆渊看在眼里,和沈言对视一眼相视一笑,这两个孩子倒是般配。虽然他们知道陆詷和吴珣从下便许下过诺言,这么多年也一直有书信往来,可世间竹马成双的又有多少,陆渊作为过来人也清楚深宫之中想要维护一段感情有多么的艰难。作为君主作为储君作为皇子,有时候被迫放弃了一些对于普通人来说稀疏平常的感情,因为每一个人都会告诉你,你不需要这样的感情,这些东西都会成为你的软肋。
    就像他钟情沈言,但真正做到身心交付却也是在一点一滴的相处中慢慢学习的,他年轻的时候甚至庆幸过,庆幸沈言是他的内侍,就算他学得慢了一点沈言也无法逃离他。
    因为知道有多难,所以才知道这两个孩子有多难得。恐怕陆兼也是这般想的,所以才不愿他们俩重蹈覆辙,重蹈爱却不能宣之于口的覆辙。
    对了,我爹娘身体怎么样?
    你娘还不错,你爹最近过得不大好。沈言笑,在吴珣紧张的目光下继续说道,你娘最近忙于写话本,你爹失了宠天天折腾云雪。
    吴珣张张了嘴,艰难地挤出了一句话:那云雪理他吗?
    理。陆渊挑起了唇角,你爹现在脸上都是云雪的抓痕。
    吴珣摸了摸鼻子:是我爹能干出来的事。他爹就是这么无聊,没事就招猫逗狗,偏偏猫嫌狗不待见,只有娘亲把爹捧手心里,相公长相公短。而且他爹明明小时候老是欺负他,娘亲还要教育自己说他爹身子骨不好,要自己让着点爹。
    不过。陆渊话锋一转,他过些日子或许也会来找我们。
    啪的一下,陆詷手中的茶碗盖失手磕在了茶杯上,发出了一声脆响。一直握着陆詷左手的吴珣明显感觉到陆詷的手心出了一点冷汗,当下安抚:别怕,有我呢,我爹不敢欺负你。
    不敢自然是不敢的,但是陆詷还是有些紧张,也有些心虚。拐带了人家儿子,怎么可能会不心虚。
    咳。陆詷清了清嗓
    子,正色道,祖父祖母来此处是为了何事?昨夜他们说的都是如今朝廷的形势,说到后头沈言有些困了,陆渊挥挥手就把碍事的孙子赶回了天字二号房。他们还没说到眼前的事。
    自然是为了绣稿。
    绣稿?
    沈言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牛皮纸递给了陆詷。
    陆詷将叠好的牛皮纸展开后,目光从困惑变为凌然。
    吴珣和陆詷并肩而坐,自然也看清了牛皮纸上的绣稿,他一眼便认出了那上面画可不是什么绣稿,而是地形图,东南沿岸的地形图。
    陆渊笑了笑:此处住了位老先生,平生最爱画绣稿,姓文,字雨伯。
    六爷说的是文老先生吧?知县显然也认识此人,文老先生的画功当真是一绝,不过原来雨伯是他的表字。
    文雨伯。
    吴珣瞪圆了眼睛,难道他们说的是传说中的水军第一统帅文将军文黎?据传说雨伯是当时军中之人给他的尊称,说他有呼风唤雨之能。但吴珣听说是因为他会观天象,当初以少年之身平定海寇,建立东南沿防,而他成名时应该是高宗晚年间,算起来应该是小詷的高祖父在位的时期。
    这位传奇将军竟然还活着?吴珣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怎么都得有九十多岁的高龄了。
    文先生身体还很健朗,小珣倒是可以去拜访一下,他会喜欢你的。
    此刻陆詷已将牛皮卷整齐的叠好:我和珣儿一同去拜访老先生,有些问题我想向他请教。
    陆渊对此没有意见,他和沈言早就隐居不问世事了,如今的天下是年轻人的。他们这次之所以离开清荷镇,也只是想四处走走,没想到一路上都遇见了流民,二人觉得蹊跷才跟着那些流民一同到的延陵。又碰巧陆渊在位时与文黎有过书信往来,那是本想劝他出山,不过老先生沉迷于研究绣稿,陆渊便就作罢,只是向其请教了一些军防之事。如今亲自到了延陵,自然也是要拜访一下。
    见到文老先生身子骨硬朗非常,陆渊也挺高兴。没有什么比看见曾在沙场上为大昱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安稳到老更让人开心的事了。万里江山白骨筑,但能少一副亦是好事。
    在下有个问题,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有几分好奇。知县自然没听懂他们的哑谜,只当他们在说绣稿的事。思维一发散便没忍住,还是开口问道,说完自己倒是不好意思了,因为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八卦了。
    陆詷将牛皮卷收好后说:无妨,大人请说。
    知县犹豫了片刻后还是问了:我就是好奇,你们的昵称是有什么讲究吗?为何刚好岔开了。
    陆詷愣了一下:您是说我和祖父叫珣儿的称呼是不一样的?
    知县点头:六爷和吴少侠对您的称呼也是不一样的。一个是詷儿,一个是小詷。
    沈言乐出了声:是詷儿要求的。
    这事陆詷自己都不记得了,一脸茫然:我要求的?
    你当时说,全天下只有我一个人能这么叫珣儿。沈言现在想想还是乐不可支,然后小珣说那他也要。
    吴珣的脸慢腾腾地变红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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