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鞑靼武士却不肯罢休:不信。
    陆詷又叹了一口气:乌格啊,咱们打个商量吧,那女子毕竟是我大昱子民,孤不能袖手旁观,不如你做点牺牲
    不行!乌格脱口而出道,君无戏言可是你说的!
    陆詷显得很是左右为难,又看向了鞑靼武士,用商量的语气说道:你看,你若是杀了老板娘,我们也不可能放你走。孤自然知道你不怕死,但你死了,乌格没死,他日后还是有可能会去威胁你们主子的地位,你任务一样完不成。
    鞑靼武士皱起了眉头,迟疑道:那你说如何?
    无非就是你们主子要乌格永不回鞑靼。
    鞑靼武士点了点头。
    陆詷冲着乌格扬了扬下巴:你都听见了,你自己考虑清楚吧,孤今日可以不把你交不出,但是日后你那位皇弟若是不死心,还是会继续派杀手的,到时候孤也没有办法。
    我乌格清了清嗓子,本王立字据一份,你看如何?
    鞑靼武士还是很犹豫,吴珣适时地浇了把油:此人武艺高强,我都不是他的对手,王爷谨慎考虑才是。
    乌格听见这话便又补了筹码:本王将命牌和字据都交予你,字据之上写明本王打算长留大昱京城,日后再不返鞑靼,可好?
    鞑靼武士终究还是不甘不愿地点了点头。乌格用飞一样的速度在纸上用鞑靼的文字写好了一封书信,陆詷也配合地将命牌递给了鞑靼武士。
    鞑靼武士看了一遍后,单手将信件和命牌收入怀中:好,我放过你。话音未落,他命令芳娘,你给我站起来。
    芳娘慌了神:我、我站不起来。
    你放了她!
    鞑靼武士:我不傻,放了她我就死了,你们让我出城,我才放了她。否则鞑靼武士冷笑一声,我连王爷一并斩杀。
    乌格倒吸了一口冷气,知道跟疯子不能讲什么契约,当即哆哆嗦嗦道:太子殿下,小王能不能先走一步?这时候也不摆什么谱了,寄人篱下便要有寄人篱下的态度。
    陆詷点了点头:有劳杨统领率人亲护乌格王爷,此处不安全,当连夜安排乌格王爷出城入京。
    杨邢点了点头,亲自上阵,很快就将乌格护送出了月春楼。
    鞑靼武士大喝一声:让我走!
    刚出月春楼的乌格还没爬上马车,听见这声怒吼,腿肚子登时就抽抽了,哎呀呀地叫唤。不得已,杨邢只能把捆在马背上,让马驮着他走。这下子乌格便不是腿肚子抽筋了,而是胃要颠出来了。但是他又不敢停下来,他怕的当然不单纯是那个鞑靼武士,怕的是那鞑靼武士的主子。
    他那个弟弟,跟疯子一样,就像是草原上的野狼,逮谁就咬谁一口。尤其是对他们父汗和这些曾经放逐过他的兄弟恨之入骨。
    月春楼上,一行人还在僵持不下。
    陆詷突然叹了一口气:其实若芳娘如此去了,也不失为一种好事。
    常淮显然没料到陆詷会说这样的话,他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哑着嗓子道:臣以为万物生灵皆有生存于世之选择,命运或许自有定数,但人命不该有高低贵贱之分。
    孤并非不疼惜芳娘的性命,只是芳娘坎坷半生,受尽尘世冷眼,若就此去了,来生投到一个好人家,清清白白的过一生又有何不好。
    可臣却不这么以为!常淮斩钉截铁道,芳姑娘为人正直,从未做亏心之事,自是清清白白。若真以世俗人眼中标准而论,那和离女子难道便该投井?若公平一些,那男子岂非多是污浊之身?
    陆詷目光沉了沉:但你可知,你活在世俗人的眼中,可并非书中的桃花源中。
    那又如何?常淮目光灼灼,深情地看了一眼已是眼含泪光的芳娘,臣对芳娘思之慕之,爱之敬之。曾有人亦劝过臣,应当向刘知府低头,那也是世俗人的想法,但臣活于世,自当有自己的风骨坚持,若随波逐流,岂非愧对百姓期盼,愧对圣贤之言,愧对君王所托。
    最后半句话,常淮说完后便闭上了眼睛,自知是活罪难逃,却没想到他听见了陆詷的一声轻笑。
    常淮睁开眼睛,便看见陆詷含笑点了点头:常爱卿当记住今日所言,日后莫辜负芳娘的一片深情才是。往后仕途长路漫漫,自是有无数攻讦,还望爱卿莫忘初心,莫负情深。随后陆詷便拍了拍手。
    常淮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是他看见另一个更不可思议的场景,随着陆詷的拍手,那一直抵在芳娘脖子上的刀垂了下来,那鞑靼武士也晃了晃脖子:这活儿也太难做了。说话的声音竟是清脆悦耳,全然没有之前的沙哑。
    薛兄易容手段愈发高超。吴珣拱了拱手,在下佩服不已。
    此人竟是薛祁,那川西薛家的后人。
    吴兄谬赞了,往瘦里改扮难,但往胖里乔装却是容易。薛祁笑眯眯的,将自己的胡子撕了下来。
    常淮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怎么回事?
    吴珣倒是解释了一番:常大人莫要介怀,本来我们要去县衙通知您的,却听说您出了门,我们这边着急便绕过您做了一场戏。鞑靼部落内部正在争汗位,这鞑靼武士便是我们的人改扮的,为的是诈那乌格鞑靼的计谋,再说有那信件和命牌,让鞑靼那头觉得乌格叛变了,也断了日后鞑靼向我们要人的路子。
    常淮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在场的只有自己是不知情的,他忍不住看向芳娘。芳娘的眼泪已经顺着杏腮而下:芳娘能得大人如此厚爱,已是今生之幸。今日此情此景,芳娘永生难忘。大□□拳心意,芳娘未及时道出真相心中实是愧对难当。或许真如戏台之上所言,假戏终难成真,本就是做戏一场,曲终人散,大人不如忘了今日所言,忘了芳娘,自去寻与您能琴瑟和鸣的佳人,芳娘不愿以鄙薄之身阻大人前程。
    芳姑娘,常某并未怪你,常淮摇摇头,更何况若非殿下那一激将,我恐怕还无法向你表露心声,若芳姑娘若不嫌弃常某家中贫寒,若芳姑娘心中亦有对常某的几分眷顾,可愿与常某结秦晋之好。
    芳娘的声音哽咽了,任谁被思慕之人告白都会不禁失态:我自是心悦大人,可方才太子殿下所言
    陆詷无奈地清了清嗓子:孤倒是快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了,芳娘可知诗经有云: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当以深情报深情啊,若你心中亦有常卿,百般推拒才是伤了常卿之心。至于孤方才所言,无非是要你二人明白前途定有艰难险阻,人言可畏就连皇权都无法左右,若你们二人不能明白此间道理携手共进,日后定是困难重重。
    芳娘这才恍然,明白了刚刚陆詷话中深意,并非是为了拆散他们,而是为了告诉他们,日后若遇到流言蜚语莫要忘记今日情深。常淮自然是之前便听明白了,笑着道:殿下是见我太过愚笨,这才点拨于我。
    芳娘脸色绯红一片,轻轻地点了点头,冲着陆詷福了福身子:民女谢殿下点拨。
    陆詷摆了摆手,拉着吴珣往外走:二位日后莫要忘了请六少与吴少侠喝两杯喜酒就是了。
    芳娘的脸更是变得滚烫,常淮愣了片刻后连声道:一定一定!
    月春楼里还传来了情人的呢喃
    大人是何时
    自是送你银簪之时,
    那是娘亲让我送给未来娘子的,上面刻着桃与繁叶。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芳姑娘可愿与我成其室家。
    嗯,芳娘自是愿意。
    那还唤我大人?
    先生。
    似乎常淮还是有些不乐意,芳娘却轻轻笑了起来:我愿唤您先生,先生便随了芳娘可好?
    翌日清晨,城门刚打开,便有人出现在了城门口,陆詷和吴珣骑在马上,身边还跟着一头大老虎,这些日子他不能进镇子上,便拉着月夜漫山遍野的玩,放归山林后没人管束它吃喝,竟是胖了一圈,看上去是个胖乎乎的大猫了。
    你们回去吧,西南之行,一路保重。
    徐子修已经从昨日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了,虽然很震惊仔细想想却有很多痕迹可寻,只是他从前没有深思。当然对于陈锦逸的知情不报,徐子修狠狠地记下了这笔帐。
    徐子修和陈锦逸身旁还跟着一个人,正是昨日出现扮演鞑靼武士的薛祁,他这会儿恢复了平常的打扮和打扮嬉皮笑脸道:你们可是要去江南蜜里调油地玩上一圈?
    对此陆詷翻了个白眼,这人还能不能着点调了?你若也想蜜里调油,孤即刻命你回京,守着你的大理寺卿。
    薛祁耳根子一热,扁了扁嘴不说话了。他来此处自然不是为了扮演一个鞑靼武士,而是因为此次西南之行,他也想去。他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当年灭门的蛛丝马迹,所以接到陆詷的信后飞快赶了过来,就被抓着做了苦力。
    当然薛祁自然也清楚陆詷和吴珣此行绝非是去游山玩水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樊无钟即便百般不放心还是放他独自上路了,就是因为京城离不开人。
    大雪初晴,天气很冷,就像是今年大昱的冬天。
    各方都在各怀鬼胎,蠢蠢欲动。
    官道之上,一黑一白的两匹马扬起了路上的轻尘,和来时的悠闲不同,他们走得很急。
    不为别的,只因为陆詷怀中的那封密报
    东南告急,倭寇袭岸。
    第二卷 武林秘宝完
    作者有话要说:  常大人:原来只有我没有拿剧本QAQ
    太子和小黑皮要去江南打怪升级拉~还是轻松甜蜜的~
    会有祖父祖母的戏份的,搓搓手。
    这章差不多有6k字呢,搓搓手,夸自己,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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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8章 漂亮娘子
    01漂亮娘子行船半路遭惊险,?血水之中救少年。
    虽然已经入冬,但两岸的树上的绿叶却不算少。
    看着两岸的树从枯枝到茂密,哪怕是心情再沉重,?也难免好了起来。
    今天的风是朝北吹的,?船只逆风而行,走得很慢。水流湍急,但船却几乎像是停了下来,甚至差点在水面上打了个转儿。船尾坐了个头戴斗笠的人,?手里拿着一个竹竿像是在垂钓,?看不清长相,?但看得出来是个男子。他身上穿着黑色的劲装,银丝滚边,?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泛出了凌凌波光。
    走在岸上的姑娘,?忍不住那船上看去,?姑娘们对布料最为敏感,?哪怕看不见脸,?也知这位斗笠人家底不薄,?就不知道是武林中的少侠还是哪家的贵公子了。
    正想着,?船舱里走出了一人,?那人穿了个白色素衣,?外面挽了件白色及地的长袍,?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衣袍之外。
    是个青年,?是个肤色偏麦子色,有着一双灵动的眸子,黑白分明,那黝黑的瞳子似乎比那最沉的夜还要黑上一些。这么一看又觉得这青年像是个少年,?只因只有少年才有如此纯粹的目光。
    青年赤着脚走在甲板上,甲板发出了咯吱咯吱地声音,他走到斗笠人身后竟伸手揽住了斗笠人,又将他的下巴放在斗笠人的肩头,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那斗笠人将斗笠摘下,露出了斗笠之下的俊朗容颜,转脸和青年说着话。两人的脸几乎都要贴到了一处,看上去竟是无比亲密。
    而那几乎化为实质的暧昧,让岸上驻足的小姑娘呀地一声红了脸,还不等她们想明白时,就见那斗笠人就这样在青年的唇上啄了一下,
    那青年愣了片刻后不仅没躲反而用手勾住了斗笠人的脖颈,加深了这个吻。这下子岸上的小姑娘可就不是单纯的脸红了,她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当即捂着脸跑走了,也顾不上胳膊上挽的花篮了,里面的花被风一卷便落在了水面之上,飘飘荡荡。
    船上的两人停止了亲昵,看向岸边,却又不约而同地笑成了一团。斗笠人干脆向后一躺,双手枕于脑后,任由那青年扑到自己身上,两人闹腾了差不多了,斗笠人慢吞吞地指了指水面:你把我的鱼吓跑了。
    青年觉得颇有些委屈:你就拿根这么细竹竿钓鱼,钓得上来便见了
    青年的话停住了,因为那竹竿突然间被压弯了,竟像是有大鱼上了钩,生生地把那个鬼字给噎了回去。
    竹竿差点被拖拽到水中,两人不约而同伸手去抓那竹竿,总算没让那竹竿掉到水里去,但竹竿被压得更弯了,几乎要被折断了。于此同时,有血水翻腾到了水面之上。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见彼此眼中的震惊。
    几乎就在大鱼上钩的同一时间,站在船头的人原本在打瞌睡的人突然间站起了身,因为他嗅到了一股死亡的味道,他站在船头极目远眺,脸上从震惊转为恐惧,那不是一种害怕,而是一个人对于死亡的一种本能的抗拒。
    阿一!阿一!快过来!
    不多时船舱里又有一个人钻了出来,他神色沉稳,但再沉稳的人看到面前的这一幕时都忍不住失态。
    主子!出事了!
    其实也不用他们说,因为水流很湍急,他们看见的东西很快就和他们的船擦肩而过,从远处到船头,再从船头到船尾。
    那是漂浮在水面之上一截截断肢。
    血水染红了江面,见到第一根断肢后,那青年当机立断跳入了江中。因为他们看见了断肢,那他们的竹竿勾住的很可能也不是一条大鱼,而是一个人。
    虽然地处江南,但因已是隆冬,江水依然刺骨。幸好青年武功不俗,有内力护体,倒不至于出什么岔子。他毕竟是生在江南长在江南,水性自然是一等一的好,他屏息下潜,不多时便破水而出,只不过这一次他手臂之中多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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