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交谈声,女孩凑过来了:谁呀?
    不认识。说是什么低血糖,咱们问候过?你有印象吗?
    女生眼中满是警惕:碰瓷的吧?哎姓路的你怎么又随便开门啊,人家警察前几天刚提醒过别给陌生人开门,你手机上app还热乎着呢!
    我以为是外卖到了
    说着,女生翻个白眼,急匆匆要关门,白岐玉赶紧拦住她。
    我是五楼住户,不是骗子。我就想问件事儿警察来过你们家么?
    来了啊,男生脱口而出,让我们下诈骗软件,哦不对,防诈骗软件嘛。送了两盒鸡蛋。这咋了?
    仿诈骗App?这都什么和什么
    白岐玉一愣:没问你们四楼的事儿?
    我们刚搬来,和四楼不熟。女生一把把男生拉回门内,俨然在提防白岐玉,你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白岐玉勉强笑笑,谢谢。
    女生砰的一声关了门。
    白岐玉行尸走肉的上楼,回家,摸索着开客厅东侧的灯,却没亮灯。
    而他记得清楚,出门前,他关的就是靠近门口的东侧灯。
    顾不得换衣服了,白岐玉现在只想尖叫。
    从三楼的反应来看
    不光不认识下午一面之交的白岐玉,警察也没询问过盗窃或者谋杀,连四楼女人的死都不知道?
    他们在说谎,可为什么要说谎?
    如果不是说谎
    白岐玉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起来。
    大量矛盾而超乎常理的信息一并涌入,让他摸不出头绪。
    在卧室找到个许久不用的本子,他画下关系图。
    首先,方诚敲门说旧书丢了,家中经常失窃。
    接着,警察来访说李晓杰被谋杀,而白岐玉为了破案,透露了家中失窃的事,警察说会去询问其他住户。
    然而,在四楼,白岐玉又碰见了死去的李晓杰,没和警察接触的方诚,以及黑泥。
    最后,是今天,他遇到三楼情侣,出现天黑异象和情侣消失。晚上登门,情侣们却表现的不认识他,也不知道四楼谋杀案。
    白岐玉圈出了一条线
    排除灵异等可能是幻觉的因素,他发现,这栋单元里,所有人达成共识的
    是【无谋杀案,无人报警】。
    这个结论太过荒谬,白岐玉差点把水杯打翻。
    而杯子里,是刚热好的,今晚要喝的中药。
    小警察给的秘方。
    似乎是嘲讽他的轻信与天真,玻璃杯里琥珀色的药水,颜色突然一点点深化、变质,露出了本来面貌。
    一摊黏稠的,浑浊肮脏的,腐臭的黑泥,正以恶心的形态趴伏在玻璃壁上,在剔透的玻璃上留下令人作呕的污渍。
    白岐玉差点直接吐出来。
    这么多天他喝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像是回应他发现真相的机智,胃中翻滚起来。灼烧胃袋,食管,腥臭冷沉的黑泥在腹中搅动,猖狂的跳跃。
    他干呕着,冲向洗手间,扣着嗓子,可只能吐出酸水,和晚饭。
    痛苦中,他翻出小警察的手机号码,打过去
    嘟,嘟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空号空号号好好哈哈哈哈哈!!!
    假的
    白岐玉大脑一片空白,瘫倒在冰凉的地板。
    那个偷窃的人,那个假扮警察的人,现在应该很高兴吧?
    那些羞耻的、从未告与他人的秘密,被自己亲口公之于众,然后成为一个笑话,被欺骗他的幻象当做饭后余谈。
    如果理智有一条线,一旦越过就会彻底崩溃,他想他正游走边缘。
    白岐玉颤抖着,向床与墙间30厘米的安全屋爬去。
    他蜷缩起身体,静静地哭了一会儿,然后擦干眼泪,套上外套。
    他还不能疯。
    起码在找出那只暗中窥伺的,想要将他逼入疯狂的恶意之前。
    白岐玉敲响了四楼的门。
    吱的一声,泡面卷的女人阴恻恻的开门。
    有事?
    这么晚打扰,实在不好意思。他微笑着,我找方先生有一些事情,比较紧急他睡了吗?
    拖鞋声由远及近,顶着硕大的黑眼袋,方诚出现了。
    见到是白岐玉,他浑浊的瞳孔闪过奇异的光。
    有空,他整了整睡衣领子,快,请进。
    跟着男主人进入书房,白岐玉开门见山:我的衣物,是你偷的吧。
    你!你在说什么?没料到他一张口就说这个,方诚掩盖不住的张皇,可笑,我为什么要偷一个男人的内衣!
    我用的词是衣物,不是内衣。
    正常情况下,听见男人丢衣物,应该反应为贵重衣物,而不是内衣吧?白岐玉慢条斯理地说,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为什么那么笃定我家一定丢过东西?
    那天你说,你沟通了所有住户,可我询问三楼情侣得到的答案是,你并没有找他们了解盗窃的情况,
    也就是说,你想拉拢的帮手,其实只有我。而你如此笃定我会同意,甚至无法接受我会拒绝,只有一个解释我家的盗窃案是你做的。
    在方城由震惊到惶恐的视线里,白岐玉俯下身子:不惜冒着暴露的风险来找我,也要报警的原因是什么?
    对于爱面子的你来说,隐瞒自己是同性恋偷窃癖的变\态,应该比寻找父亲遗物重要吧?
    你的谎言其实很完美了,如果不是第二次遇到你,我差点被真情演绎骗到了。而完美的谎言需要真实的内核作支撑,所以,支撑你谎言的核心点丢书,应该是真的。
    现在,告诉我,那本书为什么那么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张一贺:马甲又没了一个QxQ老婆太聪明了怎么办,急在线等
    第9章 污秽
    年近半百的男人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哀求不要曝光他。
    换做是谁,看到这一幕,都会或多或少的心软。
    可白岐玉只想结结实实给他来一脚。
    死玻璃你讲讲你丢的那本书,白岐玉面露厌恶,如果信息有价值,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方诚颤抖着说,重点不是丢的那本《萨满演化》,而是另一本。
    所以,你丢的其实是两本?
    对。另一本,是我家的族谱
    老一辈中是有这种人的,把族谱啊、传承啊,看的比命还重。
    但方诚?
    白岐玉眯起眼睛,打量这个龌龊而自私自利的男人,嗤笑的摇头。
    地上的臭虫正一个劲儿开脱,一会儿说自己不是偷,是捡了风吹落地上的内衣而已;一会儿又说不知道主人是他,如果知道就送回去了,不是故意的。
    白岐玉不会被他轻而易举的转移视线,他冷下声音:族谱?恐怕不是普通族谱吧。
    见糊弄不过去,方诚只得说道:那本族谱,是仙家所给,也是仙家附身的媒介。
    仙家?不会是出马仙吧?
    是保家仙
    看不出来,你还是专业传承、大师世家?白岐玉嗤笑,讲讲你家的事儿。
    方诚说,建国前,方家祖辈世代为农,战争爆发后,就躲在泰山背侧的野山沟里种地。
    一年,暴雨连下了一周,淹了山里许多地洞,他的祖先外出打猎时救了一只受伤的刺猬。
    那刺猬尤为巨大,似公鸡状,一举一动若有灵智。
    天晴了,伤养好了,刺猬就走了。
    祖先年过六十,得了重病,昏睡多日,一日,刺猬竟入梦来。
    刺猬说,他是下凡历练的白仙,名讳白三福,唤作三福姥爷。暴雨是第五百年的命劫,有人助,即可成仙,无人助,就只能魂飞魄散。
    为了感谢祖先的人助,三福姥爷送给他一个本子,作为他家族谱。
    三福姥爷许诺说,只要族谱在,方家的子孙便可请他出马、附身,佑护这支血脉。
    祖先醒后,以为是个梦,却发现,枕头下方一本精致的无字天书,半步入棺的病身也痊愈了。
    此后,这位三福姥爷,就成了我家祖辈供奉的保家仙。每一辈里,族谱会传给仙家看重的弟子,把堂口设在他们家供着。
    堂口?神龛香炉么?白岐玉看了一圈书房,在哪儿?
    白岐玉并非不可动摇的唯物主义,毕竟科学虽不能证明世界上有鬼,也无法证明无鬼。
    作为现代利己主义,如果相信出马仙就能解决家中闹鬼,他不是不可以信。
    此刻,白岐玉尚没意识到,每一次对鬼神之力的蔑视,都在为即将遭受的颠覆埋下了伏笔。
    方诚苦笑道:这事儿也是我爸临终前才告诉我的。说三福姥爷给他托梦,要到老小家做客,就把族谱留给我了。关键是,21世纪了谁还信这个啊,我就当个故事听了。
    只说了这个故事?没教给你什么请仙啊,跳大神那些?
    不会,方诚这句话说的很真诚,真不会。到我父亲这一辈,就都是读书人了,正儿八经老大学生。他生前,我也没见过他做法请仙。按理论上说,保家仙与出马仙还不太一样,跳大神那是出马仙的业务。
    白岐玉眯起眼睛:你既然不信,为什么还要找家谱?
    大颗冷汗从方诚额头上滑下:我,我就是
    他磕磕巴巴的,三句话说不出两个字,白岐玉嗤笑一声:说啊?你不说,我就猜了。
    你撞鬼了,对吧?你不信鬼神,怪象频出,才想起保家仙一事,想要求助却发现书和族谱都没了。于是,你开始胡乱猜忌,是不是这么多年来怠慢了家仙,或者丢失了仙家信物,才导致的报复。
    在书房昏黄灯光下,白皙、纤瘦,甚至称得上漂亮的男人,口中抛出的每一个字,却都如雷贯耳。
    在那一瞬,方诚产生了一种错觉
    他似乎是赤\\裸的,□□。
    每一处丑陋的器官,每一个污秽的想法,都被白岐□□悉,然后狠狠的钉在告示板上。
    他崩溃了。
    看一个男人哭,并且是龌龊、微缩的中年男人哭,是一件伤眼睛的事情。
    白岐玉终于忍不住给了他一脚。
    说话!别他妈的装死!
    方诚轰的歪倒在地,眼镜腿儿都歪了,油腻的发丝散乱,像蠕虫一样颤颤巍巍的爬起来。
    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我不该的
    别哭,好好说话!
    我
    一个突兀的女声阴恻恻的想起:你为什么在这儿?
    像被按下暂停键,方诚狠狠抖了一下,一声不发了。
    不仅如此,他的眼球乱颤,面部肌肉抽搐,这已经不是被吓到的程度了,是陷入了极大的恐惧。
    他在恐惧什么?被抓包,还是他老婆?
    白岐玉回头,看向声音来源
    昏黄暧昧的书房小灯下,人的影子被拉的很长,边界也模糊。李晓杰的脸,正一半掩在崎岖的阴影里,像来得匆忙,只披了一半人皮的恶鬼。
    你,为什么在这儿?
    无人理她,李晓杰自顾自的进门,猛地踢了一脚方诚。那一脚估计力道十足,白岐玉听到了肉\\体碰撞的沉闷一声。
    妈的,涨胆子了你?彻底不装了是不是?恶心的老玻璃,要不是孩子还小
    说着,李晓杰狠狠瞪了一眼白岐玉:我不是不讲理的人,这老东西什么德行我清楚,你不可能看的上他,肯定是他不要脸的骚扰你。
    我没有,我没有!
    李晓杰又踢了一脚方诚,似乎踢到了腹部,后者哀嚎着痛叫。
    但是呢,他好歹也算我丈夫。整天和男人不清不楚,丢的是我的面子!你既然知道这狗玩意儿对你图谋不轨,就他妈的离远点!
    方诚哭嚎着:小白,白先生!我对你没有龌龊的想法!只是单纯欣赏你
    女主人横眉竖眼,男主人狗一样被拳打脚踢,俨然是不欢迎客人了。
    白岐玉不喜欢自找讨嫌,他笑了笑:我明白了。这么晚打扰,不好意思。
    抬脚,便朝外走去,他心有所感的回头,发现走廊深处,不知何时站了两个孩子。
    一个又高又瘦,竹竿一样,典型青春期拔高,应该是女主人口中没上成好高中的儿子。
    另一个才小腿高,扎着两个丸子头,是个小女孩,应该是二胎。
    像被吵架吸引过来的,探头探脑的看热闹。
    被女主人剜了一眼,两个孩子缩进了房间。
    书房里,方诚在还撕心裂肺的喊:你先别走!救救我!这女人疯了!!救救我
    白岐玉替四楼关上门,把噪音掩盖在门后。刚要上楼,门却又开了。
    肤色蜡黄的女人面无表情看着他,二人相视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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