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岐玉,我是来救你的。你仔细看看手机,现在是16点58分,真正的日落还未到来。
    再不开门,就真的来不及了。
    当然,我也不是无条件帮你的,她的声音又细又嫩,像太阳边最软的一朵小云儿,答应我的苹果,不要再忘啦。
    白岐玉颤抖的走到门口,朝猫眼望去,个子小小的小姑娘正站在门口。
    她实在是太瘦小了,只能看到梳两个马尾的头顶,发尾泛着营养不良的黄。
    可以相信她吗?
    她为什么会知道黄昏时刻的约定?
    她到底是谁?
    无数问题在心中交战,一个声音说,不要相信她;另一个声音说,就算不相信她,一切也都来不及了,为什么不试试呢。
    也没有时间留给他考虑真假了。
    冷静
    小云儿说的没错,墙上的表被恶意调快了一个小时。
    手机显示现在是16点59分,一番漫长的博弈也只消耗了十几分钟。
    所以,祂进不来门的原因,不是什么神仙保佑,而是单纯的提前过来戏弄他,真正的约定时分还未到而已。
    如果门口的小云儿是假的,她没必要指出时间被调快这一点,毕竟慌乱中,白岐玉已经信了错误时间。
    赌吧。
    希望这个豪赌,会有好结果。
    然后,白岐玉赌对了。
    门外的小女孩满面与年龄不符的老成与严肃,一进门,便开门见山。
    你惹上了很强大的东西。我打不过。
    见白岐玉面露痛楚,小云儿努力勾了勾嘴角,装出白岐玉喜欢的小孩儿模样:但是呢,也不是没有办法。
    你到底是谁?白岐玉哑着嗓子,你既然知道那东西很强大,为什么帮我?
    因为,肉包子很好吃,豆浆也很好喝。小云儿笑了,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你家里人就这么虐待你吗?他们真是禽兽不如
    小云儿摇头:没办法,时代不同了。旧的事物式微,新的东西肆意生长,谁也不想让不好的东西取代好的,可谁会去分辨呢?
    她这一番话说的莫名其妙,白岐玉很想问时代不同就能虐待孩子吗,但在他开口前,小云儿拉住了他的手。
    时间不够,我长话短说。你屋里有面皮吗?
    白岐玉一愣:生的可以吗?
    冰箱里有现成的手擀饼的面皮,是他图省事,从淘宝买的半成品。
    小云儿点头:行。
    时间紧急,白岐玉没有细问,冲到厨房找给小云儿。
    只见小云儿拿起陶瓷刀,在自己右手中指上划了一道,顿时血流成滴。
    她的动作太快,快到白岐玉还没喝止就发生了。
    他划过手,知道这滋味多疼,心疼的摇头:你做什么?
    小云儿不语,把血滴在一片面皮上,卷成卷。然后,拉过白岐玉受伤的手,也去挤血在另一片面皮。
    做完这一切,她直接把卷有白岐玉血液的面皮吃了下去。
    你做什么!
    吃,她咽下去,冷静的把自己的给他,这样,我们能染上彼此的气息。跑的时候,会混淆视线。
    见白岐玉愣着不动,她猛地抬手,一把捏住白岐玉的下巴,把面团塞了进去。
    其动作之快,力气之大,全然不像七八岁影响不良的小女孩。
    骤然间,狂风大作,窗户被砸的哐哐响,四面八方都响起了阴邪恶毒的呓语。
    白岐玉恐惧的一颤:祂来了
    祂发现你的气息被混淆了,小云儿沉声道,走!
    去哪儿?
    小云儿不语,拉着他的手腕,快步朝外跑。
    说来也奇怪,小云儿衣着单薄,甚至可以说简陋,像是方义淘汰下来的卫衣,可这么冷的天,她的手竟是火热的,有力到不可思议。
    他们在漆黑的楼道里盘旋而下,一层,两层
    竟成功到了楼道外。
    小云儿马不停蹄,拉着他朝小区外跑去,边跑边说:
    接下来的话你听好!你一刻不停,去天柱峰区,然后找龙盘山路与国道B61交界处,从小道上山!
    她的语速飞快:那边有一片野路,走大约一公里,就能看到一片墓群!
    墓?
    对。
    顾不得白岐玉气喘吁吁,小云儿一直拉着他,跑到街区口才停下。
    这里已经是比较繁华的街道了,夕阳西下的景色重新挂在醉人的天际,车水马龙,热闹的让人想哭。
    那一片墓群是方家的祖坟,小云儿一字一句地说,找到以后,再找一个叫白三福的墓碑。然后,躲在后面,不要出声。
    此话一落,小云儿的身份呼之欲出。
    他难以置信的张着口:你你是方家的保家仙?!
    嘘,心里有数就行。
    巨大的希望袭击了白岐玉,他激动的张了好几次口,才说出话来。
    所以,你这副小女孩的模样是伪装啊?
    那当然了,小云儿弯着眼角笑起来,俏皮的眨眨眼,我真名白三福,人称三福姥爷是也。你看见的自然是大姥爷的化身而已,怎么可能是风一吹就倒的丫头片子,也太小看姥爷我了。
    白岐玉眼眶发红,不知道要哭还是笑。
    万幸,她不是方家女儿,世界上没有一个叫小云儿的女孩遭受虐待。
    也万幸,他自己平日与人为善,神仙听到了他的祈祷。
    好了,别哭了,快走吧。小云儿很温柔的说,我留在这,他就以为我是你了。
    真的没事么?
    大姥爷我神通广大,就算打不过,那脏东西也奈何不了我。你放心跑吧,我掐指算过,躲过这一夜,你就有贵人相助,万事平安啦。
    谢谢,谢谢您白岐玉不再寒暄,眼眶通红的朝小云儿道别,那我去了。如果我真的能平安归来
    小云儿接话茬:就不要再忘了大姥爷我的苹果了。
    白岐玉破涕为笑,朝街边一辆空车的出租跑去。
    背后,小云儿还在叮嘱:千万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发出声音
    好
    出租车嗡鸣着发动,白岐玉报了地址,趴在车窗上,看小云儿朝他摆手的身影愈来愈小。
    终于,晕红的夕阳下,小女孩的身影缩小到一个微不可察的点,然后消失不见。
    他把车窗关上,忍不住捂着脸哭。
    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劝他世界上没什么值得哭的,安慰他很多大道理,可他就是止不住泪,那些温馨的话从左耳进右耳出,嗡嗡呀呀的听不真切。
    到了龙盘山路,白岐玉一直指挥着司机找到与国道B61的交界口,才下车。
    左右眺望着,果然,在黑洞洞的夹道树林中,隐约有一条踩出的野路,朝林深处蔓延。
    他爬过栏杆,扶着歪斜生长的树干,在坡度不低的泥路中踉跄前行。
    没有路灯,夕阳也已逝去,一切陷入惆怅暮色,可白岐玉心中竟一点恐惧都没有了。
    他必须平安回来。他想。食言了小云儿的苹果两次,他不能再做骗子了。
    不知走了多久,半小时抑或一小时,面前出现一片开阔的草地,两旁乱生的杂树和灌丛被清理的很干净。
    再往前走十几米,变成了人为夯实过的泥地。
    白岐玉知道,目的地到了。
    他朝黑暗中伫立如鬼神的墓碑们鞠了几个躬,默念些吉利话儿,踩着草地,缓缓接近。
    浏览了几个墓碑,白岐玉确认这里是方家的祖坟。
    找到了。
    东南角,一片地形高的怪异的角落里,有一块与其他形状不同、极其庞大的方碑。
    高两米有余,厚重巍峨,沧桑磨损诉说岁月的折磨。
    白岐玉需要踮起脚,才能看清最上方的刻字三福上仙佑方氏族魂。
    下面,是密密麻麻的人名,大多数姓方,应该是类似族谱碑一样的东西。
    碑前没有供桌,也没有供品,只有一个半人高的锈的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鼎。
    从潮湿的坍塌成泥的香灰堆来看,至少几年无人来祭祀了。
    林中风声诡魅,白岐玉不敢多看,按照小云儿的说法,缩到了方碑后面。
    天完全黑了,手机的手电筒光外漆黑不见五指。几日前下过雨,土地尚潮湿阴冷,把白岐玉单薄的运动裤湿透了,风也吹得他头疼欲裂,在这样一种深山老林的墓群中躲藏是煎熬而极需勇气的事,可对现在白岐玉来说,这里是救赎之地。
    白岐玉一直紧盯着手机上的时间,19点,20点,21点
    突然,他听到了呓语。
    混沌、无意义的低语浮涌的一瞬,包裹墓群的黑暗,明显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来了?
    小云儿不会不,不会的,白岐玉按捺住恐惧,安慰自己:或许,只是混淆的戏法被识破了。
    他给手机锁屏,背朝上放在地上,屏息听去
    窸窸窣窣,什么庞然大物掠过草地的声音传来。
    那东西一定极重、极慢,他听到了松软土地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伴随而来的,还有千万张口令人浑身发毛的毫无逻辑的杂言碎语。
    但凡任何受过教育,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听到这些语序混乱、颠覆常识与一直以来世界观的话语,都会感到下流、恶心、亵\渎,感到巨大的不可言喻的混乱。
    它们似乎说
    哪你在藏你哪在匿藏哪哪哪你你你在!
    出来让来来出你躲别别藏别哪出找找别!!!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呓语仿佛远在天边,又萦绕在不超过五米的耳畔,听不出男女老少的无数张碎口在令人不安的重复着亵渎语言的话。
    白岐玉紧紧贴在冰冷的石碑上,几近缩成一个球。
    每一声呼吸都成了奢侈的发声时刻,他极缓、极缓的用嘴来小幅度的吸气、吐气,牢牢抓紧胳膊与膝盖,生怕一个颤抖弄出声音来。
    或许是他的努力,或者祈祷起了作用,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与混乱低语竟逐渐远去。
    白岐玉竖起耳朵,似乎是远处国道路过了几辆大货车,司机正放声高歌、大笑着聊天,谈论着新闻八卦,什么连环杀人案,什么老国土局员工离奇死亡之类的。
    不知又过了多久,终于,最后一点压迫感与低语也消失,耳畔只剩夜间山林又轻又细的风声了。
    哈哈
    白岐玉这才敢大口喘气,他极小心地碰了一下手机,显示现在是22点30分。
    真是一场硬仗。
    他有点后悔没带水和食物,嘴被风吹的发裂,嗓子也干的生疼,可他又苦笑着想,难道带了就敢吃吗?
    一直到凌晨1点左右,黑暗中无形的阴影来来去去了好几次。
    有一次,那些令人发疯的怪声近到白岐玉浑身汗毛耸立,差点崩溃的起身逃跑,可正如小云儿说的,只要不发出声音,它们就没法找到白岐玉。
    就在白岐玉的侥幸心理冒头时,变故突生。
    叮叮
    !
    白岐玉浑身僵硬如死尸,一点一点扭头,看向身下
    手机锁屏上,【未知号码】发来了短信。
    你好,我是李晓杰。思来想去,还是从房东那里讨要了你的号码,对你说声抱歉
    我已经给你发送了十几条短信,想必你一条都没能收到。这个现象,已经持续了三个多月了
    现在那个东西来了%¥#我也*没有办法
    手机是毫无顾忌的铃声大作着,一声、又一声,平日正常的音量在寂静的山林中如索命的厉鬼,响亮的回响。
    下一秒,狂风大作,人声喧嚣,阴影们肆无忌惮的膨胀、呼啸,好似欣喜若狂:它们知道,主人要找的猎物,暴露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四面八方的狂风猎猎作响,还有嘈杂混乱的低语,越来越大,越来越烈,发酵着,扩散着,几千几百个无意义的音节吵闹的刻印在白岐玉发麻的耳膜中,让人迫近疯狂。
    大脑被超载的信息流积压的嗡嗡作响,不知过了多久,一分钟,或者十几分钟,一切重归寂静。
    白岐玉脑中名为承受力的弦,啪的一声,断了。
    祂,降临了。
    身躯被无形无物的万千肢触包裹的那一刻,白岐玉其实已经没有思考或者反抗的能力了。
    哭泣也变成无需再有的生理活动。
    可不知为何,他仍无法抑制的哭,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仿佛在哀悼逝去的一切,止不住的大滴大滴的流着,滴在祂紧紧包裹的肢干上。
    祂的感官告诉祂,是咸的。
    祂饶有兴趣的舔了一口人类过于柔软、毫无防御能力的脸颊,细腻的触感让祂满意的眯起眼睛。
    人类的躯体实在是太小了,只是一口那么轻的舔舐,脸上便留下一片红痕。
    若非刻意放缓,半张脸就没了。
    为了更好的感官,祂化作人类的躯体。
    赤\裸的怀抱中,白岐玉呆滞的窝在颈窝,像一滴水柔软的伏在碗底,乖巧的让人心醉。
    祂心情极好,最末端的肢干都在颤抖着,祂低下头,细细的亲着柔软的唇。
    祂记得在人类文化中,这是代表爱意的行为,如果人类同意,就意味着默认可以交\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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